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小说普及文库:杨家将传(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24 11:3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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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名氏

出版社:岳麓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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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典小说普及文库:杨家将传

中国古典小说普及文库:杨家将传试读:

出版说明

岁月流逝,湮灭了多少英雄传奇,但“杨家将”的故事,犹如一棵生命力极为旺盛的树木,时光愈久,愈是枝繁叶茂。它长久地活在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中,活在精彩纷呈的电视荧屏、电影银幕或戏曲舞台上。“杨家将”缘何有如此鲜活而长久的魅力呢?不仅是因为它精彩曲折的故事为人们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更在于“杨家将”众人身上所展现的爱国主义精神凝聚了我们民族的力量,鼓舞了我们民族的斗志。

现在流传下来的杨家将演义小说,主要有两种:一种为《杨家府世代忠勇通俗演义》,又名《杨家府演义》《杨家将演义》,八卷五十八回;一种为《玉茗堂批点按鉴参补北宋杨家将传》,又名《北宋志传》,十卷五十回。《北宋志传》的作者,有的学者认为是熊大木,亦有的学者对此持怀疑态度,目前尚无确论。本书以同治壬申年(1872)经纶堂木刻本为主要底本,参校光绪甲辰年(1904)的上海石印本,进行标点、整理,并简名《杨家将传》。小说通过记述“杨家将”的抗辽事迹,赞颂了杨家“一门忠烈”的爱国精神,鞭挞了投敌卖国者的丑恶行径。

在这部小说中,作者塑造了一大批英雄人物,比如呼延赞、杨业父子、杨宗保等人,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人物,虽不免有雷同之处,但整体来看,也算是各具面目,甚至就连孟良、焦赞等次要人物,也自有其特色。杨业是小说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物,他原属北汉,侍奉后汉君主刘钧,因八王向宋太宗进献反间计,致使刘钧与杨业君臣生隙,杨业无奈归降宋朝。此后,他一心帮助宋廷抗击辽军,虽屡遭奸臣陷害,始终不改报国之志。小说第十八回《呼延赞大战辽兵 李陵碑杨业死节》最见杨业的风骨与气节。“时杨业与番兵鏖战不已,身上血映征袍,因登高而望,见四下皆是劲敌,乃长叹曰:‘本欲立尺寸功以报国,不期至于此间,吾之存亡未知,若使更被番人所擒,辱莫大焉!’”当时跟随他的部下有百余人,杨业对他们说:“汝等各有父母妻子,与我俱死无益,可速沿山走回,以报天子。”众人不忍偷生,拥杨业走出胡原,见“李陵碑”,杨业自思“汉李陵以不忠于国,安用此为哉”,遂触碑而死。小说于此一节,将杨业之死写得慷慨悲壮,以至于我们隔着漫长的时光来读,仍不禁泪湿眼角。

除了众多男性英雄,小说也塑造了一大批光彩照人的女性英雄形象,比如杨令婆、穆桂英、柴郡主等,其中以穆桂英的形象最为光彩照人。她“生有勇力,箭艺极精”,孟良到穆柯寨取降龙木,穆桂英与之“连斗四十余回”,孟良力怯不敌,只得脱下金盔当买路钱,才得以逃脱。穆桂英不仅有勇力,更有智力。杨宗保与穆桂英交战,“二人战上三十余合。桂英买个破绽,拍马便走”,杨宗保追出山坳,被箭射中坐骑而倒,桂英回马杀来,将其活捉而去。有趣的是,回寨之后,穆桂英强嫁宗保为妻,反映出强烈的女性婚姻自主意识。在以往的英雄传奇中,女性要么缺席,要么被异化为类似男性的角色,而《杨家将传》则不同,它将女性置于与男性同等重要的地位,毫不吝啬褒扬赞美之情,展现出一种进步的文学观。《杨家将传》自问世以来,广受老百姓的喜爱,杨家将及杨门女将的英雄事迹,代代相传,老少皆知。虽然小说情节时有荒诞不经之处,经不起推敲,人物刻画也多有雷同之弊,但是杨家这一门忠烈所代表的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及英雄主义情怀,早已融入我们民族的血液,世代传承。

叙述

宋运开泰生圣主,将星明朗应相聚。边疆建辟敌人降,四海苍生望霖雨。太原灵气产英豪,慷慨埋沉世所遭。宝剑利磨新出匣,愤然有志入中朝。铁甲坚兵曾斩阵,保銮从驾建功勋。东荡西除群寇服,晋阳声势又相闻。杨家父子真豪士,万里威风人仰慕。一旦欣然思远图,八骏齐奔向南路。太宗重命赐恩深,义士功崇报亦诚。大战幽州兵败衄,一门忠勇尽亡倾。六使栖栖依北道,七郎遭矢最堪怜。真宗命领三关镇,收伏英奇智策深。汝州发配遂埋藏,魏府铜台羽檄忙。振撼三军齐救驾,番兵胡浪虎驱羊。七十二阵真奇绝,杨府英雄兵法熟。世界闹动天地昏,尽教萧后归邦域。西番倡乱又扬尘,笳鼓声中马上频。十二寡妇能效力,乾坤再整靖边廷。仁宗统御升平盛,蛮王智高兵寇境。杨府俊英文广出,旌旗直指咸归命。更有姨娘法术奇,炎月瑞雪降龙池。天生豪杰真不偶,将与圣明展帝基。于今去古几千场,荒草寒烟又夕阳。故国不殊风物异,令人看此重悲伤。

按前集起于唐明宗天成元年石敬瑭出身,至宋太祖平定诸国止。兹后集起宋太祖再下河东,至仁宗止,收集杨家府等传,并参入史鉴年月编定,盖取其揭始要终之意云。第一回 北汉主屏逐忠臣 呼延赞激烈报仇

宋太祖开宝八年乙亥岁起至宋太宗改元太平兴国元年丙子岁止,凡二年。

却说北汉主刘钧听知中国平定各镇,与群臣议曰:“先君与周世宗、宋主,其志不小。今既削平诸国,宁肯与孤自霸一方乎?”谏议大夫呼延廷出奏曰:“臣闻宋君英武之主,诸国尽已归降。今陛下一隅之地,何况兵微将寡,岂能相抗,不如修表纳贡,庶免生民之祸,而保河东无虞也。”刘钧犹豫未决,忽枢密副使欧阳昉进曰:“呼延廷与中国通谋,故令陛下纳降。且晋阳形胜之地,帝王由此而兴,无事则籍民而守,有警则执戈而战,此势在我耳,何必轻事他人乎?乞斩呼延廷以正国法。倘或宋师致讨,臣愿独当之。”钧允奏,令押出呼延廷斩首。国舅赵遂力奏曰:“呼延廷之论,忠言也,岂有通谋中国之理。主公若辄斩之,使宋君闻知,则征讨有名耳。必欲不用,只宜罢其职而遣之,庶全君臣之义也。”刘钧然其言,下令削去官职,罢归田里。呼延廷谢恩而退,即日收拾行装,带家小直向绛州而去。欧阳昉尚不遂意,深恨呼延廷,欲谋杀之,唤过亲随人张青、李得谓之曰:“汝二人引健军数百人,密追呼延廷安下处,尽杀之,回来吾重赏汝。”张、李领诺,即引健军追赶呼延廷去了。

却说呼延廷与一起人行至石山驿,日色已晚,歇下鞍马。是夜与夫人对席饮酒,相叙不幸之事。将近二更,忽听驿外喊声大振,火炬连天,人报有劫贼来到。呼延廷大惊,令家人速走。张青、李得部众拥入驿中,将呼延廷老幼尽皆杀了,财宝劫掠而去。时随从人各自逃生,只有妾刘氏抱着幼子走入厕中,保得性命。至四更,刘氏叹曰:“谁想我家遭此劫数,使我母子无依。”放声大哭。忽有一人在后叫曰:“小娘子何故号哭?”刘氏星光之下泪眼相看,其人近前问曰:“汝是谁家女子,独自到此?”刘氏泣曰:“妾是本国谏议大夫呼延廷偏室,因回归乡里,至此被强人劫掠,将一家尽皆杀死,只留得妾身同乳子避于此间,无计可保,望尊官见怜。”其人听罢,怒愤长呼曰:“吾乃河东府两院领给,姓吴名旺。适间杀汝恩主者,却是欧阳昉亲随人张青、李得,假作强人到此,汝宜速抱其子而走,不然二命难保。”道罢而去。

