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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09 08: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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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朝燕

出版社:太白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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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一片绿叶做书签

捡一片绿叶做书签试读:

读朝燕散文

○京雷

去冬某晨,朝燕叩门来。甫落座,热茶未抿一口,发梢上的雪花未及消融,急急言说她想创作一册散文,要我帮她看看稿。实在说,我当时为之一惊。这些年来,我虽然知道她对文学热爱的火焰并未熄灭,却并未读到她的多少文字,猛一听,还真有点替她担忧。但听她的语气,看她的神态,又那么坚定、自信,甚至于固执,便将流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她留下几篇文稿,匆匆地走了,像一阵风,旋了来,又旋了去。

过了几天,我忙歇了手上的事,端了她的文稿来看。一看,却又是一惊,没想到她一出手能写出如此这般的好文字来。

后来,约莫过个十日丰月,她就送来一沓文稿。却是一次好于一次,一篇胜于一篇。这样地,半年下来,竟也积了几十篇,结集一册,已然够了。

半年来,我于空余闲暇,悠心地赏读着她的散文,每每激动于她的文字,也感动着她的勤奋。

其所记述,皆生活之真实。从贫瘠荒凉之渭北黄土高原到渭水之南之繁华城市,从少年乡村成长、求学到青春壮年之工作生活,从家中亲人、左邻右舍、闺蜜挚友到单位同事、民间艺人,几百里生活场景,几十年人生步履,数十个活生生的人物,呈现出一幅生动的画卷。唯其真实,因而生动;唯其生动,因此感人。

我与她的经历体验甚是相似。那些黄土山山岇岇沟沟岔岔村舍巷道亦是我熟悉的。那些像绿了又黄黄了又绿的蒿草一样坚韧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亲人们的老茧与皱纹、笑容与泪水、欢乐与苦痛,亦是深深地刻印于我的脑海的。我也曾经在数年里,与她于着同样的工作。她所记述的许多民间艺人亦是我的朋友,那些人与事感动着她,也曾经感动过我。所以,当她以女性细腻的感情、质朴的文字将他们描写出来的时候,每每再次弹拨着我的心弦,摇荡着我的记忆,使我重新回到往昔的岁月,再一次品咂生活的真味。

与朝燕相识的时候,她刚步出大学校门走上工作岗位不久,曾借调到我办公室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时我正狂热地迷恋于文学创作,几乎将所有业余时间搭了进去。知道她是学中文的,喜欢阅读,文字功底不错,便鼓动她投入写作。她亦跃跃欲试,写了几篇短文,于报刊发表,但终究,还是没有坚持下来。后来,知道她恋爱了,结婚了,生孩子了。再后来,工作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领域,忙得不堪重负。

面对着她的文字,她这些年的生活足迹、心路历程,清晰地展现在眼前。我突然体悟到,这么多年,她是在认认真真地生活着、工作着,尽着该尽的责任,享受着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把所有的苦与累、哀与痛、喜与乐,都化作了生命的养料,丰满着自己的人生,也丰富着写作的素材。

如今,女儿一如她当年那般大了,赴欧洲留学深造;公婆养老送终了,未留下遗憾。人生进入另一个阶段,她又拾起了尘封的笔。而这些年生活的积累,情感的体悟,一下子如地火喷发,洪水决堤,令她一发而不可收。

虽然技巧的欠缺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的表达,但也正是这“缺”突出了她的“真”。而“真”,正是艺术最宝贵的品质,所以她的文字里总是时时跳跃着动人的火花。

我期待着读到她更多更美的文字。2017大暑于华山堂

看月亮

那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了月亮。月亮的脸一直在变,一会儿像个顽皮小孩的怪脸,一会儿像个沉静姑娘的笑脸,突然又像个卡通图般可爱。恰如那首歌里所唱: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我不忍独享,忙拉周边的人一起看,却无人理会,于是在无比的懊恼中醒了……

醒了,懊恼还继续着。想闭上眼睛,长久地迷醉于梦境。却不能,只见月光的清辉洒满了地面,一地流银。

小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月亮的故事。晚上睡在外婆家的土炕上,月亮透过窑洞的顶窗照进来,外婆便开始给我讲嫦娥、玉兔和吴刚的故事。外婆的故事很简单,也已讲了千百遍,但我怎么也听不够。听着外婆的故事,我渐渐对月亮充满了好奇、向往和幻想,有了许多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因此,我从小就特别喜欢看月亮。

都说中秋才赏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而我喜欢看月亮,却跟中秋、十五、月初月末没有半点关系。我并不觉得月圆就美,月缺就不美。无论圆缺,在我眼里,她总是可以变成任何形象,随我所想,任何时候都是美丽的。

那时,我最痴迷的是去外婆家村东头涝池那儿看月亮,一看就是好长时间。夏夜,我常躺在涝池边的斜坡上,一会儿望着树梢头挂着的明月,一会儿看着涝池里月亮的倒影。那倒影,明镜似的,随着风,在水面上轻轻地晃呀晃,柔媚迷人。凉风抚着我的脸颊,我静静躺在池边,嗅着潮湿芬芳的泥土味儿。四周,是青蛙和知了的大合唱,还夹杂着蝈蝈、蛐蛐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虫儿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令我感到无限的惬意和舒爽。外婆说,嫦娥就在月宫里。我总努力地想象那个古老的故事到底是怎样的,想象着嫦娥该是什么样的灵韵和风姿,悬在那么高的天边会不会掉下来呢?要在那么高的天上,竟掉不下来,她的身姿得多么轻盈苗条啊!想着想着,不免对自己胖胖的身体计较一阵。

入秋,天气转凉,我照样去看月亮,更多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是看着月亮发着呆。月光倾泻,水面灵动……目及处,皆美丽圣洁。时间在那个时候凝固,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我一个人的!周围很静,很清朗,没有一点点声音,偶尔有村里人挑了担子来,挑起两桶水,扑通两声过后,走了,还是我一个人。待久了,我慢慢被一种舒服的疲倦淹没,渐渐地,什么也看不见……常常是外婆喊我的声音惊醒我,我在迷迷糊糊中被外婆牵着手回家。那些童年的陶醉和温馨,多年以后,每每跳跃在我的脑海中,使我久久地感受和回味。

那一年我上小学,好像是二年级吧,我们学校我们班可真是怪现象,反正后来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样背课文的:同学们在大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转着大步走,放开喉咙“喊”课文,如痴如醉。我怎么也无法融入。看着他们昂首阔步,一圈又一圈,只觉天地在我眼前旋转,总在想他们怎么可以用那样的方式背课文,而且快快地就背过了,总在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能!我呆望着、想着、羡慕着,忘了背课文的事情……常常会被老师留下来,一路送回家。

送我回家的老师前脚走,我后脚就去了村头,在村东涝池的斜坡上坐下郁闷沮丧一阵。村里的大人那时候总说,孩子是妈妈晚上去涝池里,拿笊篱捞的小蝌蚪变的。我看着水里游动着的黑色小蝌蚪,暗暗伤怀,不知哪一颗可怜的蝌蚪变成了我,长大了要背这可悲的课文,而众多的蝌蚪却变成了蛙,在这里自由自在地鸣唱,顿时便觉得日子过得缓慢而无奈。

