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英）温斯顿·丘吉尔(著),巫琼(译)
出版社：三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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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北非战场(果麦经典)试读：
沙漠地区和巴尔干各国
1941年是多事之秋——稳固的基础——战争的转折——沙漠中的虚幻黎明——1月6日我对战况的评估——顽强的班加西（Benghazi）侧翼——阿比西尼亚（Abyssinia）战役——西班牙的谜题——维希（Vichy）的暧昧态度——德国空军（Luftwaffe）在西西里岛（Sicily）的威胁——巴尔干（Balkans）各国面临的危险——支援希腊的必要——我们的主要任务——希特勒的新年感想——他于1940年12月31日致函墨索里尼（Mussolini）——我们对于西班牙的看法不谋而合——希特勒有关苏联和非洲的决定——艾登（Eden）先生的焦虑——限制向沙漠进军的必要——史末资（Smuts）将军1月8日的电文——1月10日对韦维尔（Wavell）将军的指示——韦维尔飞往雅典——我于1月26日致电韦维尔——我于1月12日复电史末资将军。
回顾动荡不安的战争岁月，在我看来，没有任何时候像1941年上半年那样，当时战事吃紧，众多问题又接踵而至，直接困扰着我和同僚们。战事虽然逐年扩大，但如事态所需，做出决断却不会更加困难。1942年，我们遭受了更惨重的军事灾难，不过到那时我们已不再孤立，我们的命运和伟大同盟的命运联结在一起。1941年我们要解决某方面的问题，总是要牵扯到其余问题。要供给一个战场的物资，就不得不从另一战场调拨。这边的投入，意味着那边的危险。我们的物资极其有限。十多个强国的立场是友好是观望还是有敌对的可能性，还未可知。在国内，我们必须应付潜艇战、被入侵的威胁和持续不断的闪电战；在中东，我们不得不进行一系列的战役；此外，我们必须尽量在巴尔干半岛开辟出对德作战的前线。而长期以来我们还不得不孤军作战。在尼亚加拉（Niagara）的枪林弹雨过后，我们又被裹挟挣扎在战斗的急流中。我们势单力薄，日复一日都尽力挺过难关，履职尽责，而更大的战事仍在无情地催逼着我们，这两者的反差，也是这篇记述的困难之一。***
我们在大不列颠总算打下了一个稳固的基础。我深信，只要我们在国内保持高度的战备和必要的兵力，即便德国在1941年发动进攻，形势也不见得对我们不利。德国空军在各个战场的实力较1940年相比几无增长，而我们国内的战斗机中队则已从51个扩充到78个，轰炸机中队也从27个扩充到45个。德军没有在1940年的空战中获胜，看来他们在1941年也没有获胜的希望。我们本土陆军的实力已大大加强。1940年9月到1941年9月间，陆军的现役师部队已从26个增加到34个，还增编了5个装甲师。此外，军队正日益规范，武器装备也大大增加。国民自卫军已经从100万人增加到150万人，人人都配有枪支。在兵员数量、机动性、装备、训练、组织和防御工事上，都有了明显的改善。希特勒为了侵犯我国，毫无疑问要确保其兵员数量绰绰有余。要征服我们，他至少需要运载100万名士兵和所需物资穿越英吉利海峡。到1941年，他可能拥有数量巨大的登陆艇。但是，凭借我们空军和海军的显著优势，足以控制海空，我们深信一定能击毁或重创德国入侵的舰队。正因如此，在1940年我们所倚赖的所有依据，现在看来是更加不容置疑了。只要我们不放松警惕，不大幅削减防卫力量，战时内阁和参谋长委员会就不必忧虑。
虽然我们的美国朋友非常担忧我们的处境，他们中还有一些将军曾经访问过我们，而且全世界也都普遍认为德国很可能会进攻不列颠，相反我们自己却没有半点顾虑，还是尽可能地将更多的军队通过船舶运往海外的中东和地中海（Levant）地区的战场上作战。而这恰恰就是我们最终赢得胜利的关键所在，一系列重大事件在1941年发生了。战争中，军队必须战斗。非洲是我们能和敌军在陆地上交手的唯一战场。保卫埃及和马耳他岛（Malta）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而打败了意大利帝国则是我们取得的最初胜利。英国在中东战场上对抗着狂妄骄横的轴心国，我们努力联合巴尔干各国和土耳其来共同抗击敌人，以上即是本篇所述的主题和线索。***
沙漠地区中的获胜让今年开年充满了胜利的喜悦。拜尔迪（Bardia）有4万多人于1月5日受降。拿下图卜鲁格（Tobruk）似乎也是稳操胜券，果然不到两个星期就被我们攻克，俘虏敌人近3万人。19日，我们收复了苏丹（Soudan）境内的卡萨拉（Kassala）； 20日,进入意大利的殖民地厄立特里亚（Eritrea）并于几天后攻占了敌方兵站基地比夏（Bisica），同日，海尔·塞拉西（Haile Selassie）皇帝重返阿比西尼亚。与此同时，不断有报告表明，德国正对巴尔干战役展开行动部署。针对我提出的对整个战局的判定，三军参谋长们都大致同意我的看法。
▶首相致伊斯梅（Ismay）将军，转参谋长委员会
1941年1月6日一
1.在1941年的头几个月，我们海外作战的主要目标是快速摧毁在东北非的意大利武装部队。一旦在昔兰尼加（Cyrenaica）的意军受到重创，尼罗河军团（Army of the Nile）便可执行其他任务。至于任务内容，暂不能公开。
2.攻占拜尔迪后，可就地建立前沿基地以便夺取图卜鲁格。一旦控制了拜尔迪和图卜鲁格，亚历山大港的陆地交通几乎就可以完全弃之不用，转而依靠海上运输来支援我们向西推进。现在制定的各项计划都要保证充分发挥图卜鲁格的作用。
3.无需在拜尔迪和图卜鲁格以西部署大量的攻击部队。英国第2和第7装甲师、第6澳大利亚师，即将改编为师级建制的新西兰旅团，另外再加上一两个英国旅，总共不超过4万到4.5万人，这些兵力应足以镇压意军残部的抵抗攻下班加西。从图卜鲁格到班加西的海岸公路相距仅250多英里，而从亚历山大港到图卜鲁格约370英里。因此，一旦将图卜鲁格建为基地并成为我们陆上交通的起点，陆路运输就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压力重重，并且可以重新开始，使图卜鲁格替代过去亚历山大港的地位，同时只需要维持一批适量且符合所需的攻击部队即可。攻占班加西后，利比亚战役的这一阶段也接近尾声。
