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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9 13: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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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尼采

出版社:中国画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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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试读:

版权信息COPYRIGHT INFORMATION书名: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作者:尼采排版:清茉出版社:中国画报出版社出版时间:2012-03-01ISBN:9787514603286本书由中国画报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导  读

中国人所熟知的众多德国哲学家之中,如果撇开黑格尔和马克思这对著名的师徒,跟着只怕就要数尼采了——这个著名的“疯子”哲学家。中国人对尼采的了解虽不能用家喻户晓来形容,但是相当的熟知程度亦足以惊人了。只要你提到尼采这个名字,大多数人都能对他说上两句。就连柏拉图这样的大哲学家,也未能享受如此的待遇,就此来说,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

不仅如此,更有意思的是,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了解尼采的机缘及其基本程式,也极其相似。我们最先是从鲁迅先生的《友邦惊诧论》中的一句戏言——“尼采就自诩为太阳,结果发了疯”——中第一次得知有这么个精神不正常的哲学家。哦,原来,除了黑格尔之外,德国还有这么一个唯心主义哲学家——尼采。因此,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尼采给我们的印象,仅止于一个疯子哲学家。

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后,幸赖周国平等人对尼采思想的大力推介与诠释,尼采才渐渐脱离疯子这个简单的负面形象,逐步趋于正面,成为生命哲学、悲剧哲学和诗人哲学的代表。所以,这时候的尼采,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文学爱好者叛逆精神的偶像。

这还远没有结束,进入20世纪90年代,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开始在国内大大流行起来,一时间出现万流归“海”的盛况。各种不同的学科,都以引证海德格尔为荣,“诗意地栖居”这几个字几乎随处可见。不过,因为海德格尔在二战期间那段与纳粹道不清理不明的暧昧关系,又因为海德格尔自称受尼采影响最大,且为尼采作过两大卷本的解说,这就使得尼采的形象一同受到了冲击,处于十分不利的处境之中。那些拥护者在维护海德格尔时,也一并维护了尼采,称其为最后一位哲学家,正是他最后终结了哲学,这时的尼采成了一个伟大的形而上学家;不过,那些指责海氏在二战中之暧昧表现的人,则将海氏腐化的根源一并追溯至尼采,将尼采称为始作俑者。在他们看来,尼采的许多思想,在希特勒的做法中得到了贯彻,纳粹之所以将其奉为官方哲学,并不能完全归之为纳粹对他的误解和误读,而应当解释为其思想原本就有着与纳粹极为亲缘性的关系。因此,尼采作为纳粹哲学代言人的问题,再度被提了出来,遭到激烈批判。

中国人常说盖棺定论,认为人一旦逝去,对他的评价也就可以确定下来。但是尼采早已逝去一百多年,“棺”是早就盖上了,但“论”却一再定不下来,并且也丝毫没有将定下来的迹象。说不定,这倒是尼采本人乐得见到的事情,也未可知。一、《查》书的作者

限于篇幅,这里无法就尼采的生平,予以详尽的介绍。所以这里想挑尼采平生的几件趣事,作一简要说明。

1.尼采的早慧——鲁迅先生只讲了尼采的狂妄与发疯,但是我们还需知道,尼采是很有狂傲的资本的。尼采极其早慧,当其尚在莱比锡大学攻读博士期间,即已破格受聘为瑞士巴塞尔大学的语言学副教授,时年他仅二十四岁;次年,鉴于其突出的学术能力,莱比锡大学破格免除其博士答辩的义务,直接授予其博士学位,而与此同时,他也正式晋升为巴塞尔大学的正教授,成为当时最年轻的语言学教授。

2.尼采的退休——鲁迅先生把尼采的狂妄称为他发疯的原因,实际上是句戏言,因为我们知道,尼采的身体状况一向不好,自幼年便处于疾病的折磨之下。正是由于健康状况欠佳,尼采才被迫于其三十五岁那年,结束了长达十年的教授生涯,提前退休。三十五岁的退休教授,古今中外恐怕都难得一见。在此之后,依靠退休金,尼采度过了其十年黄金著述岁月,他的绝大部分著作,都是在这一期间完成的,这其中就包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简称《查》书)。

3.尼采的恋情——我们知道,尼采与叔本华同样蔑视女性,尼采还说过一句无比刻毒的话,“你去女人那里吗,别忘了带上你的鞭子”。但是与叔本华不同的是,尼采其实有过一段极为不俗的恋情,其对象正是俄国著名的女作家——露·莎乐美(她与弗洛伊德、里尔克等著名人士都有过极不寻常的交往)。当时莎乐美年方十八,风姿摄人,尼采与其学生保尔·雷同时对她一见钟情,为此师生之间还差点反目。但很不幸的是,莎乐美拒绝了尼采的求婚。从此之后,尼采再也未曾萌发过结婚的念头,对女性更是极尽嘲讽之能事。其中的部分原因,可能是来自这次失败的恋情。

现在,我们就来看看,距离这段失败的恋情,时隔六年之后写下的《查》书,到底是怎样的一部作品,里面是否会残留失恋的阴影。二、《查》书的风格《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书,创作于尼采思想的全盛时期,是其最具代表性的一部著作。但是历来都有人攻击《查》书晦涩难懂,故弄玄虚,认为其文气有余,深度不足。因此只能用作文人墨客的闲谈之资,而不能登思想的大雅之堂。而另有一些人则认为这是千古未有的奇书,其思想之奇崛深刻,至今无人能及。学者对于《查》书,之所以会出现这两种完全相反的评价,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查》书过于独特的写作风格。

如果要简单地评价一下《查》书的写作风格,“文辞优美,思想深刻”八个字,可谓切中肯綮。不过,这样的评价,有时也会失之空洞,因为同样这八个字,几乎可以用来评价所有伟大的著述,很难突显《查》书的独特一面。出现这种尴尬的局面,并不是我们不想精确评价他的思想,而正是由于《查》书太过独特,反而叫我们难以评价了。除了这八个字外,我们很难为其找到其他更为合适的说法。

格言体——我们知道,尼采没有用通常的论文体来写作,而是采用了格言体。格式体的优势在于简洁明快,直入问题,痛下结论,读来酣畅淋漓,好似战斗檄文;但格言也有其不可回避的劣势,即其在追求简洁明快的同时,舍弃了繁杂的论证,而人为地将复杂的思想压缩进一段精炼的语言之中,导致语句承载信息过量,引发歧义,这便对读者的理解力构成了极大的挑战。其结果是,对于同样一句话,有些人可能认为它含义丰富,回味无穷;另一些人则又认为它太过空洞,完全不知所云。这其中的情形,有点类似于中国古代的“语录”体,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产生理解上的歧义,所以在作注时,出现完全相反的情形,是常有的事情。这是尼采格言体写作方面的优劣两面性所在。

寓言体——不仅如此,除格言之外,尼采在《查》书中还曾大量地运用意象或寓言,以代替直截了当的证明或叙述,来表达其独特的思想。寓言的长处在于运用意象,拟事寓情,发人深省;可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它必须以放弃精确性与明朗性为代价。因而它就产生多义性与歧义性。这种情形有点类似《庄子》,里面尽是动人的寓言,读起来非常享受,但当我们想去确定每一篇的具体意思时,则难上加难。对寓言体的偏爱是《查》书另一显著风格。