当然,更多的日子还是无虑的,即使是冬天,涝池结了冰,天气不好,天空呈鸽灰色,傍晚放了学我还是要来涝池边坐一会儿,碰见村里挑水的长辈,常问:“女子,今晚没月亮,看你冻的,快回去吧。”我总是说:“月亮在云里面呢,我知道。”挑水的笑叹一声:“瓜娃。”挑着带冰块的水走远了……小时候的冬,彻骨的冰冷,冬日夜晚的涝池,沉沉的寂静!但在我看来,却是那样的宁静、祥和、静谧,甚至让我产生一种幻觉,有一种类似于在舞台上的美好感觉。我幻想自己是一个我愿意成为的人,想做什么,想是什么,随心自由……那时的我,在那么冷的天,对着被云挡住的月亮发呆,竟觉得自在而滋润。

涝池早已不复存在,涝池里的月亮也成了最美好的记忆,而看月亮依然是我很享受的事情。长大成人,俗事繁杂,没有那么多空闲也缺少了情致,月亮情结却一直在心里。和朋友在月夜行走,抬头叹一声:“看,月亮!”常常引来友人不以为然地回应:“哦,特别吗?”“昨天不一样?”或写在脸上的敷衍:“好看……”我渐渐失了谈趣,觉得看月亮终归是独享的乐趣。偶尔,也会在阳台上搬把椅子,望月静坐,把自己从“六便士”的世界抽离,将心底的苦、乐诉与月亮。月,虽依然沉静、无语,于我,却一切了然,直照心底,让我觉得。寰宇苍穹间,唯有月照人心是最亮堂的!

那一年,孩儿在西安上学,我和老公周五下班驱车直奔西安,恰逢西潼高速扩路修建,我们被堵在路上,前看不到头,后看不到尾,赶路的人们免不了下车查看、埋怨。不知是谁说了声,“呀,月亮,好大!”引得许多人抬头仰望,后来大家的话题转到了说月亮、说天象。那晚我和老公坐在车里谈着月亮时竟然少有地谈到了古诗词,谈到现代散文,甚至借着月光在手机上去搜跟月亮有关的种种……近四个小时过去,竟不觉得!车流启动时已是后半夜,抬头望月,眼里、心头都是醉!那晚的月亮让忙碌的人们停下来,给繁俗的日子增添了些许的诗意和浪漫,以至于那段长长的修路的日子里每次遭遇晚上堵车,我都要探头看看,看月儿是否妩媚依旧!

其实,我也知道,月亮,一直是那个月亮,清清朗朗的,圆了又缺,缺了又圆,每个有光的夜晚她都高悬天边,光明、湛然。

更有一轮明月,常驻我心里,陪我穿过儿时的留念,感受岁月的惆怅。我在哪儿,她便在哪儿。无论何时想到月亮,心里总有一份温润的寄托。

怀念外婆

春节去小舅家拜年,又到外婆曾住的窑洞里坐了一会儿。占了窑洞面积快一半的土炕,早已经拆掉,只在连墙处留了些许斑驳。窑里空荡荡的。一条长凳,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几样简单的吃喝,还有,外婆的遗像……

外婆熟悉的面容、神态、气息、声音,都像在昨天……事实上,她离去已经19年了。回想起那个深夜,我紧紧地握着外婆还有一丝温热的手,想帮她老人家暖得热热的,就像她无数次暖着我。可是外婆的手,越来越凉,越来越冰,后来竟然变得冰冷,而且僵硬。那一瞬间,我突然感到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无助和惶恐……但终于也明白,所有的温暖,再也无法回来了。外婆于我,从那晚起,成了过往!

很小的时候,我就常常在外婆家住。上学后,因为我上小学的学校就在外婆家的村口,所以后来就完全住到外婆家。当时村里常常有爱开玩笑的长辈逗我说,“你池北的娃咋老住在我池南(外婆家和我家以一个涝池为界,分为池南、池北两村,池南是外婆家中王村,池北是我家所在北王村)?”我总是理直气壮声音比他们还大地说:“我是我婆的娃,我婆家,就——是——我——家!”别人学给外婆听,外婆直夸我:“好,我娃说得对,就待到婆这儿,婆给我娃做好吃的!”

其实,那是20世纪70年代,外婆家的生活在农村也不算好,我却混吃混喝,混得滋滋润润。在那些贫穷艰难的岁月里,外婆总是把最好的吃喝留给我,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予我,所以在我的心里,外婆家就是最美的乐园。特别是在冬天,我只顾玩耍忘了寒冷,回到家手脚冻得红肿,一进门,外婆总是连声说:“看把我娃冻得,上炕,快上炕,快到炕上暖暖……”说着就用她粗糙的双手揉搓着我的小手小脚,焐得我手脚发热方罢。在好多个漫长的冬夜里,我只要不瞌睡便缠着外婆,一会儿这儿痒,一会儿那儿疼,事儿事儿的。外婆总是笑着说:“我家这丑女子,会生事的太。”也总是给我挠啊揉啊拍啊抚啊,直到我香甜地睡去,外婆才嗡嗡嗡地开始纺她的线……一早起来,外婆就递上一个焦黄甜香的玉米面馍馍,那是我睡着后她摸摸索索在炕窑里埋烤的。然后把早已拢好的火盆再弄得旺旺的给我。我呢,就一手揣着馍,一手抡着火盆上学去了……

那年月,家家日子困窘。有时候我把父母给我的一点点零花钱给了外婆,外婆就买了盐、醋或者其他琐碎的日用。有时我和外婆闹别扭了,我就要我的钱。外婆没有钱给,我偏纠缠不休,外婆便无奈地摊摊手说:“已经买了盐,那把盐给你吧?婆给咱后晌做没盐的饭!”边说边呵呵呵地笑。

那时幼小的我,常常任性地使小性子为难外婆,外婆不仅毫不生气,还以此为乐,到处给人夸耀她这个外孙女“嘴利的”,现在想来,我们婆孙俩斗嘴磨牙都是无比甜蜜的记忆啊!

外婆“民国”十二年(1923年)生于青海省西宁市,她的父亲曾是国民党军官,只有外婆一个孩子,所以她本来也是个娇贵的独生女。早年家里来了亲戚,只要说日子难过,外婆就拿出自己的金银首饰贴补给人家,可见当时生活之优越。后来,外婆和外公结婚,外公当时在西宁做生意,对外婆也特别好,只是幸福的小日子总共过了不到十年。20世纪40年代初,因为战乱,外公他们本家商量,决定回陕西老家安居。外公留下来收拾生意,外婆带着母亲就跟着外公的兄弟四爷、五爷还有其他家属一起,从西宁回到陕西合阳县的中王村。外婆曾给我说,回来前她听说老家有骡子有果园,以为能过上想象中的田园生活,却不想所谓的果园只是院子里一棵孤零零的老枣树。骡子虽养着,却是别人家的。更不幸的是,外公在回陕西路上竟遭到了土匪抢劫,家当尽失。从此,外婆的日子仿佛一下子从天上掉到地下,一头扎进了穷窟窿,再也没有摆脱艰辛、困苦。不敢想象外婆当时心里的落差有多大,只是听母亲说,回来没多长时间外婆就大病了一场,整整在炕上躺了一年,后来,才慢慢适应了。记得有一次在院子里和外婆闲聊,我说,“我外爷把你骗了。”外婆说,“你外爷人能行的,还是个高个子。”说高个子的时候还强调一下,声音很大,脸上竟浮起小女孩一样的娇羞!我问外婆,“你那些宝贝、细软要是当时不给别人,自己攒下来就好了。”外婆笑笑,“那些人可怜的。”我逗她,“那咱现在没有钱也可怜。”外婆还是笑,“瓜女子,咱可怜啥嘛,咱不可怜,婆有你,你有婆……”记忆中外婆似乎从不埋怨生活,说啥都是缓缓地,轻声慢语,脸上带着笑。那个年代吃食短缺,父母也尽力周济,但其实父母给的那一点,通过外婆的手,又都回收到正长身体的我的肚子里了。虽是五谷杂粮,外婆做的就是有味儿。因此,我常常豪气地带小伙伴来家吃,外婆就做了饭看着我们香香地吃,并没有怪我。