4.问题是：这将需要多久？意军最精锐的部队、车辆及装备损失惨重，而我们掌握了制海权，不用多久就能击溃昔兰尼加。当然，机会稍纵即逝，必须要快速采取行动。可是，如果我们能在3月份以内占领班加西及其东部地区并用作陆军和海军基地，那么我们的总体战略就有了保证。
5.因此，上述在利比亚的军事行动完全不会妨碍到我们同时攻击在阿比西尼亚的意军。第4印度师已被韦维尔将军调回。第5印度师仍可供调用，用于执行在卡萨拉的作战计划，并且在阿比西尼亚发动更多的起义，同时肯尼亚（Kenya）的部队也可以沿鲁道夫湖（Lake Rudolf）北上。一旦驻阿比西尼亚的意军守备被切断，他们随时都会提出停战建议。这支部队能够坚守，一定是寄希望于意军在占领尼罗河三角洲和苏伊士运河（Suez）后恢复尼罗河与红海（Red Sea）的交通，他们的军需物资就能得到补给。他们的希望已经破灭了。另一方面，阿比西尼亚地域辽阔，缺乏各种交通，特别是海上交通，维持大批军队供给也面临困难，这些因素可能会导致他们不定期地拖延战事。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有理由寄望于在4月底以前，驻阿比西尼亚的意军能够屈服或是被击败。
6.如果这种态势变得明显，就能将在肯尼亚以及苏丹和阿比西尼亚的全部精锐部队向北部调防。这些部队将成为后备力量，用于地中海东部地区的作战。当前驻在中东地区的总体军力如果作37万人计（包括“温斯顿”第5号及第6号运输船），在阿比西尼亚、昔兰尼加、埃及和巴勒斯坦部署必要的守军和保安部队后，尼罗河流域的驻军有相当于10个师的兵力，再加上从国内派遣的两个师，总共12个师。如果没有意外情况，在4月底前就可以调遣这12个师。二
7.德国如果不顾西班牙人民和政府的意愿，尤其是选择在这个时候强行取道西班牙进攻直布罗陀海峡（the Straits of Gibraltar）的话，那无疑是极其危险和不道义的做法。希特勒既然早已镇压了众多感到愤慨的民族，这次他也会照做的。当然，一旦得到西班牙政府的获准允许借道的话，德国人要想控制里斯本（Lisbon），阿尔赫西拉斯（Algeciras）和塞卜泰（Ceuta）的炮台以及适合的机场都是唾手可得的。希尔加思海军上校（Captain Hillgarth）（我国驻马德里的海军武官）曾久居西班牙，刚和我国驻西班牙大使接触交流过。他认为，西班牙政府不允许希特勒取道对抗我们的可能性越来越大。韦维尔将军在利比亚的胜利，会继续影响着西班牙的舆论。如果德国不能取道，他们也不大可能在4月前强行侵入并穿越西班牙。各种观点都认为，这种拖延是有利于我们的。我们能够利用直布罗陀，并且我们有时间让驻中东的部队完成任务后再调遣他处，尤其重要的是，在法国的维希，事态有可能转好。
8.现在我们必须非常谨慎，避免在西班牙横生枝节，让西班牙政府对我们再生敌意，或是引发希特勒对西班牙采取暴力行动。所有这些情况纯属猜测，并不确信。但事实情况是，希特勒并没有像我们所担心的那样，利用政治和气候上的有利条件取道西班牙去攻打直布罗陀。就此看来，一个大致合理可行的假设是，德军至少要等到春季才会对西班牙有所动作。三
9.德国如果拖延至春季才对西班牙采取行动，在德国施压和入侵下的维希政府就可能去往北非战场重新作战，或是授命于魏刚将军（General Weygand）。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直布罗陀海峡落入德国的控制之前，这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可以永久地抵抗德国，不让他们夺取直布罗陀海峡。我们可以经由大西洋的港口向摩洛哥（Morocco）调运部队，还可以使用法国在北非的空军基地。这就可以使地中海区域的整个局势向有利于我们的方向转变。的黎波里（Tripoli）的意大利残余部队将不堪一击。我们或许可以打通地中海的航路，往中东运送物资供给和援军。
10.因此，我们感到应该向贝当元帅（Marshal Petain）和魏刚将军保证，一旦他们认为已经走到了我们期盼已久的关键一步，我们就会支援他们6个师的陆军，空军精锐部队和足够的海军。我们也要让他们两位意识到，如果拖延至德国人穿过西班牙，控制直布罗陀海峡和摩洛哥北部后才采取行动，是有危险的。至于维希政府会采取什么行动，我们只能等待和观望。同时，只要海军提供便利，我们就可以对法国实行阶段性的封锁，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坚持我们的原则，另一方面也能放出英法不和的“烟幕弹”，还能使维希政府认识到，即便他们不采取行动，我们也不会为难他们。法国的事态发展变化会很快，这对我们非常有利。关于这一点，希特勒大概也想到了。尽管如此，很可能在西班牙爆发重大事件之前，法国的事态就已发展到紧要关头。四
11.我们仍要估测到，希特勒不久将发起猛烈的进攻，他现在正以德国人那种誓不罢休的精神进行着大规模的准备工作。当然，他能够轻易地经意大利南下，在西西里岛建立空军力量。或许这早就在进行中了。
参谋长委员会应加紧研究占领西西里岛的“涌入”（Influx）计划，并且尽快执行。然而，无论如何，目前在利比亚的作战行动无疑应优先于“涌入”计划，只有在攻占图卜鲁格——即是不再往西——并设立保卫埃及的一个稳固的前沿基地后，才能执行该计划。五
12.上述情况表明，只有德国对巴尔干的进攻推迟到了春季，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也正因如此，德国会将行动提前。希腊军队的战绩对我们帮助很大。我们对他们的空军援助虽然微乎其微，但也是尽我们所能了，他们也从未计较。但是只要他们之后遭遇阻碍或是困局，会立刻要求我们给予更多援助。而我们能够快速支援他们的，只有从中东抽调的四五个空军中队，或许加上几个炮兵团，还有目前到达埃及正在休整的第2装甲师的部分或全部坦克。“暴怒号”（Furious）航母已经抵达塔科拉迪（Takoradi），等到40架“飓风”（Hurricane）式战斗机和其他飞机到达后，朗莫尔（Longmore）空军中将的战力将增加到逾100架“飓风”式战斗机。朗莫尔的部队在这次进攻中损失不大。这证明了他将空军部队从亚丁（Aden）和苏丹撤回的行动是正确的。图卜鲁格很快就能被我们攻克，之后应该对希腊加强空军力量的支援。这其中应包括一些“飓风”式战斗机中队。希腊的机场跑道是否已加长从而适应“飓风”式飞机？克里特岛（Crete）上的机场是否已经修整，可供这类飞机在中途降落？一旦任务需要，时间会非常紧迫。一切都必须在现在就准备就绪。还要计划好将第2装甲师调往比雷埃夫斯港（Piraus）所需的时间和兵力。
