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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7 22:3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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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崔象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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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经典小说:白圭志

传统经典小说:白圭志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传统经典小说:白圭志作者:崔象川排版:KingStar本书由北京明天远航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回小梅村衡才施德 大江口方山遇孩

词曰:暑往寒来春又至,四时运转不穷。两轮日月照乾坤,生出多少事,须臾便成空。童年斯壮壮斯老,几回柳绿桃红。光阴似箭不长存,早醒青云志,休恋春霄梦。

话说古往今来,世事无穷。然鉴史之外可传者,百难举一矣。

大明时,江西省吉安府吉水县小梅村。有一富翁,姓张,字盈川,当时善人也。客湖南,子二,长名博,字衡才;次名高,字昆山,俱随父客湖南。盈川于湖南病卒,二子扶柩归。纔数里至前阳山坡,柩杠齐断,后数十人不能抬,祇得买此地安葬。

二子居丧三年毕,归家奉母。母李氏嘱二子曰:“我死后,当移我柩合葬于尔父墓侧。”二子如命,后遂葬母于湖南前阳山。

父母俱亡,其弟乃谓张博曰:“父母远葬千里,弟当立业于彼,庶不失祭扫。然祖宗丘墓均在吉水,慎终追远,弟又不能两全。不若兄回吉水,弟则永居湖南,方不失木本水源之思。”博善其言,乃从之。于是兄弟分居,各富且贵焉。

且说张博,自幼聪明。最肯济困扶危,恤孤拎贫。积丰年之粟,救凶岁之饥。当时远近皆感其德,尽称为张员外。娶妻何氏,即同邑孝廉何舒公之女。舒公生二女,此其长也。其次女嫁白云村,姓夏名松,字孟贤者为妻。二女皆有淑德,人称为何大姑、何二姑。

夏松自幼客苏州,与张博最契。归娶后,即将家眷带往苏州。

却说张博家资巨万,庄田四十余处。一连十三年,年岁丰熟。博家之粟,迭积如山。

忽一年江西大旱,河中绝流,田土失种。然因连年岁丰,人皆有余,尚不觉荒。明年复如是,于是人皆有饥色。博乃将所积之粟,分济群生。远近投食者均得安饱。祇是博年四十,未生子女。一日昼寝,梦一人金盔金甲,手执红旗。厉声叫曰:“尔本无嗣。上帝察尔功德浩大,今使少微星以接尔后。”将手一抛,见一星自袖中出,其大如斗,清光满室。惊觉乃将所梦与妻言。其妻何氏曰:“妾连日身子不快,想已怀孕矣。”于是二人暗喜。

明年果生一子,秀美非常,产时异香满室。明年冬又生一女,皆不凡之品。其子取名朋祖,字庭瑞,其女取名兰英。

自是,张博燕居无事。一日有客拜访,博出迎接。见其人衣巾朴素、春风满面。同入客堂,礼毕坐定。然后询知来由,乃同姓兄弟也。名宏字毓秀,自幼飘荡江湖,未能成立。近日归家,故来拜访。

博留宏昼饮,席间见宏言辞谨慎,甚悦之。当时辞去,自此常来闲谈。假作殷勤之状,张博愈加爱惜。

一日谓宏曰:“吾友夏松在苏州,生意颇好。吾当荐贤弟到彼,或者可以发迹,亦末可知。”宏起谢曰:“得蒙提举,幸莫大焉。”博遂写了荐书付宏,又赠与路费数金。

宏临起身,乃来博家辞行,博留饮于书屋。席间宏笑曰:“弟往苏州,不须一月。吾兄闲坐家中,未免寂寞,何不同往一游?”博念夏松亦切,一时高兴,遂愿同往。于是收拾铺盖与宏同行,身边更不带一人。

不尚一月,已到苏州,夏松接着甚喜。张宏在松店生意。张博嬉游几日,遂辞归。何二姑恐博冷淡,乃与夫夏松商议,原著张宏送归。

于是博与宏雇过快船归家,船户处皆言是同胞兄弟。宏因见博衣箱内有珍珠手串,价值万金,遂有意谋害,顿起不良之心。

不数日,船至南康,即令船户将船湾入朱子壋内。宏乃进城,买些酒肉菜蔬,暗制毒药,藏于袖中。转到船上将菜蔬烹熟,与博对饮甚欢。

宏假意曰:“兄酒量甚微,宜少饮些。”博曰:“愚与贤弟共饮,可谓酒逢知己。当此壮年,何必介意。”宏曰:“兄既喜饮,弟亦当尽一醉。”于是二人开怀畅饮,博醉,乃伏几而睡。于是,宏乃将毒药暗置于余酒中,乃叫曰:“兄醉矣,可饮尽余酒,以便收拾安睡?”博即一饮而尽。宏乃收拾碗盏,以及开铺,扶张博安睡。自己亦连忙就寝,假作睡着。