最难忘的还有外婆烙的坨坨馍,那是我儿时最喜欢吃的。我对坨坨馍的挂念每次都是从外婆和面开始一直持续到最后一口馍吃完,挂念是停止了,期盼又开始了。惹我垂涎的神奇的坨坨馍,只有在走亲戚或看病人时外婆才做:和一点平时舍不得吃的白面,放点调料,揪成小剂子,擀圆了放锅里,用柴火烙。那颜色,那香味,那圆圆的形态,外婆烙饼的神态,都深深地刻在我心里,教我如何不想她?!后来我大了,去外地上学,外婆很惦念,也常常烙了坨坨馍给我捎来,我和朋友分享,总是令他们羡慕,赞叹不已。前几年到民俗文化村袁家村,看见卖坨坨馍的,一下子就勾起我小时候的回忆,急忙买了尝尝,却怎么也感受不到当年外婆做的那种味儿。

外婆晚年时患上了白内障,眼睛一天天变得模糊,看不清,好多事情就做不了了,她也不说,直到完全看不见。后来给她做了白内障手术没多长时间,眼睛好了些,她却又得了骨增生,腿常年地疼,慢慢地,不能伸直,后来只能蜷缩在炕上。直到去世,来帮忙的邻居家奶奶才将外婆的腿慢慢捋直……

在去世前快3年时间里,外婆基本上没有出过她住的窑洞。那些日子,她瘦得只剩一把骨,身体转到哪一侧都是蜷缩着,褥子底下老要垫个毛毯垫些棉花什么的。最后那一年更厉害,止痛的哌替啶连接着打,外婆的煎熬、苦痛可想而知。但别人去看她,她总是说:“不打紧,好着呢……都有正事呢别老牵心我……”那时她老人家虽然什么也干不了,虽然受着病痛的折磨,但还是为自己帮不上子女而内疚,总是牵挂着这个忙、那个累的。也许,也算如她所说“好着呢”,在外婆身边生活的小舅每天给她按摩、烧炕、伺候热凉,小妗子在集市卖菜也总忘不了给外婆买点好吃的端回来。母亲、大舅、小姨他们也常常来照应,只可惜,外婆的身体在病痛折磨中一日不如一日……

外婆的去世既突然又在预料之中。外婆那一段时间病重,我让别人捎了点钱回去,我母亲捎话来说:“你婆说不要再给她捎钱了,用不上了……”我听了心里沉沉的。没过多久,突然一天母亲又让人捎话叫我回家,我就知道外婆不行了!那天早上我在我家房子走来走去。好像身后老跟了个人,心里慌慌的,毛毛的,坐立不安。下午回到外婆家,已经好几天粒米未进的外婆突然异常清醒,铿锵地对我说了好多:说她看着我长大,看着我结了婚又有了孩子,还说我家胖 丫头就像我小时候,说她放心了,还说了好多好多话。这时候的外婆还记得我怕冷,说话的时候,她枯瘦的双手把被子使劲拉到我身边,叫我快盖上。说着话,外婆还挣扎着笑,后来还说想喝点米汤,又说不是饭时不喝了,明天吧。当天晚上,外婆永远地走了!!

那个夜晚,我不记得周围的人在忙些什么,只觉得自己莫名地胃疼,我想不明白,白天还给我说了那么多话的外婆,怎么那么快就走了呢?我怨,我在心里一遍遍怨外婆、怨自己:总是不愿意麻烦别人,不是想喝米汤嘛,咋又不要?我又恨我自己,为什么我没有坚持为我亲爱的外婆去熬那最后的一餐米汤?!外婆,你知道吗?没有明天了……深深的遗憾,隐隐地痛,在心的最深处。那晚的阴冷,就一直留在了我的心头。

不管是去外婆家,还是去给外婆上坟,每次我走时都要回头望几次,虽然我并不迷信,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内心,好像又很期盼能看到点什么,也似乎看到外婆在风中对我招手,脸上是我记忆中暖暖的笑,似乎听到外婆跟以往一样的叮咛:把你照管好,婆好着呢,好着呢……

放河灯

从渭南一路向北驱车到合阳县城,沿合洽旅游公路向东大约20分钟,转入徐水河边,一条蜿蜒的通村公路将人引入岔峪村。这里有一个全国唯一的在六月十五这一天燃放河灯的民俗。

放河灯的民俗传说起源于原始渔猎时代。因为对大自然认识的局限,人们驾舟下湖出海、为免风暴肆虐,在过危礁险滩或风大浪高时,用木板、编竹为小船,放祭品点上蜡烛,以彩纸作帆,放于水中任其漂流,向河神、海神祈保平安。

放河灯的地方、时间在我们国家有很多说法:台湾、福建、广东叫彩船灯,其他地方叫放河灯,也叫放荷花灯。时间有元宵节、端午节、三月三、七月十五等。有的地方是两季活动,比如《山西省地志》记载,山西河曲县,每年夏秋两季都在一个称作“西口”的摞坝处搭台唱戏。戏罢,点燃河灯放下去,给当年在黄河上走船而死难的船工们超度亡灵。所以放河灯也记载了中原先民“走西口”的创业史。

以前我并没有听说过我的老家合阳有这个民俗。2012年2月,凤凰卫视《正月里·春来早》节目来渭南拍摄,当时拍了华阴的老腔、富平的老庙老鼓、韩城的抬神楼、合阳的上锣鼓等民俗类节目,还有就是合阳岔峪村的放河灯。我没有参加那次活动,单位有参与的同事回来对放河灯念念不忘,说明年赶到放河灯的正日子一定要再去看一次。我是第一次听说合阳有放河灯这样一个民俗。作为一个搞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人,对于自己家乡的民俗竟不了解,心下有些许的惭愧和尴尬。不过从那个时候起,对合阳的放河灯,我有了特别的关注和留意。

2013年春节,我们单位组织正月里新春文化大庙会活动,见到乡党——民俗专家史耀增老师。聊起合阳的放河灯,史老师说他看过很多次了,说岔峪人放河灯极尽虔诚,一边糊灯一边还要唱“河灯歌”,还说那河灯漂得很远。据说早年间还有岔峪村人在洛河、渭河、黄河交汇的三河口支差时看见过自家村里放的河灯。小小的河灯竟在黄河漂了一百多里。

因为史老师当时是路过渭南,时间匆匆,只是简略地聊了几句。他走时说:“百闻不如一见,你们啥时有空来看看,很有意思!”巧的是没过几天,岔峪村的罗杰书记就打来电话,邀请我们去看他村组织的放河灯。于是,2013年7月22日(农历六月十五日),我和单位搞摄影的高斌、非遗专干许涛一起驱车直奔合阳县百良乡岔峪村。

岔峪村,地处徐水河汇入黄河的交汇处。两面环山,依水而居,村子只有58户,不到300人,散居于山坡之下。周围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就像一个“世外桃源”。那天赶到村里,是早上10点多。寒暄过后,罗书记带我们到黄河边,指着峪口南头说,河灯晚上就在那个拐弯处放。那天上午没风,太阳好,黄河看上去也是水波潋滟,站在河边感觉有点儿湿热。罗书记给我们介绍了往年放河灯的一些情况。我说:“看有些资料上说,放河灯起源于古印度的孟兰盆会,是佛教活动。”罗书记说:“那咱弄不清,只知道岔峪村祖祖辈辈传这个民俗,‘破四旧’的时候都没间断过。”罗书记又说:“这放河灯许愿灵得很!”我们都笑了,说今晚可得好好许个愿,沾一沾河灯的灵气。

正说着,听到巷道一阵热闹。走近看,20多人围了两个圈在敲锣打鼓。鼓声激越,鼓锣手个个较真儿的样子就像杠上了劲在比赛,脸上却都笑得绽开了花。罗书记说敲锣打鼓年年今日都如此,这是闹点动静叫四邻八村的人都知道咱这儿要放河灯呢!过一会儿还有线戏,线戏也是年年都来。又说旧时镇上唯一的提线木偶戏班社,每逢六月十五这一天,都要推掉私人的所有邀请,不管事主再三恳求,班主只有一句话回应:老规矩,这一天给岔峪了!