13.种种迹象表明，希腊军队如果不能夺取发罗拉（Valona），后果将不堪设想。韦维尔将军的空军力量已经削弱，尽管光凭区区少数在西部沙漠地区的部队也可能攻占昔兰尼加并在班加西站住脚，但是不能为了班加西而让希腊军队痛失攻下发罗拉的机会，这样一来他们会因此而感到失落愤懑，甚至可能产生和意大利单独媾和的意向。我们应该估计到，在攻占图卜鲁格之后，尼罗河军团继续向西推进的计划可能会严重受阻。我坚信，在确保埃及西部的安全后，援助希腊应是首要任务。六
14.南斯拉夫（Yugoslavia）的态度很可能取决于我们对希腊的支援，以及发罗拉战后的命运。虽然不能就此断言，但是对德军来说，经由罗马尼亚（Roumania）抵达黑海，再取道旧日盟国保加利亚（Bulgaria）进入塞萨洛尼基（Salonika），相较于强行穿越南斯拉夫而言要合理得多。军队调动频繁，谣言四起，无一不在证实这一点。显然，德军正在集结兵力，进入东南欧的交通线也有了改善。我们应当采取行动，确保敌人进入保加利亚后，土耳其会参战。如果南斯拉夫保持立场坚定，不被敌人所愚弄；如果希腊军队攻占发罗拉并在阿尔巴尼亚（Albania）站稳脚跟；如果土耳其成为盟国，主动地给予我们支持，那么就会对苏联的态度产生积极的影响。众所周知，德军挺进黑海，或经由保加利亚进入爱琴海（Agean），必定会引发苏联不快，甚至会带来致命的威胁。苏联单单是出于恐惧就不会参战，也许只有在巴尔干的前沿战线建立一个牢固的同盟，或是英国陆海空军威名日盛的情况下，才可能缓解这种恐惧。但是，我们绝不能对此抱有期待。七
15.最后，也是我们作战中的首要问题，就是要面对敌人入侵的威胁，空战及其对生产的影响，我国西部港口和西北交通线也会承受重大压力。毫无疑问，较之以往，希特勒现在更为迫切地想要步步紧逼并击溃大不列颠。只要英国空军日益强大，加上他不得不压制整个欧洲愤懑饥苦的人民，那么不管希特勒是在东欧进行的一场大战，还是击败苏联、征服乌克兰，再穿越黑海抵进里海（the Caspian），都不能给他带来胜利的和平。因此，阻止入侵、保持我们本土的粮食供应和加速装备生产的任务，绝不可以由于要完成其他目标而有丝毫影响。***
新年之际，希特勒也有自己的感想。他一周前给墨索里尼写了信，将信的内容和我的看法对照来看很有意思。在对佛朗哥（Franco）将军和西班牙的态度上，显然我们不谋而合。
▶领袖，
1940年12月31日
……在研判整个局势后，我的结论如下：
1.就西部地区的战争而言，我们已取得了胜利。要彻底打败英国，还需要有更艰难的付出。为达成这一目标，在我们加强空军和潜艇攻势并发挥作用后，英国仍能免于全线溃败，其中的原因需要我们研究。
在取得战斗最初阶段的胜利后，德国就应制定出对英伦三岛发动最后总攻的重大计划。要集结这些参战部队，尤其是大规模的供应站，所需的防空力量要远远超过我们之前的估计。
2.法国。法国政府已将赖伐尔（Laval）解职。我认为，告知我的官方理由并不可信。真实原因是，在北非的魏刚将军提出的要求近乎欺诈，维希政府如果不接受，就会承受失去北非的代价，对此，我深信不疑。在维希政府内部很可能有一个规模不小的派系，他们至少在暗中支持着魏刚的政策。我认为贝当本人并没有不忠的行为，但这也很难说。正因如此，我们要时刻保持警醒， 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
3.西班牙。佛朗哥将军认为局势正在恶化，西班牙困顿其中，已选择拒绝与轴心国家合作。佛朗哥恐怕是要犯下他此生中最大的一个错误了。他极其天真地认为，不参战就算是对接受民主国家的原料和小麦进行报答了。这些民主国家会让他终日惶惶不安，直到最后的一点粮食都消耗殆尽的时候，对他的作战也就开始了。
这一切让我深感遗憾，就我方而言，我们已经做好准备在1月10日穿越西班牙边界，并在2月初进攻直布罗陀。这样我们应该能够更快地取得胜利。这次参战的部队都经过特别的选拔和训练。只要我们控制了直布罗陀海峡，法国在北非和西非倒戈的危险便不复存在。
因此，佛朗哥让我痛心疾首，我们——领袖你和我本人——都曾在他困难的时候援手相助，他竟然还做出这样的决定。尽管如此，我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他能在最后一刻意识到自己的决定会带来灾难，并在迟迟拖延后，依旧设法参战——战场上他的命运和我们的胜利紧密相连。
4.保加利亚。保加利亚同样也不愿意依附三国同盟条约（the Tripartite Pact），在国际关系中的立场也不明确。原因在于它受到了来自苏俄越来越多的压力。如果保加利亚国王当初能当机立断向同盟条约寻求保护，那么谁也不敢对他施压。
更糟的是这种影响要是损害到舆论，舆论又被共产主义所感染，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5.匈牙利和罗马尼亚无疑在这次冲突中坚持了最鲜明的立场。安东内斯库将军（General Antonescu）意识到，他的政治前途，乃至他个人的命运都取决于我们的胜利。他做出了清晰明确的判断，让我倍感尊敬。
匈牙利人所表现出的忠诚不能否认。自12月13日以来，德军就一直取道匈牙利向罗马尼亚调遣军队。匈牙利和罗马尼亚让我使用他们的铁路网，以便德军部队能快速转移到重要据点。当前正在拟制的和未来的作战计划内容，我现在还不能透露太多。我们的兵力绝对能够应对任何来自侧翼进攻的威胁。
领袖，只要你稳固好在阿尔巴尼亚的战线，至少就能牵制住一部分希腊军队和英国希腊联军。
6.南斯拉夫。南斯拉夫为谨慎起见，正在争取时间。如果一切顺利，它也许会和我们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但就目前看，它绝不会依附三国同盟条约。除非我们在军事的成功能改变他们的心理倾向，否则我不会抱有任何指望。
7.苏联。在某些巴尔干国家有爆发内部冲突的危险，有必要预见到最坏的情况并确保做好防范。我认为，只要斯大林在世，苏联就不会对我们采取行动，再说我们自身也没有遭受重创。领袖，战争要取得圆满结果，前提是德国应有一批强大的部队，完全可以应对东方的任何突发事件，我认为这是关键所在。这支部队的军力越是强大，我们应对不可知的危险就会有更大的把握。针对总体意见我还想补充一点，现在我们同苏联的关系相当不错。很快会缔结一项令双方都满意的贸易协定，其中存在的问题也有望以合理的方式进行解决。
事实上，我们双方的分歧在于芬兰和君士坦丁堡（Constantinople）这两个问题。由于我们未将芬兰纳入我们的势力范围，我认为不存在根本性的困难，我们只关心在这一地区不能爆发第二次战争。