可以说,正是对格言和寓言的大量运用,造成了尼采研究中人言人殊的特殊困境。有时候我们必须得说,大多数对尼采的研究,只是从中读出了研究者自己,而真正的尼采究竟何许模样,可能一直无人探知。文学要求隐微,思想追求显白,但尼采却让思想成就了隐微。因此造成了理解上的极大困难。不过尼采本人对此,倒并不十分在意,反倒极为乐观。他提供的解决方法也与其文风一样,简洁明快——“一口刚利的牙齿和一副强劲的胃,这便是我对读者的全部要求”。就此我们只能说,读者要是想读尼采的话,过多依靠二手的诠释是没有用的,主要还得靠自己的牙齿去咀嚼和自己的胃去消化。别人的解释或许会有帮助,但对尼采的著述来说,这样的帮助有时可能得不偿失。三、《查》书的思想

虽然尼采本人曾说过,要读他的书,只要有“一口刚利的牙齿和一副强劲的胃”,就足够了,但他马上又说,《查》书高居三千米的高空之上,是一本“既写给所有人又无人能读的著作”。他居然有这么一说,那我们怎么办,读还是不读?

凡是作者,都希望有读者,更希望有认真的读者,否则便没有必要去著述了。尼采曾为《查》书浩耗了大量的心血,自称是用心血在写作,当然希望有人能去仔细研读,他所以要说这样一句话,不过是要提醒那些随随便便,以阅读为消谴的市侩,对其著述敬而远之而已。而对于那些真正用心的读者,他只怕还是持双手欢迎的。因此,这样的一句话,是尼采对其读者的选择,只有对那些真正的读者,他才愿意敞开大门,而对那些一目十行之士,他则坚决拒之门外。

我们之所以选择《查》书,是因为这本书是尼采的代表作,其对尼采所有关键的思想,核心的概念,几乎都作了阐释。如果说尼采早期的著作还存在摸索、不确定、拿不准的诸多情形,那么我们会发现,这本书所确立的思想,尼采终身信守不渝。因而,如果我们能够把握这本书,那就相当于把握了尼采的思想命脉。既可以以此反观尼采的早期著作,看其尚有哪些不成熟的地方;也可以用来对照尼采的后期著作,确认他是否做出了实质性的推进。因而不论是对研究者,还是爱好者而言,这本书都是必须一字一句,反复斟酌理解的第一选择。

为了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本书,以下仅就其中的几个关键概念作一简单提示。

1.“超人”——“surpass-man”,尼采的哲学,有时我们也称之为“超人哲学”。但是这样的说法,极易引起误解。因为一提超人,我们就会联想到电影文学中的“superman”,想到这些有特殊能力,智能过人,随时可以拯救地球的超能力者。但是尼采的“超人”却远不是在这种意义上使用的。更多的时候,他用的是动词而非名词,相比“超人”,若译作“超越人”(surpass-man),会更为合适,也更容易理解一些。因为尼采反复申言,“人是一种要被超越的动物”,你们应当超越人,去做一个超人。尼采的超人所要超越的,不是物理性、肉体性的人本身(不是超越人而成为神,《查》书的一大目标就是批判神),而是传统的价值和道德。尼采希望未来的新人能够摆脱从前的价值重负和道德束缚,轻装上路,以无畏无罪之心,从自身的能力出发,进行创造。既创造那些新的价值和道德,也创造那些新的统治者和被统治者。这是我们必须留意的地方。

2.“权力意志”——“the will to power”,也有学者译作“强力意志”,但首先我们需要清楚的是,它的句法意义是指“求权力的意志”或“求强力的意志”,重点在于强调这种追求的意志,而不能根据汉语句式作完全名词化的理解。不过,因为尼采在《查》书中一再提及未来的统治,真正的统治,所以硬说这里没有政治的成分在,也未免有些牵强。正是基于这层考虑,我们在编译时选择了“权力”而非“强力”。另外,我们知道,在尼采的后期未完成著述《权力意志——重估一切价值的尝试》中,“权力意志”几乎成了唯一的关键词,同时它也成了当代学人讨论尼采思想的极为重要的关键词。不过,若究其源,我们则会发现,“权力意志”第一次出现于《查》书之中,而就算在这时,它业已具备了《权力意志》一书中所赋予的意义的雏形,只是没有具体展开而已。因而,这个概念,对研究尼采中后期思想差别极为关键,有心的读者务必加以留意。

3.“永恒轮回”——“eternal transmigration”,由于我们对佛家轮回说的过分熟悉,我们极有可能将其误解为佛家的“轮回说”,所以这里需要作一提醒。对佛家来说,“轮回”的形态有着不同的“六道”,简称“六道轮回”。或者换句话说,佛家的轮回,根据前世的因而发生相应的果,每一世都可能极为不同。但是对尼采来说,“永恒轮回”的根本特征在于永远相同,永远都是相同者的永恒再现,今天做过的每一次事,将来还得无数次地再现与重现,相同者还是不同者的轮回,这是“永恒轮回”与“佛家轮回”的根本区别。另一方面,就着墨情况而言,和“权力意志”这一概念正好相反,对于“永恒轮回”,尼采似乎只是在《查》书中对其作过具体的说明,而在其他著述中,则几乎难得一见。因此我们不禁要纳闷,尼采对于这个关键概念,究竟抱持怎样一种态度。从其后期著述来看,他曾一再提到他是“永恒轮回”的老师,“永恒轮回这个关键概念”,似乎都在表明,他对这个概念极为重视。可问题是,《查》书之后,这个概念就被他自己冻结了,再也没有提起过,更没有给出更为详细的界定。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也有学者提出假设,如果尼采没有发疯,可能会对这一概念作进一步的完善;而另有学者称,后期尼采其实放弃了“永恒轮回”的设想。但是现实容不得假设,关于“永恒轮回”,现在我们不得不停留在这一说明欠缺、资料不足的处境下了。所以《查》书中对它所作的几处简单说明,几乎成了我们理解尼采这一核心概念的全部资源。对此,我们在阅读的过程中需要稍加留意。

当然,《查》书中还曾提到许多其他概念,鉴于其重要性远不如以上三个概念,这里就不再一一介绍了,不过需要提请读者注意的是,虽然我们已经极力避免对尼采的几个核心概念作主观的判定,最大程度援引尼采本人歧义较少的原文作说明。但是归根到底,每一种说明都是一种解释,都难免掺杂解释者的主观情绪与立场。因此,上述对三个核心概念的说明,也只能具备部分的参考价值,望读者周知。四、《查》书的编译

最后简单谈一下本书的编译原则。

对于这样一本奇异的著述,编译工作极为困难,注定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既不能随意缩写,也不能随意扩充;既不敢将隐晦的地方过于简单化,也不敢将诗意的地方过分直白化。所以编译工作进行得极其缓慢,也极其颇费思量。这里将几条主要的编译原则简单介绍如下:

1.与市面上流行的其他《查》书简写本不同,本书没有进行任何缩写,对于原作的所有章节,编译时一概予以保留,以期读者能够藉此一窥尼采思想的真容。

2.在直译的基础之上,我们对原文作了字斟句酌地修改,力求在不影响原文文义的基础之上,最大限度地贴近中文的用词和行文习惯,尽量减少翻译文体所特有的阅读障碍。

3.为了方便阅读,同时也是为了读者能够更好更快地把握原作的谋篇布局,编译的同时,在不调动前后顺序的前提下,我们对原作的章节和段落体例作了适当的调整。

当然,所有这些工作,能否达成预期的成效,还得要看读者在具体阅读中的感受。为此我们衷心期待读者的反馈与互动,以期进一步完善我们的工作。

鉴于编译者水平和时间的限制,编译工作难免这样那样的不足,还请读者不吝指正。查拉图斯特拉之序言1

三十岁时,我离开了我的家乡,到山上去清修,在那里玩味孤独,十年不倦。但是最后,我的心情变了。一天清晨,我与紫色的黎明一同醒来,对着太阳说道:“你伟大的星辰啊!假如没有你所照耀的人们,你的幸福又在哪里!