说着话,不断有人来找罗书记,说是省摄影协会的、《华商报》社的、渭南电视台的,来了好多媒体。罗书记连说抱歉抱歉,安排村里放河灯的艺人雷氏陪我们继续转,便被来人拽走了。

雷氏快50岁的样子,黑黑的,爱说爱笑,说他是捞河灯的高手,放河灯的讲究他都懂。我问他全国各地放河灯都是七月十五日,为啥在岔峪就是六月十五?他说岔峪村在黄河回水湾处,农历的六七月间正当黄河夏汛,六月十五刚好在雨季来临之前,水流和缓,通过放河灯既祭祀河神,禳灾祈福,又能避开汛期,保证放灯人的安全。我说那朝鲜族的洗头节、山西晋祠的水母圣诞、河南的玉帝生辰都在六月十五举行庆祝,跟这有关系没?他说,没听说过,不过村里传说,说东海龙王把三公主嫁给治水的大禹,每年农历六月十五公主生日这一天,老龙王要给女儿女婿送鱼哩,放河灯是为了黑夜给鱼指路。还有一种说法是:黄河上下游每年都有许多淹死的冤魂,它们在回水湾处转圈作坏,放河灯也是为了给冤魂指路。我问到底哪一种说法对,雷氏笑着说:“谁知道呢,不管咧,咱先去看糊河灯。”

在岔峪村,各家义务糊河灯是祖上传下的规矩,是每家的“份子事”。基本都是在家户门口或者巷头,围着小方桌或者圆桌糊,糊好的就放在背风的地面,有些放在笼里。河灯以红色为主,多为四方形,还有花篮、荷花、鱼虫等样式,看起来并不复杂。正在糊河灯的能人雷金叶带着大家一边糊一边唱(应该是诵)《河灯谣》:“河灯明,河灯亮,河灯漂在河面上。河灯亮,河灯明,河神为我降吉祥……河灯河灯排成排,我放河灯盼福来……”唱几句,不知谁说了啥,大家哈哈笑一阵,又接着唱。见我们走过来,邀我们一起做。他说:“这简单得很,把纸一裁,编成以后,捻子一粘,再一却(粘贴的意思),把蜡一打,把油一添,点着以后,放到河里,就漂走咧!”说着还真端来一盆水,给我们示范。看着简单,我和俩同事学了半天也弄不好,好不容易把河灯做成型了,但放在水里就倒了。我们双手沾满了颜色和糨糊,互相嘲笑了一阵,索性放弃,只拿起相机猛拍。镜头里有老有少,最年长者已近八旬,小的只有两三岁,刚会走的样子,还有一只大黄狗,温驯地蹲在旁边,一直在盯着看。

河灯做得多了,不会糊的小孩子负责搬运到院子里,我也给帮忙。看到好几户人家院子里都用红盘子装了“花花馍”,雷氏说这是祭神用的,放河灯前两三天,村里的“能婆婆”“巧媳妇”就聚到一块蒸祭神馍,当地也叫“献爷馍”。我们走进年过70岁的蒸馍艺人雷婆婆家,她指着各样花馍给我们介绍,说蒸馄饨,就是浑浑全全;神桃桃,就是保全家平安哩;还有荷花馍、老虎馍等等。那老虎嘴里还咬着个核桃,问啥意思,雷婆婆说,咬核桃嘴占着,就不伤人了,光对人好。所有花花馍的意思都是盼着日子好呢!我问她们是不是一直都这样蒸?雷婆婆说她小时候就跟着母亲和村里婆婆们年年蒸献爷馍,蒸了几十年了。问蒸馍的人是叫的还是自愿的,说都是自愿的,提前就问呢,不让来还不高兴。

在雷婆婆家吃了大圆馍,又聊了一会儿,时间已到傍晚。巷道里锣鼓敲得更欢实了,线戏也唱上了,围了好些人看。这时天却突然阴了,我们都担心天要下雨,会不会影响放河灯。带我们转的雷氏却说:“没事,天阴是天阴,河灯照放,多少年放河灯就没见下过雨。”他说他要忙了,叫我们去河畔上等着。我看见好多妇女端了红盘子从巷道里出来,盘子里放着那些献爷馍,还有鞭炮。有不少男人用笼提着糊好的河灯。所有拿东西的人排成一溜儿往河边走。我们连忙跟着过去,到河畔上一看,一大群人,少说也有六七百,有蹲的有站的,密密麻麻。听当地人说,虽然岔峪村只有不到300人,但放河灯时村里的亲戚大多都来,方圆几十里的外村人也来看,加上这几年摄影协会、报社、电视台的人也年年来,所以比原来放河灯时热闹了好多。

天慢慢黑了,放河灯仪式开始了,先是鞭炮声炸响,炮声中几位长者扶起了“接神梯”。这接神梯是一根六七米长的高杆。据说神梯竖起,河神就会顺着神梯从天而降,赐福给人间。接着由一位长者带领大家虔诚地焚香、倒酒、叩首,恭迎神灵。放有贡品的木盘子(这会儿木盘子多了好多,盘子里摆放着还愿的献爷馍,还有点心、酒之类的)在河边摆成一长排。河灯早已经被搬到船上。祭祀完毕,罗书记举着喇叭喊:“准备放河灯!”岸上的人就蜂拥着往船上挤,没两分钟,能容纳七十多人的船就满员了。船上的人喊,不敢再上了!七八个壮汉推着挡着制止河岸上的人再上船,还是有个别人硬挤上来。

船往上游行了几分钟,停下来,大家轮流到船头放河灯。罗书记递给了我们一人一个。我在心里许了愿,小心地把自己的河灯平放进水里。因为人多,又有风,就两三秒钟,我就盯不住我的河灯了,就看见漆黑的河面上突然闪亮,一大片飘动的灯火,红通通的,向下游移去。没上船的人在河边也放自己的灯。上千只河灯在回水湾处交汇,又一起摇摇摆摆往下漂,浩浩茫茫,层次错落,出奇地好看。这时就听见河边许愿的人大喊着叫村里的水手帮忙,跳进黄河,打捞起最好看的河灯,然后“请”了河灯,双手捧回去,挂到自家屋里。据说这个时候许愿,河神是能听得见的,可以许子嗣、许婚姻,也可以祈福求祥。愿望实现了,来年放河灯的日子再蒸了献爷馍,拿上鞭炮、点心、酒来岔峪村谢河神,也谢岔峪村捞河灯的水手,有的还给水手披个红被面。生了孩子的就和水手家结了干亲。岔峪村人提起这事儿很是自豪。

几分钟过后,河灯流向分散,渐渐漂远了,灯光也暗了下来。原先成堆成串的河灯,灭了几盏,又灭了几盏……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点点星光,一闪一闪地,飘忽着,渐渐远去……再后来,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船上的人也陆陆续续上了岸,河边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回渭南的路上,几个人意犹未尽。高斌说有点遗憾,下午天变了,起了风,河灯漂得太快……说曾经在哪里看到过著名摄影家范德元拍的月光下的河灯,像一条彩龙在河面上腾飞,特别震撼;又说再来看放河灯,赶上晴天有月亮的夜晚,那景象一定更美,更动人!