相反，放弃君士坦丁堡交给苏联，并且把保加利亚交给布尔什维主义（Bolshevism），则是对我们不利的。但是只要心怀善意，要避免发生最糟糕的情况，达成我们的目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莫斯科方面要是能认识到我们绝不会被迫接受令我们不满的安排，就更利于问题的解决。
8.非洲。领袖，我认为目前不宜在这一战区发动任何大规模的反攻。我们至少需要三到五个月的时间来做准备。与此同时，德国的装甲部队在接下来的这个季节气候里不能有效展开行动。除非装备有特殊的冷却设备，否则在这种气温条件下，即便是装甲车都派不上用场。装甲车是绝对无法持续一整天进行远距离战术作战的。
就这一区域而言，增加反坦克武器的数量似乎是解决之道，即使这会造成其他战区的意大利部队无法使用这些特殊的大炮。
正如我最近所说的，我坚持认为，最重要的是利用各种手段让我们的空军削弱英国在地中海上的海军实力，因为我们在这一区域的地面部队已无力改变局势了。
至于其他情况，领袖，3月前都不宜做出任何重要决定。***
艾登先生正密切注视着笼罩在东方的阴云。
▶外交大臣致首相
1941年1月6日
向拜尔迪的胜利致以我由衷的敬意与祝贺！恕我引用你的一句名言，“在人类战争的领域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少的人对这么多的人作出过这么大的贡献。”
但是，这份备忘录旨在引起对巴尔干的注意，在国际范围内，这一地区让人感觉不顺。在过去的几天，我们从不同渠道获取的大量情报似乎都显示，德国为了最终攻袭希腊正在巴尔干加快筹备。这次攻袭的时间从情报上看是在3月初，但是，我深信德国一定会提前开始行动。在今年这个时候，是否通过保加利亚对塞萨洛尼基采取军事行动还不好说。但确信无疑的是，德国会通过武力干涉避免意大利军队在阿尔巴尼亚全线溃败。早有报告提到，敌军加强了空军力量，以对抗希腊军队。此外，帕普哥斯（Papagos）将军称，这阻碍了他部队的前进速度。上述情况符合德国人的一贯做法，那就是先取得空中优势，再部署地面行动。
巴尔干政府的态度让我深感不安，他们似乎无法控制事态的发展，报刊也逐步被德国人所控制，简直成了轴心国宣传鼓噪的喉舌。土耳其和南斯拉夫方面绝不能因为我们在北非的胜利而放松警惕，我们在政治上也会尽可能提供保证。这些问题是否提交国防委员会考虑，请您裁夺。
读罢，我发出了以下的备忘录：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转参谋长委员会
1941年1月6日
请参看所附外交大臣的备忘录。就战事的进展看，我们确实有必要沿着利比亚海岸追击意大利军队。但是为此我们就不得不在希腊增派四五个皇家空军中队或是从英国抽调第2装甲师的部分兵力。
当前，我的关注点是在班加西，一旦我军攻占了图卜鲁格，那么班加西以东将只有极少数的意军，并且绝非精锐之师……
尽管我们可以凭借运气和勇气就轻而易举地在利比亚海岸取得大快人心的胜利，我们必须时时谨记，夺取发罗拉、维持希腊的前线战场是极其重要的。***
1月8日，经国防委员会同意，考虑到德军可能会提前经由保加利亚进攻希腊，在政治上最重要的是采取一切手段尽可能支援希腊。同时，还通过决议，要求在48小时之内就我们支援希腊的形式和范围做出决定。就在同一天，我收到史末资将军的电报，内容如下。这封电报不是根据我两天前发出的备忘录写就的。他和我的意见——当时已经由三军参谋长和国防委员会同意——完全相符，这让我信心倍增。
▶史末资将军致首相
1941年1月8日
1.我们在中东取得伟大的胜利后，对未来的形势也应有所研判。韦维尔不久就会顺势攻击图卜鲁格。他应该继续向前推进吗？的黎波里距离实在太远。即便是从班加西到埃及边界的距离都相当于从埃及边界到亚力山大港那么远。但是，在海军或其他方面，也许还能找到推进到班加西的正当理由。我认为，如果没有充分或特殊的理由，就应在图卜鲁格画上句号。越过图卜鲁格的危险不需多言。在图卜鲁格留下足够的防御力量用于巩固阵地后，其余的军队应撤到埃及和中东，那里需要一支强大的机动部队来防御敌人经由巴尔干各国而发起进攻。
2.我建议，在现阶段有必要考虑使阿比西尼亚的局势明朗化。征服阿比西尼亚将是对墨索里尼的个人威望和法西斯肆虐横行的致命打击。意大利可能被迫退出战争，整个地中海的局势也会改变。德国会又一次被孤立，并遭到一定程度的失败。
3.为使阿比西尼亚的情势尽快明朗化，还有一种推断认为，现在该地意大利军队的士气必定相当低落，及早结束战役就能调遣大量兵力去增援我方在中东前线的战场。如果可以马上抽调韦维尔的部分中东军队，从北面加强对阿比西尼亚的进攻，从肯尼亚同时发动攻势，很快就有望瓦解意大利军队的抵抗。我认为，如果从两方面的进攻同时展开，在北面和肯尼亚各增派一个师就已足够。
4.如果这项同时进攻的计划获准，我准备抽调在南部增派的一个师的兵力。除了捷克式轻机关枪数量不足外，该师已经整装待发，只要船只到位便可出动。从南北两方同时运送如此大批量的军队肯定需要一些时间，如果我的建议获得批准，应尽快做出决定。从南面的攻势很快就会把战线推到远离肯尼亚的地方，有必要取消目前在那里实施的大部分计划。在厄立特里亚和阿比西尼亚这样广袤的地区，要避免不必要的风险和持久的作战，就必须采取南北夹击的计划。为此，有必要在北面增派一个师，这些兵力可能也足够。尽管有谣言说德军正向罗马尼亚和匈牙利集结部队，我还是希望这个师的兵力可以抽调出来。
问题是，苏联是一个不可测的因素，土耳其又带有敌意，在这种情况下，德国还敢不敢去点燃巴尔干的战火。意大利军队在非洲和希腊失利，加上德国空军袭击英国遭遇失败，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局势。德军集结兵力可能只是为了安抚意大利，诱骗英军远离本土，而不列颠本土就是德国志在必行、大举进攻的方向。参谋人员掌握着全面的事实情况，整体局势需由他们判定。我认为，就目前的情形看，从中东抽调一个师的兵力，再加上必要的空军力量用来巩固在苏丹战场的兵力有利于我们从北面发动攻势，也能避免不必要的风险。如果可以速战速决，就能对意大利和中东产生深远的影响。***
1月10日，三军参谋长对驻中东的司令官发出警告：在本月底前，德军可能开始对希腊发起进攻。他们认为，德军进攻会取道保加利亚，推进的路线可能是沿着斯特鲁马河（Struma）流域而下，直驱塞萨洛尼基。他们将以3个师、200架俯冲轰炸机进行支援，在3月份以后，可能还会增派三四个师。三军参谋长们补充说，英王陛下政府决定尽可能给予希腊军队最大的援助，这意味着一旦攻占了图卜鲁格，在中东的所有其他军事行动就要退居次位，在中东的派遣部署已获批准，可从中东抽调机械化部队、特种团队和空军部队，抽调的兵力应限于：一个步兵坦克中队、一个巡逻坦克团、10个炮兵团、5个空军中队。
