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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2-11 07: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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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毛文戎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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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线感悟

火线感悟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火线感悟:朝鲜战争赢之密作者:毛文戎排版:汪淼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8-01ISBN:9787550275997本书由北京联合天畅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谨以此书献给

哺育我的英雄部队和长眠在朝鲜战场的英烈们!作者(左一)与战友在朝鲜掩体里译电文

千里星夜大进军,

指挥所里译电文。

见证突围出绝境,

采访拼搏战俘营。

感受北京爱国情,

趣闻敌鼻悄筑城。

目击奇潜三千兵,

豪颂虎师“一八〇”。作者19岁时着中国人民志愿军军装照1952年1月28日摄于丹东1952年冬摄于朝鲜前线五绝·朝鲜战地照

耳畔炮声隆,身边战火熊。

书生炼虎胆,无畏更从容。在朝鲜中国人民志愿军60军军部驻地,志愿军女兵陈素琼(左)与刘铮(右)坐在美军投下的一颗未爆的炸弹上。(1953年春摄)打油诗·敌弹当凳坐

恶虎舞爪又张牙,

屠杀生灵把人吓。

武松挥拳频报捷,

宣告纸虎不可怕。

敌机投弹未爆炸,

倒地像个大冬瓜。

战斗间隙当凳坐,

乐得女兵笑哈哈。1953年春摄于朝鲜五绝·战场立功照

国旗前照相,战火中颁奖。

小卒立微功,光荣须属党。作者参加抗美援朝获得的立功证书、军功章和纪念章前言战火青春最难忘

耄耋之年,难得清闲,而且双目接近失明。为何还要没事找事,挥动搁置多年的笔杆?只因为烽烟人生多悲壮,战火青春最难忘。

朝鲜战争三年经历和见闻,像永无休止的电视剧,不停地在我脑海中浮现。总觉得不用纸笔记录下来,实在可惜,于心不安。

朝鲜战争期间,我刚好是18岁到20岁。完全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一个普通小兵,没有什么辉煌业绩和突出贡献。为什么我会对这场战争记忆深刻,经久不忘呢?

首先是因为我参加的是一场特殊的战争。这场战争,我们面对的是以美国为首的16国联军,加上韩国,共17个国家。对方拥有当时最现代化的飞机、大炮、坦克,在战场上除了原子弹,所有武器装备都用上了。而我们在战争初期,基本上是炒面加步枪。战争非常艰苦和残酷。我和千千万万志愿军同志一起,经受了这个战争熔炉的锤炼,并赢得了战争。这场战争在我的记忆中打下深深的烙印。

其次,我所在的部队(志愿军第60军)在朝鲜战场上,有过特殊的战斗经历。60军在抗日和解放战争中就是一支英雄的部队。所属179师曾获“临汾旅”荣誉称号。180师被徐向前元帅誉为两大拳头部队之一。181师被豫西人民称为“皮旅”,曾创造中原突围、铁流千里的奇迹。

入朝之后,这个军先是参加阻击敌人,接着穿插、分割、歼灭敌人。第五次战役结束,180师孤师殿后,掩护大部队和兵团八千伤员转移。陷入重围后,缺弹无粮,浴血杀出绝境。60军休整后在东线阻击,“零敲牛皮糖”,越敲越漂亮,创造了全军一举歼敌一个团大部的光辉范例。金城反击,我们军长指挥东集团,打得最远,占敌阵地最多,创造了三千奇兵大潜伏的奇迹。作为这个部队的一名成员,它的荣辱成败与我血肉相联,息息相关。

再次,感谢党组织在三年战争中,让我工作在关键性的岗位。在大踏步前进后退的运动战(第五次战役)中,让我在军司令部作战科翻译报话密语;在战后休整中,让我在秘书科单独值班,参与筹备和参加政工会议;后来到宣传科,在阵地防御、夏季反击战中,让我到主攻团、尖刀连,使我有机会脚踩敌尸奔前沿,为胜利献微薄之力,近距离见证三千奇兵大潜伏的奇迹。特殊的工作环境,使我有可能接近军首长,访问180师突围和从战俘营归来的英雄,了解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这些耳闻目睹或亲身经历的故事,虽然是片断的、零碎的,但对自己的教育、影响是极为深刻和深远的。我觉得在朝鲜战场上的三年就是我的大学,使我学到了在校园、课堂、书本上难于学到的东西。比如,对祖国和人民军队的热爱;对领袖、对部队首长、对英雄模范、对工农出身干部战士的崇敬;如何正确对待艰难困苦和流血牺牲;还有实事求是、从实际出发、调查研究、群众路线这些哲理,都十分鲜活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使我终生受益。

比如,1959年下连当兵。登陆艇把我们拉到海上,在离岸两百米处,跳进水中,踩着齐腰淤泥,端枪冲上岸,攻击“敌人”山头,打“敌人”碉堡,当时累得我真想躺在坡上呕吐。可是,一想到入朝时,满脚血泡,20多个夜行军生活,我就觉得眼前艰苦微不足道,坚持了下来。

在后来的人生旅途中,有时碰到不公正待遇,心中难免郁闷。但一想到战场上的诸多无名烈士,他们牺牲了一切,而自身一切都没有得到,我的情绪便很快释然,心理得到平衡。

三年战场生活,对我来说,确实是一笔难得的精神财富,可是多年来从未系统对人讲述。我和老伴都参加过朝鲜战争。我们在战前相识,在战场上相知,在战后相爱,回国两年后在军营结婚。如今我们已儿孙满堂,2016年就要过钻石婚了。儿孙们只知道我们参加过朝鲜战争,只看到我们在战场上的照片、纪念章、军功章,却不知道我们在朝鲜战争中干了些什么。我想,把战争中的经历、见闻、感受,如实记录下来,对年轻人、对后代的人生旅途或许会有点儿借鉴作用。

促使我动笔写作的还有两个原因:一是听到社会上有些人对当时志愿军为什么入朝参战的历史并不那么了解和理解,觉得我这个老兵有责任、有义务通过自己的亲历宣传抗美援朝的必要性;二是由于一位不速之客的来访,推动了我动笔的进程。

那是2014年的一个春天,北京刚下过一场喜雨。晴空万里,白云朵朵。我所住的大院花园里塔松如洗,昂首蓝天。喷泉池畔,茂密竹林,婀娜垂柳,修剪得十分整齐的灌木带,都青翠欲滴。桃花、玉兰、芍药、玫瑰、月季,争芳竞艳。我刚从花园里散步归来,大女儿邀来一位客人。从介绍得知,这是一位女青年歌手。她送我一张新录制的歌集光盘,用清脆圆润的嗓音对我说:“听说叔叔参加过抗美援朝,我想采访你,谈谈你的抗美援朝经历,把你的诗配成歌曲演唱,为社会增添一点儿正能量。”

作为一个抗美援朝的志愿军老兵,听她这么讲,心里着实有些感动。在物欲横流,人们热衷“向钱看”的潮流中,竟有女青年对抗美援朝感兴趣,实属难能可贵。于是,我毫不推辞,愉快地同她聊了起来。

采访后,那女青年又提出要组织一个报告会,让我更大范围地对青年人讲一讲。这更促使我认真准备了一个发言稿,即使有一个人愿意听,我也应该热情去讲。这部作品就是在那篇发言稿的基础上整理而成的。