回来好久,我还时不时会想起岔峪村人糊河灯时的笑脸,想起人们唱的《河灯谣》,想起水里漂荡着的河灯……不知那晚大家许的愿望,是不是都实现了呢?

想这岔峪人,几千年的坚守、执着……一种强烈的自信与自豪感便从心底油然而生!

过 年

一转眼,岁月又绕了一圈儿。

要过年了。商场里,年货堆得满满的。街头,男女老幼熙熙攘攘,临街的店铺里播放着祝福新年的歌曲,玻璃橱窗贴上了各式花样的剪纸,就连路两旁的小树上都挂满了小巧玲珑的红灯笼……

儿时对于过年有一种渴盼,亢奋中盼着新年的脚步快点,再快点。过年,意味着有好东西吃,有新衣服穿,有鞭炮玩耍,有压岁钱……过年的痕迹停留在烟熏火燎的灶孔中。

时下过年没有刻骨铭心的物质等待,物欲的企盼早已淡化了,但我是喜欢过节的人,依然盼望过年。虽然年岁越来越大,过年的时候,总还是感觉莫名的开心。年前三天我就休了假,开始感受浓浓的年味儿,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在挤挤挨挨的商场里,跟着大家买买买,把拜年的礼品物件,购得全全的。

因为说好了一大家子人今年在我家聚,我先几天就把自个屋里翻了个底朝天,连床、柜子、冰箱下,犄角旮旯,都清扫得彻彻底底,干净敞亮。再仔细列了菜单,上街照单采购。先还照着菜单一样一样买,一包一包往回提,边买边念叨啥有了、还缺啥。买着,转着,念叨着,竟然把菜单给弄丢了。只好凭着记忆乱买一通,安慰自己,多多益善吧,到年三十那天便有啥做啥,说不定还能做出新花样来呢。

腊月三十,老家讲究吃长面。新年吃长面,预祝寿长百年。也有人给取个俗名“钱串子”,总是祝福的意思。备好酒菜,哥嫂,侄女还有亲家都来了,大家热热闹闹地围着桌子,喝酒吃菜,我开始擀面条。虽说外面卖面条的很多,但我还是愿意自己做。用心地和、揉、擀、切,下到锅里,捞到碗里,再浇上我用心配制的“高颜值”臊子,把这爱心满满的手擀面,亲自递到家人手里,看着他们香香地吃下,便觉满心都是欢喜。

吃完年夜饭该包饺子了。大家都说改革一下,今年人多,初一一大早起来包,很快就好,可以专心看春晚。嘿嘿,其实并不专心。因为节日的氛围,因为菜香酒浓,因为家人齐聚的热闹和开心,还有一桌不停争输论赢、频繁换人的打牌小分队,每个人的声音似乎都比平时提高了分贝,说笑声充满了屋子。先前说要专心看的春晚倒被忽略了,低调、顽强地独自进行着。

晚上11点多钟,大家各自回家休息了。我和老公毫无睡意,索性一边看电视聊天,一边包饺子。到子夜1点,关于初一上午的一切准备就绪,带着超满足的心情歇息。

初一一大早,家人到齐,我的“元宝”饺子也端上了桌。一边吃饭,一边打电话催小姑子他们快来。不断有人说他们“坏话”,嫌他们磨蹭,其实小姑子一家说好的中午来,赶12点也到了,呵呵,大家心太急。

下午,一大家子十几口人,自然分成了两拨:孩子们总是那么活泼,出出进进、楼上楼下地疯玩;大人们则开着电视聊着家常。其实电视虽然开着,却很少有人看,倒是聊天的声音更加热闹,盖过了电视声。妹夫去年新开了洗车店,经营还不错;冒冒失失的傻 丫头侄女去年结了婚,来年就要晋升妈妈啦……我一边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的酒菜,一边也不时地加入他们的话题,享受这团圆的乐趣、年节的味道,不时在心里感叹:过年真好!不知不觉到新年正餐时间,菜一道一道端上桌,平时并不善烹调的“大厨”我被家人一顿“吹捧”,不喝自醉,得意之下忘了形,一连做了几个品相不佳的菜,赶紧调整成“专心模式”……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大家人推杯换盏,享用满桌佳肴,更享受这快乐的气氛,这一大家人欢聚的美好感觉……吃完饭,没聊一会儿,大哥使劲儿催大家去他那边,说我们这两天收拾、做饭、招呼太辛苦了。其实,年味儿,是这么的美好;团圆,又是多么的温馨!有这么热腾腾的亲情,哪里又会觉得累呢?我说一点儿都不累,大伙也都说没偏够。这时侄女说:“给你们介绍一首新歌《常回家看看》。妈妈准备了一些唠叨,爸爸准备了一些唠叨,奶奶准备了一些唠叨,姥爷准备了一些唠叨,二姑准备了一些唠叨,三舅准备了一些唠叨……”大家听得更乐了,说不走不走,再唠200元的嗑……

夜深了,家人陆续散去。我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微微地失落,心里轻叹着,年就这样过完了!想着,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这时在国外留学的女儿发来微信:妈妈,你明天又要当公主啦……我知道,女儿说的是回“我的家”。有自己的小家不算家,父母健在的家才是最暖心的港湾。新年(似乎年年都是这样)以初二为界,前面几天是忙碌的厨娘,初二回娘家就又变成纯粹的享乐一族了。想着翘首期盼的爸妈、叔、小姨、舅舅,还有今年迎着新政策出生的小外甥、小侄女……心一下子又欢悦起来。

都说如今常年物品琳琅丰富,新衣新鞋四季变换,过年早无“新”字可言。社会进步了,年味儿变淡了,于人是悲哀还是幸福?其实,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看你怎么对待怎么过。中国人过节,最讲究家人团聚。团圆是主题,亲情是节日的味道,过年最重要的不是吃喝,而是亲人的团聚和交流。亲人们开开心心,团团圆圆,这年就过得圆满了。春节将至,我们身不由己地忙碌:扫屋子,办年货,添新衣,贴春联。在新年里,总想把焕然一新的屋子和清清爽爽的自己呈现在亲友面前,总想为家人献上满桌拿手的佳肴。这也是过年的讲究,是老祖宗一代一代留传下来的传统习俗啊!