刘氏正慌间,忽驿外喊声又起,一伙强人拥入,见刘氏,捉住来见马忠,马忠曰:“汝何处女子,抱着孩儿在此?”刘氏曰:“妾含冤负屈。”因将一家被害之故,备述一遍。马忠曰:“适夜巡人来报,驿中有官宦被劫。我等正要来夺分金宝,原来有此苦事,汝若肯随吾回庄,抚养孩儿长成,与汝报此冤仇可乎?”刘氏曰:“妾有莫大之冤,何惜微躯,愿随大王而去。”马忠即引刘氏回至庄上,将近天晚,马忠安顿刘氏居住,自与手下复回山寨去了。刘氏密遣人去驿中,收殓其主尸首,埋于一处,立意只图报仇,抚养孩儿。

不觉时光似箭,日月如梭,将近七年光景,孩儿已长成矣。马忠与其子取名曰福郎,送往从师学业。其子生的面如铁色,眼若环朱,貌类唐时尉迟敬德。虽是读书,暇时便习兵法。年十四五,走马射箭,武艺通晓。使一条浑铁枪,有神出鬼没之能。马忠见其雄勇,不胜欢喜,改名曰马赞。一日随马忠出庄外,见一起脚夫扛着大石碑来到,上写着“上柱国欧阳昉”数字。马忠见了,愤怒变色。马赞曰:“大人见此石碑,何故有不足之意?”忠曰:“看着欧阳昉名字,甚有伤吾心也。此人十五年前害却呼延廷一家,吾听得呼延廷有子尚在,我若见他,便与之同去报仇矣!”赞怒曰:“可惜孩儿不是呼延廷之子,若然,即日报仇。”忠曰:“此事汝母更知其详,可入问之。”

赞回庄入见母亲刘氏,问欧阳昉害呼延廷一家之故。刘氏呜咽洒涕而泣曰:“我含此冤恨,今十有五年矣。汝正是呼延廷之子,此父乃托养汝者也。”赞闻此言,昏闷在地。马忠径入,仓皇救醒。赞哭曰:“孩儿今日辞父母便去报冤。”忠曰:“他是河东权臣,部下军士甚众,如何近得,须用计策图之。汝今后只称我为叔。”赞拜曰:“叔叔有何计策教我,永不忘恩。”忠正思量间,忽报耿忠来相访。马忠即出迎接,入至庄里坐定,令赞相见。耿忠问曰:“此位是谁?”马忠曰:“义子马赞也。”乃问耿忠来此之故。耿忠曰:“适与强人相争,赢得一匹好马,名曰乌龙马,将要送往河东,卖与欧丞相,因过尊兄庄上,特来相访。”马忠曰:“既贤弟有此好马,不如只卖与小儿,就中更有事理。”耿忠曰:“吾与尊兄义虽结契,胜如嫡亲,汝之子即吾侄也。此马便当相送。”马忠大悦,因具酒礼相待。马忠席上因道起呼延廷一家被欧阳昉所害,此子是呼延廷亲生,正欲报仇,不得其策。耿忠听罢愤然曰:“尊兄勿虑,吾有一计,可以杀欧阳昉也。”马忠曰:“弟有何策,愿指教之。”耿忠令赞近前谓之曰:“汝今只将此马送入欧阳昉府中,称作拜见之物。他得此马,定问汝要何官职,须道不愿为官,只愿跟随相公养马。彼必喜而收留,待遇机会,因而杀之,此冤可报也。”赞拜受其计。是日席散,耿忠辞归山寨。次日,赞拜别马忠、刘氏,上马登程。后人有诗为证:

豪毅英雄胆气粗,轩昂人物世间无。

此行必定冤能报,方表男儿大丈夫。

却说呼延赞离了马家庄,径赴河东,访问欧阳昉府中,令人报知曰:“府门下有一壮士牵匹好马,要来献与相公。”昉听罢,即令唤入。赞到阶下跪曰:“小人近贩得骏骑,特来献与相公,以为进见之礼。”昉曰:“汝何处人氏?”赞曰:“祖是马家庄,小人姓马名赞。”昉曰:“此马价值几何?”赞曰:“价值连城。”昉听罢自思,此人必图做官。令左右问之。赞曰:“不愿为官,只愿伏侍相公一年半载,终是名分人也。”昉见赞仪表奇特,又送他这马,不胜之喜。即收留为左右使唤。赞思欲行事,尽意奉承,极得昉之欢心。

开宝七年八月中秋佳节,欧阳昉与夫人在后园凉亭上饮酒赏月。怎见得中秋好景,有苏子瞻《水调歌头》为证: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欧阳昉饮罢酒醉,从人扶入书院中,凭几而坐。赞随至书院中,自思此处不下手,待等何时。正欲拔出短刀,忽窗外有人持灯笼进院,却是管家来请昉安歇。赞就藏刀入鞘,叹曰:“此贼尚有余福,须再图之。”

却说赵遂以欧阳昉专政已久,恐惹兵端,一日,奏知北汉主曰:“昉有擅杀之罪,陛下若不早除之,为患深矣!”会将帅丁贵等力劾其罪。刘钧乃罢欧阳昉丞相之职,宣授为团练使。昉耻与遂同列,上疏辞归乡里。汉王允其请。昉即日收拾行李,领从人离晋阳望郓州而去。不消一日,已到其家,诸亲眷皆来称贺。昉日具酒礼相待。

时九月九日,却是昉之生辰,准备筵宴与夫人畅饮。呼延赞独安外房,闷坐无聊。将近二更时分,出庭外闲行,但见月明如昼,西风拂面。赞因仰天长叹曰:“本为父母报仇到此,不遂其志,苍天能无怜及我耶?”言罢挥泪入房,偃身而卧。忽窗前起一阵怪风,赞睡中见许多人满身鲜血,向前抱着赞曰:“汝父母被昉所害,今日可以报仇矣!”赞听得,忽然觉来,只是梦中。正在忧疑间,忽从人来叫马提辖,相公有事唤汝。赞藏了利刃,径入书院中,见欧阳昉睡在床上。昉曰:“吾饮数杯,宿酒未醒,汝在身旁好生伏侍。”赞应诺。因自忖曰:“此贼合休。”约近四更,赞走出院外,见四下寂静。正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腰间取出利刃,寒光凛凛,杀气腾腾,复入书院。拿住欧阳昉曰:“汝认得呼延廷之子么?”昉惊得心胆飞裂,连告曰:“饶我一命,家私尽付于汝。”话声未绝,赞即挥刀刺入咽喉。欧阳昉大痛无声,命归阴府。赞既杀欧阳昉,径入内去,将夫人并至亲男女四十余口,尽皆屠了。静轩咏史诗曰:

气概凌云孰可加,怀冤必雪振中华。

全家竟杀伸深恨,始信皇天报不差。

赞杀出庭中,只有一老妪跪在阶下告曰:“乞饶残生。”赞曰:“不干汝事,急去收拾金宝与我。”老妪进房,将缎帛金银装作一车与赞带回。赞临行以血书四句于门曰:

志气昂昂射斗牛,胸中旧恨一时休。

分明杀却欧阳昉,反作河东切齿仇。

呼延赞写罢,骑了乌龙马,并带金宝,连夜回见其母刘氏,具道杀了欧阳昉一家四十余口,并取得金帛而回。刘氏大喜。次日与叔父马忠相见,忠问曰:“报得仇否?”赞答曰:“赖叔叔之福,将昉一家老少诛戮殆尽,临行留有字迹四句。”马忠问曰:“字迹如何道?”赞以其诗告之。忠惊曰:“倘汉主得知,则吾家有灭族之祸。汝速宜收拾盘费,往贺兰山投耿忠、耿亮二叔叔,以避其难。”赞领命,即日拜别父母而去。第二回 李建忠力救义士 呼延赞梦神教武

时当十月天气,寒风袭面,落叶萧条。赞在路行了数日,望见前面一座恶山。赞思曰:“此处必有强人出没。”道未罢,忽山坡后一声鼓响,走出几个强人,拦住去路,问赞要买路钱。赞怒曰:“天下之路,安得汝卖?胜得我手中利刀,则与汝钱;不然,将汝头来试刀。”小头目大怒,绰刀向前,与赞才交一合,被赞劈死坡下。内中乖的,急上山报知耿忠曰:“山下有一壮士经过,小头目问索金银,已被杀死。”耿忠大惊,即上马来看,见赞正与众头目相斗,忠认得是赞,忙喝曰:“侄儿不得动手!”赞抬头视之,慌忙下拜。耿忠引赞上山,与耿亮相见毕。忠问所来之由,赞将报仇之事并血书四句一一道知,“今父亲着小侄径投二位叔叔避难,不想有伤部下,望乞恕罪”。忠曰:“汝乃误耳,何罪之有?”即令手下摆酒相待。忠因曰:“我等屯聚于此,以观时变。汝既来,则为第三位寨主。”赞拱手拜谢,自是赞居寨中,打官劫舍无不胜。

一日,赞与耿忠兄弟议曰:“河东旁郡多有钱粮,叔叔借我军士三千,往绛州劫掠而回,可应二年之用。”忠笑曰:“绛州是张公瑾镇守,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若去必遭其擒也。”赞曰:“小侄若折一军,情愿偿命。”耿忠见赞如此志气,便与军士三千。赞即披挂上马,扯起令字旗,上写“河东切齿仇”五字,引着三千兵来到绛州城下,将城围了,大叫好将府库钱粮献出则退,不然攻入城中,恣意劫掠。守军报与公瑾知道。公瑾自思,贺兰山有新贼呼延赞,英雄之士,必是此人作闹。分付军士二百人多设弓弩,埋伏吊桥两边,待吾诱而擒之。军士得令,自去埋伏不提。公瑾披挂上马,引五百军出城迎敌。呼延赞跨着乌龙骑,直奔军前,大叫曰:“我来别无他意,只问库中借黄金三千两。”公瑾怒曰:“强贼急退,尚留残生,不然,擒汝献主,碎尸万段。”赞大怒,舞枪跃马直取公瑾,公瑾举枪来迎,二人交战三十余合,真如猛虎相斗,不分胜负。公瑾再战,佯输走过吊桥,赞勒马赶过桥去,忽一声鼓响,两边伏兵并起,箭如雨落。赞大惊,急跑马杀回,所部三千喽啰,被射死一半,公瑾亦不追赶,收兵还入城中。却说呼延赞不敢回见耿忠,单骑奔小路逃走,将近一更,又被伏路喽啰拿住。正是:才脱虎坑逃得去,又遭机阱捉将来。

众喽啰将赞缚上山来见马坤父子,坤问曰:“汝乃何人?”赞曰:“小人是相国之子,复姓呼延名赞,因走错路途,被大王部下所捉,乞饶性命。”马坤大怒曰:“近闻汝围绛州,将劫府库,尚来瞒我。”即令将陷车囚起,连夜点二百余人,解送呼延赞入绛州请赏。喽啰得令,将陷车解出山下。众人相谓曰:“我大王与八寨大王有隙,只恐前面夺了呼延赞,我等如何分说,不如前面借宿一宵,明日早行罢!”前到拦路虎门首,叫声“借宿”。有守门者出来一看,见是一伙强人,解得一个陷车来到。守门者曰:“夜已深矣,汝等借宿,休得惊动大王。”众人齐道:“我等自有方便。”即将陷车推入后亭去了。

时有寨贼李建忠,为入西京勾栏内看戏,被官拘察拿住,囚于牢中四年,因越狱走回,亦在拦路虎家借歇,步出门外,听见守门人大惊小怪,乃问曰:“汝等相议何事?”守门者曰:“太行山马大王,令二百人解呼延赞与张公瑾请赏。”建忠听罢自思:我在西京牢内,闻得赞乃英勇之士,因何被他拿了,还当救之。即提朴刀入后亭,大叫曰:“谁敢监囚赞将军者休走!”众喽啰惊散而去。建忠打开陷车,取出呼延赞,在星光之下相见。赞曰:“是谁救我,恩德难忘。”忠曰:“我乃第八寨李建忠也,都是一家兄弟。”即赐与衣服,次日带赞回新建寨。人报知寨主柳雄玉,雄玉大惊,即出寨迎接,果是真实。雄玉邀入帐中坐定,不胜之喜。因问何以得回,建忠将越狱之事道知。雄玉曰:“自尊兄离寨之后,手下单弱,被六寨主罗清每年来讨赁土钱,甚被扰害。”建忠大怒曰:“此贼再来,吾当生擒之。”雄玉因问同来此位是谁,建忠曰:“相国之子呼延赞也。”雄玉曰:“久闻其名,今幸相会。”即令左右设酒庆贺。

三人正饮之间,忽报罗清同五六百人来山下讨半年赁土钱。雄玉听得不敢问,赞觑定建忠曰:“乞借鞍马衣甲,生擒罗清来献,以报哥哥救命之恩。”建忠喜曰:“吾知贤弟足与其敌也。”即付与鞍马盔甲,点喽啰二百随赞迎敌。赞披挂齐备,辞二位而出,向山下大叫:“罗寨主来此何干?”清曰:“特来问柳寨主讨半年赁土钱。”赞怒曰:“汝既以兄弟相处,急早退去,免伤和睦。不然,将擒汝入山以献。”清曰:“无端匹夫,与汝何干,而来相撩耶!”即挺枪跃马,直取呼延赞。赞举枪来迎,二人交战未及五合,赞轻舒猿臂,将清捉在马上,杀散余众,绑缚罗清上山来见李建忠。建忠大喜,将清吊在柱上曰:“待缓缓诛此逆贼。”令具酒庆贺。

不想罗清败众报与第五寨大王张吉,再点二百人,全装贯带,喝喊连天,来攻新建寨。李建忠与赞正在饮酒,听得山下金鼓不绝,人报五寨主引兵来救罗清。赞怒曰:“待一发擒剿此辈,以除心腹之患。”即辞建忠引众人出寨,排开阵势,喝问:“前面强贼何人?”张吉认得是赞,乃曰:“好好放出罗寨主还我,饶你性命,如若不从,教你目下受灾。”赞大怒,挺枪直取张吉。张吉抡刀来迎,刚斗二合,被赞一枪刺于马下。众人见杀了主将,各自丢戈抛戟而走。赞乘势追入寨中,将所聚金银尽数劫取,放火焚其山寨而回。建忠、雄玉见赞又胜一阵,大喜曰:“贤弟威风,果不虚传。”仍令坐席饮酒,建忠喝左右杀取罗清心肝作供酒之具。三位开怀畅饮不提。

