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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03 17:3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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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欧内斯特·海明威

出版社: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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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海·精解速读

老人与海·精解速读试读:

作品导读

永不言弃的信念

有人说,《老人与海》是整个欧美文学中迄今为止最伟大的一部中篇小说;如果嫌这个说法太绝对的话,那么说《老人与海》是整个欧美文学中迄今为止影响最大的一部中篇小说,并不为过。1954年,海明威凭借这部小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故事主要讲述了一个老渔夫钓到一条巨大的马林鱼,可这条大鱼在回程中被鲨鱼给吃光了,老人只带回来一副巨大的鱼骨。如此简单的一个故事却赢得了如此崇高的声誉,为什么?

第一,海明威在这个简单的故事中把他那影响了一个时代的文风发挥到了极致。正如评论家们所说,海明威是一位手拿斧子的作家,他斩伐了整座森林的冗言赘词,还原了基本枝干的清爽面目,他砍掉了一切花花绿绿的比喻,清除了古老神圣、毫无生气的文章俗套;然后,他又拿起金刚钻刻刀雕琢他的文句,把一些最寻常的用语打磨得闪闪发光,让它焕发出奇异的光彩。

小说的主体部分就是老人在海上打鱼,以及在这一过程中老人独处时大量的心理活动和独白。但正是这么单纯的人物和情节,却如一颗宝石,在太阳的照射下折射出万丈光芒,这就必须要提到海明威的一个著名理论——冰山原则。

第二,海明威曾说:“冰山运动之雄伟壮观,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结合前面所说,海明威用斧子把“冰山”的“八分之七”砍掉,只留下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可是这“八分之一”又强烈地暗示那水下的“八分之七”的存在。

面对一望无垠、险象环生的大海,以及大海中无数凶猛的生物,人类无疑是弱小的,何况是一个老人呢?但小说中的老人却绝不畏惧、胆怯,而是表现出对大海和海洋生物的喜爱,以及面对困难时永不服输的顽强。即便是在鲨鱼来袭,吃掉老人费尽千辛万苦钓到的马林鱼的大块鱼肉,并把老人的渔叉和绳子扯走,以至于老人几乎没有武器面对即将到来的更多鲨鱼时,老人也很快从短暂的沮丧中走出,喊出了一个硬汉的最强音——人不是为了失败而生的。人可以被毁灭,但绝不能被打败(But man is not made for defeat.A man can be destroyed but not defeated.)。这就是彪炳世界文学史的“硬汉精神”——一个硬汉,你可以在肉体上将他毁灭,但绝不可能在精神上把他打败。下面,我们从三个方面分析这篇小说中的“硬汉精神”。

1.老人与海。小说一开始,这位最优秀的老渔夫遭遇了人生的困境——他已经八十四天都没有钓到一条鱼了,可是老人依旧倔强地一次次走向大海,走向这个对他残酷无情的大海,去钓鱼。更可贵的是,老人并没有陷入对大海的埋怨——虽然他完全有理由这样做——而是依旧觉得大海是“仁慈而美丽”的,这也就说明即便大海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老人的钓钩,但老人并没有臣服在大海面前,而依然在精神上保持与大海的平等。虽然他已经八十四天从大海无功而返,但第八十五天,老人依旧信心十足地走向大海,他永远不会屈服,因此他永远不会失败。

2.老人与马林鱼。第八十五天的中午,大海终于回报了老人的坚持,但这回报绝不是唾手可得的果实,而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老人凭借多年的经验知道,上钩的是一条巨大的马林鱼,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条马林鱼大到几乎超出了他的捕鱼能力。老人根本不可能把大鱼从大海深处拽上来,只能用尽全身的力量拉紧钓绳,任由大鱼牵引着往大海深处游去。更可怕的是,这条大鱼也是鱼中的一条硬汉,它那永不服输的精神可以说并不亚于老人,被钓钩钩住的大鱼在疼痛和饥饿的状态下拖着老人走了两天两夜,而老人也在精神和肉体高度紧张和疲惫的状态下,经过了两个漫长的夜晚,看到太阳的两次升起,途中还经历了左手抽筋(抽了半天左右的时间)、累到近乎晕厥、恶心到想吐等艰难。老人只要割断钓绳,就可以摆脱这种非人的痛苦,但是老人完全没有产生过这种念头,最多只是一次次地念叨如果男孩在自己身边就好了。最出人意料的是,面对这条如同自己一般倔强的大鱼,老人非但没有恐惧,没有放弃,而是把它当作可与自己较量的对手一次次地赞美。老人爱这条大鱼,敬重它,称呼它为兄弟,设身处地地揣测大鱼的状态,可怜它没有休息,没有进食,甚至希望能喂大鱼吃点东西。当然,更多的时候,老人是把这条大鱼当作一个可以真正和自己较量的对手,希望杀死它,赢得这场较量的最后胜利。

3.老人与鲨鱼。鲨鱼的出现是老人与马林鱼战斗的结果。老人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把渔叉深深地刺进马林鱼的心脏,流出的一大摊血迹引来了鲨鱼。第一头来袭的鲨鱼就是一头巨大的大牙鲨,但老人依旧战胜了它,却丢了自己的渔叉。筋疲力尽的老人没了武器,但他依然固执地把刀子绑在船桨上继续战斗,他又不可思议地战胜了两头加拉诺鲨。然后在与铲鲨的战斗中,老人的刀刃断了。老人用船桨、舵柄、短棍继续战斗,直到午夜,直到短棍丢了、舵柄断了,直到大鱼只剩下一副残骸。老人几乎每一刻都在做着远超出他体能极限的搏斗,他失败了吗?没有!因为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战斗,老人说:“我会继续搏斗,一直到死。”老人没死,他在这场注定“失败”的战斗中坚持到最后,他从未屈服,从未投降,从未放弃,所以他没有失败!

如果把大海比作人生,我们很少会遭遇到像老人一样的困境;如果人生有竞争,我们很少会遭遇如大马林鱼和鲨鱼一般强悍的对手;如果人生有绝望的时刻,我们很少会遭遇如老人般令人绝望的境遇。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遭遇到远没有老人那般坎坷的状况时,我们绝大多数人早早地选择了畏葸不前,放下武器,放弃战斗。当我们将要臣服于命运之时,当我们有了胆怯畏缩的念头之时,我们或许可以想到这个老人,也许,这个老人的战斗会让我们再一次拿起武器,再坚持一下!