德军在罗马尼亚集结部队一事，我们之前提醒过驻开罗的司令官，可是他们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种心理战，目的是诱导我们分散在中东的军力，阻止我们向利比亚推进。韦维尔相信三军参谋长会“争分夺秒考虑敌方的行动是否是虚张声势”。
我读后发现这封复电与事实出入很大，于是发出以下的备忘录：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或霍利斯上校，转参谋长委员会
1941年1月10日
三军参谋长们应在明日，即星期六上午举行会议讨论从中东司令部发来的几封电报。除非韦维尔将军和朗莫尔空军中将认为还有和我商榷之处，本件所附由我起草的致他们的电报即可发出。
▶首相致韦维尔将军
1941年1月10日
1.有看法认为，德军在罗马尼亚集结部队不过是一种 “心理战术”，或“虚张声势分散我方兵力”的行为，而这和我们知道的情况相反。大量详细的情报表明，取道保加利亚直逼希腊边境的大规模行动将会在本月底以前开始，目标很可能是塞萨洛尼基。这次进攻行动中敌军兵力规模不会很大，但却是极具杀伤力的。2月中旬前，能够越过保加利亚和希腊边境的敌军总计大约不过一两个装甲师、一个摩托化师，180架左右的俯冲轰炸机和一些空降兵部队。
2.然而，如果不能阻止这支军队的行动，那么它在希腊所发挥的作用和影响很可能相当于德军突破色当在法国所起的作用。驻阿尔巴尼亚的希腊各师部队都会受到致命的打击。这些事实和结论是基于我们获取的情报得出的，我们对此深信不疑。然而，德国人为了给我们造成最大程度的损害，不正是会这样做吗？希腊的溃败会把你在利比亚取得的胜利一笔勾销，也一定会影响到土耳其的态度，尤其是我们如果对盟国的命运再袖手旁观的话，就势必如此了。现在你的计划必须服从于危机中更大的利益。
3.攻打图卜鲁格是当务之急，但是在此之后，所有在利比亚的军事行动都要退居其次，以援助希腊为主。收到这封电报后，应立刻按照规定所限定的要求，做好一切准备支援希腊。这些事项经内阁国防委员会慎重权衡，与史末资将军在电报中的个人看法是一致的。
4.我们期望并要求你们能快速主动地落实我们的决定，对此我们愿意承担全部责任。你和相关人员对雅典的访问会促使你制定出最佳方案来贯彻上述决议。事不宜迟。
三军参谋长意见一致，于是发出了这封电报。不久就能看出，我们此时的意图不是要向希腊增派陆军，只不过是派遣一些特种部队和技术部队而已。
根据命令，韦维尔将军和朗莫尔空军中将飞往雅典，与梅塔克萨斯（Metaxas）将军和帕普哥斯将军面谈。1月15日，他们向我们汇报说，除非我们派遣足够的部队发动进攻，否则希腊政府是不会让我们的部队在塞萨洛尼基登陆的。收到电报后，三军参谋长于1月17日电复，内容是我们不会强迫希腊接受援助。结果我们改变了对于近期形势的看法，决定向班加西推进，同时尽可能在尼罗河三角洲区域建立一支最强大的战略后备部队。
1月21日，三军参谋长为此向韦维尔将军提议，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攻打班加西。他们认为，班加西要是改建成牢不可破的海空军基地堡垒，那么陆上线路就可弃之不用，人力和车辆运输也能节省。他们还敦促韦维尔抢在德国空军之前，尽快夺取多德卡尼斯群岛（Dodecanese），特别是罗得岛（Rhodes），以免我们同希腊与土耳其之间的交通受到威胁。他们还敦促他将四个师组编成一支战略后备部队，以便随时为这两个国家提供援助。
▶首相致韦维尔将军
1941年1月26日
德国飞机在地中海中部的出现迫使我暂时放弃之前所抱的希望，即开辟和监视通过地中海中部航道，从而使运载兵力的船队能够定期通过。除非在今年头几个月这种局势有所改观，否则船只短缺，又要绕道好望角，尼罗河集团军和中东地区恐怕无法实现我期待中的规模和实力上的增长了。我发现，我们不惜代价、冒着风险绕道好望角运送的船队里竟然有大批是后勤人员，而能够支援战斗编成部队的却寥寥无几，让我十分痛心。我将尽我所能设法支持你，同样，我也要求你向我保证，在中东的每一个人都尽其所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要编成以师，乃至以旅为单位的大规模的部队。隶属后勤和军事机构的内勤士兵应有效地执行内部警卫任务……
从各方面获悉的情报让我深信，德军现在已经驻扎在保加利亚机场，并做了充足准备进攻希腊。这种渗透可能，几乎是一定会在土耳其人面对赤裸裸的入侵之前就一触即发。到了那时，土耳其就会在德国的威胁下交出君士坦丁堡，要不就遭受轰炸。我们必须要预计到巴尔干各国会遭受一系列惨重的、灾难性的打击，也可能向德国屈服。你在尼罗河三角洲区域建设的战略防御力量越是强大，将这支军队调派至欧洲海岸的准备工作越是充分，我们就越有可能做出有利的决策。
现在，我电复史末资将军：
▶首相致史末资将军
1941年1月12日
经过三四天的考虑，我们得出了一些明确的结论，此时正好收到你8日发出的电报。我向国防委员会、三军参谋长、海陆空军大臣、艾德礼（Attlee）和艾登宣读了你的来电。令人震惊的是，大家的意见不谋而合。唯一的分歧在于：我们认为，大军从肯尼亚向北推进会由于运输的不足而被长期拖延。起义一切都顺利，阿比西尼亚皇帝不久便可回国。从卡萨拉至阿戈达特（Agordat）推进可以切断敌军的主力部队。你所说的军队已在途中。对肯尼亚继续保持施压，但是我们不能在这一战线投入太多的军队。请尽快派遣一个师。或许该师快到时，可以在红海登陆。局势瞬息万变，最好尽可能保持部队的灵活性。但是，现在就请派一个师来。很可能在图卜鲁格有25000名意军陷入重围。我们完全同意在攻占图卜鲁格后，不再付出其他重大的代价。如果道路状况良好，就继续前进，以便尽可能在远离埃及的西面侧翼部署军力，同时将一切可用的装备调往保加利亚和希腊边境的前线。当然，韦维尔和他的同僚一心要乘胜追击，但是韦维尔在星期一或星期二要前往雅典和希腊人就增援问题进行商谈。我们不能保证成功，只能做出最好的打算和安排。气候、山陵、渡过多瑙河（Danube）、希腊保加利亚边境堡垒等等，都是有利因素。我们对希腊的具体援助，或许会对土耳其、南斯拉夫和苏联施加有利影响。
