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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0 22:3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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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伊恩·弗莱明著 陈许 黄巍译

出版社:安徽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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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典藏系列之摧月号

007典藏系列之摧月号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007典藏系列之摧月号作者:[英]伊恩·弗莱明 陈许 黄巍(译)排版:情缘出版社: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9-02-01ISBN:9787539655505本书由安徽教育网络出版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第一部分 ——星期一  第一章 秘密公文

两支点三八口径手枪同时砰然响起。

枪声在地下室的四壁间反复回荡,良久才安静下来。詹姆斯·邦德看着房间中央的排气扇慢慢吸走四处飘浮的硝烟。他回味着刚才自己右手从左侧拔枪射击的动作,对自己的快速反应感到自豪。他推出柯尔特式侦探专用手枪的转轮,让枪口指向地面。射击教官正从二十码开外,穿过灯光昏暗的靶场向他走来。

邦德看到教官面带微笑。“不会吧?”邦德说,“我这次打中你了。”

教官走到他面前,开口说道:“我只是进了医院,可你却丢了性命,先生。”他一只手拿着一个半身人形靶,另一只手举着一张明信片大小的即显胶片。他把胶片递给邦德,然后和他一起走到身后的一张桌子旁边。桌上摆着一盏绿色灯罩的台灯,还放着一副大号的放大镜。

邦德拿起放大镜,弯下腰观察着胶片。照片是用闪光灯拍摄的。照片上在他的右手处能模糊地看到白色的火光。他仔细地把放大镜对准他深色外套的左边区域。正对着心脏的部分可以看到非常细小的一点亮光。

教官没有说话,又把白色的人形靶放到了灯下。靶子上对应心脏的部位是一个直径三英寸左右的黑色靶心。紧挨着靶心的下方偏右约半英寸的位置可以看到一道裂痕——那正是被邦德的子弹击中的地方。“子弹从左侧的胃壁进入,穿过背部射出了身体。”教官满意地说,他掏出一支铅笔在靶纸的边缘算起了加法,“总共二十个回合,我想您欠我七英镑六先令。”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邦德大笑着数出几枚银币。“下星期赌注加倍。”他说。“我倒是无所谓,”教官说,“可你是没法赢过机器的,先生。说起来,如果你想角逐杜瓦尔奖(本来是英国汽车工业的机器设计类奖项,这里是作者借用其名字命名射击奖——译者注),你得先把点三八口径手枪放一放,多下点功夫在雷明顿枪上。他们新开发的加长型点二二规格子弹非常精准。你必须在规定的八千环中至少打到七千九百环才有希望取胜。你必须让大部分子弹击中十环的范围——这个靶心放在你眼皮底下也不过一先令钱币大小。隔了一百码时你根本就看不见靶子。”“去他的杜瓦尔奖,”邦德说,“我要赢的是你的钱。”他晃了晃手枪,把转轮中没有打完的子弹倒在掌中,再把枪弹一起放在桌面上。“下星期一见。还是老时间?”“10点钟就挺好,先生。”教官说着拉下了铁门上的两个把手。他微笑着目送邦德的背影消失在高高的石阶尽头,走向一楼。教官对邦德的枪法很满意,只是没法直接告诉他,他已经是局里最出色的射手了。

只有M 才有权知道这一点。当然还有他的办公室主任,因为每次邦德的射击纪录都要交由他审阅并收录进邦德个人的机密档案中。

邦德推开台阶顶端饰有绿色粗呢的门,走向电梯间。这幢灰色的大楼位于摄政公园附近,而邦德即将被电梯载往的第八层就是秘密情报局总部的所在。邦德对自己在射击场上的表现很满意,但谈不上得意。他扣扳机的手指在口袋里做着射击动作,心里琢磨着怎样才能再快上那么短短一刹那,怎样才能击败那台机器。那是个设计精巧的匣子:他站在粉笔画出的圈内射击时,机器能快速弹出人形靶并在三秒内收回,同时用装着空弹匣的点三八口径手枪朝他射击,将一束细细的光束投射在他身上并拍下照片。

电梯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邦德走了进去。电梯操作员能闻到他身上的火药味。他们从射击场回来时总是这个味儿。他喜欢闻这味道,这使他想起在军营中度过的时光。他按下了八楼的按钮,把左手的假肢靠在控制杆上。

要是光线再好点就好了,邦德想。不过M坚持认为所有的射击训练都必须在光线较差的条件下进行。昏暗的灯光和能反击的枪靶是对实际情况尽可能逼真的复制。“只是在一块硬纸板上打出漂亮的数据说明不了什么。”M在他为《小型武器防御指南》写的前言中这样说道。

电梯缓缓停稳。邦德走出电梯,进入一条漆着建设部惯用的单调绿色的走廊,进入了到处是拿着文件进进出出的姑娘、开开合合的房门和响着调低了的电话铃声的忙碌的世界。他把关于射击的念头从脑中抹去,准备开始他在总部的日常工作。

他径直走到右手最后一个房间。这里和他刚刚走过的所有其他房间一样没有任何标志,甚至连房间号都没有。那些临时来八楼办事的人都会被专人带到相应的房间,办完事后再被带回电梯处。

邦德敲了敲门。等待时他看了看表,时间刚好是11点。星期一是最难熬的。积压了两天的公文摘要和文件需要全部整理一遍,而周末这两天海外出的乱子总是最多的:空置的公寓被入室盗窃、人们被拍下有损名誉的照片等等。跟周末大街上的屠杀相比,汽车“事故”要好处理得多。每周例行从华盛顿、伊斯坦布尔和东京送来的文件袋多半已经分拣到位。这里面说不定有些有价值的东西。

门开了,邦德看见自己美丽的女秘书站在门口。每天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受到生活带来的快慰。“早上好,丽儿。”他说。

她原本带着礼貌性的微笑,看见邦德时笑容中的热情陡然下降了十度。“把外套给我,”她说道,“火药味真难闻。还有,不要再叫我丽儿。你知道我讨厌别人这么叫我。”

邦德脱掉外套递给她。“你要是取名叫洛艾莉亚·彭松贝,你就得习惯别人用昵称叫你。”

他站在小小的接待室里她的办公桌旁。她把这个地方收拾得挺有人情味的,不是冷冰冰的办公室气氛。他看着她把外套挂在窗框上通风。

她身材高挑,肤色黝黑,表现出一种含蓄而完整的美感。大战的经历和在情报局服役的五年又为这种美增添了一丝冷峻。除非她立刻结婚——邦德不止一百次地这么想过——或者至少找个情人,否则她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派头很容易变成老处女做派。她将成为嫁给自己工作的娘子军中的一员而孤独终老。

邦德不止一次这样告诉过她,还采取过行动。他和另外两位00处的成员曾多次试图攻陷她的防线。她用同样的冷漠回应像对付小孩子般把他们一一打发了。出于面子考虑,他们私下里把她的表现归结为性冷淡,不过隔天她就会表现出一点小小的关注和温情,好像是表示承认自己的过错,希望他们既往不咎。