这十年来,你每天升临我的洞穴,假如没有我,没有我的鹰和蛇,想必你已经厌烦了自己的光明和行程了吧。

可是,每天清晨,我们都会在此恭候,从你那里接受充沛的阳光,为此我们向你表示感谢。

快看!有如蜜蜂采集了过多的蜂蜜,我对我的智慧同样感到厌烦,我需要有人伸出手来接受这智慧。

我希望贡献与分发我的智慧,直到智者再次因为贫乏而欢喜,愚人再度因为富有而喜悦。

所以我必须下降到人间去,好比你在夜间沉入大海的另一面,将光明分送给另一个世界。啊,你这丰饶的星辰!

像你一样,我必须下去,人间把这叫做下降。

所以请祝福我,你这宁静的眼睛,即使凝视最伟大的幸福,心内也不会怀有妒嫉。

希望这满溢的杯子能够流淌出琼浆玉液,将你的祝福在人间四处传播。

请看:这满溢的杯子将再次干涸,查拉图斯特拉也会因此再次成为人。”

于是,我起身下山。▲流行最广的尼采标准照,同时也是一般人心目中的尼采形象。

鲁迅说尼采自诩为太阳,直接的依据可能就是这一段。不过值得玩味的是,尼采只是说要去散布他所积累的智慧,而没有明说自己就是太阳。如果硬要比较,也只能说,尼采借用了太阳普照万物的例子,来强调自身智慧的充沛。至于能否据此说尼采自比为太阳,则可能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总之,尼采的自大与狂妄,在这一段毕现无遗。2

我独自下山,路上没有遇见一个人。不过,当我走进森林,一个离开修道的茅屋,为采集野菜而来的老者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并对我这样说道:

都说尼采一生事业,除反基督无他。但吊诡的是,查拉图斯特拉下山所遇到的第一个人,却是一名可爱的、愤世嫉俗的老基督徒。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全然没有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誓不共戴天的模样,真猜不出尼采安排这样一个人物,其用意何在?“这流浪者不是生人,许多年前,他来过这里,我曾见过,他叫查拉图斯特拉,不过现在他和从前迥然不同了。

多年前你曾带着你的灰烬去到山里,现在你却要带着你的火种到谷中去?你难道不怕被判以纵火罪吗?

不会有错,我知道你就是查拉图斯特拉。你的眼睛清澈明朗,你的双唇不带丝毫厌恶,你走起路来,像是在跳舞一般。

查拉图斯特拉果然是变了,变成了一个赤子;现在的他是一个觉醒的人,但你要到沉睡的人群中做什么呢?

你曾身处无涯的大海,你孤身一人生活。难道现在你要上岸了?想重新把重担背上?”“因为我爱人类。”我答道。“不就是因为太爱人类,我才置身这片森林的僻静之所。”老者说道。“我已经不再爱人类,现在我爱的是上帝。人类的缺陷太多,太不完美,爱人类可能会把我给毁掉。”

我这样说:“有什么爱可谈呢!我不过是想送些礼物给人类而已。”“什么都不要给,”这位老者怒吼道,“还是替他们分担些包袱吧,这样才能使他们高兴!“就算你想给予,也不要直接地分送,先让他们向你哭喊着要再说。”“我不会搞什么分送,只因我还没贫困到那种程度。”我坦言。

于是这位老者笑道:“你不会以为他们真的会接受你的珍宝吧?他们素来对离群清修之人怀有戒心,更不会相信他们送来的珍宝。“在他们听来,我们走在街上的足音太过孤寂。这就好比他们夜里听见外面动静,不自觉要问:这个贼到哪里去?“为什么要到人群中去呢,倒不如留在这森林里,与鸟兽为伍,倒也快活!就像我一样,变成一头熊,或化为一只鸟。”“但是圣人在森林中能有什么作为?”我不解地问道。

老者回答:“我创作诗歌,随口吟诵,我作诗时,又哭又笑,且说且唱——我以此来礼赞上帝。

我用诗歌、吟诵、大笑和轻唱礼赞我的上帝。不过,你想拿些什么礼物给我们呢?”