却说败兵走投太行山,见马坤说知罗清、张吉被赞所诛。马坤大怒曰:“不诛此匹夫,何以泄吾愤。”即令长子马华率五百精勇杀奔新建寨来。逻卒报知李建忠,建忠曰:“马坤欺人太甚,吾当出马擒之。”赞曰:“不劳尊兄神色,待小将明日定下计策,擒此恶党,以伸前恨。”建忠依其议,下令众人坚守寨栅,明日出战。众人得令,各自整备去了。呼延赞归至帐中,思量捉马坤之计。俄而睡去,忽见个火球滚入帐中,赞梦中赶将出去,至一所在,尽是金窗朱户,宫宇巍然。赞直入内,却不见那火球。旁边转过一人曰:“主人候将军多时矣!”赞曰:“汝主人是谁?”其人曰:“请入内便见。”径引赞入殿中,见一员猛将端然而坐,觑定呼延赞曰:“你道天下只你一个会武艺么?”赞答曰:“小人一夫之勇,何足挂齿。”那员将道:“且去教场中,吾有事讲论。”赞即随到教场亭上坐下,那将令左右以鞍马军器付与赞曰:“你有甚武艺,请试一遭与吾观之。”赞领诺上马,将平生所学显出。那将笑曰:“此不足为奇。”唤左右牵过自己马来,谓赞曰:“吾与君较一较胜负。”赞自思适间留一路枪法未使,且与他比较刺之。乃上马与那将场中比较。二人斗上数合,赞挥起钢枪,被那将转过骅骝,挟下马来,连喝曰:“吾弟牢记此一法!”赞愕然觉来,却是梦中,视身上衣甲尚在。赞思奇异。便唤小卒入问曰:“此处莫有神庙乎?”小卒曰:“离此一望之地,有一座古庙,年深荒废,无人祭赛。”赞于次日带小军来看其庙,见牌额写道:唐尉迟公之祠。步入殿上,见神像与夜间所梦无异。赞曰:“怪哉!此乃神力相助也。”即倒身四拜,当神祝曰:“若使呼延赞久后发迹,必当重整祠宇,以报神功也。”拜罢,与小卒回见李建忠。忠曰:“贤弟那里得此衣甲?”赞道知夜来所梦之事,建忠喜曰:“此乃神灵相助,吾弟当有大贵之分。”

正讲话间,忽报马华在外搦战。赞辞却建忠,绰枪上马,引众人出寨迎敌。对阵马华举鞭,指而骂曰:“诛不尽的狂奴,好好将罗清放出,免得自家相并。不然,碎汝尸为万段!”赞大笑曰:“汝将来与罗清同死一处耶?”华大怒,举枪直取呼延赞。呼延赞约退数步,兵刃相迎,未及两合,被赞挟住枪梢,活活捉住,令人押上山来见李建忠。华之败兵归报马坤曰:“小将军被赞活捉而去。”坤大惊曰:“此贼真乃雄勇。”即令次子马荣,部领健勇二百人前去救取。赞听知太行山人马又到,列下阵势。马荣横刀于马上叫曰:“好将吾兄送出,佛眼相看,不然,杀汝片甲不留。”赞怒曰:“待擒着汝一同发落。”即挺枪纵骑冲过阵来,马荣抡刀回战。二人在山坡下斗上二十余合,不分胜负。赞乃佯输走回本阵,马荣不舍,骤马急追。转过山坡,赞按住神枪,专待马荣将近,绰起金鞭,喝声从背上打下。马荣口吐鲜血而走,回到寨中,见马坤,说赞英雄难敌。马坤忧闷不已。

有女金头马氏,见父面带忧色,因问曰:“爹爹何故不悦?”坤曰:“今被新建寨副贼呼延赞捉去汝长兄,又打伤二哥,思量无人敌之,是以纳闷。”马氏曰:“爹爹不须烦恼,待女孩儿前往擒之。”坤曰:“此人英雄莫敌,只恐汝胜不得他。”马氏曰:“当用奇兵捉之。先埋伏勇壮于山侧,如战不胜,引入伏地,必落圈套。”坤依其言,即与七千人前去对敌。呼延赞知之,当先出阵。大呼来将:“急令汝寨主归顺,免遭焚戮,不然剿汝等无葬身之地。”马氏大怒,舞刀跃马直杀过来,呼延赞拍马迎之。二人战上三十余合,马氏跑马而走,赞勒马赶上一里地位,见山后隐隐有伏兵之状,遂回马不追。两下各自收军。马氏回见马坤曰:“呼延赞深知兵法,不能胜之矣!”坤愈不悦。

忽小卒来报:“山后一彪军马来到,不知是谁。”坤闻知,即令人哨探,回报乃第一寨主马忠也。坤出帐迎接,马忠与刘氏安下人马,入寨中相见毕。坤曰:“自违贤弟,一向消息不闻。”忠曰:“怀想大哥多日,今特来相访。”坤令左右设酒礼相待。众人饮至半酣,马忠见坤有忧色。因问:“尊兄何故不悦,莫非以小弟来扰乎?”坤曰:“贤弟此言差矣!吾兄弟即同一家人,岂有厌弃之意。争奈第六寨有新来呼延赞,每与各寨相并。近日捉去吾长子,无人救得,是以纳闷。”忠听罢,乃曰:“既如此,不须烦恼,小弟当出力相救。”坤曰:“此人亦是劲敌,不可小觑。”忠曰:“自有方略降之。”即辞却马坤,与刘氏引本部人马来至山下。第三回 金头娘征场斗艺 高怀德大战潞州

却说马忠、刘氏果见对垒呼延赞全身贯带而出,大呼曰:“杀不尽的党类,尚敢来相争耶?”刘氏拍马向前,认得分明,乃喝曰:“福郎不得无礼。”赞听罢,猛然抬起头来,见是母亲,即丢枪下马拜伏路旁曰:“不肖儿得罪,母亲缘何至此?”刘氏曰:“汝起来去见叔叔。”赞乃随母入军中见马忠毕。忠曰:“闻汝在耿忠寨里,谁知在此相斗。马坤是我结义兄弟,汝即宜前去伏罪。”赞曰:“前日孩儿擒他长子入山,又打伤马荣,若去相见,恐有不测之祸。”忠曰:“有我在无妨。”赞乃领诺,随马忠入寨来见马坤。忠曰:“小儿不识尊兄,冒犯罪重,望乞恕宥。”坤惊问其故,忠以赞之本末道知。坤叹曰:“不枉相国之子也!”赞向前拜曰:“小侄肉眼不识伯伯,全赖扶持,恕小侄之前愆。”坤曰:“汝本不知,岂有相怪。”即令排筵席庆贺。坤唤马荣等相见,荣见赞似有赧愧。赞曰:“冒犯哥哥,万乞赦宥。”荣亦以礼待之。是日,寨中大吹大唱,众人欢饮。有诗为证:

豪杰相逢不偶然,一时会聚义全坚。

未交扶佐中朝主,先有威声振太原。

马坤因谓忠曰:“吾有一事相禀,未审贤弟允否?”忠起曰:“尊兄所命,安敢有违。”坤曰:“小女金头娘貌虽丑陋,颇有武艺,若不弃嫌,愿与赞结为百年之欢。”忠拱手谢曰:“尊兄若肯怜爱,厚德难忘。”坤即令人道知金头娘,金头娘笑曰:“嫁与他亦无妨,只不知呼延赞武艺如何?前日交锋,未分胜负。今再与比试,若能胜我,则许从之。”小卒出,告知马坤。马坤曰:“小女幼习未除,要与呼延将军比试,亦不碍事。”忠即令赞与马氏相较。赞领诺,披挂上马出场中。马氏亦贯带而出。二人于教场中再决胜负。马忠、刘氏、马坤等立于寨门外观望,见二人各举军器,斗上二十余合,胜负不分。马氏自思,赞之枪法极熟,且试他箭法如何,即勒转马望将台而走。赞思曰:“此必欲以箭惊我,待赶去看他如何。”亦骤马紧追去。马氏较其相近,弯弓架箭,一连放着三矢,尽被赞闪过。赞曰:“偏我不会射箭?”复回马引马氏赶来,拈弓在手,扣镞而射之,其矢正中马氏头盔,众人喝彩。马忠跑出阵来,叫曰:“一家人休得相并。”二人乃各下马,进入帐中。坤笑曰:“赞将军武艺精乎?”马氏低头不语。坤知其意,即令焚香为誓,将马氏嫁与呼延赞。赞拜了父母,称谢马坤。是日众人尽欢而散。