无论巴尔干各国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有可能消灭在阿比西尼亚的意大利军队。一旦此举成功，在肯尼亚的所有有用的军力和物资都应调往地中海地区。希望南非联邦的军队能调到那里参加夏季的战斗。大批增援部队正陆续绕航好望角运送过去。非常感谢你的协助，尤其是你明晰的判断，它和我们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是一致的。
战火蔓延
我同罗斯福总统交往密切——哈里·霍普金斯（Harry Hopkins）抵达伦敦——我与总统之间重要的联系人——斯卡帕湾（Scapa Flow）之旅——温德尔·威尔基（Wendell Willkie）先生——“大国之舟，扬帆前行！”——政治和战略——我们的艰难抉择——德国针对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的计谋——苏联的关切——里宾特洛甫（Ribbentrop）的解释——1月31日我向伊诺努（Inonu）总统致电——我们对土耳其的军事援助——缺乏现代化装备的土耳其——建立巴尔干联合战线至关重要。
新年快到了，我和罗斯福总统的交往也越来越密切。我写信向他致以新春的祝福。
▶前海军人员致罗斯福总统
1941年1月1日
此时此刻，当我们在动乱中迎接新年的时候，我感到有责任代表英国政府，实际上是代表整个英帝国，对总统先生您的宣言表达我们的崇敬和感激。那篇令人难忘的宣言是您在上星期日对美国人民和全世界爱好自由的人民发表的。
我们不知道前方的道路会怎样，但是伴随着这声号角，我们正心潮澎湃、满怀信心地向前迈进。我们坚信，正如您所说，所有使用英语的民族和具有同样理想的民族最终都会有一个美好的将来。
1月10日，有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到唐宁街和我会面。华盛顿发来的电报介绍他是总统最密切的亲信和私人代表。因此，我安排布伦丹·布雷肯（Brendan Bracken）先生去普尔（Poole）机场迎接，在第二天由我单独和他共进午餐。就这样，我见到了哈里·霍普金斯，这位超凡的人物在整个战争的进程中发挥了，并将继续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他体弱多病，但却显得精神矍铄。就像一座灯塔，虽然摇摇欲坠，却散发出光芒，指引着伟大的船队进入海港。他还有种天赋，擅长讽刺性的幽默。和他相处是件乐事，尤其是在事态发展不利的时候。但有时他也会语出刻薄，颇让人感到不快。我的经验是，如果有必要这么做，也不妨一试。
我们的首次会面持续了约3小时，很快我就对他的个人魅力，以及此行所担负的重要使命有所了解。当时伦敦正遭受着最猛烈的轰炸，我们面临着当地很多的难题。但是，我很清楚，一位总统特使就在我们身边，他对我们的生死存亡至关重要。他目光如炬，带着平静克制的情绪说：“总统态度坚决，我们要共同打赢这场战争。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委托我过来告诉您，他会不惜任何代价和手段帮助你渡过难关，无论遇到什么，他都会不遗余力，尽力而为。”
在这场持久的抗争中，凡是接触过哈里·霍普金斯的每一个人，都会认同我对这位非同一般的人物的看法。从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开始建立了友谊，面对种种动荡不安，这种友谊也稳固延续下来。他是维持总统和我之间沟通联系的极其可靠的完美桥梁。他的作用还不止于此，多年来他一直是罗斯福本人的主要拥护者和代言人。一位是没有担任公职的下属，一位掌控着伟大的共和国，而这两个人的决定对整个英语世界都会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霍普金斯就其个人对领袖的影响力颇为得意，好胜心强。因此，在某些方面，他正应了诗人格雷的诗句，“宠儿没有朋友”。但这不关我的事。他坐在那儿，显得消瘦虚弱，但却热情洋溢，对我们的伟大事业有着精准的把握。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去打败、毁灭、处死希特勒，其他一切目的、忠诚和意图都不重要。在美国的历史上，这么耀眼的人物确实罕见。
哈里·霍普金斯总是能抓住问题的关键。我曾参加过一些重要的会议，有20位甚至更多的政要出席，他总是会在讨论中众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一语中的指出问题的要害：“总统先生，这确实是我们不得不解决的问题，我们是否要正视这个问题呢？”结果就是，大家总是会去直面提出的问题，问题也就得以解决了。他是众人之中的一位真正的领导者，在面对危机时，他所展现出的热诚和智慧几乎可以说无出其右。他对于贫弱者热忱的关爱正如他对强权的痛恨一样深切，尤其是在强权盛行一时的时候。***
哈利法克斯（Halifax）勋爵是我国新任赴美大使，在其就任时，为了让场面更为隆重，我安排了我国最新式也是最强大的战舰“英王乔治五世号”护送他及其夫人渡过重洋，并由几艘驱逐舰护航。我乘专车陪伴他们一路北上，在斯卡帕湾道别。利用这次机会，我视察了舰队。自从离开海军部以后，我就没有接触过舰队。我的计划是跟哈里·霍普金斯建立更为亲密的关系，此行可谓一举两得。我们一起在舰队视察了舰船和防务的情况。我的夫人与我同行，她动作灵活，从一艘驱逐舰跳下，而后又登上另一艘，比其他人都显得敏捷。霍普金斯差点就要落到海里。我坐着专车返回格拉斯哥（Glasgow）。其间，受到了大量群众的欢迎，我会见了所有的地方官员，走访了一些工厂，检查了防务、消防和防空部门，也发表了几次即兴讲话。接着我们去了泰因赛德（Tyneside），情况和先前一样。我总是想着要去了解霍普金斯这个人，还有他的领袖。霍普金斯和我待了大约10天，在此期间，正因为他，我和伟大共和国的那位再次当选的领袖之间在思想上能够默契一致。之后，我带他视察了我们的重型炮台，这些炮台在多佛尔港（Dover） 傲视着英吉利海峡对面的法国海岸——对我们而言是德国海岸。
▶前海军人员致罗斯福总统
1941年1月13日
霍普金斯和我在一起度过了周末，他正陪同我在舰队基地进行短期的旅行，我们得以有充裕的时间从容不迫地讨论所有问题。您派遣了一位如此杰出的特使，他和您关系密切又深得您的信任，我对此甚为感激。
▶前海军人员致罗斯福总统
1941年1月19日