他们并不知道,每当他们身处险境时她其实忧心如焚。她对他们三人都心怀好感,只是她无意于同其中任何一个有感情上的纠葛:毕竟这些家伙很有可能下星期就没命了。再说,情报局的工作可以说是桩苦差事。在这儿工作的女人们没有多少多余的精力谈恋爱。对男性来说要好过一些。男人们总有借口卷进一段段的风流韵事里。就像那些漂亮话说的,只要他们“在战场上还有用”,什么婚姻、子女、家庭等等通通不在话下。对于女人来说就全然不是这样了。如果她们跟某个外人有一段绯闻,就自动变成了“安全隐患”,然后在职业评估中就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从局里辞职,要么就死心塌地献身给为国效力的事业。

洛艾莉亚·彭松贝很清楚,到了自己做出抉择的时候了。她的全部本能都在告诉她,应该退出秘密情报局。但是,每一天那种卡维尔或南丁格尔式的献身冲动所带来的兴奋感和浪漫主义情结又让她陷得更深。日复一日和其他姑娘们一起待在局里工作,情报局对她而言似乎是一种父亲般的存在。辞职无疑是一种背叛,她不能容忍自己这么做。

所以此刻她仍然是这幢大楼里受人羡慕的女孩,是有权了解情报局内幕的少数几位首席秘书之一。其他姑娘们在背后把她们叫作“戴珍珠项链、穿两件套装羊毛衫的女人”,暗讽她们出身乡下或郊区。在人事部门看来,她二十年后的成就只能是在新年授勋名册的底端占有小小一行金色的字体,在渔业部、邮政部、妇女协会的授勋官员之后,在大英帝国勋章受封人员名单的最后加上一条:“洛艾莉亚·彭松贝,国防部首席秘书”。

这时她正转身离开窗口。她上身穿着一件桃红底白色条纹的衬衫,下面配了一条深蓝色的纯色短裙。

邦德看着她的灰色眼睛微笑起来。“只有在星期一我才叫你丽儿,”他说,“其他时候我都叫你彭松贝小姐。不过我是绝不会叫你洛艾莉亚的,那名字听起来像出自哪首下流的打油诗。有口信吗?”“没有。”她干脆利落地回答道。过了一会儿,她用温和了一些的口吻说:“不过你的办公桌上可有成堆的文件要处理。没什么急件,但数量可够吓人的。呃,据‘脂粉厅’那边的消息说,008已经逃出来了,眼下正在柏林休养呢。太棒了,不是吗?”

邦德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什么时候听说的?”“差不多半个小时前吧。”她回答道。

邦德打开里面的门走了进去。这是一间挺大的办公室,摆着三张办公桌。他关上门,走到窗口站下。他向窗外望去,摄政公园里绿树成荫。这么说来,比尔终究还是成功了。潜入佩内明德(德国东北乌瑟多姆岛上的一座小镇。二战时期是德国V1、V2火箭的研制基地),全身而返。在柏林休养这点听上去可不太妙,他一定伤得不轻。目前他也只能等待从这幢大楼唯一的信息来源——女职员休息室——得到更多消息了。局里负责安保的部门对这种泄密行为大为恼火,却又没什么办法,只能恨恨地把这个地方叫作“脂粉厅”。

邦德叹了口气,在桌边坐了下来。他把文件盒拉到面前,里面的褐色文件夹上标记着代表最高机密的红色星形。0011现在又怎么样了呢?他在新加坡的“肮脏半里地”销声匿迹已经有两个月了,此后一直音讯全无。而他自己,邦德,三名获得00代号特工中资历最老的007,却正坐在舒适的办公桌前处理公文,与女秘书打情骂俏。

他耸了耸肩,下定决心似的打开了最上面的文件夹。里面有一张波兰南部和德国东北部的详细地图,上面有一条醒目的红线连接着华沙和柏林。地图中还附了一份长长的打印备忘录,标题是“主线:精心设计的东方到西方的逃亡路线”。

邦德掏出他黑色的炮铜烟盒和有着氧化涂层的郎森牌打火机,一起摆放到桌上。他点起一支烟,这是在格罗夫纳街的莫兰公司定制的马其顿混合口味香烟,每支烟的尾部都有三条金线。然后他在铺好坐垫的旋转座椅上坐稳了身子,开始读起文件来。

这就是邦德典型的日常工作的开始。一年中需要发挥邦德特殊才能的任务不过两三件,而余下的时间里他只是从事着轻松的高级公务员工作:可以弹性掌握的朝十晚六上班时间;基本上都是在内部食堂享用的午餐;晚上和几个好友打牌,或者去俱乐部玩上几把;从三位情况差不多的已婚女士中找一位共度春宵(倒没有什么激情);周末则在伦敦附近的某家俱乐部玩玩大赌注的高尔夫球。

他没有固定的假期,不过除了必要的病假外,每次执行完任务后他通常能有两个星期的休息时间。他每年有一千五百英镑收入,相当于行政部门主要官员的年薪。除此之外他每年还能拿到一千英镑的税后津贴。执行任务时,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支用公款,所以其他时间里他可以靠着自己每年两千多英镑的收入生活得相当舒服。

他在国王大街上有一套不大但舒适的公寓,由一位上了年纪的苏格兰女管家——他视为无价之宝的梅——打理。他还有一辆1930年出厂的宾利4.5升超强动力跑车。他定期对车进行专业调校,以确保在需要时可以轻易加速到一百码。

他所有的钱都花在这些家当上了。而且他打算有朝一日归天时银行账户里尽可能不要留下存款。他这种工作的法定退休年龄是四十五岁,但心情抑郁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活不到那个岁数。

再过八年,那时他就可以自动从00编号特工名单中退出来留在总部坐办公室了。这之前至少还有八次任务要出。也可能是十六次。说不定二十四次。太多了。

邦德把标记为“主线”的那份备忘录上的细节全部记在心里时,桌上的大号玻璃烟灰缸里已经躺着五个烟头了。他拿起一支红色铅笔,浏览了一下文件封面上的送阅人名单。名单开头是“M”,接下来是“C.o.S.”(Chief of Staff 办公室主任的缩写),再接下来是十几条用各种字母和数字表示的代号。名单的最后是两个数字“00”。他在这个位置漂亮地打了个勾,签上数字7,然后把文件扔进标着“送出”字样的文件盒里。

中午12点了。邦德抽出下一个文件夹。他打开一看,这份文件发自北约无线电情报部门,标注为“仅供参考”,标题是“无线发报员身份辨认”。

邦德把剩下的文件都移到面前,快速扫视了一下每份文件的第一页。下面是这些文件的标题:

X光检查镜——检查违禁物品的设备

非洛梵——日本杀人毒品

列车上的可能隐匿点(第二号,德国)

苏联情报部队的行动方法(第六号,绑架)

通往北京的第五号线路

美国雷电战机对海参崴的照相侦察报告

邦德早已习惯去理解这种大杂烩式的文件内容了。秘密情报局的00处并不关心其他部门或驻地正在采取的行动,而只对某些对本部门的三位特工的任务有所帮助的背景资料感兴趣。这三位的职责中包括暗杀行为——也就是说他们可能需要受命杀人。手头的这些文件并不是亟待处理的材料。邦德和他的两位同事并不需要采取什么行动。他们只需要粗略地记下文件摘要的数量,也就是另两位特工回到总部时也需要浏览的那些文件的数量。00处读完这些文件后,它们就将被送到最终的目的地:档案处。