主要人物

老人圣地亚哥

身份: 渔夫

性格: 从不畏惧,尊重对手,永不放弃

履历: 年少时,老人曾在一艘开往非洲的帆船上当水手,他在年轻时因为健壮的身体和顽强的意志被人称为“冠军”。此后老人曾在捕龟船上待过很多年。老人曾经结过婚,但小说开始时,老人的妻子已逝去,他没有孩子,晚年独自一人驾着小船在墨西哥湾流里捕鱼。

男孩曼诺林

身份: 渔夫

性格: 爱憎分明,热爱、崇拜老人,富有同情心

履历: 男孩五岁就随老人第一次出海,老人教会了男孩捕鱼,男孩也一直跟随着老人捕鱼。直到老人四十天都一无所获后,男孩的父母让他去另一只船上跟随船主人捕鱼,但男孩并不喜欢这位新船主,反而经常去帮助和照顾老人。小说的最后,男孩决定再次回到老人的船上,和他一起去捕鱼。

必考重点

《老人与海》没有分章节,但小说是明显按照时间顺序进行叙述的,可简单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

:小说一开始,简单介绍老人之后,就进入到正常的叙述,即

第八十四天

傍晚,老人又一次地从海上无功而返。

第二部分

第八十五天

清晨,老人摸黑出海打鱼,中午大鱼上钩,拖着老人和船走了两天两夜,熬过了

第八十六天

,在

第八十七天

中午左右老人把马林鱼杀死,当天下午鲨鱼来袭,老人和纷至沓来的鲨鱼搏斗,直到午夜。

第三部分

第八十八天

凌晨,老人摸黑回到海边的小屋中睡下。《老人与海》的篇幅并不长,我们采用的中文译本共有四万多字,所以下面我们会按照时间顺序展开小说的内容,并对一些重要的考点(亦即小说的精彩内容)进行考点提炼和解析。第一部分第八十四天章节导读

老人似乎是以一个“失败者”的形象出场的:八十四天未捕到一条鱼,陪着他的男孩离开他了,所有的渔具都破烂不堪,而老人自己也显得苍老而憔悴。甚至很多渔夫都在嘲笑老人,只有一些同样上了年纪的渔夫有点同情他,但真正关心他的只有这个男孩,是老人教会男孩捕鱼的。男孩帮老人整理渔具,希望能再次和老人一起出海,但被老人拒绝了。必考段落

老人独自一人驾着小船在墨西哥湾流里捕鱼,八十四天过去了,一条鱼都没捕到。头四十天,还有个小男孩陪着他,但是四十天都一无所获之后,孩子的父母就跟孩子说,这老人是“铁定走了霉运,”就是说,倒霉到了极点。男孩于是顺从父母的意思去了另一只船,第一周就捕到了三条像模像样的鱼。看到老人每天驾着空船回来,男孩心中非常难过,他总会走下岸去帮老人拿卷好的绳索、渔钩或者渔叉,还有卷在桅杆上的帆。帆用面粉袋打满了补丁,卷着的样子像是一面象征永远失败的旗帜。

老人身体瘦削,面容憔悴,颈后有深深的皱纹,脸上生着褐斑,那是热带海洋上的光照导致的良性皮肤癌。这些斑沿着他的脸颊两侧一路长下去。他手上有深深的疤痕,是用绳子拽拉大鱼时勒的,这些都是旧伤了,年代久远得如同无鱼可打的荒漠里被侵蚀的土地。

老人身上的一切都老了,但是眼睛除外。那双眼睛有着大海一般的颜色,乐观欢快,不知失败为何物。“圣地亚哥,”两人把小船往岸上拖的时候孩子对老人说,“我又可以和你一起出海了。我们挣了点钱。”

是老人教会了男孩如何捕鱼,这孩子爱他。“不行,”老人说,“那是只交了好运的船,继续跟他们待着吧。”“不过你该记得,有一回你八十七天都没捕到鱼,然后接下来的三个星期里咱们每天都捕到了很多大鱼。”“我记得,”老人说,“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怀疑而离开的。”“是爸爸让我走的。我是个小孩,得听他的话。”“我知道,”老人答道,“这很正常。”“他没有什么信念。”“是的,”老人说,“但是咱们有啊,不是吗?”“没错,”孩子说,“我能去露台饭店里请你喝杯啤酒吗?然后咱们再把这些东西带回家。”“好啊,”老人说,“咱哥儿俩喝!”他们在露台上坐了下来,很多渔夫嘲笑老人,他并不生气。另外一些人,那些上了年纪的渔夫,则看着他,为他悲伤,但脸上没表露出来,而是礼节性地跟他聊海流,他们放线钓鱼的深度,还有就是持续的好天气以及他们的见闻。那天满载而归的渔夫们早已回来,已经把马林鱼剖好了,长长地摆满了两张木板,一头两人抬着,摇摇晃晃地往鱼库里送,那里会有装着冰块的卡车把鱼运到哈瓦那。捕到鲨鱼的早已把鱼送到小海湾另一端的鲨鱼加工厂去了。在那儿,工人们把鲨鱼用滑轮组吊起来,除去肝脏,砍掉鱼翅,剥去鱼皮,把鱼肉切成条腌起来。

东风起的时候,来自鲨鱼加工厂的气味会越过港口飘过来;但是今天很淡,只是隐约可闻,因为风向先是转北,然后又停了。露台上空气宜人,阳光和煦。“圣地亚哥。”男孩说。“嗯。”老人应道。他正拿着酒杯,想着很多年前的事。“我能出去给你弄点明天要用的沙丁鱼吗?”“别。去打棒球吧。我还可以自己划船,罗奇里奥会帮我撒网的。”“我想去。既然不能和你一起打鱼,我总该帮你做点事啊。”“你不是请我喝啤酒了嘛,”老人说,“你已经很仗义了。”“你第一次带我出海的时候我多大呢?”“五岁,你当时差点丢了小命呢,我把鱼扯上来的时候太早,结果它几乎要把船给撞碎了。还记得吗?”“我记得鱼尾巴噼啪噼啪地拍打着,快把座板给打破了,还有棍子打鱼的声音。你把我扔到船头,那里盘放着湿漉漉的渔线,我感到整条船都在抖。你用棍子打它的声音就像在砍树,我身上到处都是甜丝丝的血腥味。”“这些你都记得吗?还是我曾经告诉过你呢?”“从咱们第一次一起打鱼的时候我就什么都记得。”

老人看着他,那双被太阳灼伤的眼睛里充满了信任和慈爱。“你要是我的儿子,我就带你去赌一把了,”他说,“但你是你爸爸妈妈的孩子,而且你现在是在一条幸运船上。”“我去给你弄点沙丁鱼好吗?我还知道哪儿能找到四只鱼饵。”“我今天还有剩的呢,都放在盒子里腌起来了。”“让我去弄四只新鲜的吧。”“一只吧。”老人说。他的希望与自信从未消失,而如今则如微风泛起一般鲜活了。“两只。”男孩说。“那就两只吧,”老人同意了,“不是你偷的吧?”“我想偷呢,”男孩答道,“但这些可是我买的。”“谢谢你。”老人说。他是个头脑简单的人,根本不会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谦卑了。但他明白自己已经变得很谦卑了,而这并不丢脸,也无损于真正的自尊心。“看这洋流的样子,明天是个好日子呢。”他说。“那你准备去哪儿呢?”孩子问。“很远的地方。等到风向转了,我再回来。我想在天没亮之前就出发。”“那我会想办法让他出远海,”男孩说,“这样你要是真钓到了大鱼,我们可以去帮你的忙。”“他不会愿意出远海的。”“他是不愿意,”男孩说,“但我能看到他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一只正在捕鱼的鸟,我就让他赶去追海豚。”“他的眼力这么差吗?”“几乎跟瞎了一样。”“这可怪了,”老人说,“他从没捕过海龟,那才是真伤眼力呢。”“但是你在蚊子海岸外海捕龟那么多年,你的眼力还是那么好呢。”“我是奇人啊。”“但是你现在还有那么大的力气捕真正的大鱼吗?”“我想没问题。再说还有很多诀窍呢。”“咱们把东西带回家吧,”孩子说,“这样我好去拿网,搞沙丁鱼去。”

