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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10 01:2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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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景行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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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在你身边

我依然在你身边试读:

版权信息COPYRIGHT INFORMATION书名:我依然在你身边作者:景行排版:燕子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6-01ISBN:9787550028470本书由北京白马时光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题记樱花纷飞时

如果只想找一个能驱赶寂寞的人,找谁都该可以的。

但在这个就连星星都快要落下来的夜里,我骗不了我自己。

我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

在分岔路口,在梦中。

虽然明知你不可能在那里。

如果能发生奇迹的话,我想马上见到你。

夏天的回忆在心中回旋着,

霎时消失的悸动。

我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

在明亮的大街,飘着樱花的街上。

虽然明知道你不会来这样的地方。

若能实现愿望的话,我想马上飞到你身边。

我一直在到处搜索关于你的碎片,

周围的小店,或是报纸的一角。

虽然明知那里不会有你的消息,

如果能发生奇迹的话,我想马上见到你。

――摘自歌曲One more time, One more chance“知道吗,听说是秒速5厘米呢……”“什么?”“樱花下落的速度,秒速5厘米。”“你知道得还挺多嘛。”“看起来像不像雪花?”“来年,我们再一起欣赏樱花吧。”

我叫柳若依,二十六岁。

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而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这部叫《秒速5厘米》的片子,泪流满面。

画面很美,音乐也很美。

然而这并不是我哭的原因,若你愿意听,那会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去过箱根吗?那里有壮观美丽的樱花盛宴,还有常年烟雾缭绕的温泉。

幼时的我,就住在那里。

那时我很调皮,趁父亲不注意的时候,我总是爬到花园里的那棵樱花树上看书,休息的时候就看着粉白的花瓣翻飞着飘落。

遇见他的那一天,阳光灿烂。

我躺在树上举着手看指间流泻的光芒,风将裙裾轻轻吹起,让人惬意得几乎要睡着。

听到树下轻微的脚步声时,我俯身看下去。

鞋子就是在那个时候落在他的肩上,在他雪白的衬衫上留下浅灰的痕迹。

他抬起头,看着我,明明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清亮的黑眸里却是与年纪不符的深沉。

在他的注视下,我的脸突然一烫。“对不起。”我道歉,甜甜一笑,很多大人都说,我笑起来像个小天使。

然而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受到这么严重的忽视。

我有点生气。“喂!”我叫住他,依然笑得很甜,“我爬上来但不敢下去了,你能接住我吗?”

天知道,我爬下树的速度快得像只猴子。

他沉默一会儿,走回树下,缓缓张开双臂。

我笑,狠狠地跳向他怀里。

刻意的冲撞让他始料未及,他跌坐在地上,而我趴在他胸前,因为阴谋得逞而笑得恣意。

风吹过,一阵樱花雨纷然而下,飘在我的发上,又掉在他的身上,他的胸口,有很好闻的清新气息,与花香混在一起,熏人欲醉。

他推开我站起来,并未说什么,拍拍身上的花瓣和草叶,向前走去。

我迈着步子,小跑地跟着他。

不远的树下有女人的声音,在声声哀求。“如果我和她真的那么相似,那你可不可以留下我?我不求别的,只想我自己和儿子有安稳的生活。”

又是一个痴心妄想的女人。

我轻蔑地开口:“怎么所有女人见了我爸爸都那样?”

周围的气温忽然骤降,我看见他望着我的眼神里,迸射冷厉的光芒。“妈。”他出声,嗓音冷硬。

我怔住。

而此刻,我那向来优雅的父亲看向我,低柔开口:“若依,叫哥哥。”第一章人生何处不相逢

平安夜,苏黎世大雪。

金色旋转门划出一道炫目的弧线,身着黑色大衣的东方男子缓缓走下台阶,刚点燃一根烟放至唇边,肩膀就搭上一只纤纤玉手:“修,今天去我那里?”“有约了,下次吧。”男人不露痕迹地拉下金发美女的手,笑容温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礼貌疏离。“好吧,”美人遗憾地摆手,“圣诞快乐,亲爱的。”

夜空是薰衣草般安静美丽的颜色,洁白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行人肩头,班霍夫大街积了薄薄一层雪,踩在脚下,发出破碎而寂寞的声音。

记忆里有一个地方,冰雪覆盖如山水画般的清淡幽雅,只见飞花漫天,天地一片安静。

而这里不同,灯火璀璨,车水马龙,连空气都是富丽堂皇的味道。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餐厅或酒馆里觥筹交错,人们侃侃而谈。十字路口,圣诞老人正在给过往路人发送糖果。

都说在这个城市,人人脚下有黄金,每一秒钟在班霍夫大街调动的资金都是天文数字,然而在这闻名遐迩的金融中心,人们的生活步调却依旧如此缓慢悠闲,除非有人抢银行,或者――“站住!兔子,你还我的兔子……”愤怒的娇叱一声高过一声,以英语重复着,最后竟然来了一句中文,“浑蛋!”

大街上,一道灰色的身影迅速掠过,扔下一样东西,然后跳上一辆摩托车疾驰而去。

一个火红的娇小人影紧跟其后,知道再也追不上目标,停下来大口喘气。

视线掠过那个穿白色绒线帽红色大衣的女孩,李修然继续往前走。

咔嚓。

清脆的声音在脚下绽开,他迟疑地停住脚步,蹙眉低下头。“啊,我的兔子!”凄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火红的身影扑了过来,硬是将他撞得后退了几步。“你有没有搞错……你走路不用眼睛的吗?”追着小偷跑了一路的柳若依气息仍不稳,捧着塑料兔子支离破碎的尸体,血泪控诉眼前不长眼的家伙,“钱包被偷了也就算了,人家起码把兔子还给我了啊……现、现在倒好,被你一脚踩扁了。你看它多可怜多惨!”

她抬起头,晶亮的眼眸里已有水光在闪动。“喂,你听得懂我说什么吗?”瞅见杀兔凶手仍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她更来火了。

好端端的平安夜,好不容易离家出走一次,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那人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来,街灯橘色的光照在他脸上,他看着她,静静开口:“我听得懂英语。”

柳若依却看着他,直愣愣地盯着,半天都没说话。“小姐?”李修然眉间轻蹙,“赔多少钱,你说吧。”

就当他今天倒霉,踩到狗屎好了。“你……你赔不起。”小女孩却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反应迟钝。

赔不起?李修然挑眉:“那你想怎样?”“这是限量版的,”她站起来,将兔子挂件惨不忍睹的尸体放到包包里,“花钱也很难找到第二件了。”

她抬起头,目光咻地射向他:“我饿了,我没钱吃饭。”