邦德重新拿起那份北约送来的文件读起来。

报务员的细微动作无疑表现其个人风格,也就是每个报务员独具特色的所谓“发报手法”。这种发报手法,或者说敲击电报机传递信息时的习惯,很容易被有经验的收报员识别,同样也可以被精密设计的机器所辨认。例如,1943年美国无线电情报局利用这一理论成功追踪到设在智利的敌方情报站。这个情报站的负责人是代号“佩德罗”的一位年轻德国人。智利警方破获了这个情报站,但佩德罗逃脱了。一年之后,专业监听员发现了一个新的非法发报点,同时辨认出发报者就是逃走的佩德罗。他为了伪装自己的发报手法故意采用左手发报,但并没有奏效。他最终还是被捕了。

北约无线电研究站最近正在试验某种干扰器。这种设备可以戴在发报者手腕上,对控制手部肌肉的中枢神经进行细微的干扰。然而……

邦德的桌上放着三部电话。黑色的那部是外线,绿色的是公务电话,而红色的那部则是与M和办公室主任联系的专线。现在突然响起的正是红色电话熟悉的铃声。

是M的办公室主任。“能上来一趟吗?”主任用亲切的语调问道。“M找我?”邦德问了一句。“不错。”“给点线索?”“只是说如果你来了就去见他。”“好的。”邦德答应道,放下了听筒。

他拿起外套,告诉秘书他要去见M,不必等他。接着他走出办公室,顺着走廊朝电梯走去。

等电梯的时候他想起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在一个百无聊赖的日子里,突然响起的红色电话把他带离这个世界,送入另一个世界中。他耸了耸肩——星期一!就知道会有麻烦事。

电梯门开了。“去十层。”邦德边说边走了进去。  第二章 铌矿之王

第十层是这座建筑的顶层。这里的大部分房间都被通讯部门占据着,其中全是从各个组织精挑细选出来的操作员。他们唯一的兴趣就是诸如微波、太阳黑子和E电离层这类东西。再往上就是屋顶平台了。那里耸立的三座天线塔,其实是一台全英国功率最大的无线电发射器。大楼门厅里那块醒目的铜制铭牌上注明了楼里有哪些用户。“无线电测试股份有限公司”这一名称掩盖了天线的真实用途。牌子上还有环球出口公司、迪内利兄弟有限公司(1940)、综合公司以及问讯处(E.特温宁小姐,大英帝国勋章获得者)。

特温宁小姐确有其人。四十年前她扮演的就是现在洛艾莉亚·彭松贝的角色。眼下她已经退休,坐在一楼狭小的办公室里做着些琐碎的工作,比如撕掉乱贴的广告,替她那些并不存在的房客们缴纳税费或是客气地打发走上门推销的、想要谈出口生意或者修理无线电设备的访客。

第十层总是特别安静。邦德走出电梯,拐向左手边,沿着铺着厚地毯的走廊走向M那间门上蒙着绿色粗呢的办公室。他耳中只能隐约听到些微弱而尖锐的呜呜声。这声音非常微小,往往要特意去听才能听见。

邦德没有敲门,径直推开了那扇绿色的门,顺着过道走进了倒数第二间屋子。

M的私人秘书莫妮潘妮小姐从打字机上抬起眼睛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他们俩互有好感,而她知道邦德挺欣赏自己的外貌。她今天穿着和邦德秘书同款的衬衣,只是条纹是蓝色的。“新衣服,潘妮?”邦德问道。

她笑出声来,答道:“洛艾莉亚和我光顾了同一家铺子。我们俩抽签定颜色,结果我抽中了蓝色。”

从内室开着的门里传来一声轻咳。与邦德年纪相仿的办公室主任走了出来。他那苍白、疲惫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别耽搁时间了,”他说,“M在等你呢。等会一起吃午饭?”“行啊。”邦德回答道。他转身走向莫妮潘妮小姐身旁的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门上亮起了一盏绿灯。莫妮潘妮小姐抬眼看了看主任。他摇了摇头。“我看不见得是公事,潘妮,”主任说,“M是一时兴起把他叫来的。”说完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忙他的工作去了。

邦德走进房间时M正坐在他宽大的办公桌前点着烟斗。他挥动燃着的火柴做了个含糊的手势。邦德顺着他指的方向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M锐利的眼神透过烟幕打量着邦德,然后把火柴盒扔到面前铺着红色皮革的桌面上。“假期过得还愉快吧?”他突然问道。“是的。谢谢您,先生。”邦德回答道。“看得出你玩得不错。被太阳晒黑的皮肤还没复原呢。”M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倒不是真的不愿意让邦德休假,再说这次假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恢复身体的疗养。他那点不满只是来自所有领导者都有的清教徒和苦行僧精神。“是这样,先生,”邦德不置可否地答道,“靠近赤道的地方天气着实很热。”“没错,”M说,“你确实该好好休息一阵。”他眯了眯眼睛,脸上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但愿你这样的肤色不会持续太久,皮肤黝黑的人在英国总是招人怀疑的。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无业游民,要么就是在太阳灯底下烤的。”他把烟斗向一侧抖了抖,结束了这个话题。

M把烟斗放回嘴里,心不在焉地吸了几口。烟已经灭了,于是他又伸手拿起火柴,慢条斯理地将它重新点燃。“看起来我们总算能拿到那批黄金了,”他终于开口说道,“海牙法庭方面不是很乐意,不过亚辛海姆是个不错的律师。”“很好。”邦德应声道。

M沉默了一会儿,瞪着烟斗壁出了一会儿神。敞开的窗户外隐约传来伦敦城中车辆的喧嚣。一只鸽子落在窗台上,扑扇着翅膀,一会儿又飞走了。

邦德试图从这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他对这张面孔非常熟悉,而且对它忠心耿耿。然而M灰色的双眼波澜不惊,而且他右边太阳穴处每逢紧张就会跳动的青筋这会儿也没有什么活动的迹象。

突然邦德开始怀疑M是否有什么苦衷。他感觉M似乎不知如何开口。邦德想帮他一把。他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身体,目光从M身上移开,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双手,懒洋洋地抠着一块没修整齐的指甲盖。

M抬起头,目光离开了烟斗。他清了清嗓子。“现在手头有什么特别的任务吗,詹姆斯?”M不动声色地问。“詹姆斯”这个称呼可不同寻常。在办公室里M几乎从来不用教名称呼别人。“只是文件处理和一些日常事务,”邦德说,“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说实话确实有。”M说着冲邦德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件事情跟情报局没什么关系,几乎就等于是件私事。我想你也许愿意帮我这个忙。”“当然愿意,先生。”邦德说。终于打破了僵局,他替M松了一口气。也许是老头子的哪个亲戚惹上了麻烦,而他又不打算欠苏格兰场人情。可能是桩敲诈事件。要么就是毒品。他很高兴M竟然选择来找他帮忙。他当然很乐意出这份力。M一向都严格要求自己,不为私事动用政府的人力物力。找邦德来办一件私事在他看来和盗窃政府的钱财没什么两样。“我知道你会答应的。”M粗声粗气地说,“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的,一个晚上就差不多了。”他顿了一下,“嗯,你有没有听说过雨果·德拉科斯爵士这个人?”“当然听说过,先生。”邦德听到这个名字吃了一惊,“翻开任何一张报纸你都能读到关于他的消息。《星期日快报》正在连载他的生平故事。这人的一生还真是精彩得很。”“我知道。”局长简单答了一句,“跟我说说你对报纸上写的那些事的看法。我想看看你跟我的所想是不是吻合。”