他们从船上拿起渔具。老人肩上扛着桅杆,男孩抱着装有编织得紧密的棕褐色卷线的木箱子、短渔叉和带杆子的长渔叉。盛鱼饵的盒子被放在船尾的舱底,跟一根木棒放在一起,大鱼被拉到船侧时就用这棒把它打晕。虽然没人会来偷老人的东西,但最好把帆和粗索带回家,因为露水会对它们有害,老人虽然很清楚当地人决不会偷他的东西,但是觉得没必要把长短渔叉留在船上,引人动念头。

他们顺着路一直走到老人的小屋,从敞开的门进去。老人把裹着帆的桅杆竖在墙边,男孩把箱子和其他的渔具放在它旁边。这桅杆几乎跟小屋的一个单间一般长。小屋是用棕榈的坚硬苞壳搭建的,这种苞壳有个名字叫作“海鸟粪”。屋里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泥地上有一块烧木炭煮饭的地方。用压平的结实“海鸟粪”交叠铺就的褐色墙壁上,有一幅彩色的耶稣圣心像和一幅圣母像。这些都是他妻子的遗物。以前墙上还有一张他妻子的着色照片,但是老人后来把它取下来了,因为看到这照片让他感到太过孤单。照片如今在墙角的架子上,放在他的一件干净衬衫下面。“你有什么吃的东西吗?”男孩问。“一罐黄米饭煮鱼。你要吃点吗?”“不了,我待会儿回家吃。要我帮你生火吗?”“不用。过会儿我再生,也许我就吃冷米饭好了。”“我能把渔网拿去吗?”“当然可以。”

其实并没有什么渔网,孩子还记得他们把渔网给卖掉的时候。但是他们每天都要扯一番这样的谎话。男孩也知道,屋里也没有那么一罐黄米饭和鱼。“八十五是个吉利数,”老人说,“你想不想见我捕一条重一千多磅的大鱼回来呢?”“我去拿渔网捕沙丁鱼了。你要不坐在门边晒太阳吧?”“好的。我这儿还有昨天的报纸,我来看看棒球赛的消息。”

男孩并不知道关于昨天的报纸是否也是虚构的。但是老人却从床下拿出一张报纸来。“伯里克利在杂货店给我的。”他解释道。“我一弄到沙丁鱼就回来。我会把咱俩的鱼放一起用冰镇着,那早上就可以分着用了。我回来了你就告诉我关于棒球赛的消息。”“洋基队可不会输。”“但我担心克里夫兰的印第安人队会赢。”“孩子,要对洋基队有信心啊,想想那了不起的迪马尼奥吧。”“我既担心底特律的老虎队,又担心克里夫兰的印第安人队。”“当心点,不然你连辛辛那提红人队和芝加哥白袜队都会担心了。”“你好好研究研究,等我回来再讲给我听。”“你看咱们要不要去买张尾数是八十五的彩票呢?明天可是第八十五天了。”“行啊,”孩子说,“但你上次创下的伟大纪录是八十七天,那要怎么办呢?”“同样的事可不会发生两次。你看你能弄张尾号是八十五的彩票吗?”“我可以订一张。”“那就订一张。这得花两块半。咱们向谁能借到这笔钱呢?”“这个容易。我总能借到两块半的。”“我看没准儿我也能借到。但我总尽量不去借。先是借钱,后来可就是乞讨了。”“穿暖和点,老爷子,”男孩说,“别忘了,现在可是九月份呢。”“这正是大鱼出现的月份,”老人说,“要是在五月份,人人都能成为捕鱼能手。”“我现在去弄点沙丁鱼了。”男孩说。

男孩回来的时候,老人在椅子里熟睡着,夕阳已经下山了。孩子从床上拿起一张旧军毯,铺在椅背上,盖住老人的肩膀。这两只肩膀挺怪,虽然人已经年迈,肩膀却依旧很结实。老人的脖子也很壮实,而且老人熟睡的时候,他的头往前耷拉着,脖子上的皱纹也不太明显了。他的衬衫打了很多补丁,如今就像那帆一样了,补丁被太阳晒得褪色成很多深浅不同的颜色。老人的头却显得格外衰老,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整张脸便毫无生气了。报纸摊在他的膝盖上,晚风中,靠他一只手臂压着才没被吹走。老人光着脚。

男孩把他留在那儿走了,等他回来的时候,老人还在熟睡着。“老爷子,该醒了,”男孩说着,一只手搭在老人的膝上。

老人睁开眼,过了一会儿,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来了。然后笑了。“你弄了些什么回来了?”老人问。“晚饭,”孩子说,“咱们吃晚饭吧。”“我还不太饿。”“来吃吧。你可不能只打鱼不吃饭。”“我这么干过,”老人站起身,把报纸拿起来折好。接着他开始动手折毯子。“把毯子披着吧,”男孩说,“只要我活一天,你就不能不吃饭就去打鱼。”“那你该长命百岁才成,好好照顾自己,”老人说,“咱们吃什么呢?”“黑豆、米饭、炸香蕉,还有一些炖肉。”

这些都是男孩从露台饭店里用一只双层金属饭盒装着带回来的。他的口袋里还有两副刀叉和汤匙,每一副都用餐巾纸包着。“谁给你的?”“马丁。那个老板。”“那我得谢谢他。”“我都谢过了,”孩子说,“你就不用再跟他道谢了。”“我要把捕到的大鱼鱼肚子上的那块肉给他,”老人说,“他这样帮咱们可不只一两次了吧?”“我想是的。”“那我除了给他鱼肚子肉,还得送点别的。他对咱们可真关心。”“他还送了两瓶啤酒呢。”“我最喜欢罐装的啤酒了。”“我知道。但这是瓶装的,阿图埃啤酒,喝完我还得把瓶子送回去。”“你可真好,”老人说,“那咱们吃饭吧?”“我一直叫你吃呢,”孩子温和地说,“不等你准备好,我可不想把饭盒打开。”“我准备好了,”老人说,“只要洗洗手就行了。”