回眸激情岁月,追思战火青春,使我感到写作,不仅不是一种精神负担,而且是一种美好享受。

好比旅游,写作使我重新忆起成都望江楼畔茂密竹林,北较场绿草如茵;使我想起巍峨秦岭,雄关剑门;使我又回到朝鲜战地,再上大黑山,重登大无名;使我想起美丽的谷山郡,溪流潺潺,松针青青。……

好比重翻影集,让我想起军首长雄才大略,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让我想起宣传科、秘书科和部队中的战友同志之间,充满关爱,纯真友情。

于是,我把这次写作当作精神之旅,追寻美好感情之旅,当然也是叙述事实真相之旅。如果这些回顾有助于年轻朋友对这场特殊战争的了解和理解,将会使我感到莫大的快乐。毕竟年代久远,时过境迁,情况叙述不妥之处,敬请教正。

本书有的章节写作时,参照了江苏出版社《屡创奇迹的60军》一书和内部读物《历史的回音——180师实战录》《友谊凯歌》中突围者、当事者的回忆。在此谨向作者、编者致以衷心谢意!毛文戎2015年6月一长途跋涉第一课1.携笔从戎

抗美援朝开始那一年,也就是1950年,我刚17岁。我是1949年12月在四川成都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在此之前,我是湖北省立第八高中三年级学生。那时,一个心眼考大学。我考高中时成绩名列第三。我想只要继续用功,考大学是不会有多大问题的。我和一些湖北的同学结伴到成都,本想考川大,恰遇解放军进军成都。我永远记得我见到的第一个解放军干部,是在成都市东北金堂赵家渡。高高的个子,黑红的脸膛,“八一”五角星帽徽,“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胸章,十分醒目。他见一些同学站在麦地里,踩着麦苗,便操着浓重的山西口音说:“请同学们注意脚下,不要踩到群众的庄稼。”同学们赶快从麦地里走了出来,站到路上。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在我心中引起巨大的震动。从湖北到四川的路上,我见过国民党军队在老百姓家中翻箱倒柜、抢粮、抓鸡,哪里管什么群众纪律?看来解放军真是“解放”军。

我永远不能忘记在成都郊区一个广场上,那位讲话颇有煽动性的60军政治部联络部朱部长,句句话讲到我的心坎上。“同学们不是想上大学吗?我们解放军就有大学。在延安,我们的抗日军政大学,就培养出成千上万的优秀干部。这种抗大,在各军都有分校。我们60军随营学校就是这样的分校。我们解放军大老粗比较多,十分欢迎有抱负有文化的知识青年加入我们的队伍。”

我立刻被这位部长的动员打动了,于是就进了60军随营学校。1950年6月毕业,被分配到60军兼川西军区政治部秘书科当速记员。这是我军旅生涯的开始,也是为不久后入朝参战铺垫的第一级台阶。

1950年6月30日,骄阳似火。我们随校被分配到军部机关工作的同学,背着背包,脸上滚淌着汗珠,从随校校址——白药厂奔向军部驻地。

第60军兼川西军区政治部驻在成都市北较场。此外,还有西较场、南较场。听老伴说,她小时候,家就住在西较场附近。她和小朋友常到较场门口附近空地上玩耍。记得门口木柱上写有蓝底白字的一副对联。上联是:升官发财,莫入此门;下联是:贪生怕死,请走别路。可见国民党军队曾经革命精神也是很旺盛的。可惜后来被贪污腐败葬送了。

北较场一进大门,就是好大好大的一个操场。靠北端中央修建有一个高大的检阅台,是国民党留下的“中正台”。东西两侧有多排砖瓦平房。司令部在西侧;政治部在东侧。我入伍后参加的第一个“八一”建军节纪念大会就是在广场举行的。在“中正台”上入座的有川西区党委书记兼川西军区政委李井泉,有60军军长兼川西军区司令员张祖谅,也见到国民党起义将领刘文辉、邓锡侯等。2.系红领巾的小女兵“八一”建军节过后不久,朝鲜的形势越来越紧张了。爆发于1950年6月25日的战争,本来是朝鲜国内战争。可是美帝国主义第二天就暴露出霸权主义嘴脸,决定派空海军参战。接着又以美军为主,纠集所谓“联合国军”侵入朝鲜。战争开始,首先侵入的美24师便被击溃。朝鲜人民军经过四次战役,逼近大邱、釜山。“联合国军”和李承晚军被挤在临海一角,眼看就要完蛋。美军和“联合国军”自然不甘心失败,迅速大量增兵,于9月15日在仁川登陆,切断了人民军的后方补给线。美军飞机狂轰滥炸,舰炮猛烈袭击,使人民军蒙受巨大损失。“联合国军”于10月1日越过三八线北侵,19日攻占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首都平壤,高速向鸭绿江挺进。朝鲜形势十分危急。

尽管中国政府多次发表声明,要求美军停止北侵。政务院总理周恩来庄严宣告,对美国侵略者行径,中国人民绝不会置之不理。但是美国战争狂人根本不把中国政府的警告放在眼里,一直把战火烧到鸭绿江边。鸭绿江桥被炸垮,我东北边境居民遭到伤害。应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请求,中国决定派出中国人民志愿军投入朝鲜反侵略战争。

一场轰轰烈烈的、伟大的抗美援朝运动在神州大地展开了。

一天,秘书科长程海云要秘书何树基带我到部队了解思想情况。我们乘辆从蒋介石军队手中缴获的美式军用吉普车——这是我平生头一回坐汽车,来到警卫成都飞机场的180师540团二营。营教导员白荣秀,高高的个子,黝黑的脸庞,满口山西话。他谈到部队对美帝国主义蛮横无理的强盗行径,非常气愤。干部战士们说,我们新中国刚刚建立,正需要一个和平建设环境,美国人就把战火烧到家门口,还派舰队侵占我国台湾,真是欺负人。站起来的中国人绝不能白受欺负。白教导员说,有些山西入伍的老战士,本来准备复员回家,过“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一看朝鲜形势紧张了,主动要求留队,随时准备听从祖国召唤。也有从国民党军队起义编入部队的士兵,有点儿恐美情绪,认为美国兵装备好,怕打不过美军。

我们回来如实向领导做了汇报。

政治部的同志们也进行时事学习。秘书科和管理股在一起讨论。有位管理员是山西人,知道我军打运城,打临汾,是把地道挖到敌人城墙下,爆破城墙,攻克坚城的。他在讨论会上发言说,从地球上看,美国不是在我们脚底下吗?干脆把地道挖到白宫,把几个战争贩子炸死算了,免得他们到处煽风点火,挑起战争,祸害老百姓。他的话引起哄堂大笑,也反映了人们对美帝的仇恨情绪。

一天,60军兼川西军区政治部主办的《前进报》编辑科长周流来秘书科找我和他一起去参加座谈会,要我用速记技术做记录。参加座谈会的有部队干部战士,内容是声讨美帝侵略我国台湾和侵略朝鲜的罪行。会上群情激昂。有的说,新中国刚刚成立,美帝就把战火烧到我们家门口;有的说,美帝国主义是走日本帝国主义老路,想以朝鲜为跳板,把新中国扼杀在摇篮里。我们抗美援朝,就是保家卫国。我一边记录,一边受教育。回来连夜将稿子翻译出来送给周科长。他改编成新闻稿,《前进报》登在一版头条;《新华日报》也登在一版。文后还署了周流和我的名字。这是头一次自己的名字见诸报端。