隔着热气腾腾的奶酪火锅,李修然看着对面的女孩狼吞虎咽。“放这个,放这个。”她鼓着腮帮子,还不忘嘱咐他放食料。

李修然瞅着她毫不见外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揉揉眉心,他感觉体力有些透支,昨天上了一夜班,原本早上可以休息,谁知酒店临时来了大批游客,两场活动又有冲突,直到晚上才得消停,现在被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灾星一折腾,他简直快筋疲力尽了。“你从哪里来的?”他问。“英国。”她咕咚喝了一口果汁,不忘补充一句,“离家出走。”“你几岁?”他拧眉。“十八。”她答,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在他犀利的目光下,终于讪讪地答,“十七,不过再过几个月就十八了。”“你叫什么?”她问。“修。”他答。“我叫伊莎贝拉,你叫我贝拉就好。”她说着假名字,心在跳脸不红。“哦。”他淡淡应声,没打算要记住,丝毫不认为彼此除了今晚还会有什么交集。“我可以借手机给你打电话通知家人。”他好心提醒,毕竟她没了钱包,衣食住行都是问题。“不用,我有去处。”她爽快地摆摆手。

笑话,现在向老爸求救,她的脸还往哪儿搁?士可杀不可辱。原本就是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准备半年不低头的。“是吗?那最好。”李修然扬手,招来侍者付账。“你确定自己OK?”走出店门,他又一次问。

柳若依仰头望着他,笑得灿烂――看不出来,他原来这么温柔体贴的。

她用力点头。“那么,再见。”李修然微微颔首,瞅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唰唰,唰唰。

背后传来脚步声,比他的频率稍快一些,颇有规律。

心里觉得有丝不对劲,他狐疑地转过头。“你跟着我干什么?”他问。“没有啊,我也往那里走。”她甜甜地笑。

他蹙眉,继续往前走。

夜深了,空气越发寒冷。

阿嚏!背后传来清脆的喷嚏声,接二连三。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不回头,大步往前走。

利马特河倒映着点点灯火,波光潋滟。

后面沉寂了一会儿,传来小跑的脚步声。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娇小的身体顿时扑到他怀里。“你为什么忽然停下来?”她捂着撞痛的鼻子,眼泪都涌了出来。“你为什么跟着我?”他望着她。“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晚?”她终于说出真实目的,表情可怜兮兮的。“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他愕然。“好不好?”她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才怪,化成灰她也记得他。

他沉默不语,她又打了一个喷嚏。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眨着大眼,期待地望着他,像个忐忑的洋娃娃。

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他眉心又是一蹙。

车灯扫过,他拦下一辆的士,上车。

她站在车外,看着他英俊但面无表情的侧脸,表情失望之极。“上来,”他忽而转过头,看着她淡淡开口,“如果你不想被冻死的话。”

醒来时室内安静。

若依深呼吸,枕畔里有古龙水的淡淡清香,她的嘴角微微弯起。

坐起身,她打量四周,完全是单身男人的公寓,布置得简单利落。开放式客厅昨晚他睡的沙发上,叠好的毛毯方方正正。

他爱整洁干净的习惯一直没变,一如从前那个少年,黑裤白衬衫,制服外套,眉目清俊。

餐桌上放了几张纸币,留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拿去用。还有他的电话号码。

真是慷慨,大概是希望她拿了钱就再也不要烦他了吧。

铃声响起,若依从背包里将电话掏出来。“程伯伯。”她唤道。致电的是跟随父亲多年的老助手――程定之。“依依,我收到你信用卡的报失记录。看来你离家出走的进展不是很顺利?”那头传来温和慈爱的声音,带着点戏谑。“钱包被偷了,昨晚报失了信用卡,在警察局做了备案。”她乖乖坦白。“那你现在在哪儿?”程定之问。“随身带着一点现金,在一个小旅馆住着。”她撒了个谎。“我让人去接你。”“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若依连忙拒绝,“请你千万不要告诉爸爸,很丢脸的,还有……我想留下来念书。”“念书?念什么课程?”程定之有些惊讶。“爸爸不是一直希望我读酒店管理吗?现在申请来不及,所以我想先找一家语言学校读德语,然后再申请专业课。”

程定之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我告诉你一家银行地址,你到那里报名字,会有人接待你。”“谢谢程伯伯,我会照顾好自己。”愿望达成,若依笑着保证。“我知道,我从不为这个担心。”程定之轻叹,“你和你妈妈不一样,是个坚强的孩子。”

若依握着电话,仍是笑着,鼻子微酸。

推开窗户,天空是宝石一般清澈的蓝色,河水柔波荡漾,岸上白雪连绵,在波光帆影之间,水雾缭绕。

空气清冽,十二月的阳光温暖,安静。

不远处的格罗斯大教堂双塔尖顶闪着光芒,望着河畔悠闲晒太阳的人们,若依轻声笑了。

时光的洪流将彼此冲散,而命运让我们在别处相遇。

书桌上摆着一张合影,大概是他大学的毕业照。

相框里的他淡淡笑着,仿佛在对她微笑,若依感觉有什么如呼吸一样,抚过她的脸庞。

这么多年,他越见沉稳,眉眼间的锋利已消减许多,只是她一眼便可以认出他。

而幼时自己珠圆玉润,脸也肉嘟嘟的,如今是瓜子脸,女大十八变,还真是有据可考。他不记得她不奇怪,更何况,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就不到一年而已。

她记得那年神奈川大雪,她在花园里堆雪人,玩得忘乎所以,转身看见他站在屋檐下,望着天空不知想着什么,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使坏地抓了一个雪球就砸在他身上,他皱了下眉,也没有生气,走到她身旁。“你外套都湿了,会感冒。”他淡淡开口,抬手挥去沾在她帽子上的一簇雪花。

她呆住了,不知是否为了他关切的话,事实上这个家里谁都纵容着她,因为她向来我行我素。

漫天雪花飞舞,他穿一件黑色大衣,手插在口袋里,脸庞的线条如此英俊。“这里的雪真多。”他说。“‘花见’的时候,樱花雨飘落和下雪一样。”她答。“是吗?”他看了她一眼。“喂。”她叫住他离开的脚步。“什么?”他转过身,疑惑地望着她。“来年,我们一起看樱花吧。”她情不自禁地开口。“好。”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

只是后来那个约定没有兑现。

许多年过去,她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也没有他的任何音讯。

原来他在这里。

若依开着窗,在一室橘黄的暮色里等某人回来。

她打开桌上那本书,黑色封面,描金字体上写着Nineteen Eighty-Four,奥威尔的《1984》。

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上面写着:

他们说时间能治愈一切创伤,

他们说你总能把它忘得精光;

但是这些年来的笑容和泪痕,

却仍使我心痛得像刀割一样。

她站起身,自桌上那包烟里抽出一根,点燃站到窗口慢慢吸着。

楼下的石板小径上有个金发少年骑车经过,抬头看见她吹了口哨:“嗨,你好漂亮。”

她吐了口烟,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的美丽。

推开门,李修然看见站在窗口的女孩转过头来,她坐在窗台上,修长的腿晃着,夕阳下烟雾缭绕,衬得那张洁白的小脸格外朦胧。

他微微蹙眉:“你还没到抽烟的年纪。”“我不怕早死,”她跳下来,“开饭。”

李修然看着她煮意大利面,沥干,然后将一早做好的酱汁浇上,端至餐桌。“或许你应该准备好叫外卖。”她坐下来,神情忽然有些迟疑。

他也不说话,只是拿起叉子吃了一口,然后停下。“很难吃?”若依问。

他摇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面。“你在哪里学的?”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呃,威尼斯,叹息桥附近一家小餐厅。”真是糟糕,遇见他后她一直在说谎。