你上哪儿洗手呢?男孩心想。小镇的供水处和这儿还隔着两条街呢。我该把水带到这儿让他用的,孩子想,还有肥皂和一条干净的毛巾。我怎么那么粗心呢?冬天来了,我得给他弄件衬衫和夹克衫,还要弄双什么鞋子,再添条毯子才好过冬。“这炖肉很好吃。”老人说。“跟我讲讲棒球赛吧?”男孩问他。“在美国职业联盟里,像我说的就只有洋基队值得一提了。”老人兴高采烈地说。“他们今天输了啊!”男孩告诉他。“那没什么。了不起的迪马尼奥又恢复本色啦。”“但队里还有其他队员呢。”“是不错。但有他就不一样了。其他的职业联盟,比如在布鲁克林和费城之间,我就会选布鲁克林。当然我不会忘记迪克·西斯勒在老公园里打出的那些好球。”“那些好球从没人打过。他击过我见过的最长的球。”“你记不记得他过去常来露台饭店?我本想带他一起去打鱼,但我太腼腆了,没对他开口。后来我让你去问他,而你也太腼腆了。”“我知道。那可真是个大错误啊。他本可以和咱们一起出海的。那咱们这辈子都有的回味了。”“我想带了不起的迪马尼奥去打鱼,”老人说,“有人说他爹是个渔夫。或许他当初也像咱们一样穷,会理解咱们的心意的。”“那个伟大的西斯勒的爸爸可从来没过过穷日子,而且他老爸在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就在联赛里打球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在一艘开往非洲的方帆船上当水手了。傍晚的时候,我还在海岸上见到过狮子。”“我知道。你跟我说过。”“那咱们是谈非洲还是棒球呢?”“我觉得还是谈棒球吧,”男孩说,“跟我讲讲那个了不起的约翰·J.麦格劳吧。”他把J念成了Jota。“很久以前他经常来露台饭店。但是一喝酒,他就变得行为粗鲁、说话刻薄、很难应付。他心里总是惦记着马和棒球。至少他的口袋里总装着很多马的名单,他跟人通电话的时候还时常提到马的名字。”“他是个很棒的经理,”男孩说,“我爸爸认为他是最棒的。”“那是因为他来这儿的次数最多吧,”老人说,“要是杜罗切每年都来这儿的话,你爸爸就会认为他是最棒的了。”“说真的,那到底谁是最棒的经理人呢?卢克还是麦克·冈萨雷斯?”“我认为他们不相上下。”“而最棒的渔夫可就是你了。”“不是。我知道还有比我更强的。”“怎么会呢,”男孩说,“好渔夫很多,也有些顶顶了不起的。但只有你是最好的。”“谢谢你。你让我很开心。我希望不要出现什么顶大的鱼来证明咱们在胡说八道。”“你要是像自己说得那么健壮的话就不会有那样的鱼出现。”“我可能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健壮,”老人说,“但是我办法多,决心大啊。”“你现在该上床睡觉了,这样明天一早你就又生龙活虎了。我来把东西送回露台饭店。”“那晚安了。我明早叫你起床。”“你可是我的闹钟呢。”孩子说。“年纪是我的闹钟,”老人说,“老年人为什么这么早就醒了呢?是想让日子过得长点吗?”“不知道,”男孩说,“我只知道年轻人睡得沉,起得晚。”“那我记住了,”老人说,“我会及时叫你起床的。”“我不喜欢船主人叫我起床,那样感觉我好像比不上他似的。”“我明白。”“睡个好觉,老爷子。”

男孩走了。他们吃饭的时候,桌上没点灯,老人脱掉裤子,在黑暗中上床睡觉了。他把裤子卷成个枕头,把报纸塞在里面。老人把自己裹进毯子里,在弹簧床上铺着的另外一些报纸上睡下了。

他很快就睡着了。老人梦到了他年少时所见过的非洲,那里有长长的金色海岸和白得刺眼的海滩,还有高耸的海岬和褐色的大山。每天夜晚,他都梦见那海岸,在睡梦中他听到海浪拍打的声音,看见土人的船只在其间穿行。他睡着时闻到甲板上的焦油味和麻絮味,以及晨风从陆地上刮来的非洲大陆的气息。

通常一嗅到陆地来的风,老人就醒了,起身穿衣去叫男孩起床。但是今晚陆地上刮来的风所带来的气息来得很早,老人在梦里知道时间还太早,于是继续把梦做下去。他看到群岛白色的山峰缓缓地从海里升起,他还梦到了加那利群岛的各个港口和停泊处。

他不再梦见暴风雨,不再梦见女人,不再梦见重大事件,不再梦见大鱼,他的梦境中也不再出现打架、较力,也不再出现他的妻子。他如今只梦见一些地方以及海岸边的狮子。它们在薄暮中似小猫一般玩耍嬉戏,老人如爱男孩一样爱它们。可他却从没梦见过男孩。考点提炼

1.《老人与海》是美国著名作家 的代表作,主人公名叫圣地亚哥,他的身份是一名 。

答案:海明威;渔夫解 析

海明威是美国著名作家,也是20世纪最著名的小说家之一,他曾以《老人与海》获得普利策奖和诺贝尔文学奖,海明威其他代表作还有《太阳照样升起》与《永别了,武器》。海明威早期的创作使他成为了美国“迷惘的一代”作家中的代表人物,而他后期的创作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的“硬汉”形象,这些形象不仅成为文学史上的经典,而且也成了美国人的精神偶像,甚至可以说塑造了美国的国民性。海明威的作品有着影响巨大的独创风格,有人把这种文风称为“电报体”,以精悍、简练、明快著称,这和海明威早年的记者身份有一定关系。《老人与海》主人公的名字叫圣地亚哥,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渔夫,年轻时做过水手,膂力惊人,大半生都在海上漂泊,最后成为一个在墨西哥湾打鱼的渔夫。

2.小说开始对老人有两处肖像描写,这些描写集中表现了老人外表上的 ,以及精神上的 。

答案:苍老憔悴、伤痕累累,但依旧结实健壮;乐观向上、永不屈服。解 析

小说第二段就写了老人的苍老憔悴,以及由于常年在海上打鱼,热带阳光的照射以及高强度的劳动带给老人的累累伤痕,但老人的眼睛并不苍老,依旧明亮、乐观、勇敢;傍晚老人睡着时,小说又有一段肖像描写,侧重写出了老人依旧壮实的肩膀和脖子,也为后文老人在海上超人般的耐力和坚韧埋下伏笔。

3.小说中对老人在海边的衣食住行做了简单的勾勒,这些描写表明老人的现实境况是 。

答案:清贫,几乎一无所有解 析

老人在海边的小屋是狭小而简陋的,屋内除了生活必备的一点家具和妻子留下的一点遗物外,几乎一无所有。不仅如此,老人的渔网都被卖掉,很可能是由于长久没有打到鱼,只能卖掉渔网贴补一点家用;老人买不起一张彩票,没有过冬的衣物,甚至在一天的辛劳后,连一顿像样的晚餐都没有。老人唯一的娱乐,是关心棒球赛的消息,可报纸也是别人给他的。可以说,老人的现实境况几乎是赤贫,但小说中这类描述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色彩,而是出奇的平静和淡远,但正如张爱玲所说,“许多句子貌似平淡,其实充满了生命的辛酸。”

4.请简要说明老人与海边其他人的关系。

答案:老人对男孩充满信任和慈爱,男孩对老人充满信任和同情,有一些渔夫嘲笑老人,也有一些老渔夫同情老人,

老人在生活上也得到了男孩和其他一些人的照顾和帮助。解 析

①老人与男孩。老人教会了男孩打鱼,对男孩充满了信任与慈爱,几乎把男孩当作自己的孩子;男孩也对老人充满了信任,并对老人的不走运以及清贫的生活充满了同情,也竭尽所能地照顾和帮助老人。②老人和海边的其他人。对于老人不幸的遭遇,很多渔夫嘲笑他,但也有些老渔夫也许是出于同病相怜对他给予同情;在生活上,老人也得到了露台饭店老板以及其他人的照顾。面对他人尤其是男孩的好意,老人自然是感恩的,甚至有些谦卑,但老人这种谦卑无损于他的自尊;而面对他人的嘲笑,老人并不生气,这并不是英雄迟暮的悲凉,而是历经世事后的豁达。第二部分第八十五天章节导读