新年总是忙碌、喜乐、令人开怀,似乎无暇感叹岁月。纵然几天后,年味淡了,在新的时光里又要开始老日子,那也无妨,先美美地过好这个年再说。

暖男老郭

有一次和朋友吃饭,饭桌上提起“暖男”这个话题,突然就有人说:“你家老郭就是暖男哦!”举座认可,一帮人还像模像样地给他分类到居家暖男系列。当时大家哈哈笑一阵也就过去了,我后来回想一下,还真有那么一丁点的感觉。

老郭是我家户主,我们俩,原先家离的就不远,认识挺早,上初、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算是知根知底的婚姻。

其实嫁给老郭,源于一句话。那时我住在单位分的单身宿舍,那个房子是楼上房,我在二楼住,顶是通的,老鼠常年在顶棚上窜来窜去地欢闹。有一次,我和老郭坐一起聊着闲话,老鼠们照样凑着热闹,没什么来由,老郭眉头皱了皱突然就说:“嫁给我,不会让你过得比别人差!”这话本极平常,细想任何时候任何人的生活比起来还不总是前有人后有人的,差或者好哪有标准来区分?况生态各异又有什么可比性呢?然彼时彼刻,老郭就那么一说,我听来竟觉得无比的浪漫,顿时脑子一热,收了他。

老郭年轻时还算个轻度帅哥,只是老家的井水含氟太重,使他们那个村子的人牙齿留有锈迹,当然也使郭先生的帅打了点折扣。加上岁月催人,如今这“帅”在折上又打了折。但一直以来郭先生内心强大,待人真诚,厚道包容,因此面如其人,看着还是那么舒服,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老郭是个固执的人,多年来固执地无酒不欢(一日三餐,只有早餐不动酒,估计是因为时间紧!)、无肉不欢(衡量饭菜质量常常以多荤少素或者只荤无素为高标准),坚守陕西男人的一碗面(一天没吃面就像没吃饭一样)。老郭大学学的是生产过程自动化,分到煤化集团公司也是搞的本专业。多年前单位搞同专业的人好多都跳槽,五湖四海地闯,而他固守陕西老传统观念——老婆娃娃热炕头,兢兢业业,安安心心,守着单位,享着天伦,悠然自在乐,有点“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逍遥如斯”的感觉。

不知这算优点还是缺点,老郭固执地以老婆孩子为傲。客观讲本人年轻时也算不得美女,随着时光流淌,自觉脸上的光华暗淡,纵向横向,母爱满满。平时并不善言辞的老郭,竟在我们结婚16年的纪念日聚会上说:“看,结婚16年了,女儿都上初中了,我老婆还是这么漂亮!”一桌朋友哄笑,我鸡皮疙瘩掉落一地。心头掠过一句广告“我的眼里只有你”,至于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朋友相聚,说起孩子,有人客气偶尔提一句:“听说你家女儿学习不错。”郭先生立即补充:“琴也拉得好。”紧接着,陶醉在女儿的各种可爱中,絮絮叨叨,全不看别人脸色。

我们家的生活是男主外、男主内,一步一个脚印,我和女儿只需享受“待遇”。似乎家里的生活都是他安排好的:孩子的教育、家里买车买房、节假日怎么玩都由他安排。前多年旅游时,郭先生一手拉箱子提包,一手拉着女儿,看着地图,还得不断回头招呼我:跟上跟上,别丢了!累得满身汗,还乐此不疲。他手拉肩扛的狼狈样子,被我们母女俩嘲笑哪里是旅游,简直就像个逃难的。

女人对礼物一向神经过敏,我也一样,生日、纪念日、年、节什么的,一个都不能少。老郭也很自觉,对我和女儿逢节必送,尽量满足,总是想着法儿让我们高兴。但他有一次却对收礼物这事表现得比女人还要过敏,甚至令人害怕。有一年我们“良心发现”,也因为郭先生说过好多次,想学着吹笛子,就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买了一把笛子。没想到他爱不释手,买了教学光盘,那段日子没黑没明地吹。不成调调的刺耳声音在家里回响,让我很快后悔送了他笛子。可他自己兴致勃勃,劲头不减,一有空就吹,吹起来不停。直到有一天邻居实在忍不了了问我:“你们家什么怪声音啊,最近老是响?”我心想,唉,吹不出乐音吹成个噪音也行啊,怎么咱这就成了怪声,尴尬惭愧郁闷之下,我赶忙趁他不在,收了那把要命的笛子。当然老郭也许是过了瘾,也许是觉得自己不是搞音乐的料,也许是随和无所谓,反正他再没找我要那把笛子,现在我也不知道那笛子哪里去了。只记得连续几年没敢再给郭先生买什么礼物。后来经过总结,我们陆续又送老郭礼物,比如老郭说家里的拖把该换了,我就慷慨地答应:“反正是你用呢,到你生日时买了送你。”家里该换的家具、工具、日用品,大都算作给老郭的礼物,郭先生呢,也是乐颠颠地一一接受。

老郭心态平和,随遇而安,不计较,不纠结。因此我们家里总是宽松的氛围,基本上他能容忍我的一切缺点,对我从无要求。比如有时候我说不想做饭,他好像就盼着呢:“走走走,出去吃,想吃什么?”我看着满柜子衣服感叹自己“缺一件”,他也是马上附和,陪我逛商场。我有时无聊平白无故“弄”出些问题,或者拿我想的去要求他,或者有时候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事,回来跟他耍“横”使性子。他呢,一批评就认错,似乎我不高兴都是他之过。老郭的劝说,我常常嗤之以鼻,他也不生气,总是那么笃定、安稳、包容。让你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大不了,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我常常怪他这是我这么多年总进步不了的原因,老郭并不会反驳,总是呵呵笑着。在我数落他时,在我不高兴、发脾气、任性、颐指气使甚至发神经、胡搅蛮缠的时候,他总是让着我,不管我有没有道理。有时我问他:“你咋老是一再退让、委曲求全啊?”他就笑笑:“两个人相处,总会有一些事情有分歧有争执,总得一个人妥协一些,我就妥协呗。”我还是不满足:“那你试着不让步呀?”他又是呵呵:“行了,习惯了。”因了我们俩的家庭角色和日常表现,女儿小时候常常对别人说,我妈妈叫“不高兴”,我爸爸是“没烦恼”。

倾心相遇,安暖相陪。因了“没烦恼”,天是晴的,心是暖的!

那天看到一篇文章中说:一定要和最爱的人去看最美的极光。我突然想对郭先生说:“只要和你一起,日子便妥妥的,哪怕只有手电筒的光……”当然,我现在可不说,他生日就快到了,最近家里没什么需要更换或者添置的,那就发个短信吧,算作送郭先生今年的生日礼物。小  姨

正忙着,电话响了。是小姨,给我报喜呢,说表妹昨天生了个千金,现在一儿一女凑成了“好”。小姨乐呵呵地,问我啥时回去喝喜酒,又说今年的核桃干好了,院子里种的冬天的菜也都好了,回来一起拿上。我笑着一一应了。

放下电话,好像看见60多岁的小姨笑成了一朵花!

说是小姨,其实我也只有这一个姨。叫小姨,是因为她是母亲兄弟姊妹排行最小的一个,也是因为她和母亲相差了整整16岁,差得比较多的缘故。

小姨上学的那个年代还重男轻女,家里说女孩认几个字就行了,所以小姨很早就停了学,帮家里人做事,后来就到我家帮母亲照顾我们兄妹。小姨爱笑,一笑牙齿露出来,白白的,特整齐,和现在做牙膏广告明星的牙齿一样。爱笑的小姨泪点也很低,那时她才十三四岁,有时哄不好我们,又想外婆,就哭了。后来我大一点,小姨就带我去外婆家住。我因此就成了小姨的“跟班”。我对小姨似乎有一种情结,既有母性的依恋,又有朋友一样的友爱。

慢慢长大了,我的小姨情结却愈加深厚。记得小时候只要不上学,就整天和小姨黏在一块,她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去外婆家村西头的涝池那儿洗衣服,我跟着她,她洗大的,身旁小盆里放个小手绢什么的让我洗。邻村放电影看戏,我也跟着她,一路月色,听她唱一路《梁秋燕》。在那时的我眼里梁秋燕是最光彩靓丽的“大明星”。有一次我突然说:“小姨,你就是梁秋燕!”小姨停一下,回头看着我,笑笑,继续唱。农闲或者下雨的日子,小姨常带我到她要好的小姐妹家里,给我塞点糖衣炮弹——也只不过是一把花生、葵花籽或者爆米花之类的小吃。她们纳鞋垫儿、叽叽喳喳聊天、咯咯咯地笑闹,我一边吃着零嘴,一边看着她们,跟着傻乐。