人类的味蕾能储存记忆,她知道自己押对宝了。

对于他母亲,若依其实已经没有太多记忆,记得偶尔有一次看见她在厨房煮面,说他很喜欢这种酱汁,小若依难得地留在厨房看了一会儿。

人的命运,果然会有许多偶然促成的转折点。“你有什么打算?”他问。“我会留下来读书,租一个住处,我家人已替我解决经济问题。”她答。

他点头,并未多问,能这般随性生活的小孩,必定家境优渥,能省去许多别人需要经历的摸爬滚打。“你做什么工作?”她问。“副总经理。”他说了一个名字,是国际连锁酒店集团旗下的著名品牌。“很厉害,”她赞赏地望着他,“你很年轻呢。不过做酒店没时间恋爱啊,我认识一个阿姨是六星酒店高管,快四十了还没结婚。你有女朋友吗?”“没有。”他答。

若依低下头吃面,忍不住微笑。“你笑什么?”他突然开口,狐疑地盯着她。

她被面呛到。第二章不同世界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注定孤独的,虽然表面上他们谈笑风生,长袖善舞。倘若仔细近看,你会发现他们的眼睛里是一片沉寂。

上司瑞贝卡说他像一个完美的工作机器,程序执行得一丝不苟,从来都不出差错,连一个眼神一个微笑的出现都计算得丝毫不差。“可是,太过完美,就显得虚假。”她说。

他笑:“但你一直在为我加薪。”

推开家门,迎接他的是习惯性的黑暗与安静,那个仿佛如天外来客一样的小女孩已经消失不见。

她叫什么……贝拉?很普通的名字,他已经不大确定,印象最深刻的是她那双狡黠明亮的眼睛。

电话留言提示灯在闪烁,他摁开,熟悉的女声传来,带着点忐忑:“修然……你何时有假期?”

只是短短一句,有试探有犹豫有无奈有窘迫,完全不该是一个母亲的口气。

如果父母不懂事,孩子只得快速成长。他努力地长大、独立,内心比外表苍老一倍不止,这样辛苦。

生命里一些黑暗有时逼得人喘不过气,是谁说过,白昼之前,何事不烟消云散。然而那些看不见的黑夜遥遥无期。

清晨他被敲门声惊醒,睡眼蒙眬地去开门。“修,你还在睡?对不起,我以为你这个时候已经醒了。”房东太太玛嘉歉意地看着他,她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妇人,热心和善,虽然有时有些热情过头。“今天我休假,有事吗?”他抚了一把脸问。“我是要告诉你,你对面的这套公寓我租给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她也是华人哦,叫贝……”“贝拉!”清脆的声音自楼梯口响起,有人蹦蹦跳跳地跑上来。

李修然一愣,看见那名天外来客又出现在眼前,而她正瞪大眼看着他。

天哪,一大早就有这样的美景。若依望着眼前裸着上身只穿一条拳击短裤的男人,他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因为睡意未消而有些蒙眬,肌肉线条堪称完美……她张了张嘴,终于梦游般地冒出一句:“你好性感……”“我认识她,我继续去睡了。”李修然嘴角抽动了一下,不自在地冲玛嘉丢出一句,就把门关上了。

见鬼。

他低咒一声回到床上,想着刚才某人垂涎三尺的表情,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居然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给调戏了。她的眼神,就这么直接地、毫无保留地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个遍,而那张白净俏丽的小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

下腹忽然一热,他又忍不住咒骂一声……应该是这段日子他忙得过于清心寡欲了。

再醒来已是下午一点多,房间昏暗,只有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透出一道光,刺得眼睛疼。他想起幼时落魄的时候,母亲带着他在火车上逃票,她把他掩在裙摆后,小小的他躲在座椅下的黑暗里,看着地面上透进来的那道细细的光线,觉得恐惧、窒息。列车咔嚓咔嚓地晃动着,车轮滚过轨道的声音每一下都敲在他心上。

就这样一路颠簸,遇到很多事,辛酸甜蜜悲苦可笑的,很多人,好的,坏的,外表凶恶实则软弱的,看似温文有礼实则冷血残酷的……他不愿意回想过往,努力尽数忘记。

生活如骑车,要平衡就必须向前进。

洗漱完毕,他推开阳台的门走出去,外面是大好晴天。“嗨。”有人打招呼,语气轻快。

他转过身,看到隔壁阳台上,少女娉婷而立。

白色的运动外套,乌黑的头发,雪白的肌肤,漆黑的眼睛。她看起来如此干净,如一朵香水百合。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我的耳钉找不到了,可能在你家。”她开口。“你确定?”他挑眉。“不确定,但我想去你家找找。”她微笑。“好,”他点头,“我给你开门。”“不用。”他刚要回房间,她却出声阻止,然后他看见她爬到阳台上,显然打算跳过来。“你小心点……”来不及提醒,她已经从天而降,他下意识地迎上前,将她抱了个满怀。

他皱眉,惊魂未定。而她却紧紧搂着他的腰,咯咯直笑。“你身上好香。”她抬起头,睫毛扑闪,“用什么香水?”“我没用香水。”他不露痕迹地将她的手拉下,再次肯定她是个煞星。“怎么会,明明很香。”她不信,吸了吸鼻子。“刚洗过澡,”他拉开门,口气淡淡的,“你找你的耳钉吧。”

她奔进屋,来回转了几圈,从书桌的角落里捏出两枚耳钉,侧首戴在耳朵上。

他觉得眼熟,然后想起来上司瑞贝卡也有这样一对,Chanel的山茶花耳钉。小小年纪,她戴出与瑞贝卡截然不同的风情,配着那身运动服,她身上有的只是与生俱来的贵气,不张扬,却不容忽视。

这个女孩与他是不同世界的人,他点燃一根烟,站到阳台上去抽。“无论如何,你帮过我。”她站在他身后轻声开口,“你要我怎么谢你?”“不用。”他答,眯着眼看远处阳光下的水面,天鹅正成群飞向蓝天。如今他的世界日复一日,这样安逸,很好。

若依望着他浸在光影中的侧脸,他的表情风轻云淡,总是难以让她窥出喜忧,这一点多少年都没变过。

她咬唇,觉得有些气恼,她想走进他的世界,想走进他心里瞧一瞧,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景象。

方才从阳台上跳进他怀里的时候,她想起幼时他在树下接住她的情景。那一刻,她仿佛又闻到那日的樱花香气,而他身上的气息,一直这么干净。“我允你一件事,”她看着他,笑容动人,“无论是什么,将来,只要你找我兑现,我便做到。”

他微微一笑,不予置评。

好狂妄的口气,只有未知世间疾苦的天真孩子才敢如此许诺。“就这么说定了。”她不亦乐乎地唱着独角戏,态度坚定。

他仍是淡笑,感觉眉心微凉。

抬起头,只见阳光下细碎的雪花飞扬而下,如此闪耀。

十二月的晴天午后,忽然下起大雪,美得让人屏息。

他转过头,身后已经空无一人。“喂,”隔着雪花漫漫,她站在隔壁阳台上朝他笑着,“记住,我欠你一次。”“嗨,帅哥。”身材火辣的长腿美女走过大堂,传来一记飞吻。

李修然微微一笑,在目送她走进电梯后,眼神转为锐利。

他转过头看向前台。“是昨晚跟607号房霍恩先生来的,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妓女。”前台小姐在他询问的目光下,犹豫地回答。“那霍恩先生呢?”他问。“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前台回答。“她叫了什么客房服务?”“到目前为止,全套香薰美容按摩,一瓶2000年份的木桐。”“配她刚才拿进去的薯条和汉堡?倒是好品位,”李修然看着她,“如果她真的是妓女,又在霍恩先生回来之前消失,那一大笔账单谁来付?”