次日,赞入见坤曰:“小婿回山寨见李建忠,送还小将军。”坤大喜,即令人送赞登程。赞归见李、柳二人,备道会着父母及与马氏成亲之事。建忠喜曰:“此事皆非偶然也。”赞曰:“前日捉得马华,当送还之。”建忠曰:“如今即是一家,岂有相害之理。”即着人于寨后取出马华。华疑加谋害,吓得心惊胆战,汗透重裘。建忠曰:“兹有喜事相报,幸勿惊疑。”把赞成亲完聚之事,一一次序道知。华始变忧为喜曰:“既如此,列位都该请过小寨相会。”建忠曰:“将军先请,吾分付手下便来也。”马华即辞建忠而去。时柳雄玉不欲行,建忠曰:“若不去恐彼致疑,正当与之相会,以释其旧怨耳。”即日与赞等齐到太行山,令人报知马坤。坤即出寨迎接,众人入帐中相见毕,建忠曰:“如今义同兄弟,患难正当相救,勿使再致相争,有伤和气。”坤大悦,请马忠、刘氏相见。忠曰:“小儿多得贤兄救护,恩德不忘。”建忠曰:“赞将军终非久湮之人,他日必当大贵。”坤令安排筵席庆贺。是日,众豪杰依次而坐,开怀畅饮。

酒至半酣,忽报山下有五千余军马来到,不知是谁。赞曰:“才得安静,又有争斗。”便要点人马迎敌。马坤曰:“待吾自去看之。”即引二百人下山探视,却是幽州耶律皇帝殿前名将韩延寿。坤问曰:“将军来此何干?”延寿曰:“耶律皇帝已没,今立萧太后登宝位,我奉令旨来取将军回国,共佐新主。”坤曰:“既奉有令旨,敢不回国。将军且同入山寨与兄弟等相见,再作商议。”延寿应诺,将人马屯于山下,与坤入到山寨。坤令众兄弟出来相见毕,仍整筵款待延寿。坤席上谓赞等曰:“我只因耶律皇帝无道,隐入太行山,今十五年矣!听得国中已立萧太后为主,有旨来取。寨中约有七千人马,留二千与汝同吾女镇守,吾率五千带华、荣二人回国,若有书来召汝,即便相应。”赞等应诺。次日坤辞众人与延寿离太行山,马忠等送出五里路外而别。坤父子带人马自赴幽州不提。且说呼延赞同众人回至寨中,招军买马,专待朝廷招安。

开宝九年三月,宋太祖闻刘钧日夕操练军马,与赵普等议征伐之计。普奏曰:“未有可乘之机,陛下尚容再议。”帝意未决,适归德节度使高怀德入奏边事,乃言:“河东文武不睦,陛下宜乘其乱而图之。”枢密使潘仁美力奏亲征。太祖乃下诏,以潘仁美为监军,高怀德为先锋,统十万精兵,克日离汴京望潞州征进。消息传入晋阳,刘钧大惊,即召文武商议。赵遂奏曰:“主公勿忧,宋师连年征战,军士怀怨。臣提一旅之众,出潞州迎敌。”刘钧允奏,即以遂为行军都部署,刘雄、黄俊为正副先锋,点兵五万前御宋师。

赵遂得令,即日部兵来到潞州界下寨,遣人缉探宋兵动静,回报宋兵离潞州二十里驻扎,旗鼓相接,声势甚威。赵遂得报,次日与刘雄、黄俊引兵杀奔潞州而来。宋前锋高怀德已列下阵势,两军对垒,怀德横枪立马于阵前,北阵中赵遂跃马而出,手执钢刀厉声大骂曰:“宋将不识时务,敢侵犯边界!”怀德大怒,挺枪跃马直取赵遂,赵遂抡刀来迎,两军相交,战上十数合,不分胜负。汉先锋刘雄见赵遂胜不得宋将,举方天戟出阵助战。宋将高怀亮怒目睁眝,舞竹节钢鞭来敌刘雄,斗不数合,被怀亮打中头脑而死。赵遂拨回马便走,怀德骤马追杀,潘仁美驱动后军,乘势掩杀,北兵大败,死者无算,高怀德,怀亮直赶二十里而回。赵遂大败一阵,走入泽州驻兵,与黄俊等议曰:“宋兵勇猛,宜遣人去晋阳求救,以保此城。”俊曰:“事不宜迟,若待宋兵围城则难为计矣!”遂即差人星夜赴河东,奏知刘钧。

刘钧曰:“赵遂始出兵辄败,谁可出兵以应之?”丁贵进曰:“此行他将非宋之敌,主公须再召山后杨令公发兵来救,可退宋师。”刘钧依其言,即遣郑添寿为使,赍金宝径诣山后来见杨令公,递上诏书曰:

北汉主刘钧诏示:近因中国入境,命赵遂率兵拒御,潞州之战,败走泽城。孤以羽书报知,称有燃眉之急。令公拥重兵于山后,志存忠义,当赴国难。诏书到日,宜即发兵来应,勿负孤望。

杨业得书,与诸将议曰:“往年周主下河东,吾父子大胜其军,足以振威矣。今宋师又至,汉主复下诏来召,还当救之。”道未了,七郎进曰:“中国军马之盛,大人此一回且莫发兵,待宋师将困河东,救之未迟。”王贵曰:“小将军道差矣!君命召,不俟驾而行。常言救兵如救火,若待宋师临城,则成涓涓之势,徒劳无益也。正须急出兵相援,庶表忠国之志。”杨业然其言,乃令长子渊平守应州,自与王贵部兵即日赴晋阳来见刘钧,山呼毕,刘钧以宾礼相待,赐赉甚厚,业拜谢而退。次日,刘钧设宴于中殿,款待杨业。杨业奏曰:“陛下召臣退敌,未能宽慰主忧,何敢受宴。”钧曰:“卿之威望,马到成功,何患敌人不灭耶?但饮数杯,明日出兵未迟。”业拜受命。是日,刘钧亲赐业金卮,君臣尽欢而散。次日,业入见刘钧谢宴,因请旨出兵。钧曰:“今日卿可部兵前行,若退得宋师,寡人当以重爵加卿。”业即日辞朝,率精兵前到泽州下寨。第四回 讲和议杨业回兵 迎銮驾豪杰施能

哨马报入宋军中,太祖曰:“朕往年随世宗下河东,未得利而回。今彼又来救援,可回军以避其锐。”潘仁美奏曰:“杨家之兵虽雄,统属不一。臣与诸将当以奇兵胜之,勿劳圣虑。”太祖从其言,乃下令出兵。潘仁美与高怀德、党进、杨光美等商议。怀德曰:“杨业武艺,河东有名者。明日交锋,可令萧华打初阵,赵嶷第二阵,吾与弟怀亮第三阵,君监大军相应,作此长围战之,可胜其兵也。”仁美大喜,即分遣而行。

平明,三通鼓罢,萧华引军前进,恰与杨业军马相遇。两军对敌,萧华捻枪勒马,高叫:“北将急早纳降,以免杀伤之厄,不然长驱而进,踏河东为平地耳!”业提刀纵马跑出阵前,左有王贵,右有延昭,厉声骂曰:“无端匹夫,死在目前,尚敢口出大言!”舞刀骤马直取萧华,华举枪迎敌,两马相交,斗不数合,被杨业一刀斩于马下。宋兵大败而走,业挥动左右赶来,宋阵中一军排开,乃赵嶷出马绰斧来与杨业交锋。战至二十余合,赵嶷亦被杨业一刀,连人带马,分为四截,余兵大溃。高怀德闻知大惊,急与怀亮引马军一万来敌。泽州赵遂闻知救兵来到,亦开门以应之。杨业直杀入宋阵中,怀德提枪迎之。两马相交,战有五十余合,不分胜败。杨业打马复回,怀德骤马追之,旁边转过杨延昭,截怀德于马下,却得怀亮拼死力战,救援怀德回阵。王贵麾军掩杀,宋兵折去无数。