第八十五天清晨,老人摸黑叫醒了男孩,两人拿好渔具各自启程去捕鱼,老人怀着乐观自信的心态走向大海。老人按照自己的感觉向大海划去,离海岸以及在近海捕鱼的渔民越来越远。随着夜色褪去,太阳升起,广袤蔚蓝的大海中只有老人一人了。临近中午的时候,老人在浅海钓到了一条十磅左右的金枪鱼,老人打算用它来做鱼饵。很快,大鱼上钩了。然而,这条大鱼之大,连经验丰富的老人都出乎意料,老人使出了全身之力,紧绷的钓线仍纹丝不动,于是,只能任由大鱼拖着老人和渔船向大海深处游去。老人忍痛说,会和大鱼僵持到死。第八十六天的太阳快要升起了,新的一天又会怎样呢?必考段落

他只是那么醒来,朝敞开的门外看了看月亮就把卷起的裤子打开后穿上。他在小屋外小解后就上路去叫男孩起床了。在清晨寒冷的空气中,老人打着哆嗦。但他知道哆嗦一会儿就会暖和了,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划船了。

男孩住的房子没锁门,老人推开门,光着脚轻轻地走了进去。男孩在第一间房的一张小床上熟睡着,借着残月散下的月光,老人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他轻轻地握住男孩的一只脚,直到孩子醒过来,扭头看他。老人点点头,男孩便从床边的椅子上拎起他的裤子,坐在床边穿上了。

老人走出门外,男孩跟在后面。孩子还很困,老人伸出胳膊搂着他的肩膀说,“对不起。”“哪里,”孩子说,“男人就该这么做。”

他们沿路走向老人的小屋。一路上,黑暗中有些光着脚的男人在走动,扛着船上的桅杆。

到达老人的小屋时,男孩拿起装着卷线的篮子,还有渔叉和渔钩,老人肩上扛着桅杆和卷起的帆。“你想喝咖啡吗?”孩子问。“等咱们把渔具拿到船上再喝点吧。”

他们在清晨专供渔夫早餐的地方用炼乳罐喝咖啡。“老爷子,昨晚睡得好不好?”男孩问。他现在完全醒了,虽然还睡意犹存。“睡得很好,曼诺林,”老人说,“我今天可是信心十足。”“我也是,”男孩说,“我现在得去拿咱们俩用的沙丁鱼,还有你的鱼饵。船主人都是自己带我们的渔具,他从来不让任何人帮忙拿东西。”“咱们可不同,”老人说,“你五岁的时候我就让你帮忙拿东西了。”“我知道啊,”男孩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再喝点咖啡吧。咱们在这里可以赊账的。”

男孩走开了,他赤脚走在珊瑚岩上,向贮存鱼饵的冰库走去。

老人缓缓地喝着咖啡。这是他一天的饮食,他知道应该把它给喝了。好久以来,吃让他感觉厌烦,他从来都不吃午饭。小船的船尾放着一瓶水,他一天只需要这个就够了。

男孩把沙丁鱼带回来了,还有用报纸包着的两只鱼饵。他们沿着小路走向小船,感觉着脚下的鹅卵石。他们抬起小船,把它滑进水里。“老伙计,祝你好运。”“祝你好运。”老人说。他把桨上的绳套圈在桨座的钉上,身子前倾,把船桨深深地插进水里,小船便在黑暗中向港口的远方划去。其他的海滩上也有船只驶向大海,现在月亮沉入了山背后,老人看不见这些船,却能听到船桨伸入水中划动的声音。

偶尔会有人在船上说话。但大多数的船只除了划桨的声音都是寂静无声的。离开港口之后,船只便四散开来,每个人都会划向感觉能捕到鱼的那片海域。老人知道他会划到很远的地方。他将陆地的气息抛在身后,向有着干净的清晨气息的海洋深处划去。他划船到了一处海域,看到了海湾的水草发出的磷光。那里被渔夫们叫作“大井”,因为这块水域突然有七百英寻深,水流冲击海床的陡壁形成了漩涡,使得各种各样的鱼儿聚集在此,包括大量的虾子、小鱼,偶尔会有来自深不可测的水底洞穴里大群的乌贼。这些鱼虾夜里浮游到靠近海面,四处游荡的鱼便以它们为食。

黑暗中,老人能感觉到黎明将近。划船时,他听到了飞鱼飞离水面时的颤抖声,还有它们在黑暗中飞翔时坚硬的翅膀所发出的嘶嘶声。老人非常喜爱飞鱼,它们是他在海洋上主要的朋友。他怜惜鸟儿,尤其是那种小巧而柔弱的黑色燕鸥,它们终日飞翔,寻找食物,却几乎总是一无所获。他想,鸟儿的生活比我们人类的还要艰苦,当然那些靠掠夺为食的鸟类和体型壮硕的大鸟除外。为什么像海燕那样的鸟儿生来便如此纤小柔弱,而海洋却如此残忍?大海是仁慈而美丽的,但它可以变得如此残忍,而且又来得那么突然。那些飞着潜入水中捕食的鸟儿,它们的声音弱小而悲戚。对于海洋来说,它们太过于纤弱了。

他总是把海洋当作“海娘子”,那是西班牙语里人们对海洋的爱称。有时,喜欢海洋的人也会说它坏话,但说这些坏话时总是把它当作女人来说的;有些年轻的渔夫(那些在鱼线上拴浮标当鱼漂,买了摩托艇的年轻人——摩托艇是当年鲨鱼肝很值钱的时候买的)会把它叫作“海郎”,把它当男的看。他们提起它就像是在说一个竞争者,一个地方,甚至是一个敌人。但是老人总是把它当作一个女性,她有时大恩大德,有时啥也不给。如果有时她做出狂野或邪恶的事来,那是因为她无法控制自己。老人想,月亮对海洋有着影响,就如同对一个女人那样。

老人平稳地划着船,这丝毫不费力,因为他保持在自己的速度范围内。海面一片平坦,除了水流偶尔卷起的漩涡。他让水流帮他使了三分之一的力。天快亮时老人发现船划得比自己预期在此刻能达到的位置还要远了。我在“深井”忙了一个星期了,还是一无所获,他想。今天我要找成群的鲣鱼和长鳍金枪鱼出没的地方,也许它们之中有条大鱼跟着呢。

天大亮之前,老人布下了鱼饵,让船随水漂流。一只鱼饵下到四十英寻处,一只在七十五英寻,第三只和第四只分别在深蓝的海水中一百英寻和一百二十五英寻处。每只鱼饵头朝下,钓钩的钩身藏在鱼饵里,绑得结结实实,穿得稳稳当当,钓钩所有突出的部分,包括弯曲的部分和尖端都用新鲜的沙丁鱼包裹住。每只沙丁鱼都被钓钩从双眼穿了过去,它们沿着弧度在突出的渔钩背上形成了半个花环的样子。钩子上的每个部分都会让大鱼觉得香气四溢,美味可口。

男孩给了他两条新鲜的小金枪鱼,或者叫作长鳍金枪鱼,它们像铅锤,挂在最深的两条鱼线上,在另外的两根线上,他分别挂了已经用过的一只大青鲹和一条黄鳝,但这两只鱼饵依然完好,又有上好的沙丁鱼来增加香味和吸引力。每条钓线都像一根大铅笔那么粗,线的一端被缠在青皮鱼竿上,这样只要鱼饵一被拉动或触碰,鱼竿就会下沉。每条钓线都有两个四十英寻长的卷线,它们可以迅速跟备用的卷线接起来,以便一旦需要,可以放出三百英寻的线来让鱼拉。