禁止性工作者出入并留住酒店是规矩,但问题是你无法敲开一个五星级酒店女住客的门,问她一句:“你是否是妓女?”如果出错,就不是道歉可以解决的事情。“请你离开,下次我们就不会这么客气了。”电梯门又打开,一男一女走了出来,是礼宾部经理马特和刚才那个朝他飞吻的妖娆女子。“马特,怎么回事?”李修然问道。“我正请她离开。”马特看着他,向他递了个眼色。

李修然顿时明白,等他回来时问道:“你是怎么确定的?”“我们一个实习生发现的。”马特回答。“礼宾部来了新的实习生?”“是编外制工读生,我想这个我能决定,所以没向你和瑞贝卡汇报。要不我现在让她来见你一下?”马特询问。“不用,这些事你决定就好。”李修然摇头。

正欲离开,忽而听见马特拿起对讲机说了一个名字,他顿时停住脚步转过身:“那个实习生,你还是让她来见我一下。”

若依偷眼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男子,心里有些忐忑。

他终于放下手里那本护照,抬头看着她:“我记得你说你十七岁。”“你记错了……”若依呵呵干笑。

李修然扫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这本护照做得以假乱真,为你离家出走逃离‘追捕’助力不少吧。”

若依垮下脸:“我只是改了生日和姓,我一不偷二不抢,正要学酒店管理,只是想找份工作感受一下而已。”

她当然不会承认,她连名字也改了。

李修然喝了口咖啡,斯文的面孔上仍没什么表情。“你怎么发现那个女人是妓女的?”他问。“马特说霍恩先生很有钱,她自称是他太太,可她的鞋子是假货。”“你怎么知道那是假货?”“因为我有一双一样的,她那双无论皮革、质地还是装饰,都差远了。”若依诚实地回答,“后来我和她搭讪,去她房间聊天,聊名牌衣服包包啦这些东西,她说的很多话都是张冠李戴。”“马特问你时,你怎么回答的?”他瞅着她。“我说我从网络上看到那双鞋360度的广告,而且我平时狂爱看时尚杂志。”若依狡黠地一笑。

李修然嘴角微勾,抬眼望着她时却仍是神情平静,“不想被我扫地出门,就安分一点。”

若依大力点头。“修……”金发美人眷恋地搂住男人结实的腰背,纤手挑逗地在他光裸的胸前游移着,“再留一会儿,好不好?”

李修然并未回头,抽了一口烟,表情淡然地望着落地窗外的满城灯火:“该出去上班了,你不怕时间久了被人发现吗?”“这里有十二层一百三十六个房间,谁会发现我们?”金发美人不以为然地挑眉,“再说,我是管客房部的。”

李修然微微一笑,转过身径自走到床前拾起衬衫穿上。“那么,麻烦你让人收拾一下这个房间,伊萨。”他看向表情有些失望的女人,转身离开。

刚拉开门,迎头就撞上一张熟悉的面孔。“咦,是你。”若依讶异地望着他,下意识地要往房间里看,他却已带上门,不动声色地望着她。“你快下班了。”他抬手看看表。“嗯。”若依点头,跟着他往电梯走。

电梯里,她眨着明亮的大眼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你想说什么?”李修然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你……是不是刚才偷腥去了?”她一开口,便看见他瞪着她,表情一僵。“我没有偷看!”若依仿佛被踩着了尾巴,连忙为自己的清白辩解,她指指他的脖子,“那里,有个口红印。”

该死,是伊萨。

李修然伸手往脖子上抹了一把,有些郁闷地看着对面那个拼命忍笑的死小孩。“老大,这下你有把柄在我手里哦。”她看着他,笑得很坏,很贼,颊边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彼此彼此。”他看着她,已恢复镇定。“没事,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若依了然地安慰。

他不说话,懒得搭理她。“你爱她吗?还是纯粹为了肉体的快乐?”她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是想去酒店内刊做记者吗?”他牙关紧咬。“你一定不爱她,”她看着他,美眸锐利,“你是一个不容易爱人的人。”

李修然怔住。

这一刻,眼前小小女子的眼神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仿佛真被她看穿了一般。

――哥,长大了我娶你。我要你做世界上最英俊的新郎。

我要优子、奈美……全世界的女孩都羡慕我。

――若依喜欢我?

――是,我喜欢你。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爸爸、你妈妈和这个家里其他人,可是我知道你喜欢我。

――若依……你是个笨蛋。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他骤然回神。“少说话,多做事。”他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走了出去。

若依瞪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电梯门又合上,带着她缓缓上升。“贝拉甜心,工作时间走神,在想什么?”马特站到若依身后笑问。“我在思考人生的意义。”若依狡黠一笑。“很好,首先让我来告诉你人生的轨迹:六岁至二十五岁,读书,玩乐;二十五至三十五,结婚生子,工作,储蓄……”马特娓娓道来。

若依痛苦地捂住耳朵:“马特,我今年才十八,尚连轰轰烈烈的爱情都没有体会过。”“相信我,轰轰烈烈的爱情通常都没有好结果,”马特的声音小了下去,“修在看我们。”

若依连忙站正,慌张地四下张望,然后才发现马特在捉弄她。“你成天想什么可逃不过我的眼睛,”马特取笑,“周四是店庆晚宴,你参不参加?”“我那天不上班啊,不来了。”若依答。“你确定?”马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到时有特别节目,挑出酒店最英俊的六名男员工编号,瑞贝卡抽签,被抽中的女士可以得相应号数帅哥的一吻并与之共舞。”“听说,瑞贝卡把修也逼上阵了。”马特瞅着她,不忘补充。

若依眼睛一亮:“谁负责准备活动?”“正是在下,”马特优雅欠身,“想知道我能做什么吗?”