未几,博大叫曰:“痛死我也。”宏在前舱,总不答应,惊起船户近前,但见博七孔流血。船户急出前舱,叫醒张宏。宏近前看时,博气已绝矣。宏慌忙奔出船头,大叫救命。惊出同帮客商,问其故。宏曰:“船户适间害死我哥哥,又来前舱害我。幸我得免于难,几乎性命不保。”引得同帮客人俱来。

看时,果见张博死于非命。宏曰:“敢烦列公,做个见证。明日进城报明,一张便了。”吓得那船户叫冤,内中一老客认得此船户者。乃劝曰:“此位船家,老夫向来相识,不是谋财害命之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要冤了好人。”宏乃借此话转口曰:“我看老板果然忠厚,祇是我哥哥顷刻如此,必然总有冤枉。我若不报明,如何见我嫂嫂?”言毕,抱尸痛哭不已,众人苦劝方息。

天明,入城买取棺木,殡殓毕。暗藏过珍珠手串,遂开船望吉安进发。一路假意伤悲,将此一段冤情抛过天外。

船至吉水,张宏先到博家报丧。时何大姑正在闲坐,见张宏身穿白布衣大哭而来。见了大姑,遂哭拜于地下,曰:“兄长同我自苏州转身,不料来到南康,霎时无病辞世矣。”

大姑闻言大叫一声,昏厥余地。宏急救醒,痛哭不已。宏乃使其仆同往,迎柩至花园中暂停。远近闻知,莫不痛惨。其妻何大姑一连三日,点水不进。诸凡事务,任从宏主持。博家亲友俱谓宏是个好人。

丧事既毕,何大姑乃用宏主持家事。四十余处庄田,尽是张宏掌管。宏于中取利,不到两年,妻奴田屋皆有。

宏在湖南时,与人妾私通,生有一子。宏乃带归抚养,已三岁矣。因其眉清目秀,遂取名美玉,不题。

却说何大姑在家,闷苦不过,步出门前。远见一乘小车推一妇人,车后一人相随,直抵门前。视之车上妇人,乃妹子何二姑,车后随人,乃妹夫夏松也。

原来,夏松自苏州搬家眷归。当下大姑接入厅上,二姑先自流泪。大姑问其故,二姑泣曰:“妹生一子,年已三岁。不料昨至大江口,遇一眸旋风将船帆吹落,妹怀抱小儿,把持不住,连小儿失落水中。赖水手将妹救起,小儿不知所向,想已葬于鱼腹矣。”言讫大哭,夏松一旁劝解,大姑又相抱痛哭。

正不能解,车夫便催作起身,二姑祇得告辞,曰:“适间妹自船上来,船现在谷川等候,今日要赶到家中。”大姑不好相留,泣送出门。

夏松当日到家,因失子不乐,自此看破世事,更不出外经营。

却说南康府星子县,有一人姓武名英,字方山。自幼读书,由科甲出身宫至福建漳州道,其人居官清正,年六十无子。妻刘氏早故,继取孙氏,亦不生育。因思年老无子,居官何益。且家资富厚,思欲享太平之福,乃上表告老。帝准其表,即行收拾,雇船归家。

由赣关而下,船到大江口。远见一群鸟鹊拥着一物,浮于江面。空中百鸟翩翻,声闻四野。方山忙令船户打捞起来,却原来是一婴孩也。年约三岁,两朵白眉,四体不凡。方山抱在怀中大喜曰:“此天赐我奇儿也!”因名之日奇儿,遂带归南康养育。却原来此子,即夏松之子也,其妻孙氏甚爱之。后延师读书,颖悟过人,人称之为武公子。不在话下。

又数年,何大姑之子庭瑞年已七岁。张宏养成美玉,年亦七岁。宏乃请一先生诲庭瑞、美玉之书。先生乃同邑名士,姓陈名德操。

庭瑞之妹兰英,亦同学书。其女不带耳环,不穿女衣。虽然札脚,亦套之以靴。常自言:‘身为女子,志胜男儿。’乡中人,多不知其为女子者。

当下二子一女读书,俱各聪敏,先生甚奇之。不尚三年,皆善诗文。适逢县考,先生命庭瑞、美玉赴试,兰英亦要同往。正是:

男子英才正欲发,媳娥锦绣已将成。

未知兰英同往赴考否,且听下回分解。

人之富贵,必得其德、必得其地、必得其人矣。苟非其人,不成其德;非其德,不得其地;非其地,则不成其为富贵矣。而张者,天赐其地,而后发其人;发其人,而后成其德。由是观之,吾人之处世,可不以德为心哉。