怀德引军回见潘仁美,说杨业英雄,连斩大将二员。仁美曰:“可见主上商议,徐定战杨家之策。”仁美奏知太祖:王师已挫一阵,杨家之兵难敌。太祖叹曰:“莫非天意不欲朕平定河东乎?”即与诸将商议班师。杨光美进曰:“杨业之众已与赵遂相并,声势颇振。若今班师而去,倘或敌人追来,吾军见北兵之盛,不战而溃,反取辱于外国也。为今之计,可遣人与杨业讲和,然后回兵,可无后顾之忧矣!”太祖曰:“谁可为使前往?”光美曰:“臣愿奉诏一行。”太祖允之。即令文臣草诏与光美赍往泽州,见杨业道知讲和之事。业笑曰:“汝主削平诸国,曾亦有讲和者乎?”光美厉声曰:“我主英武而承大统,恩威加于诸国,近征逆命,如泰山之压危卵,系颈称臣者不可胜计。今驾下河东,将收功于指日。正不忍生灵肝脑涂地,又以将军名望素重,弗肯相伤。况中国谋臣勇将,拥兵未动,若使闻知河东未下,车驾淹留,激怒齐至,汝晋阳能保无事乎?将军又能保常胜耶?”杨业被光美说了一篇话,无言可答。王贵进曰:“机会难得,将军可允其议,倘使激怒中国,非河东之利。”业乃回报使者:“请归奏宋君,吾当即部兵回矣。”光美辞退,再入别营,见赵遂道知通和之由。遂喜曰:“中国吾之尊主也,既有通好之意,安敢不从。”光美辞遂归见太祖,奏知允和之事。太祖大悦,乃下诏班师。时军中亦因粮尽,闻命无不欢悦。

次日车驾由潞州回军,行至太行山驻扎。有小卒报入寨中,道知宋太祖下河东不利而回。呼延赞大悦,与李建忠议曰:“吾与河东有切齿之仇,今当下山拦住车驾,向求衣甲三千副、弓弩三千张,与吾众人演习,待车驾再下河东,充当先锋,建功绩于中国,岂不胜于为寇乎?”建忠然其言,即与人马五千。赞披挂齐备,引人马于山下,排开阵势,阻住去路。哨马报入宋军中:前有贼众阻住去路。前锋副将潘昭亮出马问曰:“谁敢阻拦车驾?”呼延赞答曰:“挡住圣驾不为他事,只求留下衣甲三千副、弓弩三千张,与小将寨中演习,待圣主再下河东,愿充为先锋,以破仇邦。”昭亮怒骂曰:“中国多少英雄,要你无名草寇何用?急早退去,尚留残生,不然擒汝以献。”赞曰:“赢得手中枪,便放车驾过去。”昭亮怒激,挺枪跃马直取呼延赞。赞举枪迎战,交马两合,被赞掣出钢鞭打死马下。前军报入中军,杨延汉提刀出马来战,呼延赞虚退几步,放延汉杀进,不数合,被赞擒于马上,令手下解入寨中去了。

潘仁美闻知其子昭亮被赞所杀,正在忧虑,忽党进见曰:“前有贼兵阻路,杀伤官军甚众,公安得高枕无忧?倘主上知之,何以回答?”仁美曰:“正在思虑,未得其计耳。”进曰:“吾当部兵战之。”仁美曰:“太尉若肯出力,朝廷之幸也。”党进即披挂上马,跑出阵前曰:“无端匹夫,不度车驾在此,敢来寻死耶?”赞曰:“小将非是邀驾,欲尽忠于上邦耳!衣甲弓弩小事,何故吝惜不与,动此干戈?”党进大怒,舞刀直取呼延赞,呼延赞举枪迎敌,二人战上数十余合,不分胜负。赞佯输走入本阵,党进骤马追来,绰起钢刀劈头就砍,赞回身闪过,挽住枪梢,尽力一卷,拖翻下马,众喽啰一齐向前捉了,赞亦令解上山去。宋军中高怀德听此消息,大惊曰:“此处安得有此雄将?”即跑马出阵,与赞交战,二人斗上五十余合,不分胜负。

骑校奏知太祖,太祖亲部侍兵出阵前,见二员虎将鏖战不止。太祖令杨光美谕旨,光美跨马出阵前曰:“二将军且歇,圣上有旨到来!”高怀德遂勒转马缰,呼延赞亦退立于门旗下。光美曰:“阻圣驾将军有何议论?”赞曰:“闻中国征河东不利回军,小将愿借衣甲三千副,弓弩三千张,留在寨中,招募壮士演习,待主上再下河东,充为先锋,以破强敌,此志愿也,敢有他意哉!”光美听罢曰:“将军少待,吾奏知主上计议。”即入军中见太祖,奏知前军阻路之由。太祖曰:“朕堂堂中国,何惜三千衣甲弓弩?使彼果能建功,爵禄且不吝也。”即令军政司搬过精细衣甲三千副,坚实弓弩三千张,与光美交割呼延赞。光美领旨,即出阵前,遣军校送衣甲弓弩入赞军中。赞大悦,因拜受命,引人马径归寨中,与李建忠说知。建忠曰:“既圣旨允赐衣甲弓弩,便当送还擒将,自至驾前谢恩请罪。”赞然其言,请出杨延汉、党太尉入帐中相见。赞曰:“适间冒渎将军,万乞恕宥。”党进曰:“此是吾辈不能晓达勇士之意,而遭擒辱,深自负愧,何为怪乎?”赞令设酒礼待之,建忠令手下取过黄金二十两谓延汉曰:“适间冲犯二位,聊作压惊之资,乞引小弟诣驾前,见主上一面,生死不忘。”党进曰:“若受勇士之礼,何面目以见天子乎?”坚辞不受。遂引建忠、呼延赞至驾前拜见太祖,山呼毕,党进奏知呼延赞本末,因言二人皆欲尽忠于陛下,乞陛下旌奖之。太祖曰:“朕之诰命未随军行,权封李建忠为保康军团练使,呼延赞为团练副使。朕回汴之后,即遣使宣召。”建忠与呼延赞谢恩毕,自回山寨听候不提。第五回 宋太祖遗嘱后事 潘仁美计逐英雄

却说宋太祖回至京师,因途中冒冲暑气,养疾宫中,累日不朝。延至冬十月,转加沉重,因遵母后临终遗命,其弟晋王光义入侍,嘱以后事曰:“朕观汝龙行虎步,他日必为太平天子。但侄德昭当善遇之。再有三事,朕未能做得,汝宜承之。第一件,河东近边之地,不可不取;第二件,太行山呼延赞当召而用之;第三件,杨业父子朕甚爱之,欲召为将。吾观彼国有赵遂,可与此人通好,必诱他来降,且杨家父子只图中国之富贵,可于金水河边造无佞宅以待之,使人通消息于山后其家,必无疑矣。尚有朕中年在五台山曾许醮愿,盖因国家多事,未曾还得,汝若值朝廷无事之时,可代朕还。数事牢记勿忘。”光义拜而受命。太祖又唤其子德昭曰:“为君不易,今传位与叔王,以代汝之劳也。今赐汝金锏一把,在朝如有不正之臣,得专诛戮。”德昭曰:“君父之命,安敢遗忘。”太祖嘱罢,大声谓晋王曰:“汝好为之!”俄而帝崩,在位十七年,寿五十。后人咏史诗曰:

耿耿陈桥见帝星,宏开宋运际光明。

干戈指处狼烟灭,士马驱来宇宙清。

雪夜访求谋国土,酒杯消释建封臣。

专征一念安天下,四海黎民仰太平。

时漏下四更,宋后入见晋王,愕然亟呼曰:“吾母子之命皆悬于陛下矣!”晋王泣曰:“共保富贵无忧也。”次日晋王光义即位,更名炅,是为太宗皇帝。群臣朝贺毕,赠宋后为开宝皇后,迁之西宫。大赦天下。