若依甜甜一笑:“酒吧的老威廉说他那里新进一批上等的哈瓦那,我想我应该能骗来一两根的。”第三章我只是想多看你几眼

若依站在人群里,看着灯光下英挺的身影。相形身边几位金发碧眼的西方帅哥,他并不是最漂亮的男子,甚至还有意无意地退至不起眼的角落,可是那种沉静自得的气质,深深地吸引着她的视线。

她捏着手中的小小号码牌,觉得掌心潮热,沁出薄薄的汗来。这样的感觉好陌生,世上许多事物于她都是信手拈来,不似这番甜蜜的折磨。

一走神,竟没有听见台上的瑞贝卡报了哪个数字,只觉明亮的灯光忽然兜头砸下,身旁的人齐齐看着她,微笑鼓掌。

她猝不及防,双颊顿时通红,下意识地看向台上某人,他的表情难得地有些僵硬。她踩着轻飘飘的步子走上前,以轻淡的笑意掩饰紧张,微微仰起头望着他。

李修然走下去,如墨的黑眸凝视她,向她缓缓伸出手。

若依怔怔地瞪大眼,看着俯下的俊颜。“闭上眼。”他似是无奈地轻叹一声。

她“哦”了一声,乖乖合上双眼,感觉唇上软软的,有点发烫。

很是节制的一吻,蜻蜓点水一般,他退开身。

若依看着他,闷声道:“我以为是法式热吻。”

他瞅着她,轻声道:“公众场合猥亵未成年少女,令尊知道怕是饶不了我。”“现在十三四岁女孩怀孕的已有很多。”她反驳。

爵士乐响起,台上一位拉美裔美女款款而唱。

肩膀上传来他掌心的温热,若依有些迷醉。“那是什么歌?听起来耳熟。”她问。“Love is here to stay.”他答。

亲爱的,我们长路相伴。

时光飞逝,落基山脉可能会消失,直布罗陀可能会沉没,但我们的爱,从此刻起延续永远……歌词写得很好,若依心中感叹。

她偷偷地、放肆地任自己的手游移至他的腰上,他感觉到了,身子微微一僵,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别乱动。”他低声道。

若依低着头抿唇不说话,颊边分明浮起浅浅一涡。“这首歌真好听,永远唱下去该多好。”她叹息。“你可以去那位歌手后背找找可有电池盒,可有repeat键。”他缓缓开口。若依扑哧笑出声来。

李修然望着眼前灿烂的笑颜,嘴角也弯起愉悦的弧度。

然而这时却一曲终了,美好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侍者这时端了香槟经过,若依叫住他,拿起一杯潇洒饮尽,转头看见某人蹙眉看着她。

她咯咯笑,额抵在他硬实的胸前:“又想说我还不到喝酒的年纪是不是?放心,我小时候就曾喝得大醉。”

落花时节,一杯清酒下肚,小小柳若依在树下睡得不省人事,急煞一家人。睁开眼却见他母亲回手就甩了他一耳光:叫你看好妹妹,你怎么回事?而他表情漠然,不说话。

有多少往事难忘,有多少季节已经过去。

李修然不露痕迹地扶起她的手臂,微微退后。“小心真的醉了,明天还要去上课。”他说。

若依抬头看着他,眼神清亮,叫人不敢直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微微一笑,“如果我做得不够好,我很抱歉。”

他怔住,半晌才答:“该说抱歉的是我。”他的声音如此冷静,若依呆呆地望着他,只觉得心里酸痛,说不出话来。

翌日,若依睡了懒觉,起来时早已误了上课的时间。于是索性穿衣洗漱,下楼往河边走。

天空蓝得明媚耀眼,而她却觉得心情沮丧阴暗。

一旁看书的老伯转过身来,朝她微笑。“天气这么冷,你为什么还在外边看书?”若依见他戴着手套费力地翻书页,不由好奇。“我同妻子吵架,被赶了出来,她又未给我分文,我不能去咖啡馆,只好到这里来。”老伯笑道。“为什么吵架呢?”若依挑眉。“为一片吐司究竟该抹黄油还是低糖柑橘酱。”

若依愕然:“是否每份爱情都会变成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老伯笑:“等你老了你便会知道那也是幸运。”

若依摇头:“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便难过得要死。”“哈哈,”老伯又笑,“情场如战场,有人胜便有人负,要是怕一开始就不要发动战争,免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可你还年轻,死一次也可复生。”“若是他不肯应战呢?”“那就逼得他束手就擒。”“要是打不过他呢?”“那就壮烈地在他面前死一回,好叫他记得你一辈子。”

若依站起身来:“先生,我请你喝杯咖啡可好?”

老伯正要开腔,不远处已经有位老妇人朝他们吆喝起来:“喂,你还吃不吃早餐了?”

老伯耸耸肩笑道:“看,年轻人,这就是我说的幸运,我去享用我的黄油面包了,再见。”

一名出色的星级酒店礼宾人员,他应该无所不知,如一本行走的本地黄页,他可以插队替你买到音乐会的抢手门票,他知道你喜欢且适合什么样的衣服,他会告诉你哪家餐厅的海鲜最美味,甚至知道哪家脱衣舞娘最正点,哪家地下赌场最刺激――而若依正努力跟马特学着这些有关吃喝嫖赌玩乐的一切,也发现与马特每天收到的小费相比,他那点薪水完全不值一提。“贝拉,”美女前台菲比唤住她,“1109号房要一束保加利亚空运红玫瑰,你知道哪里有是不是?半小时内必须送来。”

若依点头,开始拨打花店电话:“这样急,难道赶着求婚?”“正是,多贵都要,有多少要多少,都记在房客韦伯先生的账上。”菲比的表情充满艳羡,“这世上总有幸运女子。”

若依拍拍她的肩安慰:“你的运气正在路上。”

等到花送来,满满一捧盈怀,若依抽了一枝递给菲比,朝她调皮眨眼,菲比心花怒放:“贝拉你最可爱。”

他人说她再多可爱有何用啊,若依叹气,捧着花走向电梯,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神情沮丧。

此刻叫她恼恨的某人便是扑克牌里的J,永远都撇着冷脸,不肯对她正眼相看。

李修然经过大堂,菲比连忙将花藏在身后,可那一抹鲜艳已叫他瞧了去。他环视四周,淡淡地问了一句:“贝拉呢,她不在这里当值去了哪里?”

菲比只得老实回答:“她上十一层给客人送玫瑰。”

若依走出电梯,穿过走廊,依稀听见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像是花瓶坠地。

她停住脚步凝神听了一会儿,四下安静,只有一两间房间电视开得大声,略有声响透出来。站在1109号房前,她按下门铃:“韦伯先生,您要的玫瑰给您送来了。”

没有人应声,连脚步声也没有。她又喊了两遍,料定他们出门了,于是决定将花先放到房间里。

读卡器嘀的一声,她推开门,忽然背脊生凉,目光刚触及地毯某处,她的头发已被人自头顶一把揪起,她被狠狠地拉了进去,整个人都摔在地上,额头磕上桌角,一阵头昏眼花之后,颈上便划过尖锐的疼痛,她呼吸急促,痛得全身冷汗都冒出来。

眼看索命的银光再度划下,她撇过头,下一刻却被人紧紧拥在怀里。“贝拉,贝拉,是我,你听得见吗?”熟悉的嗓音连声地唤着她,她吃力地睁开眼,看着面前那张愤怒而焦灼的俊颜,她虚弱若稚子,此刻却又觉得万般委屈,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触碰那人的脸,嗫嚅道:“我好痛,你不要不理我……”

不及李修然开口说什么,她已经昏迷过去,制服上衣上尽是血污,触目惊心。

转眼医护人员已经赶来,看见李修然仍抱着她,并提醒:“先生,请你让一下。”

他这才退开身来,站到一旁,听见医生在报告:“伤者颈部八厘米刀伤,额角疑似碰撞所致瘀血,目前不排除脑震荡可能。”“可怜的贝拉。”马特心痛叹气,紧跟着担架出门,转头看向李修然,却见他怔怔地站在那里,望着一手的血色发呆,然后仿佛梦游一般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直至警察前来问话。

若依醒来时,依稀看见床前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她吃力地睁开眼,是马特。“看到我失望的表情如此明显,看来你应该没有脑震荡。”马特微笑,“修在酒店轮班,那天你出事,他要负责任,瑞贝卡吓得不轻,应该把怒气都斥之于他。”“我又没有问他,”若依喉咙沙哑,“马特,我可有破相?”