10月下旬,我志愿军入朝参战的同时,我们60军已接到命令,解除兼川西军区的任务,组建两个国防师,准备开赴机动位置。这样60军和川西军区面临分家问题。不过这是军事机密,我当时一点儿也不知道。

11月7日下午,秘书科长程海云对我说,小毛,我们新招了一个小女兵,跟你一块儿学速记,你要好好带她。小王已把她带到女同志宿舍,你去看看她。小王名叫王庆章,也是湖北人,我们一起从随营学校选调至秘书科的。

我听说来了新同志,跟我学速记,立刻想到4个月前我刚到秘书科的情景。那时何秘书找我谈话,与邓树芳秘书耐心细致向我和王庆章介绍情况,手把手教我们如何适应业务工作,甚至教我学会自行车。今天又让我去带一名新同志,我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责任感。

女同志宿舍在一排砖瓦平房里。一间十来平方米的房间,靠墙放四张单人木床,中间靠窗户放一个小书桌。

我一进门,见里面一张床边坐着一个女孩儿。齐耳短发,脖子上系着红领巾,上身是草绿色童子军服,下身是深色裤子。面孔俊秀,有些消瘦。我做了自我介绍,也问了她的名字。她说,叫陈素琼。我望着她有点儿苍白的面孔,心里说,真是名如其人。我了解到她是刚上初中二年级的学生,不仅是少先队员,还在8月份参加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她是在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高潮中,怀着满腔爱国热情,主动报名参军的。她得知一位同学的姐姐曾经是中共地下党员,现在她家里还驻着解放军,便请这位同学的姐姐帮助报名。恰好部队正要招收一名速记员,得知消息,秘书科派王庆章去了解情况,便把这位女学生带到部队。

我向面前这位小同志介绍了情况。告诉她,速记技术并不怎么复杂,就是把汉语拼音变成简单符号,用符号记录就能跟上讲话的速度。然后再翻译成汉字,速记任务就完成了。我说,我也是刚在春熙路一个培训班学会的,以后我们就一起学吧!第二天,我们就在一起开始学速记。头些天,她还一直穿着童子军服。大约半个月后,部队开始发冬装,她也换上了军装。军棉衣有点儿长。秘书科长程海云说,这是最小号的,后勤部门没有想到为小陈这样的小闺女准备衣服。那时,没有电视,很少放电影,我们白天一起在窗下学速记,晚上在灯下学,她很快就把速记技术基本掌握了。在60军和川西军区贺功大会上,我们一起去参加会议,担负了记录任务。3.战斗动员,别开生面

60军兼川西军区这次贺功大会,既是对解放战争中英雄模范的表彰,也是准备出川,执行新任务的动员。

贺功大会会场外彩旗招展,会场内悬挂着贴有金黄艺术字的巨幅横标,还有许多面兄弟友邻单位送的锦旗。这些锦旗都是我经手接收登记后送交负责布置会场的文工团教导员宋兆平的。其中有一幅是十五军军长秦基伟亲自送来的。后来才知道,十五军将和十二军、六十军组成志愿军三兵团,同时入朝并肩作战。

贺功大会主席台左侧,摆着两张书桌。这是为我和另一位女速记员陈素琼同志准备的。我们的任务是把英模们讲述自己英雄事迹的发言用速记符号记下来,然后翻译成汉字,供组织部门、宣传部门和报纸编辑们参考采用。

这次贺功会对我来说是一次生动的革命英雄主义教育课,它对我后来走上战场,没有开小差、当狗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当狗熊”、“开小差”,在我们队伍中虽然是极个别的,但面对艰苦和生死考验,在我们同时入伍的知识青年中确有其人。仅我们军政治部就出了三个。一个姓李,让我隐去他的名字。湖北宜昌人,高高的个子,看来和蔼可亲。在随校一队表现积极,被选为俱乐部主任。随校毕业后被分配在政治部宣传科。但他关键时刻掉链子,离开军队回了老家。还有个姓廖的,四川人,在胸前还挂过随校模范学员的奖章。上前线当了软蛋,开溜了。敌工科有个姓赵的大个子,河北人。还担任过我们政治部共青团(当时叫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团支部书记,是英语翻译组的组长。在开赴前线时竟也脚底板抹油——溜了。

所以60军入朝参战前的贺功会,确实是一次很好的英雄主义教育。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有这样两三件事:

一个是全国爆破英雄、工兵营长张贵云。他个头不高,身体壮实。脸上有两道深深的皱纹绕住嘴角。在攻打临汾战役中,敌人城墙很厚,依仗优势装备,负隅顽抗。我军既没飞机,也没大炮,只好学习“土行孙”,从我们阵地开始挖地道,设法挖到敌人城墙底下,装填炸药,将城墙炸开口子,为突击部队开出通路。张贵云带领战士们爬着、跪着,挖土、运土,腰酸背痛,膝盖磨破,还要防止敌人在地下侦听。一旦被敌人发现,就会实施反爆破,将我们战士活埋在坑道里。坑道挖深了,里面缺氧,人憋得喘不过气来。这样艰苦作业,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三天五天,而是一个月、两个月。他们凭着坚韧、顽强毅力,最后成功把两条坑道挖到敌人城墙下,装填万斤炸药,将城墙炸开两个30多米宽的大缺口,为解放临汾,打开了通路。

有个全国侦察英雄李来龙,四方脸,黑里透红。他无数次摸进敌军阵地抓“舌头”。临汾城墙炸开后,他抓起一个子弹箱,顶在头上,冒着硝烟、石雨,为尖刀分队带路,冲进市中心。

还有180师,在进军大西南时,当先锋,打头阵,越秦岭,攻剑阁,下汉中,进川西,成连成营捉俘虏,缴获大批武器弹药,被人们称为屁股上挂锣的部队,走哪响哪。……

听着英雄事迹的报告,我一边记一边想,《三国演义》中的赵子龙,一身是胆,我们军队有这么多一身是胆的英雄,怎能不打胜仗?!我打心眼里庆幸自己来到了一支英雄的部队。自己至少不能给英雄部队抹黑、丢脸。

贺功会结束不久,我们就动身出发,开始了抗美援朝的征程。根据组织决定,我们两个速记员一分为二。我随60军出发,陈素琼同志年龄小,暂时留在成都。4.再见吧,亲爱的妈妈

我们从成都出发,先是步行到绵阳。留在川西军区政治部的同志们把我们送出军区机关驻地北较场,我们军政治部的同志在管理员带领下沿着成都到宝鸡的公路,向北进发。

我那时还是战士待遇。按规定,排以下干部自己背背包。连级以上有马褡,把行李装在马褡里由牲口驮运。队伍分成两路走在公路两侧。头一次参加部队行军感到特别新鲜。沿途墙壁上不时有“抗美援朝就是保家卫国”的标语。

为了保密,60军军部代号叫“亚洲部”,军司令部代号叫“六大队”,政治部代号是“七大队”,后勤部代号是“八大队”。我们政治部各科都叫“班”。秘书科含油印股、收发、军邮,是一班。组织科是二班,宣传科是三班,前进报社是四班,保卫科加军法处是五班,敌工科是六班,直工科是七班,管理科加炊事班是八班。