听了这席话,我恭敬地朝老者行礼:“我哪能给你们什么呢?不如快叫我走吧,迟了只怕我会带走了你的什么呢!”两人就这样分了手,其笑声有如赤子一般清澈。

当我独自一人时,不禁这样自问道:“这怎么可能?对于上帝的死讯,这位老者居然至今充耳未闻。”3

我来到森林边上的一个小镇上,发现市场上聚集了许多人。只因为有人曾说,这里将有一场走钢丝表演。于是我便向着人群说道:“超人”尚未出场,尼采先把大众海贬了一番,说他们是可笑的污点,是鬼怪的杂交和变种,是未曾进化的猿猴,尚未进化完全,总之,恶言恶语,堪称无所不用其极。而千言万语,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让人们知道,距离完美,人类尚有一万八千里。“我要教你们以超人。人是种要被超越的存在,你们将怎样超越自身?“过去的一切生物悉数超越了自身,你们难不成要当大潮中的溯流,不向前进化为超人,却向后退化为动物吗?“相比人类而言,猿猴不过是一个可笑的污点。相比超人来讲,人类不也正是这样吗。“你们业已完成了从虫到人的亿万年的进化,但老实说,你们在许多方面,依旧是虫。从前你们是猿猴,但是相比从前,现在的你们反倒更像猿猴。“就算你们中间的豪杰或英雄,也不过是植物和鬼怪的杂交和变种。但是这并非我的本意。“请看,我如今教你们怎样超越人!“超人是大地的意义。让你们的意志相信:超人便是大地的意义所在。“兄弟们,我请你们一定要忠实于大地,且不要受那些谣言乱语的迷惑,他们诱骗你们抛弃大地。不管他们原本的动机如何,他们都是毒害者。“他们是厌弃生命之人,自身行将死灭,命在旦夕。大地同样也厌弃了他们,且让他们去吧!“从前,不敬上帝便是罪孽深重。如今上帝已死,还用谈什么罪孽深重。现在谁要是亵渎大地,执著于深幽未知之物,才是罪大恶极。“从前灵魂视肉体为超升的累赘,痛加贬损。当时的人对此举褒赏倍至——灵魂试图通过肉体的消瘦、衰败和羸弱来摆脱肉体和大地的羁绊。“有此想法的灵魂本身就是何等地消瘦、衰败和羸弱啊,同时还把残酷当成了自身的乐趣!“可是,兄弟们,肉体对灵魂又作何感想呢?难道不是认为它同样贫乏污浊、无知自大吗?“没错,人是一条污脏的河流。要想不被其污染,我们只能化为大海。“如今,我教你们以超人,而他就是大海,能承载容纳你们所有的轻蔑和鄙视。“什么是你们所能经受的光辉灿烂之事呢?是极度的轻蔑。到那时,即便是你们自身的幸福,也会让你们倒尽胃口,更何况什么理智道德呢?“到时你们会说:‘我的幸福于我何有?它不过是徒然贫乏、污秽和无知的满足。但是,我的真正的幸福,应当能够证明我自身存在的价值。’“另外:‘我的理智又当如何?它对知识的孜孜以求,就好比狮子对猎物的向往。但这也还只是徒然贫乏、污秽和无知的满足。’“还有:‘道德又算得了什么!只因它既不能点燃我的激情,也不能恢复我的平静。叫我怎么能不对它感到厌烦!说到底,它不过是徒然贫乏、污秽和无知的满足。’“还有:‘还有所谓正义。我本身不是熊熊之火或引火之媒。但是,正义却正是如此。’“还有:‘谈什么怜悯!所谓怜悯,与那个钉死耶稣的十字架,能有什么区别?可我的怜悯并不是钉上十字架的死刑。’“你们何曾有过这样的豪言壮语,不过我倒希望,你们曾经有过这样的胆量与气魄。“然而,向上天呼叫,不是你们的罪恶,而是你们的自我满足,是你们罪恶中的贪心在向上天呼叫。“哪里来的火舌把你们舐醒?又哪里来的闪电为你们灌输疯狂。“如今我教你们以超人,而他正是闪电,正是疯狂!”

我的话音刚落,人群人便有人开口说道:“关于走钢丝的事,我们已经听够了;现在不如让我们来看看他的真本事吧。”大家于是纷纷讽笑我。但那个走纲丝者会错了意,误以为是在招呼他,于是开始了他的表演。4

但是我看着这些人,觉得很是惊奇,于是就又说道:

千呼万唤,“超人”终于出场了,这本应光芒万丈。只可惜附带了走钢丝者这一伴郎,坏了气氛。所以尽管尼采在那里大声疾呼,超人如何伟大,怎样值得追求。人的目标,只应是超人的使者,为超人在人间的出生而开辟地盘,但最终的结果却只能是对牛谈琴,一无所获。“人是连结动物和人之间的一条绳索——横跨深渊的一条绳索。“跨过去是危险的,在半中间是危险的,回望是危险的,踌躇不前也是危险的。“人的伟大之处,正在于他是一座桥梁而非目的;人的可爱之处,正在于它是过渡与毁灭。“我爱那些除了做一个下去者,再不知道怎样生活的人,因为他们是过渡者。“我爱彻底的蔑视者,因为他们是彻底的钦慕者,他们是渴望达到彼岸的箭。“我爱那些不向虚无幽渺寻求牺牲的理由,却忠实于大地,只为大地牺牲,俾使终有一天,大地能为超人所有。“我爱那些只为求知而生,为求超人的出世而求知的人,他们因此愿意自身的没落。“我爱那些为了超人的出现,而献身工作和建设,以便为超人准备他的大地和动物,他们因此甘心自身的没落。“我爱那些怡心于自身道德的人,因为道德是甘于没落的意义,是一支憧憬的箭。“我爱那些忠于自身之道德,不为自身保留一点精神,而宁可全部化为道德的人,因此,他在精神上越过了那座桥。“我爱那些将自身的道德作为他的志向和命运的人,并为之欲生欲死。“我爱那些道德纯一之人,纯一的道德比起两种道德更为优秀,因为悬挂命运,一个绳结已经足够。“我爱那些灵魂慷慨之人,他不求谢,也不报答,因为他总是给予而不求索取。“我爱那些为赢骰子而自感羞愧之人,他会扪心自问自己是否是个作弊的赌徒,——因为他意愿毁灭。“我爱那些先行后言,所行总是超过允诺之人,因为他们自愿没落。“我爱那些为了肯定后代而救赎前代之人,因为他们愿意为现代而毁灭。“我爱那些对其上帝因爱之深而生出恨之人,因为他必将触犯神怒而灭亡。“我爱那些灵魂虽受伤仍不失其深度,因些微之事宁可赴汤蹈火之人,因此,他欢快地越过那座桥。“我爱那些因为灵魂过于宏丰,万物皆备于我,且人我两忘之人,因此万物皆是他没落的机缘。“我爱那些拥有自身的精神和自由的心灵之人,因为他的头只是他的人之脏腑,而他的心却驱使他完成。“我爱那些人,他们像云中落下的沉重雨点,作为雷电的使者而来,同样作为使者而逝。“看,我是雷电之使者,是一颗自天空落下的沉重雨点,而这个雷电正是超人。”5

我把话说完了,于是抬头看着这些人,沉默着,“他们就这么站着”,我在心里兀自说道:“他们都在讪笑,可没一个人理解我。我的嘴并不是为这些人而生的。”

既然“超人”无人理解,那不妨先谈一谈大家所熟悉的“末人”。何谓“末人”?地上最后的人,仅剩的人,耗尽人类希望的人。在他们之后,人类将再度面对万古洪荒,如同开天辟地后的第一个清晨那般,一无所有。

难道非得先扯掉他们的耳朵,让他学着用眼睛去听吗?又或者必须像敲铜锣者那样大喊大叫,像牧师那样喋喋不休?或者他们只会信仰结巴?

他们自有值得骄傲的东西,那么把它叫什么呢?他们称其为“教养”,这把他们同牧羊者区别了开来。▲尼采的父亲,于尼采5岁时去世,是普鲁士国王庇护下的一位新教牧师。父亲的早逝,造成了尼采内向敏感的性格。尼采后来曾称,他父亲只是对生命的美好回忆。