邦德凝视着窗外,花了点时间理清自己的思路。M不喜欢杂乱无章的谈话,他喜欢清晰详尽的叙述,讨厌说话过程中哼哼叽叽、吞吞吐吐或者东扯西拉。“先生,是这么回事儿。”邦德终于开口了,“这个人首先是位民族英雄,深受爱戴。我想他的地位赶得上杰克·霍布斯和戈登·理查兹。他们对他可是真心喜欢。人们觉得他跟自己是同样的人,不过是一个美化了的版本,觉得他是个超人。他的长相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脸上都是战争中留下的伤疤。他喜欢夸夸其谈,有点自高自大。但人们恰恰喜欢他这样。这让他有种朗斯代尔般的气质,但更贴近普罗大众。他们喜欢听他的朋友称他为哈格·德拉科斯。这种称谓某种程度上就给他定了性,而且我想也会让女人们兴奋起来。谈到他对国家的贡献就更是不用说了。想想他自掏腰包为国家做的那些事大大超过了任何一届政府的能力范围,你会觉得人民不死心塌地地选他当首相都不可思议。”

邦德看见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发出了寒光,可他决意不让这老头妨碍他表达对德拉科斯成就的崇敬。“不管怎么说,先生,”他头头是道地说,“看起来正是这位四十来岁的人物使我们的国家多年来免遭战火的荼毒。我跟大多数人对他的看法一样。不过他的真实身份现在还是个谜。尽管他是位千万富翁,大众却似乎觉得他很可怜。这点我倒不感到奇怪。虽然他过得挺滋润的,但看上去却有点寂寞孤单。”

M干笑了一声:“你说的这一切就像是《快报》的广告词。他无疑是个非凡的人物。不过你了解的情况是怎样的呢?我想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说不定你能说得更多些呢。我一向不怎么认真读报纸上的东西,而关于这家伙的档案只有战事部才能找到。档案里没什么有用的信息。那么现在跟我讲讲《快报》那篇报道的主要内容吧。”“恐怕,先生,”邦德说,“能说的不算太多。嗯,”他再次看向窗外以集中精力,“1944年冬天德军从阿登高地突围时起用了大批游击小分队和破坏小组,给他们起了个可怕的名字——狼人。这些队伍擅长伪装和潜伏,搞了不少破坏。其中一些人在我们攻克阿登高地、渡过莱茵河后还在活动。他们的计划是在我们占领法国全境后仍然继续破坏活动。但当大势已去时他们也就销声匿迹了。”“他们干得最漂亮的一次是破坏了英军和美军之间的后方联络指挥部,当时被称作‘增援协调部队’。这是个混合单位,由盟军各国的军人组成:美军的信号兵、英军的救护车驾驶员等等来自各个兵种的成员构成的流动性组织。‘狼人’成功地炸掉了指挥部的食堂,连带着把战地医院也毁掉了一大块。爆炸伤亡过百人,辨认死伤者的身份成了件棘手的工作。在英军伤员中就有德拉科斯。他被炸掉了半张脸,失忆了一整年。最后人们还是不知道他是谁,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另外还有二十五具身份不明的尸体,不管是我们还是美国人都认不出他们。有的是因为肢体残缺得太厉害而无法辨认,有的则是因为正在转派任务的过程中,或是不经允许进入指挥部而缺少身份证明。这种机构就是这样:有两个指挥官,管理工作粗枝大叶,档案记录凌乱不堪。在各家医院辗转治疗了一年后,他们把他带到国防部查阅失踪人员档案。当看到一位名叫雨果·德拉科斯的无亲属记录的人——这位孤儿战前曾在利物浦码头工作过——他表现出了某种感兴趣的神情。档案里的照片和身体特征描述或多或少与他受伤前的样子吻合。接下来他的伤势开始恢复,并开始提起他能记起来的一些简单事实。医生们对他赞叹不已。此后战事部找到了一个曾和这个‘雨果·德拉科斯’在同一支冲锋队服役过的人。这人来到医院确认了病人就是德拉科斯。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寻人公告最终也没有引出另外一个德拉科斯来。他于1945年以德拉科斯的身份退役,得到了一笔补发的军饷和终身残疾军人补贴……”“但他还是说他其实并不真知道自己是谁,”M打断了他的话,“他是刀锋俱乐部的会员。我常和他一起玩牌,饭后一起聊天。他说他有时会对那个地方有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经常去利物浦,试图回忆起过去的事。嗯,还有什么?”

邦德垂下眼帘,尽量回忆着:“战后他好像失踪了差不多三年时间,人们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最早是在金属市场上。看起来他一直在忙于经营一种叫作铌的贵重矿石。那玩意儿人人都想要。这种金属的熔点出奇地高,是制造喷气式飞机引擎的必要材料。这种矿产存量很少,每年只能出产几千吨,大部分都是尼日利亚锡矿开采的伴生品。德拉科斯看来是注意到了喷气式飞机时代的来临,充分利用了铌矿的稀有性。他不知从哪里搞到了大约一万英镑,因为据《快报》说他到1946年为止以每吨三千英镑的价格买下了三吨铌。他从急需这种原料的一家美国飞机制造商那里靠这些货物赚了五千英镑利润。接下来他就开始囤货了,六个月,九个月,一年。三年后他就囤积了足够的货源。任何人想要铌就只能找德拉科斯收购。接下来他开始投资其他产品,如虫胶、剑麻、黑胡椒等。什么能赚大钱他就干什么。当然,他在蒸蒸日上的商品市场中赌对了方向,并且在市场波动剧烈时有勇气保持岿然不动。而且,只要他赚了钱,他就会进行再次投资。比如说,他率先在南非购置了废弃的矿山。现在这些矿山由于富含铀矿而被重新开采,他又赚了一大笔。”

M平静的目光一直盯着邦德。他边抽烟斗边静静听着。“当然了,”邦德沉浸在自己的叙述中继续讲下去,“所有人都对他的境遇感到迷惑不解。各种货物的代理商们不断听到德拉科斯的名头。不管他们需要什么,都能在德拉科斯那儿买到,而且价格远超出他们的预期。他的交易是在丹吉尔进行的,那儿是自由港,免税,没有通货限制。到了1950年他已经成为千万富翁了。之后他返回英格兰开始挥霍自己的财产。他简直是挥金如土:最奢华的豪宅、最高级的轿车、最漂亮的女人。他在古德伍德的歌剧院有包厢;他拥有一群获奖的赛马:淡红色的两岁口好马;他有两艘游艇;他赞助了高尔夫球队参加沃克杯比赛;他为水灾基金捐赠了十万英镑;他在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为护士们举办了盛装舞会。他每周都引人注目地出现在报纸头条上。而且,人们很喜欢他越来越富的过程。这就像是天方夜谭,却让人们的生活备受鼓舞。如果说一个利物浦来的伤兵能在五年里成就这一切,那么他们自己或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能呢?他的成功听上去就像在大赔率的足球竞猜中赢钱那么容易。“他下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是给女王写了那封令人吃惊的信:‘陛下,请恕我冒昧……’于是第二天的《快报》聪明地用‘冒昧的德拉科斯’做了通栏标题,报道了他如何打算把手头的铌矿全部捐给国家,以制造一枚超级核导弹,射程几乎可以达到欧洲任何一个国家的首都。这将是对那些有可能图谋轰炸伦敦的人的有力回击。他打算拿出一千万英镑以承担所需的费用,而且已经拿出了设计图纸,正准备组建制造团队。“但接下来几个月事情搁置了下来,人们不耐烦了。问题出在议会。反对派们甚至几乎促成了一次信任投票。但很快首相宣布导弹的设计已经被军需部采纳,而女王很乐意代表英国人民接受这份馈赠,并为捐赠者授予了爵士头衔。”