今人分居,多因妒恨。而博与高是天使其分居也,一则慎终,一则追远。遂皆遥映发积,真令人想其情而叹其事矣。

衡才济困扶危,恤孤怜贫。人皆愿其福也,寿也。误交一张宏,身被其害,读者恨不食宏肉矣。反无人知觉,于中顺手取利,倒使诸闲人气杀。

大凡能感人者,必有一番忠厚、一番小心。如宏之惑衡,何等殷勤。然衡非等闲人也,惑他人则易,惑衡才则难,乃竟为其所惑矣。吾人之交济往来,可不慎欤。

张宏未毒衡才之先,人皆见其忠厚。既毒衡才之后,人不知其狼奸。及扶柩归葬,俨然一忠厚人也。读者至此,必疑作者冤张宏,而作者实由后文之见于梦也。

若使张宏果然诚实,衡才必竭力提举。其发积甚易,何必作此狼心,自取丧身之祸也。且半生经营,不能赚及分厘。今既得地,反生奸谋,其不知足乃至于此。今不知足者常多,但不宜效张宏耳。

方叙衡才遇害,接叙夏松失子。既叙夏松失子,又叙方山得子。此二家之悲,而一家之喜者也。方山之无子而得一子,何氏之哀夫而亦有一子,惟夏松有子至失。以此较之,则夏松更可悲夫。

江中风浪常多,当大江口之风浪,则利一害一。所以然者,实此子该作两姓人耳。且有群鹊渡于水中,此则人所罕见者,其不凡之品可知矣。

夏松因白眉而奇之,方山亦因白眉而奇之。假使其眉不白,则当日无所奇,而后文亦元所见矣。第二回绝张宏庐山从学 遇菊英月下订盟

话说县考将近,先生命庭瑞与美玉赴考。兰英亦要同往,其母何大姑止之曰:“尔女流辈,怎想去考试,连内外都没有了。”兰英曰:“娘道我是女儿,我偏不以女流自居。今番出考,总不落他人之后。”其母软弱,遂不禁止。

兰英与庭瑞、美玉一样打扮,三人同赴县考。试后圆图出,庭瑞举了案首,兰英第二,美玉却在四名,三人各自得意归家。及府考,美玉举了案首,庭瑞在第三名,兰英居四。府县考毕,祇待学究到来。不料先生骤卒,庭瑞伤感不已,在家纳闷。

一日,何大姑闲坐,庭瑞侍侧。有老仆名新发者,进言曰:“昔先主人广施恩泽,远近皆沾其德,尚然家资日富。先主人去世,毓秀叔理我家务。里人未得其泽,反受其算,我家资反不见盛。向者,毓秀叔孤身一人。今则呼奴使婢,骡马成群,其屋宇庄田不在我家之下,非算计我家之财耶?况其行为诈讹,若不早绝之,则我家之业必属他所有矣。仆久欲进言,奈因小主人年幼,恐遭他害故也。愿主母裁处。”何大姑未及开言,庭瑞一傍接口曰:“新发之言是也。若非他下苏州,我爹爹亦不至身故于外矣,愿母亲早绝此人。”何大姑曰:“我乃女流,难以任事,凭尔便了。”庭瑞曰:“新发是我家老仆,家事他无不知。况且为人老实,可将家事任之,必然始终尽美。”何大姑依言,将家事付新发掌管,各处事务俱与张宏三面交割。张宏暗暗怀恨,自此不甚来往。

忽一日,美玉来寻庭瑞,说学宪将到,相邀同往考试。于是又与兰英同往。及学宪到,先考吉水。过了场后,学宪阅见三子文卷,十分惊喜,遂皆取入泮。庭瑞居一,美玉次之,兰英第三。三人喜不自胜,俟候学宪起身,然后归家。

大姑谓兰英曰:“尔以为嬉游,今则名入泮宫,倘美玉露风奈何?”兰曰:“母亲无自畏也,美玉与我同学,又与我同考。他泄我事,他自己得无干咎。”大姑心始安定。

且说美玉归家,又邀庭瑞一处读书。庭瑞实不耐烦。一日对大姑曰:“儿在家中,美玉牵长缠扰,儿实不耐烦。今闻南康府庐山上,有白鹿书院,乃宋朝朱文公设教之所。于今作御学,先生乃翰林院刘成翰掌教,儿将往从其学,愿母亲自珍贵体。”大姑曰:“尔欲往庐山学书,亦是美志,到其间是必苦心,以求上达。”