既然他们不愿听侮蔑他们自己的话,那么我不妨对他们的骄傲说话。

我要对他们讲讲最该轻蔑的人:那就是“末人”。

于是,我又向人群开口说道:“人类为自己制定目标的时刻来了:人类为自己播种希望之种的时刻来了。“眼下他的土地还算肥沃,不过终有一天,它将油尽灯枯,化为一片不毛之地。“到时人类不会奢谈什么超越自身——他的弓箭会忘记怎样发出声响。“我要说的是,人类必须保持自身的洪蒙,然后方可有舞蹈之星出现,我告诉你们,你们的心中仍然保有洪蒙。“唉,这样的时刻总算近了,到时人类将再无能力孕育任何星辰,最该轻蔑的人反而不会再轻蔑自己。“现在,倒不如让我们来看看‘末人’。“‘什么是爱?什么是创造?什么是渴望?什么是星辰?’末人这样问,眨巴着眼。“到那时,大地将贫瘠,那怡然自得生活于其间的末人,同时也会使一切都变得渺小,他的种族将像跳蚤一样不绝如缕,末人们将尽享春秋。“‘我们终于找到了幸福’,末人眨巴着眼,如是说道。“他们离开了艰难困苦的环境,所以他们需要温暖。他们仍然爱着他们的邻人,用身体互相揉搓,只因为他们需要温暖。“在他们看来,疾病和怀疑,是莫大的罪过。他们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就这样还会被石头和他人绊倒,可想而知是蠢货。“偶尔来一点毒害,那是刺激和消遣,有助于制造美梦;但若毒害太过,则会一命呜呼。“他们仍然尽心工作,只因工作于他们是一种莫大的消遣;但是必须谨小慎微,否则有伤身体。“既没有人太过贫穷,也没有人太过富裕,因为这两者都太过沉重,不堪负担。同样,没有人想去命令别人,也没有谁想到要服从命令。不论是命令还是服从,于他们来讲都是莫大的负担。“没有牧人的羊群,人人都想要趋同,人人都平等。谁要是别有他求,立马得送入疯人院。“‘从前全世界的人都是疯子。’他们中最精明的人眨巴着眼,这样说道。“他们悉数都是聪明人,对于过去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们偶尔也会有些小小的争吵,但很快便能和好如初——否则于他们的胃口十分不利。“白天他们享受着适度的快活,晚上他们也不敢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为了自己的健康,他们真是用心备至。“‘我们找到了幸福。’那末人眨巴着眼,这样说道。”

我的谈话到此为此,因为这时群众的呼声打断了我。他们纷纷喊道,“请把那末人赐给我们吧,我们愿意拿出超人和你交换!”群情鼎沸,骚动不止。其时,我的脸色为之大变,忧心忡忡地兀自说道:“他们不理解我。完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我在山间住得太久,听多了风吹树木的响声和山间小溪的喧闹;结果我现在对他们说话,倒好比与牧羊者交心一般。

我的心灵宁静、清朗,如清晓时的群山。可惜他们却误把我认作心怀恶意的冷酷嘲弄者。

现在他们看着,并且大笑,他们笑里藏冰。”6

跟着,人群安静了下来,齐刷刷转向了一个方向。因为这时,那个走钢丝者已经开始了他的表演。他由一个小门出来,走上一条张在两塔之间的钢丝,那条绳索就悬挂在人群的上空。当他走在半当中时,小门又打开了,从中跳出了一个穿彩衣的小丑,他快步跟上第一个表演者。“快走,你这个跛子,”小丑用可怕的声音高喊:“快走,你这只懒虫,白挡着路,别找我用脚去踢你,你在这两塔之间干什么,你只配到塔里去,真应该把你关进去,你挡住了高人的去路!”小丑一边说着,一边直追先前那个人。正当两人相隔不过一步之时,令大家瞠目结舌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小丑鬼叫了一声,跟着就从先前那人的头上翻了过去。而先前那人因见对手获胜,随即乱了阵脚,一脚踏了个空,丢了撑竿,直坠下来。这时,整个市场和人群就如招了暴风雨的大海,争先恐后地四下逃窜,乱成一团,特别是那身体即将落下的地方。

走钢丝者的不幸究竟是悲剧还是喜剧?致其于死命的小丑究竟代表什么?目前尚不明了。但是在走钢丝者将死的前一刻,查拉图斯特拉的这样一句话,颇值得我们玩味,“这世上既没有魔鬼,也没有地狱。你的灵魂将比你的肉体还要速朽,所以没什么可怕的”。怎么样?可怕还是不可怕?

不过,我却纹丝不动,镇定异常。可巧那个走钢丝者正好落在我身旁,早跌得皮开肉绽,只是还未断气。片刻之后,那走钢丝者醒了过来,眼见我正跪在身旁,于是开口说道:“我早知道魔鬼要给我使绊子,现在他终于如了愿,要把我往地狱里拖,你可阻止得了么?”“相信我,朋友,”我说道,“你所说的一切都不存在。这世上既没有魔鬼,也没有地狱。你的灵魂会比你的肉体死得还要快,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那走钢者将信将疑地看着我:“要是你说得不错,我丢了性命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因为我不过是那被人用鞭子与减食调教出来的动物而已。”“并不是这样,”我说道,“你以危险为业,那并不下贱;现在你以身殉职,所以我打算亲手将你安葬。”

当我说完这席话后,走钢丝者不再作答,但他动了动手,像是在寻找我的手,以示谢意。7

此时黄昏已经来临,整个市场笼罩在黑暗之中,围观的群众渐渐离去,再强的好奇心,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也是会累的。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死者边上,陷入了沉思,因而对周围的一切茫然不觉。最后,黑夜来了,伴随一阵冷风,袭入这孤独者的内心。于是我站起来,自言自语道:

尼采此处是否有拿自己和走钢丝者对比,众人与小丑对比的意思?自己的超人因为众人的短视与浅薄而湮没不闻,走钢丝者因小丑的惊吓而不幸致死。恐怕正是这种同病相怜的心态作遂,使得尼采不愿见走钢丝者抛尸荒野,与野狗为食,非要将其安葬,心愿方“查拉图斯特拉今天的运气不错,虽然他没有找到人,但至少收获了一具尸体。“人世无常且没有任何意义,一个小丑正是人类丑恶的体现。“我要把生存的意义告诉人类——唯超人而已,他是晴空里的霹雷,乌云中的闪电。“但是我们之间相隔太远,无法互通心音。在他们看来,我只不过是比死人多口气,连疯子都不如。“现在正是黑夜,只怕我的前途也正如此黑夜一般,有什么办法。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脚不能行的伙计,来吧,我且将你找个地方安葬。”8

说完这些,我便背起我的“伙伴”,踏上新的旅途。可当我走了百步左右,忽然听在耳边有人说话。——此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那个将人致死的小丑。

紧随而至的小丑的讥笑,掘墓人的恶声恶气,代表了尼采不被人理解,不被接受的境遇。相反,倒是那些离群索居的隐者,虽出言不善,却更愿施以援手。尼采此举,不知其意为何?是否因为同为隐者,同受大众排挤,略有同病相怜之慨。“查拉图斯特拉,你还是趁早离开为妙,”小丑开口说道,“这里怨你恨你的人不计其数。道德高尚的人把你视为竞争对手,当你为眼中针,肉中刺,恨不能早除之而后快;信奉宗教的人当你是电闪雷霆,生怕你影响了他们的羔羊。不过,说实在的,人们只是笑话你,那还是好的。只因为今天你说话的样子太像个小丑,又把这只死狗抱定不放,这才救了你。否则后果就不妙了。总之,快快走吧,不然明天你的下场就会跟今天这位伙计一个样。”话音刚落,小丑早不见了身影。暗无天日的大街上,冷清清地只剩下我孤身一人,在一言不发中自顾自地赶路。

及至城门时,忽见迎面几束火把,晃动着靠近过来,原来是几个掘墓晚归的工人,当人群走近时,对方认出了我,先是哈哈大笑,跟着就冷嘲热讽起来,“你们看,这真是了不起,查拉图斯特拉要把这只死狗带走呢。相比之下,我们的手实在是太干净了,都不想去碰那只死狗,查拉图斯特拉想从魔鬼嘴里抢食吃啊,可得小心,魔鬼可不好惹,可别把自个给搭进去。到时真是偷鸡不成反失一把米啊!”说完,这些工人捧腹大笑。