这时老人紧盯着挑在小船一侧的三根鱼竿,观察有没有动静。他轻轻地划着船,保持钓线上下垂直着,停留在合适的深度。天已经很亮了,太阳随时都会升起。

太阳淡淡地从海面升起,老人看到了其他的船只,低低地挨着水面,离海岸不远,顺着水流垂直的方向四散开来。太阳更加明亮了,水面上闪烁着耀眼的光。太阳完全升起时,平坦的水面上反射的光射进他的眼睛里,刺痛了他的双眼,他只顾划船,不朝太阳看。他向水里望去,注视着垂直伸向海底深处的钓线。他把鱼线保持得比任何人的都直,这样在黑暗的湾流的任何一个深度,都会有一只鱼饵在他所希望的位置等着任何游到那里的鱼儿来吃。别的渔夫让鱼饵随水流漂着,有时鱼饵在六十英寻深的时候,渔夫们还以为是在一百英寻呢。

但是他想,我的鱼饵下得多准啊,只是再也交不上好运了。不过谁知道呢?也许今天就转运了呢。每天都是新的一天。那么最好还是交好运吧。但我情愿做得准确。这样运气来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太阳升得更高了。他往东望去时,眼睛不再感到那么痛了。现在只能看到三只船了,它们显得很低,远远的,靠近海岸。

这一辈子,早晨的阳光总是刺痛我的眼睛,他想,但它们还是那么好使。傍晚时分,我能直接盯着太阳看,眼前也不会发黑。阳光的力量在傍晚更强些,但是早晨的却刺眼。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只长翅膀的黑色军舰鸟在前方的天空盘旋。它斜着后掠的翅膀突然迅速向下俯冲,然后又开始盘旋。“它一定是逮住了什么东西,”老人说出声来,“它可不光在看着。”

老人缓慢而平稳地向鸟儿盘旋的地方划去。他不慌不忙,保持鱼线上下垂直。但是他把船往洋流中顺了一下,这样就既能保持鱼线位置,又比刚才没准备利用这只鸟儿时行进得更快一些。

鸟儿往空中飞高了一些,又盘旋起来,翅膀一动不动。突然间它一下潜入水中,老人看到飞鱼猛地跃出水面,拼命地往海洋上空掠去。“海豚,”老人说出声来,“大海豚。”

他把桨搁在一边,从船尾下面拿出一根细钓线。钓线上有鱼线接口和一个中号钓钩,老人拿了一条沙丁鱼钩在上面做饵。他把钓钩抛到船一侧的水中,把上端紧紧地系在船艄的一个环形螺栓上。接着他又在另一根钓线上装上鱼饵,把线卷好放在船尾的阴影里。他又划起船来,望着那只长翅膀的黑鸟低低地飞在水面上觅食。

他看着那鸟儿又再次斜着双翅俯冲到水中,猛烈而又徒劳地拍打着翅膀,追逐着飞鱼。老人看到那些大海豚追赶逃跑的鱼儿时,海面被挤得微微隆起。海豚们在飞鱼身下的水里高速前进,飞鱼落入水里的时候,它们就等在那里了。这可是一大群海豚啊,他想。海豚到处都是,飞鱼很难逃脱。就连那只鸟儿也没机会逮到鱼了。飞鱼对鸟儿来说太大了,而且它们又跑得太快。

他看到飞鱼一次又一次地破水而出,鸟儿一次又一次地徒劳无获。那群鱼已经从我身边游走啦,他想。它们游得太快太远了。但是说不定我能捉到一条掉队的,说不定我的大鱼就在它们附近呢。我的大鱼一定是在什么地方。

陆地上空的云彩这时像山峦一样耸立着,海岸成了一条长长的绿线,背后衬着灰蓝色的小山。海水变成了深蓝色,深得几乎发紫了。向水里望去,老人看到了红色浮游生物在深色的海水里来回穿梭,还有阳光照入水中所产生的奇异的色彩。他看着自己的钓线在水里垂直下沉直到看不见了。老人看到这么多的浮游生物很开心,因为这说明附近有鱼。此时太阳升得更高了,阳光在水中变幻出奇异的色彩,这说明天气不错,陆地上空云朵的形状也说明了这一点。这时鸟儿几乎看不见了,海面上空无一物,只漂浮着几摊被太阳晒得褪了色的黄色马尾藻,一只僧帽水母在船边浮动着,它那凝胶状的气囊发紫,摆出一定的形状,闪现出彩虹般的颜色。它向一边翻个身,然后再翻回来。它像一个泡泡一样高兴地漂浮着,致命的紫色长须在它身后的水里拖出一码那么长。“水母,”老人说,“你这婊子。”他从轻轻摇桨的地方望下去,看到一些和水母触须一样颜色的小鱼,它们在触须之间和气囊所产生的小阴影下浮游着。它们对水母的毒素免疫。但是人可就不同了,要是老人正把一条鱼拉上来时,假若那紫色触须黏在钓线上,老人的胳膊和手就会灼伤起泡,就像毒葛中毒一样。但是这些水母毒素发作得很快,就像被鞭子抽一样的疼。

这些有着彩虹般颜色的泡泡非常美丽,但是它们是海洋里最具有欺骗性的生物了。老人喜欢看大海龟吞吃它们。海龟一看到它们就先从正面接近,然后再闭上眼睛,这样就可以完全躲在龟壳里把水母连身子带触须全部吃掉。老人喜欢看海龟吃水母,也喜欢在暴风雨后的海滩上用长满老茧的双脚把水母踩破,听那啵的一声响。

他喜欢绿海龟和玳瑁,它们体态优美、速度迅捷、价钱极高,对那些体型庞大、笨手笨脚的红海龟则有一种不怀恶意的蔑视,它们的龟壳是黄色的,做爱的方式很奇怪,高高兴兴地吞吃僧帽水母时总是闭着眼睛。

他对海龟并没有什么神秘的看法,尽管在捕龟船上待过很多年。他为所有的海龟,甚至有小艇那样长、重达一吨的大海龟都感到难过。大多数人对海龟很麻木,因为海龟被宰杀分切后,心脏还可以跳动几个小时。但是老人心想,我也有和它们一样的心脏,我的手和脚都和它们的很像。吃海龟白色的蛋可以给他力量,而整个五月他都在吃海龟蛋,这样九月和十月去捕真正的大鱼时,就会有足够的力气。

每天他都会在很多渔夫放渔具的小屋里的一只圆桶中舀出一杯鲨鱼肝油来喝。桶就放在那儿,想喝的渔夫都可以去喝。大多数渔夫讨厌那种味道,但这不比清早起床的感觉更糟,而且鲨鱼肝油会有助于预防感冒,对眼睛也好。

这时老人抬头一看,发现鸟儿又在盘旋了。“它发现鱼了。”他说出声来。并没有飞鱼跃出水面,也没有那种做鱼饵的小鱼四散逃开。但是老人望着望着,看到一条小金枪鱼跃入空中,转了个身,又头朝下掉入水中。在阳光中,金枪鱼银光闪闪,它们一条接一条地四处乱跳,搅得海水翻腾起来,它们长跳着追赶小饵鱼,四面合围驱赶着它们。