她感觉脖子和脑袋都包得严严实实,如唐人街吃过的粽子一般。“没有,依旧是美少女。”马特失笑,连忙安慰她。“我怎么这么倒霉。”她表情哀怨。“韦伯先生原本要求婚,为此特地约女友来这里浪漫旅行,谁知却发现对方原来背叛他许久,于是由爱生恨,争执激烈时便随手自旅行箱里拿了瑞士军刀捅向昔日爱人,你突然进门,他恐慌之中便对你下毒手。”马特解释,不胜唏嘘,“情海生波,果然可怕。”“你们怎么发现我的?”若依问。“你的对讲机掉在房门外,是修发现的,他觉得不对劲,便开门闯了进去。”

马特瞅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当时他抱着你,脸色铁青,我难得见他这样慌乱。”

若依抿唇,心中泛起一丝甜,感觉颈间的疼痛都缓和了一些。

念她体力虚弱,马特与她说了会儿话便让她继续睡,意识再恢复时,她闻到空气里的细微的香水味,混着点烟草气息,清淡熟悉。

她轻声开口:“是你,对不对?”

站在床边的李修然看着她,她仍闭着眼,若不是那微微弯起的嘴角,他差点以为自己幻听。“是我。”他答,不知怎么了,声音也有些低哑。“你身上的味道总是这么好闻,”若依缓缓睁开眼,对上他的视线,“昨天我闻到的时候,就知道是你来救我,所以可以放心地昏过去。”“原来你厉害到能控制自己的昏迷时间了。”他唇角微扬,略带嘲讽的笑意仍然温暖,“世上用同款香水的人很多,你怎么分得清?”“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气息,然后和香水组成不同的味道,你的我记得。”她看着他,“我鼻子很灵的,我爸说像小狗一样。”“猪的鼻子更灵。”他淡淡开口,“要不要喝水?”

若依点头,但仍不忘抗议:“你才是猪。”“相信我,你现在这副尊容,和猪头不相上下。”李修然往水杯里插了吸管,凑到她唇边,免得她受了伤的脖子乱动。

若依脸色大变:“我要镜子。”

其实她已猜到,脑袋包成这样,又昏睡这么久,她的脸不浮肿才怪。“修,我出事,责任在你?”她又问。“我是副总,而且昨天瑞贝卡休息,是我的班,自然出什么事我都要负责。”他答。“那你怎么补偿我?”若依眨着眼睛望着他。

李修然瞥了她一眼:“你想怎样?”“你现在说,贝拉你好美。”她一本正经地命令他。

李修然却是表情一僵,眉心蹙起:“这么恶心的话我说不出口。”

而她现在,实在跟“美”字沾不上边。

若依气结。

瞅着那张面无表情的俊颜,她不肯放弃:“那我说问题,你回答是,比如说,我问‘我现在是不是很美?’你答‘是。’”“安分休息。”他懒得理她这些古怪主意。

若依扁嘴,纱布围着的那张小脸堆满委屈,狼狈又可怜。

李修然瞧见了,眉头越发紧拧:“问吧。”“我是否很美?”“是。”“我想吃Spruengli巧克力,你明天是否会买给我?”“是。”“你是否喜欢我?”“是――”他一怔,顿时警觉地住口。

若依看着他,表情平静:“我听见了呢。”

他沉默良久,才徐徐出声:“等你伤好后,不用再去上班了,这份兼职对你而言本就多余。”

若依怔怔地望着他,低声道:“我只是想多看你几眼,多一些与你相处的时间。”

李修然心头一震,却仍是不动声色。而她竟伸出手来,轻轻触碰他的脸颊,指尖的温柔带着无限眷恋。

他忽而想起,她受伤昏迷之时,也是这个动作。

她说:“我好痛,你不要不理我。”

他微微侧首,躲开她的手,也躲开她在他心底若有若无的撩拨。第四章你为什么害怕“好痛。”若依条件反射地往后闪躲。

温暖的大掌把住她的肩头,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谁让你晚上睡觉时抓脖子,隔着纱布都把伤口弄破了,”李修然蹙眉替她换上新的纱布,“这样下去,去疤手术都没用。”

出院后,基本都是由他替她换药,可她的爪子总是不会闲着,夜里睡觉时不时地去问候伤口,缝合的地方都快被她挠裂了,白皙的肌肤上,那道蚯蚓般的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可是又痛又痒,真的很难忍,你没受过伤,你怎么知道。”若依不服气地反驳。“我知道,”李修然淡淡瞥了她一眼,“但我能忍住,不像你,看来得把你的手捆起来才行。”

若依瞪大眼,气鼓鼓地看他,模样可爱。

李修然收回视线,站起身:“晚饭想吃什么?”“我不想吃外卖,我想吃你做的饭。”若依答。“你确定?”他看向她,有点迟疑。“你最擅长的是什么?”若依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答:“热狗。”

若依哈哈大笑,牵动伤口,又痛得龇牙咧嘴。

面包,香肠,番茄酱,黄芥末酱,一个热狗原料不过四样,所需做的不过就是把面包和香肠烤热,这男人居然还好意思说他最擅长热狗?

李修然不搭理她,径自开冰箱拿香肠,预热烤箱。

他的原则向来是少说话,多做事,尤其面对没有共同语言的人。

十分钟后,冒着热气的热狗出现在若依面前。

她看着他拿着酱瓶,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夕阳的霞光落在白色的餐盘上,连着他的侧脸也染上朦胧的金色,他抿着唇,嘴角因此勾出轻浅的弧度。

若依看得痴了。她怎么会觉得一个男人挤番茄酱也这样性感。

餐盘递到眼前,她愣愣地拿了热狗,咬了一口,居然很是美味。

完蛋了啊你,柳若依,她在心里轻叹,以前根本不爱这些快餐食品的,今日竟爱人及“狗”。“真的很好吃。”她笑,诚实赞叹。

李修然淡应一声,吃着他的那份。

若依瞧不惯他这闷样,嘴角浮现一丝坏笑,她突然出手一推,刹那,他出手极快,竟挡住了她的手。

若依愕然地望着他――他的反应竟如此之迅猛,仿佛条件反射一样。“我怎么觉得,你像电影里那种深藏不露的高手?”若依眨着眼睛,半开玩笑地问。

他静静望着她,眸光一暗:“别闹。”

若依微微笑着,不说话。

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时,他蹙眉生气时都觉良辰,他沉默无言都是美景。

母亲又在煮茶。她低着头,穿了一身桃红色的和服,领口很低,露出胸口白皙丰腴的肌肤。她涂了浓浓的口红,笑着将茶杯递给对面的男人,那人的面孔模糊不清。“妈妈,谁是我爸?”