我只当没有听见,自顾自地继续赶路。不一会工夫,我已离开大路,拐上了森林和沼泽边上的一条小路,周围不停传来狼嚎。我这样走了两个时辰,脚力渐渐不支,眼前忽然隐约出现了一间小屋,从狭小的窗口透出一点微光。这一发现,叫我感到饥肠辘辘。“饥饿像强盗一样对我紧追不放,沿着这些森林和沼泽放马狂奔,总算是把我给赶上了。不过,说来倒也好笑,往常是在我的饱餐之后,他们马上便来,但是今天很是奇怪,直到刚刚一直没有踪影,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这样想毕,我便上前敲门,应声出来了一位老者,手持一盏灯,高声问道,“是谁搅了我的美梦?”“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我答道,“劳驾给我些吃喝的东西,白天我尽忙着赶路,没有时间吃喝。俗话说得好,与饥者食,必得善报。”

老者听完,没有说什么,回身进了屋。不一会工夫,便拿了面包与酒出来给我。“这不是一般人该来的地方,”他说,“正因为这样,我才住在这里,人与兽都来找我这孤独者。不过,请你的同伴也喝点吃点罢;只怕他比你还要累呢。”我说:“这我办不到,我的同伴已经死了;没人能让死人吃饭。我也不行。”“这跟我无关,”老者埋怨地说,“谁敲我的门,就得接受我给他的食物。赶紧吃罢,祝你们前路平安!”

随后,我趁着月色,又走了两个多小时:我喜欢赶夜路,更喜欢在黑暗中静观沉睡的万物。当东方微明时,我已来到一个前无去路的深邃的森林里。于是我把尸体放在一个和我等高的空树里,——因为得小心饿狼来犯,——而我自己便躺在地下的青苔上。我立刻熟睡了,我的身体非常疲倦,但灵魂却是平静的。9

我不知不觉睡了很长时间,到我醒来时,发现天已大亮。最后,我睁开眼睛来,望了望周围的森林,又转而看了看自己。就在这时,一个新想法在我脑中成形了,如同发现陆地的水手,我兴奋不已。兀自说道:

新的光明出现了。这一段篇幅虽短,却是一大关键,尼采从此放弃说服众人的努力,同时也不再纠缠于一些虽对其颇有好感,却并不适合的“死人”,转而去引诱与培养少数卓越不凡之士。“新的光明出现了;我需要的不是任我随意带来带去的死尸,而是能说会走,有喜有悲的活的同伴。”

说我需要活的同伴,需要他们的追随,倒不是说是他们愿意跟随自己,跟随真正的自己。

一线光明破晓而出,一株幼苗破土而出,我不能老指靠芸芸大众,倒应该对自己的同伴说话。我哪里能去做什么牧羊人。

最好是从羊群中精挑细选地引诱一些小羊——我正是为此而来。不过,群众会因此而对我动怒,会称我为强盗,说不定还会把我当做恶狼。

我算看出来了,他们所谓的善良与正直之士,还有那些正统宗教的信徒,无一例外,不过是些牧羊人。

这些道貌岸然的善良正直之士,他们害怕的不是小奸小恶,诲淫诲盗之事于他们也不陌生。他们真正惧怕的,是那些破坏他们的价值标准、法律条例、宗教信仰之人。不过,在我看来,这些破坏者正是创造者。

对于创造者来讲,他所需要的,既非无声无息的尸体,亦非俯首帖耳的羊群,而是那些同伴。正是这些同伴,能够运用新的价值取代旧的价值。

一切均已成就,只待收割而已。因而创造者需要他的同伴,与他一起进行收割。正如农夫需要镰刀,渔夫需要鱼网一样,创造者同样需要他的收获工具。

创造者所需要的同伴,在大众眼里,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便是为非作歹之徒,是些破坏者;但是,他们却是真正的收获之人。

查拉图斯特拉所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些人,一起收割果实,一同庆贺丰收,至于那些牧羊人、羊群还有尸体,对创造者而言都是一文不值。

所以,我的第一个同伴,你就在此安息吧!这个空树极为隐蔽,我将你安葬其中。没有人会找到这里,野狼也不易发觉。

该说再见了,我得继续我的征程。真理如同黎明一样,展现在我面前。

牧羊人与掘坟者,都非我所愿,我不会再对群众发一言,同时,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向死者诉说心曲。

我将要去寻找那些创造者、收割者,对于他们,我将指引彩虹与超人之梯的所在。

不论是那些处山林之远的放达之士,还是那些居庙堂之高的事业之徒,只要他们想听听真理的玄音,我都乐意奉陪。

我的路线一旦确定,便会通往直往。我的阔步,将从那些因循保守之人的上空迈过,尽管他们对此浑然不觉。10

待等我做完这段表白之后,天已经是正午。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天空传来一阵尖唳的鸟鸣,我抬头看时,只见一只雄鹰,双翅长舒,在上空盘旋。更叫人吃惊的是,远远地可见雄鹰的身上,闪着一片白光,细细看去,竟是一条蛇,在与雄鹰互相嬉戏。▲尼采的母亲。一名乡村神职人员的女儿,举止高雅,服饰考究,且弹得一手好钢琴。父母的关系给尼采留下的印象是默契融洽。

鹰和蛇,尼采举出的这两个动物,在现实中是绝不能和平共处的天敌,但在这里,却相安无事。“一个以高傲勇猛著称,一个以聪慧狡猾见知。”就品质而言,尼采显然希望自己能如雄鹰般离世高洁;就心智来说,尼采又希望自己能如蛇一样深谋远虑。古语云,勇而无谋,又云,多谋者多怯。言外之意,勇猛与智慧不易得兼。但古语又云,智勇双全,也许这才是尼采所希求的素质吧!

——这正是我的动物。我满心喜悦,这样说道。

——一个以最高傲勇猛著称,一个以聪慧狡猾见知。它们这次,莫非正是为我而来。

它们想必是想弄清我是否还活着。不过说起来,我是否还活着,似乎连我自己都有些弄不清了。

在人群中生活,比在动物中要危险得多,我何必硬要去趟这池人世的混水,白弄得生不生,死不死,倒不如跟着我的动物,一同去吧。

这时我才深知森林中老者对人世之洞察,对世情的练达,何其深广。不是劫后余生者不能体会其中之辛酸。

——要是能够再聪明一些就好了,就像这条蛇那样,小心翼翼的聪明与狡猾。

可惜我生来秉性如此,改是改不了了,只想着我的高傲不要离我而去,能长伴智慧左右就心满意足了。

假使真有一天,我的智慧枯竭,那时遭人唾弃,百无有用;但愿我的高傲尚能不离不弃,伴我一起飞扬。

就这样,我拉开了下山的序幕。第一卷1.三种变形

我的经历告诉我,精神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常变常新。纵观人的一生,精神往往会经历下述三种变形,即一变而为骆驼,再变而为狮子,三变而为儿童。“一变而为骆驼,再变而为狮子,三变而为儿童”。尼采所描述的三种精神变形,流传甚广。骆驼象征未曾成熟的精神,为外界所掌控,一心想承担责任,终致喘不过气来;狮子意谓破坏的精神,明白一切只是出于别人的强加,而非自己所愿,必须悉数抛弃,方能发现内在真实的自我;真实的自我如同儿童般纯洁明丽,一尘不染,同时也是创造的开始。

不论怎样的负担,总得要有精神来承担,而对于许多重荷而言,是注定需要那些恭顺而坚韧的精神来承担的。

重荷在哪里?精神这样问道,急切地盼望以骆驼般的温顺与坚韧承担一切。还有更重的负担吗?都加到我身上来吧,这样才能发挥我的效力与作用。处于骆驼阶段的精神往往迫不及待地这样追问。

不自矜,不自伐,以愚克智,大智若愚,说的是否就是这样的行为?或者说,抛弃我们的原有主张,跟从诱惑者直入山顶,毫不畏惧?用知识的果实与茎叶聊以充饥,对真理的执著使得我们宁可让灵魂受饮受饿?