庭瑞领命,遂带了书僮来兴儿同往。老仆新发送出十里之外,庭瑞瞩之曰:“尔在家中,务宜小心事奉主母,别无他嘱。”新发领诺而归。

庭瑞雇了船只,顺流而下。不数日到了庐山,与来兴儿上圻。请人挑了书籍,直抵白鹿书院。令来兴儿送上名帖,谒过了先生,然后与诸同窗各叙年齿。

内中有一同年,也是去年入学。其入姓武,名奇儿,字建章,即武方山在大江口拾得之子也。当下邀庭瑞到他房中坐谈,讲及翰墨,竟终日不能已,遂成文字知音。二人日则同食,夜则同榻。每常终夜不寝,博论与义。又曰:“今年有科举,勿使榜上无名。”先生见他志学如此,亦勤心教诲。

一日,庭瑞谓建章曰:“兄曾娶否?”建曰:“未也,家君每为弟议婚,俱非姻缘。弟志必得有才者,方称此心。”庭瑞曰:“弟有一妹,年十四岁,亦曾读书。其才虽不言高,却与愚弟慌惚。若不因门户见鄙,愿将舍妹相托。”建章大喜曰:“既蒙不弃,敢不遵命。但当归请父命,然后方妥。”正话间,忽一仆进来叫曰:“公子快些归家,大老爷昨日陡然起病,十分沉重。夫人着我来赶公子归家。”建章闻言,即忙收拾归家。

归别时庭瑞问曰:“令尊翁有恙,不容不去。但是科场期近,兄几时可来?”建章曰:“相烦多等几日,七月初旬准到。倘旬内不到,兄便不必等了。”言讫,长揖而别。及到了家中,因见父亲病重,恐庭瑞在书院等,故作书令其先往,并托为觅寓所。

时书院人俱赴科场去了,惟庭瑞一人独自等候建章。及得了书信,便打点起身。雇了一只快船,与来兴儿望江省而来。将午开船,顺风而来。

本日到了吴城,将船湾在望湖亭边歇宿。时七月之中,暑气正盛。庭瑞乃步出舱外纳凉。是夕月白风清,万里如画。正笑嗷间,忽闻锣声连响,一只官船顺风而来,湾入浜中。正与庭瑞之船隔壁。那船上一面黄旗,大书“钦命湖南巡抚部院”。舱外旗帜分明,绿纱窗内,宝炬辉煌,异香飘出。

忽然琴声响亮,优雅尽妙。庭瑞窃听之良久,乃止。闻窗内有女子曰:“小姐,请用茶。”须臾,琴声又作,有人娇声歌曰:

从吾所好今,琴与书。

身为女子兮,志并英儒。

夜宿长江兮,秋声寂寂。

回首顾望兮,渺渺鄱湖。

歌罢琴息,庭瑞惊喜欲狂,暗思:“此必才女所作也。且其娇声雅韵,真使我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欲待和他一韵,又恐谅动拖船上官长,反为不美。正寻思不了,亦命书童抱琴出舱来,弹一《风求凰》词。琴声既罢,又闻那船上琴声洋然,依韵而转。庭瑞诗兴浡然,自不能禁。遂高声吟曰:

嫦娥何事夜弹琴,

弹出好音正有情。

窗内玉人多美伴,

可怜明月一孤轮。

吟罢自思:“不知窗内才人曾听否,又不知肯怜我意否。”正想间,祇听得那船内低声和云:

窗外何人夜听琴,

新诗分外更多情。

一轮明月当空照,

照出江中月一轮。

庭瑞听罢,舞掌乐甚。乃暗磋曰:“若得此女一见,胜占鳌头百倍矣。”

正在痴呆之际,忽见他船上纱窗开处,一女子步出窗外。月光之下,淡妆得宜,笑容可掬。庭瑞暗思:“此必和诗才女也。”女子走近船边问曰:“相公深夜自咏,其乐如何?”庭瑞起身答曰:“光风霁月之下,乐莫大焉。请问小姐尊居何处,将欲何之?”女子曰:“妾非小姐,乃小姐之婢梅香也。我家老爷姓杨,号时昌,家居江南。见任湖南巡抚,己上任半年了。我小姐因有小恙,所以落后,今船上祇有老爷差来一老仆,迎接小姐的,今已睡着。请问相公何处名邦,高姓大名,青春几何?”庭答曰:“小生姓张,名朋祖,字庭瑞,吉安吉水县人。年十五岁,生于今上三十六年,春三月望日酉时也。”婢曰:“我小姐适闻妙句,深加敬仰。欲与终身相托,未审君意若何?”庭曰:“小生一介寒儒,何敢当此。且小姐千金贵体,下配一白面书生,非所宜也。”婢曰:“我小姐素性不凡,举止有方,尝自谓曰:‘不配公侯子,愿事知音客。’今观相公人才正与小姐相当,又何辞焉。”庭曰:“愚虽幼,颇读诗书,粗知礼义,婚姻大事当从父母,未闻任意可择者。”婢曰:“我小姐虽非男子,亦知礼义。岂不知婚姻之事出自父母之命。我老爷年老无子,单生小姐,爱之过甚。每择婿必取其才与小姐相当者,数年来未得其人。今相公与小姐以才怜才,年齿相同,故属意焉。倘蒙见允,到署之日即禀请老爷夫人之命,自有差官来迎相公。”庭曰:“既蒙小姐如此怜爱,小生敢不诺命。但求小姐佳句,以订今夕之约。”婢领诺,转入舱中。