他听见自己鼓起勇气问,声音仍是怯怯。“我记不清他名字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母亲轻佻地一笑,他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混混。

有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低下头,看到玻璃杯的碎片深深地扎进自己的手心,鲜血淋漓,正顺着掌纹往下滴……

他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四周一片黑暗。

门铃突然响起。

他下床,走过去开门。“好冷,快让我进去。”橘黄的灯光下,若依穿着短裤,吊带背心,抱了个枕头一头扎进屋来。

他开灯,愕然瞪着她,然后发现她脖子上的纱布又有淡淡的血色。“你带着枕头来干什么?”他问。“我刚才做噩梦了,一个人睡害怕,”她的声音有些委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还有,或者你真的可以考虑把我的手绑起来。”

说完,她竟大大咧咧地躺到他床上,摊开双手:“来,绑吧。”

李修然抚了一把脸,觉得有些无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若依看着他:“我说过,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我做得不够好,我很抱歉。”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床边,弯下腰与她对视:“小女孩,不要做梦了好不好?更不要对我发梦。”

做梦是件坏事,噩梦会让人害怕,好梦醒来也是空。所以何必?只因为在梦里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得到与失去?“你所谓的梦,对我而言是现实。”若依看着他,轻声开口,“你是我从小到大第一个喜欢的人呢,如果被你拒绝,我大概会伤心一辈子吧,到老了想起来也会难过。”

她目光如此温柔诚恳,竟让李修然说不出话来。“你可以把我当成枕头、冰箱、桌子、椅子,这屋里的一件摆设,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你为什么害怕?”

他心中一震:“我无须害怕什么。”“你骗我,我感觉得到。你习惯一个人,害怕累赘,”若依伸手按在他心口上,看着他的眼睛,“但我以后,也许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喜欢的人吧,所以,你不要怕。”

言罢,她拍拍身侧的床:“好了,睡吧。”

李修然望着她安静的娇颜,竟觉挫败。

灯光熄灭,若依感觉旁边的床位微微下陷。

她缓缓睁开眼,听见黑暗中他平稳的呼吸。

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群中,邂逅只不过是擦肩而过时一次转身,若彼此都转身,也许从此寻获一个天堂,而她愿意等他回头发现她。

一阵冷风突然吹上脸,若依睁开眼,身旁的李修然已经猛地坐起身,她惊呼,整个人也被他带起,才发现她似乎是抱着他的手臂睡了一夜。“早上好,修。”窗台上跳下一个人来,似乎完全没有发觉自己这种入室的方式有何不妥。

若依看着来人,绝对英俊的金发帅哥,外表简直颠倒众生无懈可击。“雅各,滚出卧室。”李修然蹙眉,低沉出声。“抱歉,不知道你抱着个小美人共眠,不像你的风格啊,”雅各的目光饶有兴趣地扫过若依光洁的肩头,“你不是一般只搞不睡的吗……”“闭嘴。”李修然给了他一记冷眼。

若依看着雅各大摇大摆的背影,迟疑地问他:“你朋友?挺帅的,还真特别。”

李修然瞅了她一眼,没说话,翻身下床。

若依刚抬起头,一件衬衫从天而降,罩在她脑袋上。“穿上。”李修然蹙眉看着她清凉的打扮,没有忘记刚才雅各放肆打量她的眼神,“你回你自己那里吧。”

若依不明白他为何语气这样疏离,顿觉有些委屈。“可以一起吃早餐吗?”她走了几步,又回头依依不舍地问。“我不是你保姆。”他回道,有些不耐烦。

若依一抿唇,觉得有些受伤,她转身往客厅走。

刚到门口,有人忽然从背后一把搂住她的腰。她诧异地转过头,一个热吻忽然落在她唇上,放肆恣意,滚烫的舌侵占了她的唇腔,轻佻且霸道地纠缠……她震惊地瞪大眼看向眼前的面孔――竟是雅各!而他的手,此刻已游移至她胸部。“放开我!”她拼命推开他,可他仍魅惑地笑着,怎么也不放手。

突然,他整个人都被拉向后方,撞上了一旁的书柜。“修――”他还没开口,李修然已经朝他那张俊脸揍了一拳。“你发什么神经?不就是个小雏儿――”他闪过好友第二记重拳,蓦地醒悟,“她是你女人?”“不是。”李修然狠狠盯着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出声。

他看向门边的小人儿,心脏顿时纠结。

她正狠狠地用手背擦着自己的嘴唇,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脸颊,眼睛已经哭得通红。“贝拉……”他艰难开口,忽然觉得胸口紧窒。

若依拉开门便冲了出去。

早晨的阳光照得双目刺痛。

没跑多远若依就被拉住,她也不反抗,只是挣开手,默默靠在墙上,哭着不说话。“雅各就是那种性格,他误会了,我替他道歉。”李修然解释,无奈地注视她低垂的小脸。

若依不说话,雅各的冒犯只是导火索,真正叫她伤心的是他莫名其妙冷漠的态度。

电影里说:“Still waters certainly run deep.”。静水流深。人的感情一旦深沉,也会显得寡薄。她总以为,在他平静的目光之后,藏着许多不欲人知的心事与情感。

这个二十四岁的男人,身上有着太多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与隐忍,深深地叫她迷惑,自幼时便是如此。

她想起年少时他坐在走廊里与老师下围棋,拈子沉思,样子清冷磊落。

后来有一天她问父亲,莉姨和修然哥哥呢?

父亲看着她淡淡一笑,你记住,若依,我们家就爸爸和你两个人。其他人都不重要。

从此他便在她年少生活里消失。后来渐渐长大,她遇见许多朋友,家财万贯养尊处优的少爷千金,或者背个破背包到处旅游思想简单、健康开朗的欧美穷学生……但没有一个似他。

她以为她已经忘了他的,在她脑海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直到那天,他走到路灯下,静静凝视她,她的心里才涌出一句,原来你在这里。

好奇怪,有很多事情原本以为记不起,原来一直在心底。“喂,这么冷的天,你们穿这么少是要去晨练吗?”房东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头顶炸起。

她站在窗口朝他们和蔼地笑着,咖啡与奶油的香气飘了出来。

若依这才觉得冷,她套了一件衬衫,而李修然只穿了短袖T恤。“回去吧,会着凉。”他轻声开口。

若依默然往回走,脸上泪痕已干。

聪明女子会哭但不会闹,凡事适可而止才不叫人生厌。更何况,觉得受伤是自己甘愿被伤害。

李修然看着她拿钥匙开门,进屋,然后她转身望着他。

他心头一震,但不动声色。“我只不过是喜欢你。”若依看着他低声道,然后关上门。

他怔住,半晌才转身。

进了客厅,却见雅各慵懒地倚在沙发上,拿着餐刀往吐司上抹花生酱。

他瞥了一眼李修然,语气有些嘲讽:“原来你深陷情网了?真教人吃惊哪。”

后者不出声,在他对面坐下点燃一根烟。

铃声响,他瞅了一眼屏幕,接起电话:“听风。”“雅各已经到你那了?”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自听筒传来,“这次他遇到点麻烦,要烦你帮着解决一下。”“我明白。”李修然语气平静。“谢谢你,修然,”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你知道你是自由的。”

李修然淡然一笑:“听风,如果哪天我打算离开,我会和叶先生讲。”

挂了电话,他看向笑得不羁,但脸色有些苍白的雅各。

雅各被他盯得无奈,抬手拉起T恤,露出小腹上裹得厚厚的纱布。“伤得这么重,还不忘风流。”李修然嘴角轻扯,语气里不无讽意。“小妹妹可爱嘛,”雅各瞅着他暧昧地笑,“怎么,心疼了?”