它们要不是游得这么快,我可以划到它们中间去,老人想。他眼看着鱼群搅得海水泛着白色的水花,鸟儿这时俯冲下来,扎到水中衔起慌乱中被迫逃到水面上的小饵鱼。“这鸟儿可真是个好帮手。”老人说。正在这时,他脚下连着船尾的那根钓线突然一紧,他在脚上还缠了一道钓线。他把船桨放下,握紧了鱼线,感觉到小金枪鱼颤抖着拉扯的分量,他开始把它往起拉。他越往船里拉,那种颤抖就越加剧,他能看到水中那条鱼蓝色的脊背和金色的两侧,然后一把拉了上来,鱼越过船侧,甩进了船舱。它躺在洒满阳光的船尾,身体呈子弹形,密实紧凑,睁着一双大而痴呆的眼睛。它那干净灵巧的尾巴迅速甩着,不停地颤巍巍地拍打着船板,直到把生命耗尽。老人出于好意,猛击一下它的头,又踢了一脚。在船艄的阴影里,鱼身还在颤抖。“长鳍金枪鱼,”他大声说,“做鱼饵可不错啊,总有十磅吧。”

他不记得从何时起,独自一人时开始自言自语了。很久以前他一个人的时候会唱唱歌,有时是在夜里,那时他独自一人在小渔船或是捕龟船上掌舵。大概是男孩离开他,他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开始自言自语了。但他记不太清了。他和男孩一起捕鱼时,除非有必要,通常都不怎么会讲话。他们会在夜里说话,有时碰到坏天气,被暴风雨所困时也会说话。在海上避免不必要的讲话被认为是一种美德,老人也一直这么认为的,并且始终奉行着。但如今他很多次说出声来,因为没有旁人会受到他的打扰。“要是让别人听到我这么讲话,他们会认为我疯了,”他说出声来,“不过既然我没疯,就不介意他们这么想了。而且有钱人船里会有收音机跟他们讲话,还能听到棒球赛的消息。”

现在可没工夫去想棒球赛了,老人心想。现在只能想着一件事,我生来就是干这个的。那群鱼附近可能有条大鱼跟着,他想。我只逮住了一条吃小鱼时离群的长鳍金枪鱼。它们正在往远处游,游得那么快。今天凡是在海面上露面的都游得很快,是向着东北方向游的。这是不是一天的大好时候?或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天气征兆?

他现在已经看不到海岸那一线绿色了,只能看到蓝色的山顶上现出一圈白色,好像覆盖着积雪以及山峦上空如同高耸的雪山一般的云朵。海水的颜色很深,阳光在水中折射出彩虹般的七色。浮游生物身上无数的小斑点,此时由于太阳升到高高的空中已经看不到了。老人只能看到阳光在蓝色的海水中折射出来的巨大的七彩色,他看着钓线垂直沉入一英里处的海里。

金枪鱼又沉入海里了。渔夫们把这种鱼都叫作金枪鱼,只有出售或是拿它们换鱼饵时才会分门别类地叫。阳光此时热辣了起来,老人感到颈后发烫,划船的时候感觉到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

我可以就这么漂着,他想,睡上那么一觉,只要在脚趾头上缠上钓线就可以了,这样有鱼来就可以叫醒我了。但是今天都第八十五天了,我得好好捕次鱼。

正在这时,老人盯着他的钓线,发现其中一根青皮的鱼竿正猛地下沉。“来了,”他说,“来了。”他把船桨放下,没让小船颠簸一下。他伸手去拉钓线,轻轻地把线夹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他还没感觉到线上的拉力或是重量,就轻轻地扯住线。接着线又动了。这次是尝试性地一拉,拉得不紧也不重,他清楚地知道是什么鱼了。一百英寻的水底,一条马林鱼正在吃裹在钓钩和钩身上的沙丁鱼,而手工制作的钓钩则从小金枪鱼的头里钩出来。

老人轻巧地握住线,轻轻地用左手把它从鱼竿上解开。现在他可以让它在指尖滑动,而不让鱼感觉到一点儿牵引力。

离岸那么远的地方,这个月份的鱼一定很大了,他想。吃吧,大鱼。吃吧。请把鱼饵吃了吧。

这些鱼饵多新鲜啊,你在六百英尺的那么冷的黑暗的水里。在黑暗里转一圈,再回来把鱼饵吃了吧。

他感到钓线被轻轻地一扯,接着就是猛地一拉,肯定是沙丁鱼的头很难从钓钩上被扯下来。然后就没有动静了。“来吧,”老人说出声来,“再转一圈吧。闻闻鱼饵,多香啊!趁新鲜的时候吃吧,吃完还有金枪鱼呢。又硬又凉,美味可口。别害羞,鱼儿。快吃吧。”

他把线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等着,仔细盯着这根线,同时又注意着其他几根。鱼儿很有可能上下游动呢。接着,钓线又被同样轻巧地扯了一下。“它要吃啦,”老人说出声来,“上帝保佑它吃饵吧。”

可它终究没有吃。大鱼游走了,老人什么动静都感觉不到了。“它不可能游走了,”他说,“耶稣知道它不可能游走了。它肯定是转了个圈。可能它从前被钩住过,现在还有点儿记得。”

接着他感到钓线被轻轻地碰了一下,老人很高兴。“它刚才不过是在转身,”他说,“它会吃鱼饵的。”

他很高兴感觉到钓线正被轻轻地扯着,接着突然被猛地一拉,很有分量,令人难以置信。这正是大鱼的重量,他让线一直溜下去,溜啊溜,同时解开了两个备用卷线的第一卷。线在老人的指间轻轻地往下滑,他依然能感觉到大鱼巨大的重量,尽管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施加的压力已经微乎其微了。“好大的一条鱼啊,”他说,“鱼饵横在它嘴里,它现在正衔着它走呢。”

然后它会转身把鱼饵给吞下去的,他想。他没把这话说出来,因为老人知道一件好事若是说了出来,就可能不会发生了。他知道这是一条很大的鱼,想着这鱼正在黑暗里游走,嘴里横衔着金枪鱼。就在这时,他感到大鱼不再游了,但线上的重量还在。接着重量增加了,老人把线放得更长。他一时加大了拇指和食指间的压力,重量又增加了,而且还在直直地往下坠。“上钩了,”他说,“现在我要让它好好吃一顿。”

他让线从指间滑下去,同时伸出左手把两个备用卷线的一端紧紧系在另一根钓线的两个备用卷线的环上。现在他准备好了。他如今有三个四十英寻长的备用卷线了,加上他现在正在用的这根线。“再多吃一点,”他说,“好好吃一顿。”

把鱼饵吃下去,这样钓钩的尖儿就会刺进你的心脏,要你的命,他想。乖乖地浮上来,让我把渔叉刺进你的身体里。好的,你准备好了吗?你吃饭的时间够长了吧?“来吧!”他说出声来,双手猛拉钓线,扯上来一码的线,然后双臂交替不停地用力往上拉,他使出了全身的劲,以身体的重量作为支撑。

一切都是徒劳。大鱼只是慢慢地游开,老人哪怕把它拽上来一英尺也办不到。他的钓线很结实,是专门用来捉大鱼的。他把线横跨在背上使劲拉,直到钓线绷得太紧,水珠从中迸溅出来。接着水里开始发出缓慢的咝咝声,老人依旧攥着钓线,身体死命地抵住座板,仰着往后靠,以抵消钓线所带来的拉力。小船开始缓缓地朝西北方向驶去。