邦德打住话头,几乎对这位非凡人物的经历感到着迷了。“不错,”M说,“‘我们这个时代的和平’,我记得那篇报道的标题。那是一年前的事了。现在导弹都快要造好了,命名为‘摧月号’。从我了解的情况看来,它的威力就和他描述的一样大。奇怪……”他又陷入了沉默,凝视着窗外。

接着他转回头看着对面的邦德。“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他缓缓说道,“我并不比你知道得多。故事很精彩,德拉科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顿了一下,稍作思索,“只是有一件事……”M用烟斗的末端敲了敲牙齿。“是什么事,先生?”邦德问道。

M好像终于打定了主意。他目光柔和地看向邦德。“雨果·德拉科斯爵士玩牌作弊。”  第三章 赌徒把戏“作弊?”

M皱了皱眉头。“我就是这意思,”他干巴巴地说,“一位千万富翁竟然在玩牌时作弊,你不觉得奇怪吗?”

邦德略带歉意地咧嘴一笑。“这不算太奇怪,先生。”他说,“我知道有些非常富有的人在玩牌的时候作弊。但是这一点确实不符合我对德拉科斯的印象,是有点让人大跌眼镜。”“这就是问题的关键,”M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呢?别忘了玩牌作弊在所谓的上流社会是会毁掉一个人的。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这可能是唯一会让你身败名裂的罪行了。德拉科斯是个中好手,所以还没人抓到他。实际上我觉得巴斯尔顿可能是唯一怀疑他的人。巴斯尔顿是刀锋俱乐部的主席。他来找我是因为他隐约知道我跟情报部门有些联系,而我之前也帮他解决过一两桩麻烦事。他想让我给他点建议,因为他当然不愿意在自己的俱乐部里吵得沸沸扬扬。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让德拉科斯当众出丑。他就跟我们大家一样崇敬德拉科斯,生怕会出什么乱子。这种丑闻是掩盖不住的。俱乐部里就有不少下院议员,过不了多久这事儿就会成为议会里的谈资。接着那些专栏作家就会大做文章。这样的话德拉科斯就必须从俱乐部退会,接着他的某位朋友就会反过来指责俱乐部造谣中伤。这就会是特兰比·克劳福特丑闻(1890年英国著名纸牌欺诈丑闻)的重演。至少巴斯尔顿是这么觉得的,而且我得说我也认为有可能。”M果断地说,“我同意帮他的忙了,并且,”他平静地看着邦德,“我打算让你出马解决这件事。你是局里最好的牌手。或者说,”他带点讽刺地说,“在你接手了那么多次赌场任务以后你总该是个好手了吧。我记得战前你在蒙特卡罗对付那伙罗马尼亚人的时候,我们可是花了不少钱送你去学打牌作弊的技巧。”

邦德苦笑了一声。“跟斯特费·埃斯波西多学的,”他缓缓说道,“那家伙是美国人。他让我一星期里每天花十个小时学习鸽尾式洗牌,怎么处理第二张牌,怎么处理中段和尾段的牌,等等。我当时就此写了一篇详细的报告,应该和那些记录混在一起了。这家伙知道所有的扑克牌花招:在A牌上做手脚,以确保切牌时牌从这里分开;用刀片在大牌的背面切角或切边做记号;裁边;手臂按压装置——那是一种藏在袖子里自动送牌的机械装置;打边器——在整副牌的两边裁掉不到一毫米的边,但在想要的牌(比如A)上留下一点点凸起;反光器——在戒指或烟斗底部安装的极小的镜子。实际上,”邦德老实地说道,“正是因为他教会了我反光读牌的招数,我才能完成蒙特卡罗那单任务。看赌场的家伙用了一种特殊眼镜才能看到的隐形墨水。不管怎么说斯特费是个了不起的家伙,所以苏格兰场找他来帮我们。他能洗一次牌就派出全部四张A,真是神了。”“听上去真够专业的,我想德拉科斯没这本事。”M说,“这样的技术得经过日复一日的苦练,或者需要一个同谋。我认为他在刀锋俱乐部是找不到作弊的同伙的。不,我想他作弊的手段没那么神奇,而且说不定他就是撞了大运而已。当然事情是很奇怪。他算不上什么玩牌的好手——顺便提一下,他只玩桥牌——但他总是能打成,甚至完成加倍或者用小牌打赢——这种几率太不可思议了,难得不合常规。但他总是能成功。他赢了很多,刀锋那儿的赌注下得很大。从一年前他进入这家俱乐部以来,每星期结算时他从来没有输过钱。我们俱乐部里有两三个世界上最棒的牌手,而他们也没有创造过十二个月只赢不输的纪录。大家已经开始用开玩笑的口吻来议论这事儿了,所以我想巴斯尔顿想调查这件事是正确的做法。你觉得德拉科斯用的是什么作弊手段?”

邦德现在非常渴望他的午饭。主任肯定半个小时前就抛下他自己去吃饭了。他愿意的话是可以跟M就作弊手法谈上几个小时,M是对吃饭睡觉从来没什么兴趣的,肯定会仔仔细细地听他说,然后记下每个细节。但是邦德现在真的很饿了。“假定他不是职业作弊者,先生,而且也不会在纸牌上动手脚的技术,那么就只能有两种方法。他要么就是偷看了对手的牌,要么就是和对家有一套暗号。他是不是总是和同样的人打对家?”“我们总是打完一盘就重新切牌定对家的,”M说,“除非有人特意挑战。星期一和星期四允许带同伴来,那一天可以一直和同伴做对家。德拉科斯每次都带一个叫梅耶的人来。这人是他金属生意的中间商。那人不错,是个犹太人,牌打得很好。”“如果我能现场看他们玩牌,也许就能瞧出点眉目来。”“我就是这么想的,”M说,“今晚就去吧,怎么样?至少你能享用一顿丰盛的晚餐。我们6点在俱乐部碰头。我先跟你玩会儿皮克牌,赢你几个钱,然后我们一起去桥牌那儿观战。晚饭后我们可以同德拉科斯和他朋友玩两盘。他们星期一总是在俱乐部的。这样行吗?我没有耽误你的什么工作吧?”“不会,先生。”邦德咧嘴笑了,“我很愿意去玩玩呢,就算是枯燥无聊的工作中的调剂吧。如果我发现德拉科斯作弊,我会让他明白我看出来了,这样他就会收手了吧。我不想看着他陷入什么大麻烦。这样行吗,先生?”“行,詹姆斯。”M说,“谢谢你愿意帮忙。德拉科斯肯定是个该死的笨蛋,很明显这家伙是个怪胎。不过我担心的不是他这个人,我可不想任何有可能影响到导弹完工的事情发生,而德拉科斯本人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摧月号。好了,6点见。不用担心着装的事。俱乐部里有些人在晚餐时会穿正装,但也有些人不穿。今天我们不用换装。你最好先去用砂纸打磨一下你的手指头去,或者做些你们这帮赌棍需要做的其他什么准备工作。”