太宗以即位之初,注意将帅。先朝符彦卿、马全义等皆物故。一日谓群臣曰:“河东辽夏皆吾敌国,先帝临崩之时,以太行山李建忠、呼延赞两名将属朕,朕须下诏召之。”杨光美奏曰:“李建忠等,先帝曾有封授,正宜宣其入朝,任以帅职,陛下欲下河东,是人必能建功也。”太宗依其奏,即日遣高琼为使,赴太行山召取李建忠等。高琼领命,径诣山寨传宣诏命曰:

朕初嗣位,注意将帅。乃者河东未下,烽火有警。今将招募雄勇,再议征举。近有太行山李建忠、呼延赞,弓马娴熟,武艺超群。部士以健,不下数千。朕以先帝之遗命,曾有受封未颁诰命。今特遣亲臣高琼赍诏来宣,卿闻命之日,其即赴阙,勿负朕望。

建忠等得诏,拜受讫,请高琼入帐中相见毕,琼曰:“主上以二将军之名,遣下官即催赴阙,二公当随诏而行。”建忠曰:“既闻君命,岂敢违诏。奈此处与河东隔一带之地,若将军马一同赴阙,彼得乘虚以夺吾寨。今令呼延赞随诏面君,吾留于此,专等圣驾下河东,则效命从征何如?”琼然其言。

次日,与呼延赞同马氏部众二千人,辞建忠离太行山,不日来到汴京。高琼引赞朝见太宗毕,复以建忠留寨之故,一一奏闻。太宗宣赞上殿,见其身躯魁伟,凛凛英风,称羡不已。赞既退,琼又奏曰:“新将初到,陛下当以府第处之,庶慰来归之望。”太宗问群臣曰:“近城有何壮丽所在,整饬与赞安止。”潘仁美出奏曰:“臣访得汴城东郭门有所皇府,原是龙猛寨,唯有此处宏敞,现有壮兵一千看守,此实可居。”帝允奏,即下旨着呼延赞皇府安止。赞得旨,次日引本部与马氏径出东郭门,来到皇府第中,却是一所破屋,两庑倒塌,中堂倾圮,庭除深草,屋角蛛丝,全未整理,只有五百守军,皆是些疲癃老弱之辈。赞甚不悦,忧形于色。马氏力劝曰:“将军息怒,此不过暂时栖止,待圣上有下河东之举,吾等便离此地耳!”赞依其言,权令军校扫除安顿。次日下令部军,勿忘戎事,每日出教场操练。

却说潘仁美遣人密探赞之动静,回报呼延赞自到府中,不以荒残为意,惟日夕整饬戎伍,部下号令严明,皆不敢私自入城,扰乱百姓。仁美闻报,自忖此人久后必得大位,欲思逐去之计,乃与心腹刘旺商议。旺曰:“此事不难,彼今新到,未得重职,三日后当来参见大人。待其至,生一枝节苦虐之,彼被羞辱,必将逃去,安用逐为!”仁美大喜曰:“此计甚妙。”即分付左右严设刑具以待。第四日,人报呼延赞入府参谒。仁美令召入,呼延赞径趋阶前拜曰:“小将蒙枢使提携,得入于朝,诚愿尽忠于阙下,以报先帝知遇之大恩也。”仁美半晌不答,乃曰:“汝晓得先王留下法例么?”赞曰:“小将初到,不省其由。”仁美曰:“先皇誓书,但遇招伏强人下山,皆要决一百杀威棒,以禁其后,汝今亦当如是。”赞听罢,悚然莫应。仁美喝令手下依法施行。左右得令,将呼延赞推倒阶下,重责一百。可怜他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帐下见者莫不酸鼻。仁美令府门外从人急策之去。

呼延赞回至府中,马氏接着,见其容颜改色,步履差池,惊问何故,赞将被打杀威棒之事说了一遍。马氏曰:“既先帝有此法例,亦当顺受,将军只得忍耐。”言罢,暖过醇酒,递与赞饮。赞在饥渴之际,接来便饮。酒杯未放,忽然大叫一声,仆地闷绝。马氏大惊,仓皇失措,百计抚摩扶救不醒。遂放声号哭曰:“吾夫妇本欲尽忠于朝廷,谁想自送其命。”忽旁边转过一老军曰:“夫人不要啼哭,小军还能救之。”马氏泣曰:“汝若救得醒,胜如重生父母。”老军曰:“此是将军被杖之时,必杖上先淬毒药,侵入肌肉,遇热酒即发,故闷绝去矣!待将灵药解之,立地可醒。”马氏曰:“既有此药,即来施治,报恩有日。”老军取过丸药,调而灌之。呼延赞口通药气,渐渐苏醒,众军皆喜。赞问老军:“药丸何以如此之妙?”老军曰:“小军曾遭仇人毒手,受杖而死,得遇方外道人救醒,因而传得此药。”赞以百金重酬,老军不受,乃曰:“将军居止此处,分明是当朝潘仁美奏陷,适被毒杖,亦必是此人之计,公若不急去,性命终难保矣!”赞听罢怒曰:“权臣当国,吾等何以立身。”即令所部收拾行李,连夜与马氏走归太行山。侵早已到寨外,小卒报与李建忠,建忠不信,出寨视之,果是赞也。即同入寨中,问其所归之由。赞将被责之事,一一诉知。建忠怒曰:“此贼盖因汝杀其子,故设此谋以报怨。今且守于此,待圣驾复下河东,擒此匹夫,碎尸万段。”赞然其言,建忠令手下摆酒散闷。

忽报山下一伙人马来到,不知是谁。建忠即率部军出寨相迎,乃是耿忠、耿亮也。建忠喜曰:“正待来请贤兄,不想自至,甚慰吾望。”即邀入帐中相见,列坐而饮。席间耿忠问曰:“近闻贤侄受宣入朝,今日何又在此?”建忠答曰:“一言难尽,赞正随使赴阙,欲尽忠于朝廷,不期奸相潘仁美怀着宿怨,屡屡谋害于赞。”因将前事诉说一番,耿忠听罢大怒曰:“贤弟此处有多少人马?”建忠曰:“大约有八千余人。”忠曰:“借我二千,同赞去把怀州城围了,挟其上本奏知潘仁美之奸,以伸吾侄之冤也。”建忠依其言,即日分拨二千人马与耿忠、呼延赞等,前至怀州将府城围了。城下金鼓之声,彻于内外,州人无不惊骇。知州事者张廷臣知之,登城观望,遥见耿忠等耀武扬威,于城下喊叫。廷臣问曰:“汝等来围城池,将有何意?”耿忠曰:“我等不为劫掠而来,特为吾侄洗雪不白之冤。”廷臣不知其故,乃问要雪何冤。忠曰:“前日太行山呼延赞受朝廷之宣,命赴阙面君,被佞臣潘仁美奏陷,又假捏祖制,加杖杀威棒一百,欲了其性命,只得潜归山寨自保。今朝廷不知其由,反坐赞有私奔之罪。今特部众逼城,要求州主奏知此事,除去佞臣,吾等皆愿效命中国也。”廷臣谕之曰:“既有此事,汝众人且退,勿惊百姓,我当即具本奏知,定得朝廷复来宣汝何如?”耿忠乃下令将人马退去,离城二十里安下营寨。不知果来宣召否?且听下回分解。第六回 潘仁美奉诏宣召 呼延赞单马救主

宋太宗太平兴国二年丁丑岁起至四年己卯岁止,凡三年。

却说张廷臣回至府中,写下奏章,遣人星夜赴阙奏知太宗曰:“臣张廷臣具奏:近有太行山呼延赞受诏入朝,盖为潘仁美每生计害之,彼亟愤逃归。今陛下建位之初,注意边将,且赞豪杰之才,未显其能,辄被大臣构陷,屏逐远方,非陛下亲贤任能之意也。乞将仁美体究的实,复颁诏宣召,使赞欣然从事,边陲之功,指日而收,则国家幸甚。”