李修然抬起眼,声音极淡:“你觉得可能吗?”“是,当然不可能,所以我才把她当成刚出来混的小凤鸟,看来是小妹妹喜欢你了?”雅各叹气,“啧啧,真可怜,就跟我那个倒霉的前女友一样。”“利娜只不过是你合得来的床伴吧?”李修然神色平静,丝毫不理会他装腔作势。“可是她真的爱上你了啊,要是让她知道你还记得她名字,怕是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呢,”雅各扬眉睨着他,“我记得她对我说,她觉得你根本就不会爱上谁――是这样吗?”“你有时间无聊,不如跟我讲讲你没解决的问题。”李修然缓缓开口。“怎么,想早点替我们解决麻烦,这样离你彻底解脱的日子就更近一步?”雅各的表情转为严肃,“修,我想叶先生和风都同意你随时离开,你不必做得更多。”“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有我的原则。”李修然看着他回答。“因为你希望和谁都是不拖不欠?”雅各望着他,蓝眸锐利,“当初你救过郑姨,所以叶先生供你读书,你和风的感情也亲如兄弟,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愿意留下来接受叶先生的提拔飞黄腾达,可你偏偏一毕业就跑来瑞士做自己的工作,尽管对于我们的事情能帮则帮,但你从来都保持距离,不愿过多涉足。因为你始终还是选择独善其身,不希望有任何人情牵绊,虽然你外表温和,但实际上你是我们中间性子最冷的一个。我和风从小是孤儿,修,你还有母亲,可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比我们更漠然,更不容易接受别人。”

李修然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看着他淡然出声:“谢谢你的分析和关心,雅各,你似乎挺懂我。”

雅各气结。

李修然站起身走向浴室,扑到脸上的水刺骨地冷,他才发现自己忘了开热水。

抬起头,镜中的脸庞毫无表情。

雅各说得很对,他不希望有什么人情牵绊,他只想一个人平静地生活,不想把自己的心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那会是极其悲惨的事情。因为他曾对一个人满怀希望,而她带给他的,是一次又一次的伤痛与难堪。

若依坐在沙发里,默默地注视墙上的挂钟,眼神有些哀怨。

突然门铃响。

她整个人弹起来,小跑着去开门。“贝拉,”门外的房东太太没有留意她失望的神情,拎着药箱在她眼前晃了晃,“修说他没时间,以后我来帮你换。”

若依强作欢颜,应了一声。

什么没时间?他根本就是不愿意再搭理她了。

她失魂落魄,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房东太太对话,直到她替自己上完药离开。

走到阳台上,她转过头,看见对面躺椅上一道修长的身影。“你为什么不理我?”她愤然出声。

那人将脸上盖着的杂志拿下来,缓缓坐起身,魅惑的蓝眸注视着她,一头金发在夕阳下闪着漂亮的光泽。“我理你啊,宝贝,”雅各望着她,笑容迷人,“要不要我抱你过来?”

若依抄起阳台上的那盆仙人掌就砸了过去。第五章留不住的美好,就别去拥有

一整天都没有再见到李修然,若依打了个电话回酒店,有意无意地问起他,菲比说他这几天休年假。然而他似乎不在家,只有那个神经病的金发色鬼大声地放着意大利歌剧。

她听得实在忍无可忍,便去砸门。“嗨,宝贝,是你。”雅各倚着门,依旧笑得春情荡漾。“他呢?”若依冷着小脸问。“谁?修?”雅各挑眉,“他不在。”“我知道他不在,我问的是他在哪儿。”若依有点不耐烦。“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雅各脸上的笑意微敛,“你喜欢他?”“我喜欢他又怎样?”若依仰起头,一脸倔强。“不怎么样,”雅各嘴角轻扬,锐利的目光望向她,“他不喜欢你。”

若依脸色一白,瞪着他。“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雅各笑容嘲讽。“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的想法?”若依奋力反驳。“是他亲口承认的,”雅各凝视她越来越难看的面色,“他不喜欢你,对他而言,你只是一个胡搅蛮缠的小女孩而已。”“你乱讲!”若依猛地打断他的话,“你凭什么胡说?你根本不了解我们之间的状况……”“什么状况?”雅各抱肩冷冷一笑,“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会连自己的行踪也吝于告知?别再做梦了,小女孩,在他心里你根本不重要。”

若依蓦地怔住。

是的,他去哪里也不愿意告诉她。

可是……“别人不了解他,我了解。”她抬头,轻声开口,眼里有些湿润,“他不会不喜欢我。”

她知道,当初他离开,也是不告而别。

这一次也是。

可她必须要先说服自己,才能说服别人。

她不要相信雅各。“请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她声音有些颤抖,却坚定。

雅各眯起眼望着这个只到他胸口的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儿。“卢塞恩。”他答。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他嘴角缓缓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这片湖光,这种山色和这方天空的美丽,在最初的一刹那,使我目眩眼花,心旷神怡。我全身蔓延着某种神秘的焦虑,某种杂乱的、不可名状的感情”――当托尔斯泰初遇卢塞恩这个城市,他这样写道。

一个多世纪过去,卢塞恩的美依然令每一个初次抵达的人像昔日的许多文豪一样,有些不知所措。

冬日的雾霭仍安静地徜徉着,河水清澈得令人叹息。

没有高楼和喧哗的人流,这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地方。

穿过窄窄的石子路街道,若依在一家酒馆门前站定,对了一遍雅各给她的地址,她走了进去。

吧台后面无表情的酒保瞥了她一眼,也不招呼,径自擦他的玻璃杯。“我找修。”若依看着他开口。“这里没有这个人。”酒保冷冷地答,英文讲得有些生硬。“是雅各让我来找他的。”若依又说。

酒保抬起头,盯着她道:“我说过了,小姐,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若依秀眉蹙起,倔强出声:“那麻烦给我一杯苏打水。”

夕阳昏黄的余光自木窗透进来,淡淡地铺在角落的桌面上。沉睡中的女孩半张脸浸在阴影里,安静的娇颜有种不可思议的美。

这样的感觉,竟可用四个字来形容――天荒地老。

李修然在她对面轻轻地坐下,光线很暗,掩住了他的表情。

他想起酒保杰诺告诉他有个女孩来找他时,脸上微微的困惑与试探。

他无法解释什么,因为他自己的内心也深深地疑惑着,带着……激动与震撼的情绪。

她穿着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脖子上隐隐露出白色的纱布,不知道她伤口恢复得怎样,如此鲁莽地跑来,有没有记得按时换药。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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