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果制品——来自《美洲小宇宙》
19.专家朋友赶紧解释，植物象牙，和大象没有丝毫关系，它俗称象牙果，是仅生长于南美洲的几种特定棕榈树的种子。把它们晒干之后，种子的纹理、硬度和颜色，都与象牙十分相似。什么是植物象牙，现在你明白了吧？
朋友说得是很清楚，但我拙笨，仍是想不明白。怎么能有一种植物的种子会像大象的牙齿呢？跨着物种的天南海北，真不可思议。
朋友继续介绍说，中美洲当地人会用这种植物象牙，雕刻出各种造型，酷似象牙制品。你呢，就买上一些象牙果雕带回国，分送诸位亲朋，基本上可满足你对土特产的种种要求。第一，它很小。你想啊，一粒种子能有多大？最大的，也就乒乓球大小，符合你说的袖珍标准。第二，它不重。虽然在种子中它算是沉的，但10个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1公斤。第三，它足够结实。只要你把周遭用报纸裹好，就算是碰上野蛮装卸，也能抗得住不碎不裂。第四，它不贵。你只要不买太复杂的制品，比如一整套国际象棋什么的珍品，单件售价应在十几美元之内。当然，我说的这个价位是在当地平民市场，不是在工艺美术品店。第五……
这回轮到我打断她的话，说，谢谢啦，我决心已下，就买此物了。
我又查了资料，说象牙果虽外表皱缩不堪，内里却细腻洁白如象牙，是佛教中的宝物之一。其美好寓意是人的外在可以粗糙，但通过持续修行，能够达到圆通圆融的真性境界。——象牙果果然是上帝派来拯救大象的天使。
20.我问老者，您经常来看蜥蜴？
他说，是的。天天。
我说，您认识它们吗？
他说，不认识。我并没有想特别认识其中的某一条，碰到谁，就喂谁。
我说，它们可认识您？
厄瓜多尔老人说，它们也不认识我。它们是和恐龙一个时代的动物，脑子很小，并不聪明。
说罢，他把香蕉递给大蜥蜴。的确是递给，大蜥蜴半仰着头，安静地用嘴巴把香蕉接过去，十分斯文地吞咽。我本来以为大蜥蜴是不吃香蕉皮的，所以老者才要不辞劳苦地把香蕉皮剥开，而且撕得那样细碎。却不料大蜥蜴照单全收，把剥了皮的香蕉像个套头衫一样吸在嘴里，然后把蒂部的香蕉皮也一丝不剩地用粉红色的舌头卷入大嘴巴，津津有味地吧嗒着。
我说，蜥蜴本是吃香蕉皮的啊？
老者抚摸了一下半秃的脑门说，是的。它们当然吃香蕉皮。如果它们太挑食，哪里活得到现在。
我张口结舌，心想既然大蜥蜴吃香蕉皮，那您又何必将香蕉剥得这样细致光滑，不是白费功夫吗！念毕竟国情不同，我就把此话生生咽了下去。估计我的神色出卖了我，老者看了出来，缓缓说，你觉得反正都要在蜥蜴肚子里变成一团香蕉泥，我为什么要这样烦琐地剥皮？告诉你，我喜欢慢慢地生活，蜥蜴陪着我，它也不着急。现在，你很难找到不着急的伙伴了……
半晌，我若有所思地离开了蜥蜴公园，竟忘了躲避地上的蜥蜴便便。在蜥蜴公园，人给我的启示和蜥蜴给我的启示，叠加在一起，变成了一只披头散发的香蕉形状。也许，我们能够从史前动物那里学习到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它们从白垩纪九死一生地活过来，每一尊蜥蜴都可称神。它们的智慧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丰厚。——每次看到这里都有心惊肉跳的感觉，蜥蜴的样子令人害怕，但他们的生活状态却很令人羡慕。
21.告别的时刻终于到了，我对有着蓝闪蝶一样眼眸的蝴蝶博士说，非常感谢您！我有最后一个问题请教，您长期进行蝴蝶研究，最深的感受是什么？
蝴蝶博士沉吟了一下，缓缓说，在我学习蝴蝶知识的过程中，任何一次考试或是论文，都未曾问过您所说的这个问题，我也真没有思考过。您问我，说真心话，我最深的感受是充满了遗憾。蝴蝶的生命太短了，它灿烂夺目的成蝶阶段，短以日计。联想到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也是短暂的，应该万分珍惜。要让日子过得像蝴蝶一样美丽，但一定要比蝴蝶长久。——养蝴蝶博士的顿悟，对生命的珍惜来自每时每刻，每一段时光都独一无二又不可重来。
22.标准这件事，恐怕并不这样简单。不丹的幸福指数统计中，有一个问题是我在所有的中国幸福卷子中都没有看到过的，它让我深深感动并充满愧疚。这个问题是——你可知道你曾祖父母的姓名？
万分惭愧，我不知道。我知道我祖父祖母的名讳，但对曾祖父曾祖母的姓名全然不知。我极为抱歉并且永远遗憾。我的曾祖父母都是普通的农人，没有名垂史册的功勋。我的父母和他们那一辈的亲属，皆已过世。如果将来我找不到家谱，面向茫茫虚空，我再也无法得知有关他们的线索了。
久久思忖——在不丹的幸福指数里，为什么列上了这样一条呢？
我想是为了不忘本，珍惜我们的传统文化，尊敬我们的祖先。知道我们从哪里来，思考我们将到哪里去。一个民族之所以能够有尊严地日渐强大，一定要有自己的根。这个根，不是一句空话，它是由我们无数祖先的双手缔造的，我们的曾祖父母也忝列其中流淌过汗水甚至鲜血。这个问题把对传统的爱惜和传承，具体到了一个充满温情的银环上，让我们在怀念和追思中警醒。在此希望所有不知道自己曾祖父母姓名的子孙，赶快去挽救，问清这件事并铭记在心。关于身着传统服装的问题，我认为也在这个大范畴内。——这和客家人的“慎终追远”似乎不谋而合，客家人的宗祠里供奉的先祖名号代代相传，族谱也年年修订，那些远去的先人以另外一种方式庇佑着后世子孙，逢年过节或者祭祀活动时，后世子孙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这算不算是一种幸福？
23.法国的浪漫主义作家夏多布里昂说过：“每一个人，身上都拖带着一个世界，由他所见过、爱的一切所组成的世界，即使他看起来是在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里旅行、生活，他仍然不停地回到他身上所拖带着的那个世界去。”
一个人走了多远的路，去过多少个地方，见过多少人……这些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曾在旅途中看到过什么，曾想到过什么，归来后你若隐若现地感到改变了什么。——毕淑敏
陈艳平，初中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