头一天行军,大家情绪都很高。科长和主任坐汽车先到了绵阳。步行队伍中是营以下干部。最引人关注的是两伙人。

一是敌工科的几位大学生。他们是从华西大学英语系参军的,准备入朝后当翻译,用英语喊话和管训战俘。二是几位女同志。宣传科女同志李华洁,大学生,身材矮小瘦弱。另一位女大学生曹家褀,个子不高,微胖。她们过去从未步行过这么远的路。还有直工科女干事杨佩勤,她高高个子,端庄大方,军衣领子上露出一圈褐色毛线领。她是作战科长刘凯同志的爱人。这三位女同志都很要强。指导员李来水几次动员她们坐收容车,都被拒绝了。我这个山里孩子,走这点儿路,小菜一碟。

这天晴间多云。温暖的阳光驱散初冬的寒意。我们不停地唱着歌。最爱唱的是苏联的《共青团员之歌》。“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穿好军装,拿起武器。共青团员们集合起来,踏上征途,万众一心,保卫国家!再见了亲爱的妈妈,请你吻别你的孩子吧!再见吧,妈妈!别难过,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大家唱的很投入、很动情。特别是有些头次离家的同志,眼里都噙着泪花。还有《解放军军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行军小唱》等等。

在我们行军序列中还有一个特殊人物,叫孙学乃。他人长的很精干,满面和气,是个营级干部,只背着水壶。他是在军法处服刑的刑事犯。据说他原在十八兵团部作战处任参谋,玩手枪走火打伤人,调离兵团部,不知判了几年。为什么不把他留在川西?可能领导觉得他能干。刑满后还可继续工作。到朝鲜后,果然见他回到作战科,还当了副科长。在从成都到绵阳的行军路上,他常和我并肩走在一起,边走边聊天。5.豪诵《蜀道难》

行军到绵阳后第二天,我们就坐上租来的商用大卡车。秘书科上第一台车。车上没有蓬布,大家分三路坐在各自背包上。带车的管理员李根泉坐在驾驶室副驾驶座上。开车司机身穿蓝色棉袄,看样子是个有经验的老司机。出发时,作战科长刘凯担任司政机关车队总指挥。他站在路边逐车向司机交待,一定要注意安全。

按现在的高铁速度,从绵阳到宝鸡是几个钟头的行程。可是当时宝成铁路还没有修,只能靠老掉牙的大卡车慢慢爬行两天。车行途中,老同志们大都靠在车厢板壁上聊天或打瞌睡,我却非常兴奋。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坐汽车行军,头一次翻越“难于上青天”的“蜀道”。我一直站在车厢前面,手扶厢板,贪婪地观看沿途景色。

当我看到汽车在蜿蜒曲折的秦岭山路上盘旋,想起李白的诗句:“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当我看到山坡上的山民,头缠白布巾,身背竹篓,艰难攀登在笔直陡峭的山路上时,想起了李白的诗句:“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

当我看到山壁上残存的古栈道时,想起了李白的诗句:“芳树笼秦栈,春流绕蜀城。”

当我看到秦岭高峰的险峻时,又想起了李白的诗句:“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车过剑阁,我想起了李白的诗句:“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剑阁恰恰是被我们这个军进军大西南时一举攻克的。一时间,心中充满豪情。6.闷罐车也新鲜

汽车到达宝鸡,第二天我们就登上了闷罐子火车。车厢地上铺着草席,只有两个小窗户,大铁门一关,就是一片黑。在靠门不远的草席上打开背包,就是我的雅座和卧铺。因为自己从未坐过火车,觉得比坐卡车宽敞舒适多了。听说有的四川籍战士到宝鸡头一回看见铁路,觉得新鲜,伸手摸了摸铁轨,在鼻子上闻了闻说:“好像有股铁腥气!”

黄昏上车,晚上开车,铁皮列车在铁轨上有规律地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我一倒到地铺上,很快就睡熟了。

第二天清早,在河南陕县车站吃了早餐。休息半小时又上车。为了通气,铁门拉开一条缝。我就把门缝当作观景台。广阔的河南、河北大平原,雄伟的黄河大铁桥,那不断闪现的一个个耸立蓝天的大烟囱,都使我内心激动不已。后来从各师行军政治工作报告得知,有些四川战士头一次看见这些象征工厂的烟囱,在班务会上说:“我们抗美援朝就是要保卫这些大烟囱、小烟囱!”7.留下帽徽胸章过大江

闷罐子列车在河北沧县站停了下来。我们背着背包整队进城,住进打前站人员定的房子。在沧县过了元旦和春节。部队换装,临战训练。我们开始清理行装,把所有标志解放军字样的信纸、信封、印章、胸章、帽徽、军旗等等统统打包放在留守处。我听说上战场如头部负伤,头发会影响手术,就去理发店剃了光头。指导员表扬我决心大。

我们在沧县正做入朝准备时,我们秘书科收发室的陈国宝家属来队了。他的老父亲,穿一件深蓝色棉布长袍,带着儿媳妇和五六岁的小孙女,每天和我们秘书科在一个桌子上吃饭。陈国宝媳妇穿深色大襟棉袄棉裤,脑后梳个簪,额前有刘海。身材高大匀称,长方脸。在桌子上老是低头吃饭,一句话不说,眼皮也不抬。秘书何树基用洪洞口音说:“你吃巴喳!”说的国宝媳妇脸更红了。

允许家属来队探望,说明部队出发在即,这一去还不知什么时候夫妻能再见哩!国宝妻子和女儿以及老父亲来住了一个星期就回山西洪洞县了。临走时只见他妻子眼睛红红的。

1951年3月中旬,我们这支既没有帽徽、又没有胸章的队伍,从中国人民解放军改称中国人民志愿军第60军,搭乘闷罐子火车开赴中朝边境城市——安东。一下火车,是上午八九点钟。街上还有堆堆积雪。一个穿朝鲜装的妇女从火车站地道里出来。她上身是短小的白棉袄,下身是白色长裙。头上顶个大包袱,也是白色的。她一手扶着包袱,一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留着齐耳短发,身上白色衣裙脏乎乎的。望着她们远去的身影,我心里觉得不是滋味。显然,她们是从朝鲜为避难来投亲靠友的。

安东市街道上常常可以看到从朝鲜回来的军用卡车。车上带着绿色伪装网,车灯上糊着黄泥。各家各户的玻璃横竖交叉贴着纸条,防止敌机投弹把玻璃震碎。鸭绿江桥已被拦腰炸断。靠中国一侧的桥墩桥梁还在,靠朝鲜一侧的炸得不成样子了。

在安东,由军司令部参谋长邓士俊主持,邀请先期入朝的兄弟部队一位军事干部向我们军司政机关和直属部队干部介绍美军作战特点,防空经验和朝鲜风土人情。我照例用速记技术作详细记录,并作了翻译,油印股刻成蜡版,印发部队。

1951年3月20日黄昏,我们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入朝了。

这时,我军已编入志愿军第三兵团。司令员陈赓,副司令员王近山。第三兵团含12军、15军、60军。12军、15军也同时入朝。

当时我们汽车很少,朝鲜的铁路也被炸坏待修,我们大军入朝开赴前线只好靠自己的脚板。那时,我们空军还在襁褓中,自己毫无制空权,白天行军必然成为敌人的活靶子。只好利用夜幕掩护,夜行晓宿。