太宗览奏大怒曰:“潘仁美何得擅专杀伐,屏逐忠良乎?”即令右枢密杨光美根究其事。光美得命,遣人请潘仁美至府中谓之曰:“主上欲究问公逐呼延赞之罪,公有何言?”仁美曰:“事由下官所为,全仗枢使善觑,当报厚德。”光美曰:“主上之命,岂可私于公,但得公同入面奏,吾自有救公之策。”仁美深谢,即随光美入见太宗。帝问曰:“卿追究潘仁美之事,果得实否?”光美奏曰:“臣受命究问呼延赞归山之由,实与潘仁美不甚相关。今仁美知罪,随臣面诉其情,乞陛下宽宥之。”太宗闻奏,召仁美于殿前问之曰:“呼延赞,先帝经念之将,朕是以宣之入朝,欲显其能,汝何得屏逐而去?”仁美奏曰:“臣以呼延赞之赴阙,心尝怏怏,欲归久矣,非因臣所逐也。愿再奉诏入山,宣召赴阙,与臣面质是非。果如赞所言,则甘就斧钺之诛,万死无辞也。”太宗半晌未应。八王进曰:“陛下以将帅经心,仁美虽有罪,愿准其请,再往召之。若赞仍应诏赴命,则可两恕其罪矣。”太宗然其言,仍下诏付仁美前召呼延赞。

仁美领旨,即日出朝,径诣太行山来,令人报入山寨。呼延赞曰:“我遭此贼毒手,性命几丧,恨莫能雪。今乘其来杀之,以伸我仇,饶他不过。”建忠曰:“不可,我等正欲立功于朝,岂以小怨而忘大谋,不如承奉圣旨,庶免私奔之罪。”赞从其言,乃与建忠出寨迎接。潘仁美进入帐中宣读诏书曰:

朕以立国之初,首先召卿,将以及时重用。何以入朝未经一月,竟任意欲行,径自返骑。且卿文武之才,正当摅忠献策,宁忍怀宝沉埋,自甘久屈乎?再命使来到,即宜赴阙,以补前日私奔之罪,故兹诏示。

建忠拜受毕,请潘仁美坐于军中。二人拜谢曰:“重劳枢使奉诏至此,有失远迎,望乞恕罪。”仁美见赞颇有惭色,因答之曰:“下官冒触将军,深自追悔。今圣旨复来宣召,即宜赴阙,以慰皇上之望。”建忠大喜,即令盛排筵宴以待朝使,款留寨中一夜。次日,仁美催呼延赞下山,赞与建忠商议。建忠曰:“仁美当朝大臣,今既领圣旨来召,当随其赴京,以弭旧怨也。”赞然之,即装点衣甲鞍马,同马氏随仁美下山。建忠送出大路而别,自去抽回耿忠人马,不在话下。

只说呼延赞来到京师,朝见太宗,首请潜归之罪。太宗曰:“朕以卿未建奇功,暂留皇城居住,候下河东则当重用于卿。”赞谢恩而退。太宗宣入八王谓之曰:“朕以赞新将,未见其武艺,今欲试观之,汝有何策?”八王奏曰:“陛下欲观赞之武艺,此事极易,当效先朝榆窠园故事,便见其能也。”太宗曰:“单雄信之士军中或可有,小秦王之类难为其人也。”八王曰:“臣愿装作小秦王,使呼延赞为尉迟敬德,惟单雄信陛下降旨于百万军中选之。”帝允奏,因命群臣选择将帅中谁可为单雄信者。潘仁美终怀毒恨,又欲生计害之,出班奏曰:“臣婿杨延汉弓马熟娴,堪充此职。”太宗允奏,即下命传至军中。延汉受命自思:“此必岳父欲起害赞之心,特举我充此职而与其子报仇也。昔我被赞所捉,已蒙不杀之恩,临行又赠黄金,今日若不救他,则为失义人耳。”遂进八王府中,道知其事。八王大骇曰:“汝若不言,几乎弄假成真也。汝且退,我自有方略。”延汉辞出。八王入奏太宗曰:“陛下圣旨,议择帅臣,以杨延汉充作单雄信。臣以延汉为赞之仇人,恐有不测,反伤朝廷大体。今当于偏将中另择一人,或纵有微伤,不致成隙。”帝深然之。乃下命再令群臣于偏裨将校中遴选。高怀德奏曰:“教练使许怀恩武艺精通,可充此职。”帝允奏,即令怀恩明日于教场中听候。群臣奉命而退。

次日教场中旌旗四立,军伍齐备,枪刀出鞘,盔甲鲜明。不移时,太宗圣驾到,文武百官俯伏而迎,依班肃立。只听鼓乐喧天,炮响动地。太宗宣过八王与呼延赞、许怀恩三人入军中谓之曰:“朕本欲试卿之武艺,且欲军中信服。各宜用心走马,勿徒相伤。”八王等各皆受命。太宗因赐呼延赞金鞭一条,赐许怀恩檀枪一柄,赐八王画弓翎箭。三人拜受出帐外。那八王跨着高头骏马,挥鞭兜辔而走。许怀恩骤马绰枪来追,虚声叫曰:“小秦王休走。”八王转过箭垛边,弯弓架箭觑定许怀恩射来,许怀恩眼快闪过一矢,挺枪径赶,八王再发一矢,又被怀恩躲过,场中军士无不凛然。呼延赞见许怀恩势气渐逼,即刬马提鞭,如真敬德一般,在后大叫曰:“追将慢走,呼延赞救驾来也。”许怀恩见赞追来,要显平生手段,欲擒之以献,遂勒回马来敌呼延赞。赞举鞭策骑与怀恩交锋,二人在场外战上二十余合,不分胜负。赞自思:“我若在此擒他,不见我之威风,待引于御前算之。”即勒马佯输,旋绕教场而走。怀恩激怒曰:“不捉此贼,何以明心。”骤马急追,将近御前,赞转过身,绰起金鞭将怀恩打落马下。潘仁美等见之,无不失色。时八王复回马见太宗。太宗大悦曰:不枉为先帝所知,赞果真将军也。”亲赐黄金一百两,骏马一匹,命于天国寺安止。赞谢恩而退,君臣各散。

时值太平兴国元年二月初一日,太宗视朝毕,下命诣太庙行香。时诸臣皆于内前立着起居牌,以防御驾出幸。若无此者,即为冲拦御驾。忽人报知于呼延赞:“今日太宗驾出行香,各官皆在内前立起居牌,将军何以不为?”赞闻报,正不知其由,欲待披公裳迎候,恰遇圣驾来到。当御前者恰是潘仁美,便问:“谁冲銮驾?”从军报道:“新归将呼延赞也。”仁美大怒曰:“诸臣皆立起居牌,彼何得故违朝例?”喝骑尉押赴法场处斩。骑尉得令,即将赞绑缚而去。当下文武皆不敢谏。直待太宗行香已回,八王乃归府中,经过法场,见有许多兵卫拥一绑缚犯人。八王问曰:“今日圣上行香吉日,何故斩人?”从军报曰:“侵早圣驾方过,新归将呼延赞未省回避,得了冲马之罪,今将处斩。”八王听罢大惊曰:“险些折去一栋梁也。”即近前令人解缚,带赞回府,问其冲驾之由。赞泣曰:“臣初下山,不省国例,适圣驾出幸,未立起居牌,得罪当死。若非殿下来救,命在顷刻矣。”八王愤怒自思:未立起居牌,此乃小节,何以竟至死罪?此必谗佞又要图害之计。因留赞于府中。径入朝见太宗,奏知其事。太宗曰:“朕本不知,须颁诏赦之。”八王曰:“以陛下深居禁处,纵有冤枉,不能上达,乞降优诏以安其心。”帝允奏,即日降出圣旨付与八王,给赞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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