邦德朝M微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听上去会是个很不错的夜晚。他走出房门时想,总算有这么一次跟M谈话没有留下什么阴影。

M的秘书还在桌边坐着。她的打字机旁边放着一盘三明治和一杯牛奶。她锐利的目光注视着邦德,但是并没有从邦德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内容来。“我猜他还是等不下去了。”邦德说。“差不多一小时前他就走了,”莫妮潘妮小姐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现在已经2点半了。他差不多就该回来了。”“我赶在食堂关门前去吃点吧,”他说,“告诉他下次我请他。”他朝她笑了笑,走出门,穿过走廊去乘电梯。

官员食堂里只剩下寥寥数人还在用餐。邦德独自一人坐了下来,吃光了一份烤鳎目鱼,一大份带芥末酱的沙拉,一点布里干酪和烤面包,喝完了半瓶波尔多葡萄酒。又喝了两杯黑咖啡后,他于3点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一边在脑子里琢磨着M交代的任务,一边匆匆读完了北约的那份文件,同秘书道了再见,告诉她自己今晚的去向,然后到大楼后面的职员修车处去取自己的车。这时刚好四点半。“增压器有点嗡嗡作响,先生,”从皇家空军退役的修理师说道,他总把邦德的宾利车看成自己的财产,“明天再开过来吧。如果你吃午饭的时候不用车,我就趁那个时间帮你看看。”“谢了,”邦德说,“就这么办。”他悄无声息地把车开过停车场,驶入贝克街,身后留下一串噗噗作响的废气。

十五分钟后他到家了。他把车停在小广场上的悬铃树下,走进位于那幢由摄政时期建造的旧楼改造成的公寓的第一层自己的家中。他径直走进摆满了书籍的起居室中。搜寻了片刻后,他从书架上拿下斯卡耐著的《纸牌研究》,把它丢在宽敞的窗户边华丽的摄政时期书桌上。

他走进贴着白色和金色相间的科尔牌墙纸,装饰着深红色窗帘的小小卧室里,脱下衣服,有点凌乱地丢在双人床深蓝色的床罩上。接着他走进浴室很快冲了个澡。离开浴室前他仔细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脸,决定不会放弃自己终生不变的“一天绝不刮两次脸”的偏见。

镜子里的人灰蓝色的双眼凝视着他,眼神里有些特殊的神采。每次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感兴趣的问题上时就会这样。那张消瘦、冷峻的面庞上有一种渴望竞争的锋芒。他抹了一把下巴,不耐烦地用梳子把垂在右边眉毛上的一缕黑发梳整齐。在他的动作中表现出一种迅速而坚决的态度。他突然觉得,随着自己被晒黑的皮肤渐渐褪色,他右脸颊上的刀疤显得不那么惹眼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看了一眼自己裸露的身体,注意到因为泳裤的遮挡而发白的那块不雅的区域也不那么显眼了。这些勾起了他的回忆。他笑了笑,走进了卧室。

十分钟后,他已经打扮一新:庄重的白色丝绸衬衫、深蓝色的海军哔叽长裤、深蓝色的短袜、闪闪发亮的黑色鹿皮鞋。他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副扑克牌,面前摊放着斯卡耐那本奇妙的作弊指南。

他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很快地重温了一遍“手法”这一章。他练习了最关键的“机械师握牌法”(三只手指屈起握住牌的长边,食指扣住上面的短边)、掌中藏牌以及回倒作弊法。他眼睛盯着书,手指自动操练着这几样手法。他高兴地发现自己的手指非常灵活,并且很有把握在做最困难的单手偷牌时也不会发出什么响声。

5点半钟时他把牌往桌上一放,合上了书。

他又走进卧室,在宽大的黑色烟盒中装满香烟,放回裤子口袋里。他系上一条黑色针织领带,穿上外套,检查了一下钱包中的支票本。

他站着思索了片刻,然后挑出两条白色丝质手帕,仔细地折好,并且分别装进上衣两侧的口袋中。

他点着一根烟,走回起居室重新在书桌前坐下,休息了十分钟。他的目光凝视着窗外空旷无人的广场,想着即将开始的这个夜晚,想着“刀锋”这家可能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私人纸牌俱乐部。

刀锋俱乐部究竟建于何时已无法精确考证。十八世纪后半叶伦敦出现了大量的咖啡馆和棋牌室。这些产业的易主往往会带来不一样的建筑风格和赌运的变化。1755年怀特俱乐部出现了,接着是1764年的阿尔马克俱乐部和1774年的布鲁克斯俱乐部。也就是在1774年,“刀锋”的前身斯卡沃·韦弗尔俱乐部在圣詹姆士街附近幽静的公园街开门揽客了。

斯卡沃·韦弗尔俱乐部过于遗世独立而最终走向了灭亡。接着,到了1776年,霍拉斯·沃尔珀尔曾写道:“一家新的俱乐部在圣詹姆士街开业,致力于青出于蓝,超过所有的老牌俱乐部。”到了1778年,“刀锋”这个名字出现在历史学家吉本的一封信中。他把这个名字与俱乐部的创始人德国人隆尚的名字合起来使用。隆尚当时正在纽马基特主持一家骑师俱乐部。“刀锋”从成立伊始就大获成功。1782年时符腾堡公爵兴高采烈地写信告诉他的兄弟:“这着实是一家‘王牌’俱乐部!俱乐部里有四五张玩十五点的牌桌同时开放,另外还有惠斯特和皮克牌的专桌,以及一张玩双骰子的赌桌。我看过两场双骰子赌博同时开场。有两个钱柜,每个装有价值四千基尼的筹码。这也不过勉强够一晚上赌桌上流通所用。”

信中所提到的双骰子游戏可以向我们展现出这家俱乐部的成功程度。允许这种危险但又很流行的游戏是违背委员会自己所定的规章的。按照规定,“在俱乐部中不允许开设惠斯特、皮克牌、克里比奇牌、考德里尔牌、奥伯尔牌以及特里德维尔牌之外的游戏”。

俱乐部在各个方面都在不断发展,到了今天它已经成了世界上几种最“优雅”的赌博方式的家园。随着社会财富的再分配过程,它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贵族化了,但它依然是伦敦最封闭的俱乐部之一。会员总数限定在两百人,而且申请入会的人必须满足以下两个条件:行为举止符合绅士身份以及能够“展示”出十万英镑的现金或者等值的金边证券。“刀锋”的设施非常精良,并不限于赌博用具。由于开销很大,委员会规定俱乐部成员每年必须在这里达到五百英镑的输赢金额,否则就要出二百五十英镑年税。这里的美酒佳肴是伦敦最好的水准,而且无须付账,因为这笔开销是从赢家收入中按比例扣除的,而这里每周输赢的金额大约有五千英镑。这么算来,年税的金额就算不上让人肉痛了,而且赌博的输家也能从中得到些慰藉,那些不常参赌的人交的费用也就很公平了。餐厅里的几位女招待俏丽迷人,有些年轻的俱乐部会员会偷偷带她们参加上流社会的舞会。晚上可能还会有一两位姑娘被说服“误入”俱乐部里十二间会员卧室其中的一间,当然这会被看作是会员的私人事务。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枝末节能为这里的奢华添光增彩。这里流通的货币全是崭新的钞票和银币。如果某个会员在这里过夜,贴身男仆会把他带的现金拿走,第二天一早奉上早茶和《泰晤士报》时全部替换为崭新的钱币。报纸必须熨平才会送到阅览室。洗手间和卧室的香皂以及护肤品全是由佛洛瑞斯公司提供的;门房处有直通博彩业巨头立博公司的专线电话;俱乐部在洛兹板球赛、亨利赛艇赛以及温布尔登网球赛这些著名赛事的主要的赛场都有最佳位置的帐篷和包厢;所有在国外旅行的会员都能自动获得所有国家首都的顶级俱乐部会员资格。