纵有千般病痛,也一肩承担,绝不接受别人的关心与安慰,尽去结交那些无法听你诉苦喊冤的耳聋之士?只要是真理之水,哪怕恶臭冲天,也毫不犹豫,只身跳下;管他是青翠可人的青蛙,还是面目可憎的蛤蟆,不经拣择,统统纳入怀中?谁打了我们的左脸,赶紧把右脸也送上去;谁是我们的仇人,我们就对他敬重有加,言听计从?

这样的精神,迟早会行至自身的沙漠,就像那些满载生物的骆驼,头也不回地向荒漠疾行而去。▲16岁的尼采。尼采在王室兴建的普福塔学校读了6年时间,对于敏感而内向的他来说,严格的管理与沉静的气氛是非常痛苦的,但是,这所学校亦使尼采成功地掌握了古希腊文。

不过,就在这片荒漠之中,精神之花再次开放,第二种变形开始了。在这里,骆驼变成了狮子,他再也不愿对谁俯首帖耳,而要争取自己的自由,做沙漠的主人。

正是在这里,他四处寻找其最后的敌人,其从前的主人,想与它决一雌雄,作个了断。

谁是他从前的主人,最后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应”,但是现在的精神却是“我要”。“你应”身上,印记着千年的道德与价值,万物的一切价值都由它评定,每一个个体都必须唯它马首是瞻,不容丝毫违逆,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不过,精神为什么要变成狮子,老老实实地做骆驼,岂不是更好?但是,要想争取自由,进行创造,并对一切从前的传统的价值和强加的责任说不,我们必须要有狮子的魄力与精神。

要想摆脱旧价值的束缚,没有大刀阔斧的精神是不行的,价值的战场,毫无道义与怜悯可言,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为此,我们需要狮子。

但是,问题在于,既然有了狮子,我们还要儿童干什么。难不成有什么事情,狮子办不到,竟然需要儿童的帮忙?儿童是原始而天真的,一个新的起点,一个新的游戏,一个自由自在的轮盘,一个神圣的肯定。没错,确实有些事情,连狮子都办不到,儿童却能够胜任。因为狮子的专长在破坏而非建设。破坏之后,只有儿童才能开始新的建设。生命总归需要新的肯定,而不能永远处于虚无之中,可以说,经过儿童之手,世界的流放者才得以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

这就是精神的三种变形,一变而为骆驼,再变而为狮子,三变而为儿童。

话说此时我正在斑牛镇。2.道德讲座

有人在我面前称颂一位智者,说他如何通晓睡眠和道德问题,四方人众无不信服,尽悉顶礼膜拜,奉若神明。远近的年轻人更是对他推崇有加,竟不辞远道跋涉之苦,前来聆听教诲。一天无事,我也前去凑个热闹,与诸多年轻人一起,静坐在智者的座下,听其坛上开讲。

以平和善忍见称的基督教伦理,尤其不入尼采的法眼。而所谓“睡眠”,只是尼采的一个比喻,却十分传神地反映了基督教的克制、忍让与谦恭的伦理诉求。老实说,尼采与基督教的是非恩怨,很难简单以是非对错来加以评判。二者的冲突源于其完全相左的价值追求。基督教意在教化和平谦让的品质,而尼采一心向往希腊战士的好战与荣光。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尼采对基督教的批判,大多出于此。“睡眠是天下第一等神圣之事。你们可要记住。对于那些夜间圆睁双眼,四下顾盼之徒,你们可得小心防范。“就是身为小偷,对于睡眠,也是恭敬有加的,不然,夜间他在行窃之时,便不会那等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睡眠。不过,有些人虽然破坏睡眠,却自有他的道理,比如打更人警笛长鸣,丝毫不顾夜间的睡眠。“睡眠可不是我们平常所想的小道。你必须在白天不辞劳作,精疲力竭之后,夜间方能安享睡眠。一日之中,你必须自我克制十次,这样能够产生有益的疲乏,同时才能麻醉灵魂。但是同时,一天之内,你还必然自我放松十次,因为克制的过程非常痛苦,如果不间以放松,夜间便难以成眠。“这道理貌似真正懂得的人少之又少,但只要你想在夜间顺利入睡,就必须懂得这道理。一日三省,我会作伪证吗?我会犯不贞之罪吗?对隔壁的女佣,我曾有过非分之想吗?记住,所有这一切,统统有碍睡眠。“对上帝要毕恭毕敬,和邻居要相安无事,这样夜间才能安睡。不过,对于邻居的魔鬼,也不能断了交情,不然它会在夜间来骚扰你。无条件地服从政府,即使是最为恶劣的当局,也不要与它正面冲突。如果权力任性妄为,你又能拿它怎样呢?“那些引导羊群去往草肥水美之地的人,必然是当世无匹的牧人,只有这样想时,夜间才能安睡。宁可接待十个无聊乏味的朋友,也不要去结交一个坏朋友。不过,他们必然知道适可而止,该来则来,该去则去,这样才不至于打扰你的睡眠。“作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他的白天当这样度过。夜晚来临时,千万不要去强行召唤睡眠。睡眠这个道德之主是最不喜欢受人摆布的。此时你应当反省白天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并且这样扪心自问:你的十次克制是什么?还有,你的十次放松,收获的十个真理是什么?还有十次会心的大笑,又都是什么?“正当你摇摆于这四十个念头之中时,睡眠竟不期而至,将你擒获。它先是轻敲你的眼皮,于是你感到眼皮越来越重。跟着它又抚摸你的双唇,于是你不自觉中双口大张。最后,你便自然而然地躺下了,没有丝毫的做作与不安。”

我听完他的这一席话,忍不住心中暗笑。此时一线光明闪过了我的内心,“这个智者的四十个念头未免可笑,但是我倒认为,他肯定谙熟睡眠之道。谁要是真能与他一起生活,肯定会幸福非常。要知道,这种睡眠是会传染的,哪怕是隔着一道厚墙。“他的布道自有其吸收力,这些远道而来的年轻人,人人必定都能有所收获。为了夜间顺利成眠,他的智慧在白天必须时刻警醒。也难怪,如果生命原本毫无意义可言,但除此之外又一无所有的话,那么除了夜间的安睡,我还能期望什么呢?“到如今,我才知道人们为什么不惜跋山涉水,四下寻求的是什么。他们所求的无非是一己的安心,即夜间的安睡罢了,外加能够促成安睡的道德麻醉剂。对于那些被人顶礼膜拜的智者而言,智慧不过是无梦的安睡。他们不知道,亦不相信,除此之外,生命还另有其深意。“即便在今天,这样的道德说教者也大有人在。只不过不是悉数这样受人尊敬罢了。我们的时代早已完结,他们的日子亦不会太久。那些浑浑噩噩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不久就能进入期盼的梦乡。”▲1870年,普法战争爆发,时任巴塞尔大学教授的尼采请长假,作为一名看护兵服役,此图是尼采成为军人时的珍贵照片。3.遁世者