须臾,手奉一幅黄罗汗巾而出,递与庭瑞。庭瑞接过看时,祇见上写一绝云:

寒夜长江事已然,

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心玩月订盟处,

便是吴江隔壁船。

江宁女子杨菊英拜题

庭瑞接看一遍,十分欢喜,乃问曰:“小姐有甚言语否?”婢曰:“无他,亦求相公佳句而已。”庭点首入舱,亦用一幅绣巾书一绝,云:

嫦娥祇合在蟾宫,

谁觉今霄下九重。

若是仙缘应有分,

何辞千里订奇逢。

吉水书生张庭瑞应命

庭瑞写毕,送出舱来。祇见他船上纱窗开处,一女子手托香腮与婢言语。见了庭瑞即潜入窗内,庭瑞祇做不知,将汗巾诗句交付婢子收拾去了,庭瑞亦入舱内。

正欲解衣就寝,那婢子又来击门曰:“张相公,我小姐相请,有话说。”庭复出来时,祇见那婢子推开半片纱窗,小姐现出娇容。正将使婢传言,然复半响不语。忽然,那船上有人咳嗽,小姐闻咳声,忙叫婢子进去,掩了纱窗。到使庭瑞倚船独立,欲卧不能。

霎时天亮,那船上水手一齐起来开船,急得庭瑞心颠意乱,祇见那船上纱窗复开,小姐立于窗内,默然望着庭瑞,以手指心而已。船到江心,扯起帆来,如飞去了。庭瑞也叫起船户开船,奈因船小赶他不上,乃叹曰:“不期而有此奇遇,真天缘也。此等才貌双全,古来罕有,正使我思慕不能已也。且待科场后,便当往湖南一走,不负今日之约矣。”一日间思想不了,船遂到了江省。

是晚宿于滕王阁边,明日清晨,与来兴儿进城,歇觅寓所。祇见一书生笑迎曰:“庭兄来矣,弟已等候多时了。”乃以手挽庭瑞同行。正是:

方逢玉女指心约,又遇故人挽手言。

未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男子能文,女子亦能文;男子可考,女子赤可考。兰英身为女子不负所学,真可谓志胜男儿矣。

大姑有仆,能窥张宏之奸;大姑有子,能绝张宏之害。有是子,有是仆,可谓否极泰来。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

庭瑞有才,美玉齐有才;庭瑞入泮,美玉亦入泮。张博积德,张宏却损德。以此较之,善恶之报,亦甚不爽,岂其然乎。

建章无庭瑞,无以为友;庭瑞无建章,无以合志。以文会友,以友辅仁,此二子者其可谓直,谅多闻矣。

菊英能琴,庭瑞本能琴;庭瑞善诗,菊英亦善诗。知音殊遇,诚不易得也。当七月之中,三更之候。明月当空,才子佳人隔船和咏。一片好景,当得一轴清秋画。

未见不思,既见不乱,得其所矣。见而有约,默然指心,情自深矣。别后相思,竟如何哉。或曰:“闻琴则咏,闻咏则和,全无闺节。何殊《西厢记》月下跳墙矣。”子曰:“不然,‘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即此意也。”以才逢才,焉有不相怜者乎?第三回建章无意遇缘人 美玉醉狂招横祸

话说庭瑞欲寻寓所,正遇一人叫曰:“庭兄来矣。”庭视之,乃美玉也。当下邀庭瑞来到寓所,曰:“弟到省,便租了这个宽大寓所,早有意与兄同寓。”指谓庭瑞曰:“东边房子,弟已洁净,以待兄矣。”庭甚不如意,祇是面上不好意思,是以强免应承。即命来兴,到船上收拾铺盖上来。美玉即治酒接风。

饮酒间庭瑞将醉,乃格吴城河下遇杨小姐之事,细说一番。又将所吟之诗一一念出。当时祇做笑谈,美玉却紧记在心。庭瑞酒醒,自知失言,悔之不及。

却说方山在家,病略可些,使催促建章赴科场应试。建章领命,带一书僮,搭了快船,望江省而来。

不一日,到了江省,即与书童入城,遍寻庭瑞寓所。遇着同窗学友问及庭瑞,俱言在书院等候,尚未起身。建章自悔曰:“到是我误了他,祇是我有书子与他,约他起身,怎么还在那里等我?莫非我书子寄失了不成。”寻思不了,祇得自寻寓所。