小姨是村里有名的俊姑娘,大眼睛,黑黑长长的辫子,常常一前一后地甩。人长得高挑、白净,透着一种朴素又简单的妩媚。那个年代人穿的衣服,布料都极普通,但人们都说小姨“衬衣服”,穿啥都妥帖。我常常想,长大了能像小姨一样好看,那就太美了!家里来了人,谁要说我长得像小姨,我就特别高兴。小姨的女红手艺又是数一数二的好,提亲的人很多。最先父亲单位有小伙子见过小姨的,央人说媒,因为外婆嫌远,拒绝了。后来再有提亲的,长辈们觉得可以了,我就跟着小姨去“见面”。那是20世纪80年代,在农村,青年男女“见面”双方会互换“礼物”,常常是男方一见小姨就高兴地拿出见面礼,小姨出于礼貌也送一对自己纳的鞋垫什么的。小姨的鞋垫上各种花鸟鱼虫图案,绣有鸳鸯的最好看,小姨却不送鸳鸯鞋垫。看了人,小姨偷偷问我:“长得好看不?”我总是说难看死了。因为我觉得所有人都配不上我漂亮的小姨。小姨就笑着甩一下长辫子说:“你说不行,那就是不行。”后来,小姨竟然自作主张把她最好看的鸳鸯鞋垫儿送给了一个男人——后来成了我小姨夫的那个男人。我为此很是郁闷了一阵,明明长得不好看,明明外婆也嫌远,小姨这次却没听我们的。

结婚那天,小姨把长辫子绾起来,脸上搽了雪花膏,穿着粉红色的衣裳,整个人就像是挂着露珠的粉红色玫瑰花儿。送亲的队伍热热闹闹,我却不能去。老家有讲究:未出阁的小姑娘不能跟着新嫁娘在新婚当日去人家婆婆家。小表妹因为不能去在地上打滚哭闹,我大一些,只是离人群远远地、默默地、斜着眼睛看。小姨夫讨好地笑,抓糖给我吃,我不理他,也不接糖。临出门,小姨把我拉到一边,悄悄说,她只隔一天就回来,就一天,然后回来带上我去她的新家,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能跟小姨一起住,当然是极开心的事情,但我那天却无法激动起来,只是抿着嘴点头,喉头像被什么卡住了,说不出话。

小姨夫妻相处得很好。她后来回娘家,总是极滋润的样子。向母亲、外婆讲述她和姨夫以及她婆家的点点滴滴,这也是大家乐意听的。结婚后的小姨比以前更漂亮了,脸也越发红润饱满。每次回娘家小姨都要特意给我带好吃的,我们一起说笑着,还像以前一样打闹,只是不常见面,慢慢感觉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了。

小姨结婚后大概5年多点时间,我们全家搬到县城居住,离小姨家很近。我以为这下就能常常见到小姨了,但是生活却完全变了。我因为上学,很少去小姨家。小姨倒是常来,只是每次都匆匆忙忙,放下给我家带的东西,稍稍坐一会儿就走了。母亲说,小姨“日子过得扎实”,人又爱个“好”,所以很是辛苦劳累。她忙她的一对儿女,手不停地为他们织各样毛衣、围巾,有时还在普通的衣服上面用色彩斑斓的线绣各种花儿或是小动物点缀,表弟表妹总被收拾得干净、整齐又好看。她务弄她的苹果园,还在空闲地里栽了杏树、核桃树。小姨又是个“大红火人”,村里谁家有事儿,手巧又热心的她,自然少不了去帮忙。不知什么时候,她的长辫子剪成了短发,不似从前那样俊俏,成了利索清爽的家庭主妇。就这样,她一年一年的忙着,只是再忙再累,脸上仍挂着笑,用母亲的话说是“心劲大”。小姨夫一直很疼惜她,每次听小姨的琐碎絮叨,里面都透着满足。

慢慢地,小姨的一双儿女长大了,我也在外参加了工作,见小姨的次数更少。但每次回去都要去看看她,小姨也每次都要给我拾掇好多东西:苹果、核桃、自己蒸的大圆馍馍、院子里的各种蔬菜。大包小包使劲给我往车里塞,似乎我住的地方总在闹饥荒,啥啥都没有。

前几年小姨的婆婆病了,小姨便基本不出门,在家里洗洗擦擦,伺候汤水。老太太瘫痪了三年多,也没生褥疮,村里人说小姨功劳大,伺候得好。小姨说,那是她的责任。送走婆婆,小姨又为她的“新责任”犯上了愁,操心表妹两口子在两个地方,得想办法往一块儿调;又念念叨叨说表弟还不结婚。其实表弟还不到30岁,但小姨的老观念认为过了25岁还不结婚,要让人笑话呢!有时候说着,眼睛还湿一阵,我嘴上安慰,在心底里却暗笑小姨的落后和脆弱。

去年,表弟终于结婚了。常言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表弟娶了俊俏的媳妇,人都说像小姨,小姨乐得合不拢嘴。今年,又是喜事连连,表妹两口子团聚了,这下又生了小千金,“一儿一女活神仙”。前一阵呢,说表弟媳妇也“有”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姨这心气儿足的,说话声音也比原先大了许多。我们都笑着说,小姨这下走着路都得高兴地唱起来。我就又想起,那年我跟着小姨,一路月色,小姨一路边走边唱:“秋燕只觉心里喜……”

有时我劝小姨,60多岁的人了,儿女养大了,日子都过得不错,要歇下来,不要再没日没夜地拼,累坏了身子。小姨夫也不想她太辛苦。但小姨却不愿意闲着,执拗地找了村子附近的公司去干临时工,说是岔心慌。她还说有空要把院子里的菜地再弄大些,叫一大家子人都能吃上新鲜蔬菜。又说要给孙子多准备几套衣服,表弟他们上班忙顾不上做。她一边计划,一边实施,一边笑自己“瞎操心”……我和小朋友薛寒冰

认识小寒冰,是在老同学的QQ空间里。老同学振民是渭南志愿者协会负责助学这一块的,经常把一些需要资助的孩子的情况发到自己QQ空间。

其实我参与助学也好多年了,以前基本都是听说孩子的大概情况,捐点钱呀、衣物呀或者书籍什么的。但这次看到寒冰,我的心一下子就被紧紧揪住。照片上,她在地头蹲着玩泥巴,一双大眼睛有点茫然,似乎有点执拗,又是那么的质朴,还有许多说不上来的感觉。是缘分吧,我突然就觉得放不下这小丫头,当即给老同学打了电话,也是第一次,知道了有“事实孤儿”这个词。

据陕西妇女儿童发展基金会2014年提供的有关数据表明,全国有约58万事实孤儿,寒冰,就是其中之一。

寒冰父亲在她4岁时意外身亡,母亲因与家里有矛盾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家。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爷爷两年前患脑出血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全家靠奶奶一人种地维持生活。她不但缺失父母的陪伴和关爱,而且爷爷因病而暴躁,奶奶辛劳又委屈,家庭环境压抑,导致小丫头性格非常内向。

也许因为我是一个母亲,母亲的神经总是那么柔软敏感。也许,更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儿的母亲,想想自己的女儿是怎样的被宠溺呵护,而寒冰的境况却如此令人心酸!对于小寒冰,我了解越多,牵挂越深,放不下的我,决定走近她,一对一做她的“志愿者妈妈”。