简单地说,“刀锋”的会员资格只要求一百英镑的入会费和五十英镑年费,却提供了维多利亚时期标准的奢华享受以及每年舒舒服服地输赢两万英镑的机会。

想到这些,邦德决定好好享受一下今晚的活动。他光顾“刀锋”的次数加起来不过十来次,而且最近一次他在一场大赌注的扑克游戏里输得挺惨。不过想到今晚能够玩几把痛快的桥牌,输赢个好几百英镑,他很是期待,连身上的肌肉都紧张起来了。

而且还有雨果·德拉科斯爵士这档事儿呢。这可能会让这个夜晚增添些惊心动魄的味道。

他沿着国王路开进斯隆广场时一边观察路况,一边憧憬即将到来的夜晚,甚至都没有被他碰到的奇怪预兆给分心。

那时还差几分钟就到6点了,四周雷声大作。突然间暗无天日,暴雨将至。从邦德这里看过去,广场对面的高空有个电子灯牌开始刺眼地闪烁着。天色昏暗触发了阴极管,启动了夜间模式,灯牌亮了起来。这种灯牌要到早上6点的日光再次触动阴极管,才会由感光机制指令电路关闭。

邦德看着灯牌上猩红色的词句感到很惊讶。他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穿过街道,好好端详了一下空中的这个预兆。

啊!不过是这样。灯牌上有几个字母被旁边的楼房挡住了。只不过是壳牌公司的一幅广告罢了。上面写的是“这里有夏日的贝壳”。

邦德笑了笑,走回停车的地方,开动了车继续上路了。

他第一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半隐在楼房后的猩红色字符穿越夜空闪烁着的是另外一种意思。

当时邦德看到的是:“这里是地狱……这里是地狱……这里是地狱。”  第四章 骗局败露

邦德把车停在布鲁克斯俱乐部外面,转过弯来到了公园街。“刀锋”所在的亚当式风格大楼比左右的建筑向街边凹进去了一码地,在柔和的暮色中显得非常雅致。一楼入口两侧,弓形窗上的暗红色窗帘已经被拉开。楼上的三个窗口前有个穿制服的侍者的身影闪现了一下。他当时正在打开二楼的窗帘。从二楼三个窗口中正中的那扇窗望进去,邦德可以看见正弯腰赌钱的两个男人的头肩部。玩的估计是陆战棋,他想着。他能看到照耀着棋牌室的三盏大型枝形吊灯其中一盏闪耀的火光。

邦德推动旋转门走进了装修古朴的门厅。这地方是布里维特的地盘。他是“刀锋”的守护者,也是俱乐部会员中一半人的法律顾问和老朋友。“晚上好,布里维特。海军上将到了吗?”“晚上好,先生,”布里维特答道,他知道邦德时不时会被俱乐部会员邀请来这儿,“将军在棋牌室等您。侍者,带邦德中校上楼,去见上将。手脚麻利点!”

邦德跟着穿制服的侍者走过大厅古旧的黑白大理石地板,走上装饰着红木栏杆的宽阔阶梯。他想起一件陈年往事:有一次俱乐部选新会员,到场的委员会成员只有八人,而用于投票的箱子里却有九只代表反对的黑球。布里维特是负责把箱子从一个委员这里送到下一个委员那儿的人。据说他后来向主席承认他太怕这位候选人被选上,所以自己也向箱子里放了一个黑球。没人对这事表示抗议。委员会宁愿失去主席,也不愿意失去为“刀锋”当了一百年门房的这个家族。

侍者推开楼梯尽头高高的房门中的一扇,用手撑住让邦德进去。狭长的房间里人不多。邦德看见M独自坐在窗户边的凹室里玩着单人纸牌游戏。他打发走侍者,踏着厚重的地毯穿过房间。他注意到空气中浓重的雪茄烟味,从三张桥牌桌那儿隐隐传来的人声,还有被挡住的陆战棋桌子那里传来的刺耳的骰子撞击声。“你来了,”M说着朝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了一下,“等我玩完这一局。我几个月了都没破掉这一副甘菲德牌局。喝点什么?”“不用了,谢谢。”邦德答道。他坐了下来,点着一根香烟,饶有兴趣地看着M聚精会神地玩牌。“M××·M××× 海军上将先生任职于国防部”。M看上去就和圣詹姆士街上任何一家俱乐部中的任何一位会员没有什么区别。深灰色的套装,硬邦邦的白色假领,他最喜欢的带斑点的深蓝色领结松松垮垮地系着,好像只在看菜单时才用的无框眼镜上纤细的黑色系带,水手般棱角分明的脸庞,清澈、锐利如水手般的眼神。难以想象就在一小时前他正指挥着千余名战士在现实的棋盘上同英国的敌人们交战;更无法想象也许就在今晚这个人手上就有几条新的人命,或者成功指挥了一次入室盗窃,要么就搞到了令人作呕的某桩敲诈案的可怕情报。

那么一般人对自己又会怎么看呢?“詹姆斯·邦德海军中校英国皇家海军预备队”,同样是“任职于国防部”,坐在海军上将对面沉默寡言的三十几岁年轻军官?那张脸上有种冷漠而危险的神情。看上去身体很健壮。可能被派到马来西亚的坦普勒岛去过,要不就是内罗毕,或者参加过镇压茅茅党(1951年肯尼亚出现的反对英国殖民统治的武装)的活动。邦德是一个看上去不好惹的顾客,跟通常在“刀锋”看到的家伙们不是一类人。

邦德知道自己身上有那么点外国化、不纯粹英国风味的东西。他也知道要掩饰真实的自我是件困难的事,特别是在国内的时候。他耸了耸肩,毕竟国外的活才是重点。绝不会给他什么国内的任务的,因为那不在情报局的管辖范围内。不管怎么样,至少今天晚上他不需要伪装身份,因为他是来消遣的。

M哼了一声,扔下手中的牌。邦德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把牌摞了起来,来了个斯卡耐式洗牌——双手各持半副牌,让两手的牌快速交叉,并保持不让牌离开桌面。他重新摞好牌,把它推到一边。

M叫住经过的一位侍者。“请拿一套皮克牌来,坦纳。”他说。

侍者走开了,片刻后拿来了两副薄薄的纸牌。他拆掉包装,把牌和两张计分卡一起放到桌面上,然后站在那儿等着其他吩咐。“给我一杯威士忌加苏打。”M说,“你确定不要喝点什么吗?”