您或许已获悉，我们的新战舰“英王乔治五世号”将护送“哈利法克斯”式轰炸机抵达安纳波利斯（Annapolis）。该战舰的停留时间不能超过24小时。不知您是否有意去参观下这艘军舰。倘若您能就此做出安排，我们将很荣幸接待您和您的海军高级将领。战舰定于1月24日上午7点抵达萨皮克湾（Chesapeake Bay）的港口。如有任何建议和想法，请务必告知我，我们会尽力做到。***
随后，同样在1月，温德尔·威尔基先生抵达了英国，他是总统在最近一次选举中的对手。他也带来了由总统签署的最高级别的介绍信。他是共和党公认的领袖，为了让他对伦敦面临的困境有全面的了解，我们做了各项安排，其中也少不了敌人的“贡献”。他还去契克斯（Chequers）待了一晚，我和这位极具才干和胆识的人物有过一次长谈，未承想他会在三年后因病辞世。
▶前海军人员致罗斯福总统
1941年1月28日
昨天我接待了威尔基，您引用的朗费罗（Longfellow）的诗句让我深受震动。我会把它镶进镜框，纪念这些大风大浪的岁月，这同时也是我们友谊的象征，这份友谊是在压力重重的情况下，经由电讯和精神上的互通建立起来的。
我所掌握的全部情报表明，德国人仍然顽固地坚持准备攻打我国。我们也在积极准备，要好好地回敬他们。另一方面，从东方有消息称，敌军正在罗马尼亚部署大量的陆军和空军部队。德国空军的先头部队得到了保加利亚政府的姑息纵容，早已有数千人潜入了保加利亚的机场。希特勒为了牵制我们，实施他的东进计划，势必会加大对英伦三岛的威胁。他可动用的兵力完全可以应付在两线同时发动攻势。请相信，我们也必定会在两线进行有力的反击。
您隆重接待了哈利法克斯，并给予我们及时的援助，对此我深表谢意。凡是和霍普金斯有过接触的人，都会感到莫大的安慰和鼓舞，与他相交同样令我甚为愉快。他与您如此亲近，其中缘由就不言而喻了。杜诺万上校在中东也有出色的表现。
向您致以我最真挚的问候。希望您已经康复。
以下是总统的来函：
▶亲爱的丘吉尔：
华盛顿，白宫1941年1月20日
这封信温德尔·威尔基会交给你。他一直坚持在美国要摈弃党派之见。
我想，这首诗歌所描述的不仅是美国，还是英国的人民：“扬帆前行吧，大国之舟！
扬帆前行吧，伟大强盛的联邦！
人类惊恐万状，
对未来种种盼望，
屏息惊惶，
全寄托在你的命运上。”
此致富兰克林·罗斯福
朗费罗“建舟咏”中的美妙诗句令人鼓舞。***
在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中，很难将军事和政治分割开。在最高领导层，两者是统一的。军人认为军事层面是唯一至关重要的，在提及政治考虑时，甚至都会有些不屑。更何况“政治”这个词本身由于和党派政治相提并论，常被混淆甚至已是臭名昭著了。因此，在这个灾难深重的世纪，大量文献资料的内容都带有偏颇。
这种偏颇表现在，战争中只有军事上的考虑才真正管用，政客们出于私利或是党派利益主宰着战争的恐怖平衡，干涉并阻碍军人提出明确的专业上的意见。战时内阁、三军参谋长和我本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密切和融洽，此时在英国毫无党派间的成见，军政之间的分歧也就最小。
虽然我们与意大利在东北非战场的对决中节节获胜，在阿尔巴尼亚的希腊人也有望攻占发罗拉，然而就我们所获悉的德军动向和意图看，所有的消息都日益清楚地证实，希特勒将在巴尔干和地中海地区进行大规模的入侵。从1月初开始，我就担心德国会在西西里岛派驻空军，继而对马耳他岛构成威胁，我们恢复地中海交通的全部希望也会随之破灭。我还担心他们会在潘泰莱里亚岛（Pantelleria）建立空军站，并借此将德军部队，很可能是装甲部队调派到的黎波里。结果证明，他们认为没有必要占领潘泰莱里亚岛，但是他们正在部署计划，建立一条经意大利到非洲的南北通道，同时采取同样的手段切断我们在地中海东西部的军事行动，对此我们不能有任何怀疑。
甚至此时的巴尔干各国也面临着威胁，包括希腊和土耳其在内，不是向希特勒帝国的威胁和诱惑屈服，就会在抵抗后被征服。在挪威、丹麦、荷兰、比利时和法国出现的骇人听闻的情景，是否会在东南欧重新上演？是不是所有的巴尔干国家，包括英勇的希腊在内，都会一个接一个屈服称臣？土耳其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是否会被迫向德国军队敞开通往巴勒斯坦、埃及、伊拉克和波斯的大门？难道就没有可能让巴尔干各国团结一心，建立统一的巴尔干战线抵御德军，让他们的新一轮攻势得不偿失？巴尔干各国对德军的抵抗，是否会引发苏俄强烈且积极的反应？毫无疑问，这关乎巴尔干地区各国的切身利益，只要是由利益引发的各种谋算，甚至都会受到情绪态度的左右。我们的战争资源虽然紧缩但却在不断增长，这些巴尔干国家在利益上大体一致，我们能否投入额外的对外援助，激发这些国家为了我们的共同事业而行动？还是说，恰恰相反，我们只需关心自己的事务，争取在东北非战场赢得胜利，而任由希腊、巴尔干各国，甚至是土耳其和中东的所有其他国家都自生自灭？
要是能够当机立断，放任不管，就会大大减轻我们的精神负担，从很多下级军官反映的意见看，他们也赞同这一决策。当然，他们可以很轻松地指出我们所承受的不幸和艰难遭遇，但是却没有充分考虑到实行这一政策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如果希特勒能够轻而易举就拿下希腊，将巴尔干各国纳入囊中，进而使土耳其被迫同意德军取道，直驱南部和东部，难道他就不会仗着征服和瓜分这一广袤地区和苏联讨价还价，尽可能避免苏德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过早爆发吗？更或是，难道他不会提早大规模地进攻苏联吗？英王陛下政府的行动是否对希特勒在东南欧的行动产生了决定性，或是一定程度的影响，还有上述行动对苏联的举动和命运的影响，这些主要问题将在以下几章进行探讨和公开。***
上一卷我们已经谈到，在希腊遭遇意大利的进攻后我们予以援助，有4个英国空军中队在希腊战场的战斗中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此时，我们有必要思考德国方面有何实际的进展。
1月7日，里宾特洛甫知会驻莫斯科的德国使团负责人：
自1月初以来，德军精锐部队一直是经由匈牙利进驻罗马尼亚。军队此次行动已获得了匈牙利和罗马尼亚政府的允许。目前这批军队驻扎在罗马尼亚南部地区。之所以有此次军队行动，是因为我们有必要认真考虑如何将所有的英国军队完全从希腊驱逐出去。德国军队的实力足以应付多瑙河流域（Danubian）的任何军事任务和来自各方的突发情况。我们所采取的军事手段只是针对英国军队，不让他们在希腊站稳脚，而不是针对包括土耳其在内的任何巴尔干国家。