与书僮来到进贤门,有一高大房子,帖着赁寓。即使书僮问其屋主人,即主人答曰:“适间有一吉安张相公租了。祇是房子宽大,他若肯与人共,到也合式。”书僮将此话回复建章,建章暗思:吉安张相公,或者是庭瑞亦未可知。恰一人自内出,书僮指谓曰:“此即主人也。”建章向前揖问曰:“适主人言张相公,是甚么年纪?”其人曰:“大约十四五岁。”建章暗思,必是庭瑞,乃曰:“相烦主人与张相公说,白鹿书院友人相访。”主人领诺入内。

良久乃出,揖建章曰:“原来张相公即是令弟,请进,请进。”建章祇道是庭瑞,乃信步入内。却见一书生,青年俊秀,立于厅上,面貌却与庭瑞相似。见了建章,遂下阶相迎。礼毕,乃问曰:“兄自白鹿书院来,可知张庭瑞否?”建章曰:“庭瑞是愚至交,焉有不知。祇是愚自家中来,不曾与他同伴。适遇同窗,询知他尚未起身。请问兄台,与他是何亲故?”那书生曰:“庭瑞是家兄也。”建章曰:“原来是友人兄弟,妙甚。请问尊讳?”答曰:“名兰,号麟瑞。”建章暗思:“庭瑞与我交厚,祇知他有一妹,未闻他有兄弟。”乃问曰:“兄与庭瑞是同胞否?”兰曰:“共祖各父。”建点首曰:“此间房子颇大,意欲相约同寓,未审可否?”兰曰:“吾兄之友即吾友也,同寓甚好。”于是建章即与兰同寓。不在话下。

原来此生,即庭瑞之妹兰英也。自从庭瑞去白鹿后,他一人尽力读书,终夜不寝。时近科场,是以男妆来省。其母何大姑亦不禁止。及到了省城,便赁了这个房子,以待庭瑞,却不期遇着建章。

相与讲论翰墨,竟成文字知音,问答无不合意。兰英意欲配建章,乃问曰:“兄婚娶否?’建章曰:“弟年未冠,名未就,何暇论及此事。”兰曰:“不然,此人之大伦,身之根本,岂宜落后。弟有一舍妹,年十四岁。虽非花容月貌,亦得乎其中,素爱读书,颇知文艺。倘不见鄙,愿相托焉,钧意以为如何?”建章曰:“既蒙垂爱,本当诺命。但婚姻之事,欲待父母之命,未敢自专。非愚所能允,亦非兄所能许。”兰曰:“弟自幼丧父,祇有老母在堂,凡事悉凭弟裁。但令尊翁处,无人可以进言。”建章因闻其才貌,亦已属意,乃曰:“家君处,弟倒可以面禀,但是路隔千里,往返艰难。”兰笑曰:“千里姻缘一线牵,何难之有。”建章遂允之,自是二人更加亲爱。

一日,兰昼寝,建章独自散步,来到贡院前。忽闻人叫曰:“建章兄来矣。”建视之,乃庭瑞也。傍有一人相与同行。建章近前间慰毕,拱问那人姓名。庭瑞答曰:“即弟同姓兄弟也,字美玉。”又问见寓何处,答与美玉同寓,在新城门内董宅。庭问建曰:“兄寓何处?”建曰:“进贤门彭宅。”庭瑞正欲到建章寓所游玩,建章邀进酒馆小酌,各叙别后之情。

庭瑞对美玉曰:“弟欲将舍妹配与建兄,将归请母命耳。”美玉曰:“兄家中大事,俱兄自裁。兄即如意,伯母无不依从,就今日一言为定,弟作媒人便了。”建章拱手谢曰:“庭兄在窗下早有美意,愚亦有此心。奈弟今已别议婚了,庭兄当为贤妹另选高门,切勿道弟之无信也。”庭曰:“莫非令尊翁,早为兄定了佳人耶?”建曰:“非也。”

言未毕,忽一人自外而来,笑揖曰:“哥哥原来已在此。”庭视之,乃是妹子兰英。众皆揖之坐。庭瑞因建章在坐,不好说得。建章曰:“弟前到省时,料兄已先来,四下寻兄不见踪迹,祇得自寻寓所。”以手指兰曰:“即与此兄同寓,始询知是兄台令弟。其为人也,慷慨多情,兼且深通经典。其文墨俱在弟之上,连日得蒙教益,使弟十分敬慕。他有一令妹,蒙他许弟为婚,弟已允从。”庭瑞、美玉暗暗会意,却用冷言嘲笑建章,饮酒间十分有趣。