2015年11月初的一个周末,我跟随一次志愿者活动来到桥南镇的留守儿童服务之家,见到了小寒冰。

第一次,发现她是一个有点小个性的孩子,志愿者一行先在留守中心见到寒冰和她奶奶,聊了聊,我和寒冰单独说了会儿话,感觉还蛮有默契的,就说到她家里去看看,寒冰突然显出不开心的样子,就是不坐车,硬是拉我一个人和她一起走回去。对于她的倔,奶奶抬手就要动武。我诧异于奶奶的粗暴,制止了奶奶,听从寒冰,拉着她的小手,走回家。后来我也理解了,爸爸早逝,妈妈常年不在家,爷爷又瘫痪,地里的活、家里的事,全靠奶奶一个人支撑,重负下的老人也许难以拿出太多的耐心。

临走,我说:“阿姨想做你一辈子的好朋友。”她点点头,认真地和我拉了钩。我留了我的电话号码给她,她细心地记在小本子上。她给我一个电话号码,我说阿姨打一个试一下看能通不,她却使劲摇头,原来,那电话是她妈妈的!我蹲下来问她:“是不是想妈妈了?”她呆了一下,摇摇头。我抱了抱她:“我们给妈妈打个电话?”她轻轻地、慢慢地说:“不知道说什么……”

接下来,我们隔三岔五通电话,我总是问她想我了没有,她总是认真地想一下,然后说哪天哪天想了,又说她上次考试考了多少分,又说哪天有什么事情和同学闹矛盾啦,我们俩想哪儿说哪儿,说一阵笑一阵。她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让我的心很是欣慰,也总是感染着我,让我觉得日子轻快了好多。因为忙,有一段时间没去看寒冰。听其他去留守中心的志愿者讲,虽然只见过一面,7岁的寒冰却很清楚地记得我的名字、电话,见到去看她的志愿者,她淡淡地说一句:“阿姨没有来!”

2016年元月,我终于抽出时间再去看寒冰。寒冰远远看见我,甜甜地笑,拉我去她住的宿舍,拿出她珍藏的水果糖给我吃。那次在留守中心院子里,寒冰为我们唱了一首《种太阳》: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会结出许多许多的太阳……她特别卖力地唱,声音清亮,满脸通红!我看着眼前这活泼欢悦的小 丫头,忍不住泪湿眼眶。想起第一眼看到她的样子,想起老同学说志愿者做头次调研见她,她就一直蹲在地头玩泥巴,凭你怎么问,就只是抿着小嘴,不出声。

后来,我家里老人病了,很忙,心也累,近三个月没有看到小寒冰。那段时间也顾不上给她打电话。

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初春,我再次来到桥南。路上我一直想着,寒冰会不会生我的气,应该跟我有点生疏了吧?毕竟只见过两次,一起待的时间总共不过几个小时,又隔了这么长时间。一路上我都在想着,怎么打开僵局,怎么跟她说话,怎么拉近我们的距离……却没想到,我刚一下车,寒冰就拉着小朋友向我跑来,跑到我跟前,使劲捏我的手,满脸满身写满了开心,似乎连那小鼻子、小嘴巴都透着欢快的因子……我跟孩子们开玩笑问他们还认识我吗?小寒冰急急地去捂其他孩子的嘴,不让别人说我的名字。我笑问她怎么不让说,她有点不好意思:“一说他们就都知道了。”我笑她小气,悄悄提醒她是不是忘了,我们可是拉过钩的。她转头大声地对周围的同学们说:“我和阿姨拉过钩的,拉过钩的,你们知道不?……”哦,这鬼 丫头!

那天阳光极好,我和寒冰,先是我送她回家,后她送我到村头车站,我又送她回家,送来送去。我们唱歌、聊天、背课文,就在那条不足千米的小路上,来来回回地走着、跳着、跑着、闹着……

后来,我们俩约好两周见一次,我基本都是周六去留守中心接她,陪她回家,看看她的作业,跟她一起读读书。有一次,我买了《十万个为什么》,周末给她带过去,她爱不释手,一边走路都要一边翻阅。走到村头一个石桌旁我们说坐下来做游戏,轮流给对方朗读那上面的自然知识解答。我先读一个。后轮到她,毕竟她才上二年级,好多字不认识,急得手忙脚乱,一边查字典一边给上面标注,一边顺句子,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儿也顾不上擦……看着田野上山花烂漫,阳光下可爱的小人儿,那么努力,我想起顾城的诗句:“草在结它的籽,风在摇它的叶,我们站着什么都不说,就十分的美好。”

有句歌词唱得好:爱我,你就陪陪我;爱我,你就亲亲我;爱我,你就夸夸我;爱我,你就抱抱我。对于孩子,陪伴是最长情的爱!

那么我的冰儿,就让我们遵守约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让我牵着你、陪着你,参与你的生活,看着你慢慢长大!

胖 娃

胖娃是我的同事,也是我多年来的好朋友。

说起胖娃这名字挺有意思。人家本名叫翁谓亚,有一点点胖,又长得面善有喜感,性格超好,大家都爱跟她开玩笑。一次闲聊,单位同事小飞说她长得像年画上的胖娃娃,应该把名字改了叫胖娃。本是搞怪的玩笑,没想到,叫着叫着,竟然叫顺了,一时间大伙儿似乎都忘了她的大名,胖娃胖娃地叫,乍一听还以为是个“碎娃娃”,其实也是40多岁的中年女人呢。

第一次见胖娃是在20多年前,在单位院子,碰见她和她的继母还有家里几个人,提着一大包棉花、床单之类的东西。她继母是我单位同事,当时我和她家里人打了个招呼,家里人说,她要结婚了,我看她一眼,说好小呀就要结婚,还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她没说话,脸红红的,只是低了头很局促地笑。

结婚不久,胖娃就被分配到我们单位并和我一个办公室。胖娃责任心强又踏实,是一个极好的合作者,又特别能包容忍让,我将许多工作就靠住了她。她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部门主要管资料档案,所以写材料或是上报数据什么的,需要非遗相关的基础情况,我们就都懒得查,问问胖娃,她会在最短的时间提供最完善准确的资料,而且不厌其烦。你问多少次她提供多少次,从不会说“这个上次都给你了……你找× × ×去问”之类的话。前多年渭南市大型民间歌舞剧《华山魂》演出,胖娃参与其中戏剧服装的管理工作,先是五六个人一起管,管着管着,剩她和行政上一个人管理,最后就剩她一人管了。借服装的人通常是县上的,时间没个早晚,有时下班了,有时甚至是周末。她家离单位又远,但她也是没什么怨言,赶紧到单位,笑脸招呼,及时办理,总是“不敢耽误了人家的事”。

就像我初次见她的印象,胖娃特别爱脸红,却不会跟别人红脸争执,她只是红自己的脸。遇到特别堵心不公正的事儿,胖娃就气得脸红红的,但很少争辩,一阵过后就没事了。她有个让人特别羡慕嫉妒的神优点——紧“觉”,再头痛堵心的事儿,一觉过后便“海阔天空”。好多时候别人还不知道她为啥事生过气,她自己已经不生气了。她一直在专业技术岗位工作,2002年评了职称——群文专业“助理馆员”。就在那一年,“工人”身份不能再申报专业技术职称,因此她的职称就停在那。提起职称,有人笑她干着专业技术岗位的事情却拿着中级工的工资,胖娃的脸就红红的,只是很快就释然,淡淡地笑:“那是政策,谁也没办法。”

就生活来说,胖娃也并不是命运的幸运儿,日子过得平平常常,没有过分的欢乐,也谈不上什么哀愁。但她每天都是一副很开心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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