这次行军,同从成都至绵阳大不一样了。头上要随时对付敌机空袭;道路上随处都有炸弹坑,常常要绕道而行;最恼火的是负荷很重。我那时虽已正式评定为副排级,还是要自己背背包。一床军被,一个包袱皮包几件衣服,一双备用解放鞋,此外,一个灌满水的军用水壶,一把折叠式铁锨,一袋压缩饼干,一袋炒面,一袋大米,一个装有军政治部和秘书科印章的皮包,还有一块雨布。那时还没有塑料布,雨布外面是绿色帆布,里子是白布,中间有一层胶,大约四尺见方。既沉重,又不能真正防雨。下雨时披在背上,像和尚的袈裟。本来走路对我这个山里孩子是不在话下的,可是背上这么几十斤东西夜行军,感觉就不那么轻松了。

第一天上路,情绪很高。我们司政机关是踏着工兵架设的木桥过江的。桥面比较宽,中间可以行驶汽车,两边还可以行进两路纵队。队伍走在桥上,脚下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我想,这是催动我们前进的战鼓,队列里唱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洪亮歌声。借着夕阳余晖,我放眼望去,只见鸭绿江上白雪皑皑。雪下是坚硬的冰层。有几支部队踏着白雪过江,蜿蜒如队队游龙。

亲眼目睹和亲身参加这跨出国门伟大的进军场景,我不禁浮想联翩。我想到和我们正同时进军的有兄弟部队12军、15军。就我们这个军来说,3个师都是很棒的。179师在解放运城、临汾等战役中屡建奇功,荣获“临汾旅”光荣称号。180师同样战功卓著。这个师的前身24旅,旅长王墉,在打临汾时靠前指挥,光荣牺牲在第一线。出川时,从61军划归我军建制的181师,在解放战争中威震全国,中原突围,铁流千里,旅长皮定均英勇善战,人们称这个旅为“皮旅”,在沧县时,同是湖北人的师长王诚汉到军里开会,还拍着我的肩膀叫我“小老乡”。我想这样的英雄部队在新的战场上,肯定能打漂亮仗,立国际功。所以我感到兴奋、激动。我写的《七律·大军别安东》就是抒发这种感情:

春寒日暮霭朦胧,鸭绿冰封雪未融。

昨荡三山豪气在,今征联寇势尤宏。

雄师开进猛如虎,铁脚飞奔阵似龙。

昂首高歌雄赳赳,遥闻前线炮隆隆。8.白裙装的防空哨

当我们走进朝鲜边境城市新义州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走在街上,两边都是断垣残壁和堆堆瓦砾,看不到一点灯火,碰不到一个朝鲜百姓。真是一片凄凉。我想到对岸我们的安东市,还是灯火辉煌,百姓照样安居乐业。如果没有抗美援朝,听任美国侵略者铁蹄乱奔,安东恐怕也变成这样了。

此情此景,感慨万分,倍感和平可贵,侵略战争可恨。边走边想,当即诌了一首小诗《夜过新义州》:

枭敌何凶残?今看新义州。

穿街兼走巷,未见一幢楼。

瞠目问残壁,乡亲何处留?!

回眸江北岸,灯灿似龙舟。

过了新义州市区,沿着一条公路向南行进。大约走了一两个小时,忽然前面山头上响起枪声。接着,近处又是一声枪响。路边忽然传来一位身穿白色裙装朝鲜妇女的喊声:“扁机瓦哨!”我听懂了这是朝鲜语:敌机来了!带队的管理员发出口令:“向后传,防空,在路边沟中隐蔽!”我向身后的同志传了口令,立即在路边沟里背靠沟壁,躺了下来,仰望着星空。队伍中手电关了,吸烟的掐灭了烟头。行驶在路中央的卡车也熄了灯。大地一片漆黑。过一会儿,头上响起了嗡嗡声,敌人的侦察机果然来了。突然,眼前一亮,空中敌机扔下了照明弹。管理员说,“不要动,敌机就发现不了目标!”我们都一动不动。一会儿,照明弹熄灭了。“向后传,出发!”我照样传了口令,起来跟上队伍。在继续行军的几个小时,又遇上两次防空。我才发现,每隔两三里地,都有一名朝鲜妇女的防空哨。她们穿着单薄的白色衣裙,肩背一支步枪,忠诚地履行自己职责。这时,已是后半夜,寒风刺骨。如果不是该死的侵略战争,她们这时本应该躺在热炕上照顾自己的孩子。我在路过一个防空哨身边时,不禁说了句朝语:“高马斯米达(谢谢)!”那妇女立刻笑着说:“纪文军东木辛苦!”就是志愿军同志辛苦的意思。身后油印股的同志接着说:“你的辛苦,我的不辛苦!”

我被朝鲜妇女为保障志愿军夜间行军防空,冒着风霜执勤放哨的精神所感动,以《路边防空哨》为题写了一首诗:

阿朱玛妮站路旁,飘然朝式白裙装。“扁机瓦哨”柔声喊,报警防空急放枪。

大地瞬间一片黑,空中寡妇瞎胡忙。

全民御敌织罗网,入海泥牛难逞狂。9.马尾穿针挑脚泡

东方逐渐泛出鱼肚白。天快亮的时分,队伍离开公路拐进一个山沟走了一阵,眼前竟出现了一座草房。管理员说,“一班在这里宿营,其余的人跟我向前走。”

这座房子的台阶很高。我们拾级而上,来到门口,门口有好多双黑色船型鞋。我想起入朝前那位先期入朝的干部介绍,朝鲜风俗是脱鞋进门,进门是炕。于是大家都把解放鞋脱在门口。房子里的人听到动静,把门推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出现了一位老大娘。

老大娘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但慈祥可亲。我叫了声“阿妈妮”,想说“打扰了”,可是又不知道朝鲜话怎么说,就结结巴巴地说了句中国话:“你的——好!”同志们都笑了。老大娘也许看到我最年轻,就帮我卸下背包,嘴里说着什么,我们一点儿也听不懂。油印股长王正宏是1948年的老兵、老党员。秘书何树基随李哲夫副主任坐汽车先走了,王正宏当了我们班长。他安排我们放好背包,就去张罗烧洗脚水。我打量了这个房间。地上铺着草席,靠墙角熟睡着两个小孩。剩下五分之四的地方留给我们休息。在另一个墙角处有个小炕桌,此外没有其他家具。墙上和房顶上糊着朝文报纸。老大娘推开另一个墙角处的门,那是他们的厨房。做饭时的炊烟从房间地下通过,地炕就变得很热。我躺在热炕上,马上就要睡着了,被王正宏叫了起来,到厨房去烫脚。三个人六只脚,同时伸进一个大瓦盆里,热水烫得两脚发红。老王见我呲牙咧嘴,仔细一看我的脚板,说:“小毛当了炮兵,脚板上打了三个泡!”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针,穿着一根马尾毛,等我烫过脚,就用火柴烧了一下针尖,帮我挑破水泡,把马尾毛在水泡上打一个结。他说,这样可以把水泡中的水放干,好得就快!我充分感受到解放军老带新的温暖。

头一次体会朝鲜地铺热炕的滋味,真是一言难尽。刚躺下觉得暖,过一会儿觉得热,再过一会儿就觉得烫,最后就觉得睡在热锅上,连忙翻身。向右侧睡,右侧烫得受不了。向左侧,左侧身子烤的难受。虽然那时我瞌睡很大,加上行军疲劳,非常想睡,还是烫得不停翻烧饼。后来索性靠墙坐着,歪着身子睡熟了。