庭瑞又问兰英曰:“贤弟几时来省?可曾见家堂否?”兰会意曰:“伯母安泰,弟临起身时,曾嘱弟与兄同寓。”于是四人饮酒,各自欢然。惟美玉一人贪杯先醉。

忽见市上人纷纷乱乱。因问:“酒肆中伺故?”小二答曰:“主考到了。”庭瑞等闻言,即行还了酒钱,到滕王阁来看主考。庭、建、兰三人远远望着,但见官船悠悠而来,旗上大书“钦命大主考吴”,又一船书“钦命副主考陶”。是时,满城官员都在河下迎接。巡抚向前,主考船到岸,即出船来,与巡抚叙礼。

那吴主考十分貌陋。美玉乘醉走近接官亭,大笑曰:“怪哉!怪哉!风雏复生于世矣。”不料那主考听见,怒问:“法官何在?”那南昌县即将美玉拿下。主考曰:“尔敢讥吾貌丑耶!”遂弃其衣冠。庭瑞等三人远远看见,大惊,又不知就理。正无可奈何,适陶主考上岸。询知其故,向吴主考解劝。那吴主考曰:“此等狂徒,纵有天才,何益于世!”即着南昌县锁押,听候发落。正是:

未曾入贡院,先已作囚人。

未知如何发落,且听下回分解。

庭瑞欲远绝张宏,美玉又欲亲近。庭瑞既不与之同学,又复与之共寓。正所谓:君子欲绝小人,而不能去;小人欲害君子,而亦不能已也。

酒后失言,常事也。月下订约,密事也。因一杯之酒,失一片之言,以至于奸人生计,节女见羞。其咎也,是谁之过欤?

方山得病,召建章归。方山病可,催建章试。爱子之心,愿其成也。为子者,可不善体亲心欤!

建章得一庭瑞,以为好友。复得一兰英,又是至交。君子以文会友,四海之内,皆兄单也。

建章猜兰英为庭瑞,兰英又猜建章为庭瑞。及其遇也,两不相识,忽然变作至交。竟将庭瑞抛开一边,真令读者则志不定。

庭瑞爱建章,以真妹许之;兰英爱建章,以假妹许之。一真一假,变作两样文法,其实总是一兰英耳。

四子席问论婚,庭瑞会意,美玉会意,兰英亦会意。惟建章一人似醉非醉,似梦非梦,面上到也难看。

接官亭边,看者常多。而美玉一人独因酒醉,自取失言之祸。信乎,白圭之诗,深有益于世道矣。《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帝君曰:“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近在自己,远在子孙。”诚不易之言也。当此之时,美玉之恶未形,而牢狱之殃先发,其报应不已近欤!

或曰:“风雏之貌丑,而名亦美。”以此比之,何足为怒?余曰:“不然,人生不读书,尚知礼义,况为儒者乎。以下犯上,律所不容,刑之宜矣。”

甚矣,酒之为物也。张博因之以丧命,庭瑞因之以失言,美玉又因之以见囚。好饮者,可不畏哉。第四回后花园小姐投古井 前阳山菊英遇鬼缘

话说主考命南昌县格美玉锁押,听候发落,却自进了贡院。明日出牌,示定考期。

且说庭瑞等三人,因美玉被押,来到班房询知其由。无法可救,祇得自己打点进场。

到了考期,各郡生员俱纷纷应点,而庭瑞等亦皆入场。不上十日,三场俱毕,各言文字,似乎得意,祇是思念美玉不了。

正言间,忽见美玉曲身拐脚而来。庭等大喜,问其情由,美玉曰:“今番苦杀我也,适间南昌县将我提出,责打四十,然后释放。今已行文至吉安,弃我儒巾了。”庭瑞等闻言,皆为之下泪。于是,四人合在一处。

不数日,龙虎榜出,报子纷纷来寓。兰英却中了解元,庭瑞居二,建章却在五名。三人亦皆得意,惟美玉羞极。及送了主考起身,各自分头归家。约言来年,赴京会试。不题。

当下庭瑞、兰英到家时,满门欢喜。庭瑞乃将吴江遇菊英,及妹子愿配武公子之事,俱与母亲说知,何大姑闻言,无不乐从。

却说何二姑,自从那年失子之后,总不生育。夏松连取三妾,俱相继而亡,夏松夫妻十分凄凉。今闻庭瑞兄妹高中,故来贺喜。闻兰英配于他郡,甚言不可。大姑曰:“门户却也相当,祇是远了些。奈既已允从,何能挽回。”当下抛开此事不题。

却说杨菊英小姐,在吴城河下与庭瑞订了婚事,寤寐在心。不一日到了衙门,祇望便与父亲商量。不料父亲往各郡巡边去了,祇有母亲王夫人在署。当日言了些家中闲话。是晚,菊英与梅香同榻,二人将吴江之事商量定妥。