会谈指示的总体要求是采取审慎的态度。遇到紧急的正式问询，应根据情势需要，指出这类问询应在柏林提出。在必须举行会谈时，只可给出笼统的大致意见。我们获取的可靠报告显示，英军在希腊派遣了越来越多的各种增援部队，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合理的理由，这令人想起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塞萨洛尼基战役。考虑到德军的军力，当下措辞不宜有明确所指。此后我们或可公布我军的所有实力情况，而且为了鼓舞士气，不免要有所夸大。我们会适时发出这方面的指示。
同日，里宾特洛甫又致电德国驻日本大使：
请秘密告知日本外相本人，目前正有一批相当强大的德国分遣队调往罗马尼亚。这次调动已得到匈牙利和罗马尼亚政府的完全获准。如果英军在希腊稳住阵脚，我们就有必要进行干涉，并将此次军事的调动作为一种安全手段实施。
德国驻莫斯科大使舒伦堡（Schulenburg）于1月8日电复：
这里有关德军向罗马尼亚派遣军队的谣言四起，甚至有估计说，调动的人数达20万人。政府幕僚、广播电台和苏联的报纸还未见具体消息。
苏联政府会非常关注这些部队的调动情况，也想了解部队集结的目的所在，以及保加利亚和土耳其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和达达尼尔海峡（Dardanelles）会受到多大程度的影响。如何应对，请予以指示。
德国外长于同日电复。
▶里宾特洛甫致舒伦堡
1941年1月8日
德军向罗马尼亚增派军队一事，请不要和苏联政府提及。
如果莫洛托夫（Herr Molotov）或苏联政府中其他有影响的人物向你询问此事，就告知说，据你所知，派遣德军是一项预防性军事措施，完全是针对英国的。英国已在希腊派遣军队，并有望不久后就继续增派部队。无论如何，德国都不能容忍英国在希腊有立足之地。在进一步通知前，请勿深谈细节。***
在1月中旬，苏联人深感焦虑，在柏林就提出了这一问题。1月17日，在德国外交部访问的苏联大使传达了以下备忘录：
各方面的报告显示，大批德国部队已进驻罗马尼亚，正准备挺进保加利亚，企图占领保加利亚、希腊和博斯普鲁斯海峡及达达尼尔海峡。英国必定会挫败德军的行动，占领这两处海峡，并联合土耳其对保加利亚发起军事行动，将保加利亚变成战场。苏联政府向德国政府一再表示，保加利亚和两处海峡属于保障苏联安全的地区，苏联安全利益只要受到威胁，就不会袖手旁观。有鉴于此，苏联政府认为有责任发出警告：凡是在保加利亚和两处海峡出现任何外国军队，就是对苏联安全利益的侵犯。
1月21日，德国外交部召见苏联大使，并告知他，德国政府并未获得报告表明英国试图占领土耳其的两个海峡，他们也不相信土耳其能获准英国军队进入其境内。而据他们所知，英国正打算和计划在希腊领土上获取立足点。不允许英国军队在希腊领土立足，是德国始终不变的方针，因为这将对德军在巴尔干的关键利益构成威胁。因此，德军正持续在巴尔干地区集结一定的兵力，为的就是不让英国在希腊站稳脚跟。德国政府认为这一行动同样符合苏联的利益，因为苏联也会反对英国在这些地区获得立足点。
事态发展暂时就告一段落了。***
几天以后，我向土耳其总统致电。
▶首相致伊诺努总统（在安卡拉）
1941年1月31日
土耳其和英国的利益面临的危险进一步加剧，这促使我向总统先生您直接通信。据可靠情报称，德军已经在保加利亚的机场待命。临时营房正在搭建中，数千名前方勤务人员已就位。这些行动得以实施，一定是受到了保加利亚皇家空军和保加利亚政府的完全获准。很快，或许是在几周内，德国军队和空军中队就会进驻保加利亚。空军中队只需从罗马尼亚的机站出发，飞往在保加利亚建设中基地，就能立刻投入战斗。到那时，除非你阻止德国向保加利亚进军或是通过保加利亚，否则当晚他们就会轰炸伊斯坦布尔（Istanbul）和阿德里亚诺堡（Adrianople），并用轰炸机俯冲轰炸你们驻色雷斯（Thrace）的军队。毫无疑问，他们一定是希望不用动武就拿下塞萨洛尼基，或是强迫希腊同意大利媾和，并向意大利交出希腊及其所属岛屿上的空军基地，这样就会威胁到在埃及我们的驻军和土耳其军队间的交通运输。他们会阻挠我们海军使用士麦那（Smyrna）港口，完全控制住达达尼尔海峡的出口，对土耳其的欧洲部分形成三面包围之势。总体上看，这也有利于他们对亚历山大和埃及展开进攻。
总统先生，我当然明白，在危难当头的时刻，土耳其必定会宣战。但是，为什么不发一弹，不出一言，就把保加利亚机场的控制权这一显著优势拱手让给敌人？
事实上德国目前在土耳其边境的所作所为无非是1940年4月和5月针对法国边境策略的翻版。但就当前的情境看，德国面对的是保加利亚这样一个旧日同盟，毫无抵抗的意愿和能力，而不是遭遇像丹麦、荷兰和比利时那样迟疑不决、胆怯懦弱的中立国。我要再次强调，在2月或3月，我们就不得不面对这一切：一旦保加利亚机场可以接收德国空军，并由空军人员和地勤人员接管，德军甚至不用大规模调动部队就能势不可当。难道我们只是袖手旁观，任由他们稳步推进对我们进行致命的打击吗？
在我看来，如果我们缺乏应有的审慎和远见，就理应受到自己国家和人民严厉的谴责。事已至此，我们已经观望等待了太长时间。
因此，我向总统先生您提议，我们应采取和德国在保加利亚机场一样的手段保卫土耳其。除了现在正在希腊作战的5个空军中队以外，一旦条件成熟，我的政府希望尽早向土耳其派遣至少10个战斗机和轰炸机中队。如果希腊投降或是战败，我们就会将这5个中队转移到土耳其机场，进而由这支实力日增的空军部队从土耳其基地起飞进行空战。这样就能为土耳其陆军提供额外的空军支援，他们需要借此保持他们的军事优势。
此外，如果德军推进到保加利亚，或是已经在保加利亚的德国空军队员不能迅速撤退的话，只要我们的空军中队进驻土耳其，就能以轰炸罗马尼亚油田来威胁敌人。我们承诺，我们只有在得到您同意的情况下，才会采取在土耳其机场的行动。
未来还有种种问题。德国的态度尚不能确定，我们希望它能继续保持忠实和友好。阻止苏联向德国提供援助的最佳手段，即使是间接的手段，就是让一批强大的英国轰炸机部队（从土耳其）袭击巴库（Baku）油田。苏联的农业很大程度上依赖这些油田提供石油，油田如果被毁，就会发生非常严重的灾荒。
只要土耳其有了空中力量的防御，就能阻止德国对保加利亚和希腊的践踏，还可以让苏联消除对德军的畏惧心理。要获取这种决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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