我自从脚板打满血泡,往后的夜行军日子不大好过。特别是每天刚上路时,脚板发出钻心的疼痛,咬着牙,迈开步,坚持前行,走上一会儿,也许疼木了,感觉也就好多了。脚上打泡不是我一个,好多人都打了泡。大家都咬牙坚持。我那时还是团支部委员,我们在行军中不停地唱歌、拉歌。《志愿军小唱》、《王大妈爱和平》、《翻身道情》……几乎每个人都亮着自己的歌喉。说也怪,歌声真的让人把疼痛忘记了。

我边走边琢磨了一首小诗《足底满血泡》:

仙女广寒飞视波,众生似在扭秧歌。

莫非凡界赛歌舞,足底生疼血泡多。

遥念长征千万苦,岂愁泡弹挤成砣。

咬牙迈出头三脚,小泡焉能奈我何。

大约走了十来个夜晚,空中终于有了月亮。皎洁的月光照亮了道路,照亮了山峦、田野。我看到路边田野里,有美军被击毁的美军坦克,上面有白色五角星。偶尔碰到迎面而来被兄弟部队押解的战俘,高个子,大鼻子,头发蓬松,这是要把他们押送到俘管处去。越往前走,路上炸弹坑越多,常看到一队队朝鲜妇女,头顶土筐在运土修路。同时,也看到我们自己的军用卡车被敌机炸弹命中,起火燃烧。前线隆隆炮声越来越清晰,行军途中防空越来越频繁,身上的干粮袋、米袋、炒面袋都瘪了下来。一切迹象都表明,20多天行军生活将要结束,真正的战斗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次连续20多天的夜行军,给我印象太深了,因而也引发我诸多感慨和诗情。除了前文已记录的几首外,还有这样几首,记述了当时的见闻。

在行军途中,每晚都看到美军飞机扔下的汽油弹,把山山岭岭树木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到处都是燃烧的火龙,令人气愤。我写了首小诗《美机纵火烧山》:

日斜群岭翠,夜暗火龙飞。

松柏亦何罪?瞬间成炭灰。

我们在行军途中,不只一次住在老乡家中,颇感朝鲜人民群众给予的温暖。因此写了小诗《宿营小山村》:

天晓进山村,地偏房幸存。

他乡风俗异,鞋脱再登门。

地炕炉般暖,阿妈娘样亲。

霜寒驱顿尽,合眼梦深沉。

月夜行军,好比挂了天灯。对敌机视线似乎没有多大帮助,对徒步行军者可就享福了。借助月光,可以看清道路上的坑坑洼洼,可以看到黑夜看不见的战场景色。因此,我写了首《喜逢明月夜》:

玉兔捧天镜,嫦娥亮御灯。

战场情景美,斯晚视方清。

车马道中驶,步兵双畔行。

弹坑常挡路,仙女顶筐平。

敌械遍坡弃,战车狼藉横。

群俘蹲壑谷,俯首寂无声。

战果馋人眼,争相赶路程。

更深霾漫漫,飞贼瞎哼哼。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有天夜行军下起大雨,我写下《夜行军遇雨》:

大雨铺天降,小溪沿颈流。

摔跤难数计,山径似浇油。

夜暗终能亮,风来雾不留。

日升相视笑,彼此尽泥猴。

4月12日,我们到达伊川。行军胜利结束。我写了《胜利抵前线》:

铁脚越千山,前沿呛战烟。

明朝将试剑,豪气入云天。

紧急补粮弹,拈弓箭上弦。

枕戈听号令,寇血洗龙泉。二翻译密语作战科10.首战告捷的特等功臣竟向我敬礼

4月中旬一天,我们进驻伊川的一个山洞,见到先期到达的政治部李哲夫副主任、何树基秘书和各科科长们,科长们都身着战士服装。山洞外,不时有敌机呼啸而过。秘书科副科长梁金辉留在邢台军留守处当协理员。秘书科就我和何树基秘书。我们收发电报、文件,接听电话,挺忙乎的。

在工作中,在会议上得知第五次战役即将开始。兵团命令我军在中路突破。当前首先要把兄弟部队从阵地上换下来,阻击敌军进攻,掩护大部队作战役进攻准备。军里命令179师、181师为第一梯队,180师为预备队。179师的535团、181师的541团、542团接收了兄弟部队阵地防务。这三个团一上阵地,便面临敌军疯狂进攻。

542团9连的阵地,4天中受到美军从排到连到营规模的7次进攻。尽管敌人拥有坦克、大炮的装备优势,9连指战员利用工事,隐蔽自己,消灭敌人,沉着应战。敌军伤亡50余人,未越雷池一步。兵团首长很是高兴,批准给9连记集体3等功。

在535团阵地,美24师出动11辆坦克,率领步兵发动进攻。其中3辆坦克绕至3连阵地侧后。战士们在排长指挥下集中火力打敌步兵。敌步兵溃逃,3辆坦克怕被歼灭,掉头逃命,一辆陷在稻田里动弹不得,另外两辆坦克的坦克手跳出坦克奔逃,被我战士射中。战士靠步枪、手榴弹加机智勇敢,缴获了3辆美式坦克。阵地上欢呼雀跃。经兵团政治部批准,给3连2排记集体3等功一次。

敌军对541团阵地进攻更为猛烈。他们扼守的高台山阵地,西侧是汉城通往平壤的铁路、公路交汇点,东侧是议政府通往圆山的公路,北侧是铁原及东西海岸铁路和公路的交汇点。高台山的地形位置极为重要。守住高台山,也就守住了我们进攻出发地。

向541团阵地进攻的是土耳其旅。对方在3架强击机的支援下,以10多辆坦克打头阵,伴随着1个连步兵向高台山发动进攻。541团1营指战员利用山地隐蔽自己,先打步兵,后打坦克。敌步兵伤亡很大,坦克也不敢贸然进攻。后来敌人集中攻击541.2高地,仍被我2连击退。

541团指战员总结作战经验,决定前沿少摆兵,减少伤亡,加强纵深防御。

541团2连命令2班副班长彭富礼带一个战斗小组扼守541.2高地主峰。

彭富礼,这个志愿军的副班长,是典型的“兵头将尾”。他面对机械化装备的敌人,毫不畏惧,勇敢机智。他根据敌人进攻总是先用飞机大炮狂轰滥炸,然后步兵再进攻的规律,把战斗小组先分散隐蔽在主峰反斜面。敌人钢风铁雨向主峰猛轰一阵,以为消灭我军多少有生力量,其实没碰到志愿军一根毫毛。待敌军炮火延伸,彭富礼带领小组分散跃进到主峰正面,利用残存工事,等敌步兵进至50至60米以内,猛烈开火,居高临下,步枪、冲锋枪加手榴弹,打得敌人死伤一片,两个排敌人剩下十几个抱头鼠窜。后来敌军增加至1个营,分3路向主峰进攻。彭富礼战斗小组用集束手榴弹杀伤敌人。激战中,李贵才、戴金华负伤。彭富礼孤胆作战,时东时西。这时,团的迫击炮、轻重机枪一齐进行火力支援。敌人进攻又被击退。一天中,仅彭富礼小组就歼敌100多名。高台山阵地岿然不动,为大部队进攻创造了条件。

我们军和兵团都及时通报表彰了他们的英雄事迹。给彭富礼记特等功,给李贵才记一等功,给戴金华记二等功。

这年9月,彭富礼被选为代表回北京参加国庆观礼。路过军里时,我见到了他。他满口四川话,显得那样纯朴、谦和,人家是特等功臣,到军政治部时,见到我竟也举手敬礼,我好感动,上前抓住他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激动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11.翻译密语