我得告诉你们,就在不久之前,我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即将全部的理想尽皆投放到超验的世界之中。现实世界对我来讲,不过是受难的上帝的恶作剧,毫无意义可言。

当时我甚至觉得,所谓世界,只是上帝的幻梦与奇想;一个神圣受难者放在眼睛前的七彩烟霞。世间所有的善恶、苦乐,以及你我,照我的理解,都不过是造物者眼中的七彩烟霞。造物者苦于不想再见到自己,于是不得已,他创造了这个世界。

受苦的人因为对自己的痛楚避而不视,故而忘却了自己,这于他是一种陶醉的快乐。从前,世界对于我来说,也曾是陶醉的快乐与自我的遗忘。话说这个不够完美的世界,这个自相矛盾与残缺不全的形象,对造物者来讲,可能倒是一种陶然的喜悦,我曾经这样想。

世界是虚幻的还是实在的,是一道美丽的云彩还是坚实的地基,西方哲学曾为此分为两派,大动干戈,争论了近千余年,仍是无果而终。至尼采出,又为这一问题的讨论重新注入了生机,因为他变换了看待问题的角度。也就是说,尼采并不打算确定超验世界的有无,而是追问哪些人在期待这样一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这种期待?在他看来,对超验世界的渴望与迷恋,不过是一种软弱与逃避的情绪在作遂,不过是这世上的“末人”。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有无这样一个超验世界,这对尼采来说根本不值得讨论。问题在于,一心希望存在这样一个世界,希望藉此消除现实世界的残酷与斗争,是那些弱小者、无能者、腐败者,以及遁世者才特有的心态。换句话说,尼采找到了试金石,以是否需要形而上的世界与慰藉,把人区分成了两类——强大的和软弱的;值得活下去的和不值得活下去的。

所以我也曾经仿效遁世者,试图把我的幻想投入超验世界。但是真的能够投入到超验世界去吗?我们自已所创造的这个上帝,和其他神灵一样,不过是人类疯狂的表现与投射。他仍然是人,并且只是一个“人”与一个“我”的可怜的一部分罢了:他是从我自己的灰烬里走出来的幻影,说什么天外来的,全是胡扯。

我曾经这样信仰,可到最后又怎样呢?我背负着痛苦的自己,带着自己的灰烬来到山上,并为自己另外燃起一道更加明亮的火焰。这时,那幽灵便立即离我远遁了!

如今,再提这样的幻影,对于新愈者来讲,是痛苦与侮辱;对于我而言,则更是痛苦与羞辱。因为不是别的,正是痛苦与无能,生生造出了另一个世界,以及短暂的狂热幸福,那是最痛苦的人才能体验到的。

疲倦、痛苦和折磨,希望通过纵身一跃,达到最后的终结;可怜的无知的它,宁愿放弃自己的意志:于是它创造了诸神与超越的世界。

这原本是肉体对肉体自身的绝望,以及它对自身的迷恋,使其在终极的墙壁上摸索着。同时,这也是肉体对于大地的失望,唯有带着这种失望,肉体才能听到存在的声音。跟着,它想将头,不仅是头,而是整个身体,穿过那道终极之墙,进入那个“理想的天国”。

但问题在于,这“超验的世界”是无声无息,是一个无上的虚空;它深藏着,不让人类看见;所谓存在,如果不化用人的身份,便不能向人说话。确实,要想证明存在,并让它开尊口讲人话,谈何容易?但是告诉我,兄弟们,难道你们不觉得最奇特的事物,便是那已被证明为最好的事物吗?

正是这个“自我”,这个既有创造性又有意志力,并且赋予一切以尺度与价值的“自我”,它的矛盾与混乱,最为确定地肯定了它自己的存在。作为存在之中的存在,“自我”,纵然当其冥想、狂啸,或者神游八极之时,它所思所想所惦记的,也还都是肉体,而非上帝或什么天国。

这个“自我”不断学习心口如一的说话方式;结果它愈往下学,愈能找到赞颂肉体与大地的字句。日积月累,我逐渐从“自我”学得了一种新的高傲,并且我又把它教给人类,与其将头埋在虚无缥缈的沙堆里,倒还不如逍遥自在地面对那个能赋予大地意义的现实吧!因为只有大地才是现实意义的居所。

我将把一种新的意义教给人类:心无所思地沿着人类无心走过的路继续向前,要相信最好的路非它莫属,切莫像病人与将死者那般,悄悄地离开它,踏上歧途。不论是病人,还是将死者,他们悉皆鄙视肉体与大地,自行虚构了一个天堂世界,以及通达天堂的赎罪之血,但要知道,即使他们所开出的毒药方,也还是得从肉体与大地支取!

他们妄想从其不幸中解脱出来,而天堂却遥不可及。于是他们暗自悲叹:“为什么没有通天之路,俾使我们可以获得另一生命,享受另一幸福?”为此,他们自创了一些诡计与妙方!这些忘恩负义之徒,他们满心以为,这下总算是摆脱了肉体与大地。不过,他们可曾想过,是什么赋予了他们解脱时的那份激动与狂喜呢?不仍是肉体和大地吗!这些忘恩负义之徒。

我对于病人,一向是宽厚的。真的,对于他们的自慰方式,以及他们的忘恩负义,我从来不放在心上。我的想法倒是,怎样才能让他们痊愈,超越自己,给自己一个高等的身体!并且,对于那些沉迷在幻想之中,半夜偷偷起来,跑到上帝墓旁徘徊,久久不愿离去的创痛新愈者,我也毫不介怀;只可惜,在他们的泪水之中,依旧残存着宿疾的阴影与病痛的心境,让人为之心痛。

毫无疑问,举凡沉思与追求上帝的人,其中许多是病态的,他们极端憎恨明辨真伪的智者,以及最为可靠的道德、正直。他们常常回顾曾经的黑暗:其时的疯狂与信仰,与现在截然不同。那时理智的昏乱,被认作是上帝之道,而明智的疑惑,则被视为魔鬼的罪恶。

对于那些恍若神明之人,我了如指掌:他们非要别人相信他们不可,谁要有一丝的怀疑,便是十恶不赦。并且,我更十分清楚,他们自己最深信不疑的是什么。兄弟们,相信我,他们深信不疑的,绝不是什么天国世界或赎罪之血,而恰恰是肉体;他们把自己的肉体视为绝对之物,爱惜备至,不离不弃,只恨不能永有此身。

难以理解的是,他们同样又认为肉体是一种病态的东西,并表现出很乐于脱去这层躯壳的样子。因此,他们愿意向前来聆听的人进行死亡之说教,并把自己耳闻目睹传述给天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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