大鱼平稳地游着,老人和它在平静的水面上缓慢地前行。其他的鱼饵还在水里,但是已经无暇顾及了。“我真希望那孩子在我身边,”老人说出声来,“我正被一条鱼拖着,我就是那栓钓线的柱子。我可以把线再收紧点儿。但要是那样的话,大鱼会把线扯断的。我必须全力扯住它,必要的时候把线放出去。感谢上帝这大鱼是在往前游,而不是往下游。”

它要是决心往下游,我可不知道怎么办了。它要是潜入海底,死在那儿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但我得做点什么。我能做的事还有很多。

他用背扛着线,看着它斜在水中,而小船则平稳地朝西北方向驶去。

这会要了它的命,老人心想。它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吧。但是四个小时过去了,大鱼依然拖着小船平稳地往外海游去,钓线还是紧紧地扛在老人背上。“我钩住它的时候是中午,”他说,“可我一直没见着它。”

钓到大鱼之前老人把草帽紧紧地扣在头上,如今草帽却把他的脑门勒得生疼。他也觉得口渴,于是双膝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不去扯动钓线,一直挪步到船尾,再用一只手够到了水瓶。他打开水瓶,喝了一点儿。然后他靠着船尾歇了一会儿。他坐在从桅座上拔下的桅杆和帆上面,尽量什么都不想,忍受着这一切。

他往身后望去,再也看不到任何陆地。这没什么关系,他心想。我总可以靠哈瓦那的灯火指引着回去的。日落前还有两个多小时,也许在此之前大鱼会上来的。若是那个时候还没上来,也许会随着月亮一起浮上来的。再不然就随着日出一起浮出来吧。我的肌肉还没抽筋,我感觉很有力气。嘴里有钓钩的可是它啊。但是把钓线拉成这样的是怎样的一条大鱼啊。它肯定是嘴巴紧咬着线的。我真希望能看到它。只要一眼就好,让我知道跟我对抗的到底是谁。

大鱼一整夜都没有改变行程和方向,老人根据天上的星星可以辨识出来。太阳落山后,空气变冷了,老人身上的汗都干了,冷冷地贴在脊背、手臂和衰老的双腿上。白天的时候他把盖在鱼饵盒上的袋子拿出来,铺在太阳下晒干。太阳落山后他把袋子系在脖子上,披在背上,并且小心地把它挪到背上的那根钓线的下面。袋子垫在钓线下面,他可以前倾靠着船头,这样舒服些。这种姿势其实只不过是不那么难受了,但他却认为已经很舒服了。

我拿它没办法,但它也拿我没办法,他想。只要双方都这么撑着,谁也不能拿谁怎么着。

有一回他站起身来,在小船的一侧朝海里撒了泡尿。他抬头看了下星斗,核对他的航向。钓线从他的肩上直伸进水里,像一道闪闪发亮的磷光。他们现在行进得更缓慢了,来自哈瓦那的灯火不那么明亮了,于是他知道水流定是把他们带向了东方。如果我看不到哈瓦那耀眼的灯火了,那我们肯定是到了更东的地方,他想。要是大鱼的航向一直不变的话,我还能好几个钟头都看得到这灯火呢。不知道今天的棒球大联赛打得怎么样了,他想。要是有个收音机就好了。接着他想,别总惦记着这事儿,想想你现在在做的事吧,可不能做蠢事啊。然后他说出声来,“我真希望男孩在我身边,这样他就能帮我的忙,还能看到现在的情形。”

任何人年老的时候都不应该独自一人,他想。但这是不可避免的。我可得记住在金枪鱼坏掉之前把它吃了,这样才能保持体力。记住,不管你多么不想吃,也得在早上把它吃掉。记住啊,他对自己说。

夜里有两只鼠海豚游到船边,老人能听得到它们在水里翻腾和喷水的声音。他能辨识出雄鼠海豚的喷水声,和雌鼠海豚的叹息声。“它们好啊,”他说,“它们一起玩耍、嬉戏、相亲相爱。它们和飞鱼一样是我们的好兄弟。”

接着他开始同情起他钓到的这条大鱼了。这鱼如此奇妙、特别,不知道它有多大年纪了,他想。我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强壮的大鱼,也没见过哪条鱼行动这么奇特。也许它太聪明了,所以不跳出来。它只要一跳或者往前急冲就可以让我完蛋。但有可能它被钩住很多次了,所以知道这样才是它应战的方法。它可不知道只有一个人在对抗它,而且还是个老头子。但这是条多大的鱼啊,要是鱼肉上好的话,不知道能在市场里卖多大一笔钱呢。它咬饵的时候像条雄鱼,拉扯钓线的时候也像条雄鱼,它应战的时候丝毫没有慌乱。天知道它有没有什么打算,还是和我一样在玩命呢?

他记得有一次他钓上了一对马林鱼中的一条。遇到吃的雄鱼总是让雌鱼先吃,雌鱼上钩后慌乱、狂躁、拼命地挣扎,很快筋疲力尽,而雄鱼自始至终都陪着它,对着钓线往来穿梭,陪着雌鱼在水面上打圈子。那雄鱼离得太近了,老人担心它会用像大镰刀一样锋利的尾巴把钓线割断,那尾巴的大小和形状都像把大镰刀。老人用渔钩把雌鱼叉住,用棍子打它,抓住它的长嘴狠劲打它的头,那嘴像把细剑,边沿粗糙得像砂纸,鱼头被打成了镜子背面的绛色。接着,男孩帮助把雌鱼吊上了船,而雄鱼一直待在船边。当老人清理钓线,整理渔钩的时候,那条雄鱼突然从船边高高地跃上空中,去看雌鱼在哪里。然后落下去,潜入深深的水底,它那淡紫色的双翼,也就是它的胸鳍,大大地张开,露出了身上所有的淡紫色的宽条纹。它非常美丽,老人记得,它一直待在那儿不走。

这是我在它们身上见过的最悲伤的事,老人心想。男孩也很伤心,我们乞求雌鱼的宽恕,迅速地把它宰了。“我真希望男孩能在这儿。”他说出声来,边把身子靠在船尾被磨圆的船板上。从他肩上的钓线,老人感觉着大鱼的力量,它正朝它选择的方向平稳地前行着。

它一旦中了我的圈套,就不得不做出选择了。老人心想。

它的选择是待在幽深黑暗的海水里,远离所有的陷阱、圈套和阴谋。我的选择就是到所有人都未到过的地方去逮住它。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未去过的地方。现在我们被连在一起了,从中午开始就如此。没有人来帮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也许我不该做个渔夫,他想。但是我生来就是干这行的。我一定得记得在天亮之前把金枪鱼给吃了。

拂晓前,有个东西咬住了他身后的鱼饵。他听到鱼竿折断的声音,钓线开始越过船舷急速地往外滑去。黑暗中,他抽出鞘里的刀,用左肩承受了大鱼带来的所有的压力,身子往后靠,就着船舷砍断了钓线。接着他砍断了离他最近的那根钓线,摸黑把两卷备用线圈松的两头系在一起。他灵巧地用一只手做着这些事,把结打牢时,一只脚踩住线圈,免得移动。如今他有六卷备用线圈了。刚才砍断的钓线上各有两个线圈,被大鱼咬住鱼饵的那根钓线上也有两个,现在所有的线圈都连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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