还是接着讲第五次战役,上面讲到的高台山等地阻击战只不过是第四次战役的尾声。

1951年4月12日,我们60军军党委根据我们军即将肩负的任务,向全军发出了“打好出国第一仗”的号召书。号召书说,抗美援朝连续4次战役的辉煌胜利,不仅粉碎了敌人的侵略阴谋,而且推动了祖国的抗美援朝运动,鼓舞了东亚和全世界人民反对侵略、保卫和平的决心和信心,奠定了继续取得胜利的良好条件。“我们为了祖国人民的安全,光荣地执行了抗美援朝的伟大任务,克服了种种困难,胜利地奔赴朝鲜战场,在党和上级领导下,即将协同兄弟部队向敌人发起新的攻势。”“我们要坚决打好第一仗。”“要高度发扬国际主义、爱国主义与英雄主义的崇高气概,展开革命竞赛,坚决服从命令,准确地完成各项任务,切实执行好各项政策纪律,争取创造各种各样英雄人物、英雄部队和模范单位。”尽管空袭频繁,各部队还是积极进行战斗动员,学习任务,开展挑应战活动,落实各项战斗准备。我也处在大战前的兴奋中。

4月21日,第五次战役发起前一天,政治部李哲夫副主任(当时没有主任)从司令部参加军党委常委会回来,让秘书何树基通知我,立刻去司令部作战科帮助工作。我心情很激动。我知道作战科是最要害的部门,这是组织上的信任和考验。我二话没说,打起背包,背上军用水壶、炒面袋、折叠铁锨和那又厚又沉的雨布,出发了。

这是我一个人独自行动。午后的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山坡上树木翠绿欲滴。但有的山坡却被敌人扔下的汽油弹烧得一片漆黑。

走出政治部驻地的山谷,前面是一片开阔地,我上了公路。路两边是水稻田。田里没有水,也没有庄稼。公路上没有行人。我正感到有点儿孤独寂寞,忽然身后隆隆作响,一辆六轮卡车从我身旁飞驰而过。接着,山头上防空枪响,两架美军喷气式飞机呼啸着追击地面卡车。机关炮打在公路上。我有点儿发慌,赶快爬进路边一个沟里,心想那辆卡车可能中弹。抬头一瞧,只见那辆卡车钻进前面山脚下的一个掩体。敌机扫射一阵,飞远了。我爬起来继续向前走,只见那辆卡车从掩体里倒出来。见我走近,司机头伸出车窗,问道:“小伙子,往哪里去?要不要捎你一段?”我说:“谢谢!前面不远就到了。”司机说:“好哩!”一踩油门,飞驰而去。我被司机的泰然自若所感染,怦怦跳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快步走了一段,左前方有岔路口。我看了看地上印有白色石灰的路标,拐进一个山口。走不远碰到一个荷枪的哨兵,我出示了介绍信,按哨兵指点进山沟走了一阵,终于找到了军司令部作战科的驻地。

作战科设在一个大岩洞内。洞外山沟两旁的坡上,树木茂密。洞内面积有两三间房子那么大。洞壁上挂着五万分之一的地图,标着敌我兵力部署。洞中阴暗潮湿,点着好多根蜡烛。新来的军长韦杰、参谋长邓士俊正在地图前议论什么。洞中央几块大石头上放着带有皮套的手摇电话机,似乎有好几部。参谋们有的在图上作业,有的在起草电文。我把介绍信交给刘广新副科长,他快速看了信,又交给办公室主任刘凯。刘凯主任在绵阳上汽车时我就见过。不过他不认识我,他看了介绍信说:“好!欢迎你!毛文戎!以后我们就叫你小毛吧!”接着,他叫来一位年轻的参谋,说:“小贾,贾参谋,你跟小毛具体交代工作吧!”贾参谋叫贾启允,人很热情,他和我握了手,说:“我们的任务是搞报话密语翻译。打仗光靠电报不够用,上报下达,还需要应用报话。报话又不能明说,就要用密语。我们就是要把密语很快翻译出来,送呈首长,上联兵团,下联各师团。”他说,部队很快要行动,我们要抓紧熟悉密语。他把一本标着“绝密”字样的密码本和一叠军用五万分之一的地图,装在一个圆筒里让我带着。第二天上午,文工团的马坚同志也来了。我们三人同时承担这个任务。

马坚是一位提琴手。他背着一个提琴盒。马坚是解放战争入伍的老同志,人很忠厚。喊他名字时,他从不答应“有”或“到”,总是回答“唉”!像老百姓一样。我们一直合作得很好。12.坦克大炮和裸女扑克

4月22日晚,我志愿军前线万炮齐发,无数支进攻部队像无数把钢刀向敌阵地猛插。我们第60军在中线。进攻战斗发展得很顺利。后半夜,敌军全线向南溃逃。我们军司政机关随着部队前进的脚步向前跟进。

这几天,空中常常阴云密布,有时飘着细雨。敌人飞机竟变得少了。我们有时就白天行军。只见道路边丢弃着许多根电话线,显然敌人逃跑时只把电话机背走,电线就扔下不要了。路边常看到被遗弃的敌人坦克和歪倒的汽车、火炮。山坡上,有遗弃的未开封的罐头和燃料盒,军用雨衣,美军夹克服,带拉链的鸭绒睡袋,还有英文信件;有人还捡到一副扑克牌,背面是彩色女人裸体像,金黄色的头发,嘴唇涂着口红,色迷迷的绿眼珠,躺卧着,全身一丝不挂。……大家议论说,美国兵靠这东西提精神,还怎么打仗?

白天行军,我也看清了我们自己的队伍。军长、政委、参谋长、作战办公室主任走在我们前面,他们身后有背着卡宾枪和20响手枪的警卫员。我们作战科跟在首长们身后。作战科后面是机要科,有好几位女译电员。机要科后面是通讯科,有人背着电报机、手摇发电机。再往后就是队列科、工兵科、炮兵科等等。工兵科和侦察科常常打前站,提前修筑首长和作战科的掩蔽部。每到驻地,贾参谋就带着我和马坚,迅速翻译战场情况通报,呈送首长。13.“临汾旅”汉城城外创辉煌

4月28日,志愿军司令部决定结束五次战役第一阶段。同时,我们也收到一个不好的消息,179师指挥所遭空袭,师长吴仕宏、政治部主任宋佩章负重伤。他们已被转到后方医院救治。听到这个消息,我受到很大震动。吴师长我在河北沧县时见过他,知道他是老红军,对人很和气。宋佩章主任,我也很熟悉。在随营学校他是我们的副校长(校长是60军军长张祖谅兼任)。宋副校长天天给我们上大课,讲社会发展史。他个子高大,嗓门也大。即使没有麦克风,他站在一张简陋的小课桌前,面向全校近千名同学,也能讲得十分生动,同学们都听得津津有味。大家十分敬重他。我们毕业分配工作,他调到179师任政治部主任。这次听说吴仕宏师长和他都负伤了,我很是担心和难过。在行军路上,我诌了首小诗,抒发对敌机的愤怒:

飞贼太猖狂,忽袭我战将。

明朝高炮吼,让汝见阎王。

后来知道两位领导同志被转送回国治疗。1952年我出差回国采购文化用品时,在北京协和医院见到吴师长,他已能下床走动,不久就康复出院了。在邢台留守处,见到宋佩章主任,他在留守处边主持工作,边恢复体力。