侍者离开时邦德看了看表。现在6点半。“给我一杯干马提尼,”他说,“用伏特加调,加大片柠檬。”“差劲的酒。”侍者离开时M随口地说了一句,“现在我们打一会儿皮克牌,让我赢你一两英镑,然后我们去桥牌那边观战。我们的朋友还没现身呢。”

他们玩了半小时皮克牌。这种牌戏中的高手总能赢牌,哪怕是在牌局中处于弱势时也是如此。牌局结束时邦德笑着数出三英镑的钞票。“什么时候我要花点工夫认真练一下皮克牌,”他说,“我还一盘都没赢过您呢。”“这玩意儿全靠好记性和熟练程度。”M满意地说道,他喝完了杯子里加苏打的威士忌,“咱们去看看桥牌桌那儿的情况吧。现在我们要找的人正在巴斯尔顿那张桌子玩着呢。他大概十分钟前进来的。如果你发现了什么情况就朝我点点头,然后我们到楼下去谈。”

他站起身来,邦德随之也站了起来。

房间的另一头已经开始人头攒动了,有五六张桥牌桌正在开战。中间的枝形吊灯下那张圆形扑克桌上有三个玩家正在把筹码分成五堆,等着再有两个人加入。腰子形状的百家乐赌桌倒是还盖着罩布,应该等到晚饭后才会开放来玩十一点。

邦德跟着M走出了凹室,一路观察着屋中的景象。四处点缀着绿色植物;侍者们在牌桌间穿梭,手中的酒杯叮当作响;有人在小声说话,忽而有人发出一声惊叹,或者快活地大笑;蓝色的烟雾穿过每张牌桌正上方悬着的深红色灯罩袅袅升起。两人穿过房间走到这伙人中间时,邦德因为这些气味而兴奋不已,心跳加快,鼻翼微微张开。

M身边跟着邦德,随意地从一张桌子荡到另一张桌子,和玩家们打着招呼。最后他们来到了最后一张牌桌。桌边的亚当式壁炉上悬挂着一张浪荡子劳伦斯的精美画像。“加倍,该死的!”背对着邦德的玩家用响亮、快活的语气说道。邦德注意到他有着一头浓密的淡红色头发,这也是他眼下能看到的唯一的细节。接着邦德朝左边看去,看到了巴斯尔顿专心致志的身影。“刀锋”的主席身体后仰,专心致志地低头看着手上的牌。他把牌举得离自己远远的,好像在端详什么珍稀物品似的。“我的手风太好了,我必须得反加倍了。”他说。接着他望向自己的对家。“汤米,”他说,“这把如果输了,算在我头上。”“胡说。”搭档回答说,“梅耶,你最好另叫一个花色吧。”“我可不敢。”和德拉科斯搭档的那个脸色红润的中年人说道,“不叫。”他从黄铜烟灰缸上拿起自己的那支雪茄,小心地放到自己嘴里。“我这儿也不叫。”巴斯尔顿的对家说。“这儿也不叫。”德拉科斯的声音说道。“五张梅花叫反加倍。”巴斯尔顿说,“梅耶,你先出牌。”

邦德从德拉科斯的身后看过去。他有黑桃A和红桃A。他很快就出了这两张牌,然后再出了一张红桃,被巴斯尔顿用红桃K收了。“嗯,”巴斯尔顿说,“算上Q在内,还有四张王牌大过我。我赌Q在德拉科斯手上。”他飞了德拉科斯的牌。可是梅耶亮出了Q,破了巴斯尔顿的飞牌。“该死,真见鬼!”巴斯尔顿说,“Q怎么会在梅耶手上的?我这下惨了。不管怎么样,至少剩下的几张王牌在我手上。”他把牌摊开摆在桌上,神情戒备地看着自己的对家,“你能大得过吗,汤米?德拉科斯叫了加倍,梅耶有Q。”他的声音里是一种不过分的愤怒语气。

德拉科斯轻笑了一声。“你总不能指望我的对家手上没有花牌吧,是吧?”他朝着巴斯尔顿快活地说道,“呃,这一局刚好超出四百分。轮到你发牌。”他切好牌交给巴斯尔顿,牌局继续。

这么说来,上一手牌是德拉科斯发牌。这可能是重要的一点。邦德点上一支烟,仔细打量着德拉科斯的后脑勺。

M的声音打断了邦德的思路。“你还记得我的朋友邦德中校吧,巴斯?我俩今天晚上想过来玩几局桥牌。”

巴斯尔顿对着邦德笑了笑。“晚上好。”他一边说,一边伸手从左至右顺着桌子画了个圈,梅耶、丹杰菲尔德、德拉科斯,三个人都抬头看了看,邦德向这几位一起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你们都认识上将了。”主席接着说,一边开始发牌。

德拉科斯坐在椅子上半转过身来。“啊,上将,”他兴致勃勃地说,“您在这儿我真高兴。喝点什么?”“不了,谢谢。”M浅浅一笑,说道,“刚喝了一杯。”

德拉科斯转身瞥了邦德一眼,一绺红胡子和一对冷冷的蓝眼睛映入了邦德的眼帘。“你要吗?”德拉科斯敷衍地问道。“不用,谢谢。”邦德回答道。

德拉科斯转回身去面对牌桌,抓起自己的牌。邦德看着他用粗大笨拙的手理着牌。

然后邦德绕着桌子走了几步,发现了另外一个线索。

德拉科斯并不像大部分玩家那样把牌按花色分开,而是简单分成红黑两色,而且不按大小排列。这样他出牌时就显得很没有章法,而且周围的人想要通过抽牌的位置判断他手上的牌也就几乎不可能。

邦德知道这就是牌桌老手握牌的方式。

邦德走到壁炉架旁站住了。他掏出一支香烟,在装着银质格栅的煤气灯上点着——那是火柴出现前的古老时代的残留——那盏灯正好装在他身边的墙面上。

从他站立的地方能看到梅耶的双手。往右移一步就能看到巴斯尔顿的动静。雨果·德拉科斯爵士的动作他更是尽收眼底。他假装只是对牌局感兴趣,但其实仔细观察着德拉科斯。

德拉科斯给人留下的印象颇为不凡。他身材壮硕,邦德估计他有六英尺高。他的肩膀奇宽。他有个方方正正的大脑袋,上面浓密的红发梳成中分。分到两边的头发在太阳穴处弄成了卷发,邦德猜测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尽可能地遮盖右边半张脸上那些起皱、发亮的皮肤组织。其他整容手术留下的痕迹还有明显和左耳不对称的右耳以及手术失败的右眼。他的右眼比左眼要大得多,那是用来修复上下眼皮的植入皮肤收缩的结果,这也使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邦德怀疑这只眼可能都无法完全合上,他猜德拉科斯晚上睡觉需要带眼罩。

为了尽可能地遮盖半边脸上大片起皱的皮肤,德拉科斯留起了浓密的红色胡须。他鬓角的须发已经长及耳垂,甚至颧骨处都分布着毛发。

粗粗的唇须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它掩盖了他天生前突的上颌以及非常显眼的龅牙。邦德想,这估计是因为他小时候喜欢吮吸大拇指的缘故。这种习惯还让门牙出现了一种难看的错位,门牙间隙过大。邦德曾经听过自己的牙医把它称作“中缝”。唇须很好地遮挡了他的“怪物牙”。只有当他发出那难听的笑声时才能看到这条齿缝。不过他倒是笑得挺多的。

总体来说,这张脸给人的印象——乱糟糟的红棕色头发、巨大的鼻子和下巴、红润的肤色——是艳俗。邦德联想起马戏团的演员形象。他左眼里那种犀利冷峻的眼神更让人觉得演员这个比喻很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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