吴师长和宋主任是在4月28日正阅读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关于暂停五次战役命令时负伤的。负伤后,师政委张向善一面组织抢救伤员,一面迅速向部队传达。可是副师长张国斌率领的537团已按照既定命令向九陵山方向追击敌人,当时没有其他通讯联络工具,只好派人去寻找他们行踪。可是派出的两批通讯员都在中途牺牲了。

张国斌和537团同志没有接到上级关于停止行动的命令。尽管他们发现两侧兄弟部队都停止行动,但自己没有接到上级命令,他们未停止自己的步伐。在追击途中,他们发现路上敌人遗弃大量物资,东倒西歪的坦克、汽车、大炮,印迹还是新的,发动机还是热的,判定敌人逃跑不远。于是,他们不顾疲劳,踩着泥泞,于29日凌晨3时,在九陵山追上逃敌。九陵山下就是李承晚的首都汉城。

张国斌命令537团天明攻占九陵山。

537团首长命令1营执行进攻任务。该营2连迅速冲上92.6高地,与美25师1个连扭打在一起,与敌人展开白刃格斗,敌人最怕近战夜战,遭到了歼灭。537团1连从另一侧冲上高地,歼敌1个连,俘敌30余人。

敌人把九陵山看作汉城屏障,迅速用炮火向九陵山猛烈轰击,537团伤亡甚大。

张国斌和团首长命令部队迅速构筑工事,隐蔽自己,准备天明还击敌人反扑。各营都各自占领有利地形,加紧构筑工事。

天明之后,敌人出动11架强击机、100多门火炮、几十辆坦克,大约1个团的兵力,向我537团阵地猛烈攻击。张国斌副师长、兰伯庄团长、彭勃政委沉着指挥部队顽强抗击。敌人一支部队甚至冲到团部附近,师团首长和团机关干部、警卫部队英勇抗击,将敌击退。

各营阵地战斗都十分激烈,一次次将敌击退。

敌人将大量燃烧弹投向92.6高地。战士们身上着了火,他们在地上打滚将火扑灭,又继续持枪战斗。敌人两辆坦克冲了上来,团参谋长李佑军和电话员用反坦克手雷击毁敌坦克1辆。3营营长杨树华奉命增援,将敌坦克和伴随步兵击退。

1营参谋长牺牲了,教导员负重伤。团首长命令青年股长靳洪苟代理教导员协助营长指挥战斗。不久他也负伤。1营营长曹润海单独指挥。3连弹药打光了,就从敌人尸体上收集武器弹药打击敌人。近距离就用刺刀、铁锹与敌肉搏。仅在3连阵地前敌人遗尸就有200多具。

1连、2连俘虏敌人40余名,派人押送至团部途中,一些战俘被敌军炮火打死打伤。

2连阵地剩下10余名指战员,他们利用各种“兵器”和敌人拼杀、肉搏。打扫战场时,发现有的战士至死还搂住敌人的腰;有的用最后一颗手榴弹和周围敌人同归于尽。

入夜,敌人进攻停止,537团调整部署,收集弹药,正准备继续恶战。30日凌晨1点,师侦察科科长韩俊根据枪声,找到了537团,向他们传达了战役结束,部队后撤的命令。

原来前两次传达命令的人牺牲后,政委张向善亲自向侦察科科长交代任务,要他一定要找到537团。

张国斌接到命令后,即令转移伤员,掩埋好烈士,令3营负责掩护。撤离前枪炮齐射,作出进攻态势,尔后分批撤离。

兵团首长对537团执行命令坚决,血战九陵山的英雄事迹,传令嘉奖。

我为这次血战深受教育和感动。以“临汾旅血战九陵山”为题,写了首《七律》:

当年临汾破金汤,今日朝鲜斗虎狼。

不畏钢风飞弹雨,何惮洋鬼发疯狂。

指挥沉着加机智,拼搏顽强血染裳。

豪气冲天寒敌胆,雄师异国更辉煌。14.饥饿、瞌睡、夜盲眼

5月初,我们已把敌人赶过三八线。那天中午,在一个长有好多马尾松的山坡上吃午饭。好多天都是吃干粮,今天有香喷喷的高粱米饭,菜有罐头猪肉和大白菜。我差不多吃了半搪瓷盆。参谋们站在坡顶,举着望远镜,可以清楚看到南朝鲜的首都汉城。

这是五次战役的第一阶段。休整了一个星期,补充了干粮,部队补充了弹药。第二阶段开始了。

5月中旬,朝鲜半岛中部,天气已经很温暖。我就仿效其他老同志,把棉袄、棉裤中的棉絮掏出来,棉衣变成夹衣。行军时就不那么热得汗流浃背了。

战役第二阶段发展很顺利。敌军向南退却一个星期,我们追击了一个星期,取得了一些成果。肩头上背着的压缩饼干和炒面袋都已空空如也。后方交通被敌机严密封锁,粮弹运不上来。5月21日,志愿军司令部决定战役结束。部队后撤休整待命,我们60军第180师担任掩护。我们军部也开始后撤。

整日阴雨连绵。整日整夜不停地行军。好在头上云层很厚,白天也可以行军。这时,我感到最恼火的是三大问题。

一是疲劳,瞌睡。连续好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行军中尽管衣服淋湿了,地上到处是水,但一听口令原地休息,一屁股坐下来马上就睡着了。有时走在路上竟也瞌睡得睁不开眼睛。我懂得绝不能在路边入睡,睡熟了,如果不被前后同志发现,掉了队就糟了。我身上还背着密语本,这是比自己的小命还要宝贵的东西。我从炊事班要了两个干辣椒,红红的,装在前胸口袋里。瞌睡虫来,我就把辣椒放在嘴里,用牙齿轻轻咬一点儿,用舌头舔一下,办法很灵,辣得眼泪汪汪,瞌睡就赶跑了。我无数次地许愿,打完这一仗,一定美美睡它三天三夜。

二是饥饿。有一两天,司令部也开不了火。干粮吃光了,我学会了在山坡上找野菜。有一天,我亲眼看到军首长也吃的是野菜和炒面糊糊,心中很感动。心想,前线部队不知要饿成什么样子?

最伤脑筋的是由于缺乏营养,我患了夜盲眼。白天没有问题,一到天黑就看不见。夜行军,尤其是雨夜行军,再加上走又湿又滑的山路,全凭听前面同志的脚步声。滑倒、摔跤,没法计数。好在年轻,身体灵活,经得起摔打。跌倒了,马上爬起来,跑步跟上。身体胳膊腿竟一点儿没摔伤,也侥幸没有滚下路旁的山沟。天亮了,发现自己变成小泥鳅。再瞧瞧其他同志,有的身上干干净净,有的和我差不多。那时不懂得什么叫夜盲眼。后来听医生说,好多人都得了夜盲症。于是,把山上松树针叶收集下来,要新鲜的,用石头砸碎,放在锅里熬水。要求夜间视力差的人都喝。那水苦的出奇,为了晚上行军走路少摔跤,我咬着牙喝了两碗。这法子真灵。一个星期下来,夜行军能看见走路了。起初我真怕因为视力问题,不能继续行军执行任务,被送进后方医院,甚至回国,那就太丢人了。这番经历,也使我懂得,碰到一点儿毛病,只要咬咬牙,就能坚持下来。坚持就是胜利。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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