次日,梅香入见夫人,曰:“夫人常虑小姐难得佳婚,今小姐自得其人矣。”遂将吴江订约之事直言,乃极力赞其才貌。夫人正色曰:“小贱人,擅敢胡言,坏我规矩。幸得老爷不在衙中,再休乱言!”梅香弄得没兴而退,乃将此言告菊英。菊英附耳曰:“尔可如此如此。”两人商量已定。

忽夫人使婢来唤菊英。菊英趋见夫人,低头不语。夫人骂曰:“尔既读诗书,当思廉耻。匹配不待父母,夤夜与人私约,规节何在?本欲责打,恐为人笑谈,败我家声。嗣后务宜痛改前非。”菊英唯唯而退。

次日,梅香入告夫人曰:“昨晚小姐偶然有病,似乎精神慌惚。”夫人闻知,即来小姐床前视病。但见菊英双目流泪,欲言不言。夫人命请医调治。

又数日,梅香言于夫人曰:“小姐之病更重,数日点水不进,恐难久于人世矣。”夫人着急,使再觅良医。梅香曰:“非医药所能效也。婢日夜与小姐作伴,见小姐慌惚间思念吴江才子。婢因劝之曰:‘天下才人常多,何必独此一人。以小姐之才,何患无美配乎?’小姐曰:“志在此人,岂容他适?况有盟誓乎?我愿不遂,有死而已。似此如之奈何?”

夫人自思:“祇有此一女,倘遭不测奈何?”又想:“纵然我依从,老爷不肯相容,亦是枉然。”乃曰:“尔可对小姐说,叫他不必造次,恐伤性命。且待老爷回来,再作商量便了。”梅香乃将此言回复小姐,两人暗暗欢喜,祇待父亲回衙。

过了数日,杨巡抚巡边转身,与夫人相见。未及言语,忽报主考到了。巡抚即忙起身,迎接主考进了贡院。

巡抚便在贡院内监临,至出榜后方纔出来。及主考进京去讫,自己又作武场主考。直到十月间始得闲暇,方与夫人叙话。言到菊英身上,便将吴城河下与庭瑞订婚之事,说了一番。

巡抚即命人唤梅香。梅香正与小姐在房中说话,忽闻前厅呼唤,明知是吴江之事。小姐嘱梅香曰:“老爷跟前,要好生说话。”梅香领诺,来到前厅。巡抚间曰:“尔自家中伏侍小姐到此,那吴江之事,尔知其情否?”构香曰:“知情。”巡抚曰:“尔可从头说来。”梅香曰:“夫人尽知,婢不敢言。”巡抚曰:“有甚为证?”梅香曰:“有诗。”巡抚曰:“可将那诗拿来我看。”梅香即到小姐房中,问小姐拿诗。菊英祇得用纸抄出,付与梅香,自己却也到厅后窃听。

且说梅香来到前厅,将诗呈上。巡抚接过手来,看了一次,大怒曰:“这诗中说‘嫦娥祇合在蟾宫,谁觉今霄下九重’之句,分明是这贱人去钩他了。杨门不幸,出此辱女,若不除之,有何面目为人上之人!”即呼家奴:“用乱棒将他打死,抬来见我。”家奴因夫人在坐,俱不敢动手。巡抚怒气更加,乃自取一棒,赶入菊英房中去了。夫人与梅香,唬得面面相域。

却说菊英在后厅,听得父亲势头不好,乃避入后花园中,那杨巡抚直赶进花园,菊英急得无路,祇得跳入古井自尽。时花园中有一老仆王中,正在栽花。巡抚使命王中曰:“尔可将此座土墙推倒,掩盖此井。”

王中领诺,假意掘墙。俟巡抚出去,便用麻索将菊英扯上,开了一扇后门,令其速逃。王中却又将土,掩塞此井。夫人闻知女儿活埋于井中,痛哭不已,数日饮食俱废。巡抚因一时之气,逼死女儿,后来却也懊悔不了。

且说菊英得王中救出,逃奔南门外来。此时遍身皆湿,幸井中水不甚深,口未进水。及至南门,日已过午,傍着一条小路而走。

约走了七八里,到一地方。四面皆是高山大岭,树木丛杂,又有一亭子,上书“前阳山亭”。时人已困倦,天已昏暮,无路可奔,祇得坐地而哭。忽一白发老人,手倚竹杖而来,问曰:“女子何事在此哭泣?”菊英乃以实告。老人曰:“原来是小姐,失敬了。今且请到小舍暂歇,明日再作他计可也。”菊英谢曰:“既蒙老公公相济,直乃重生父母也。”

乃随那老人转过山坡。见有一所大厅,门口直书“尚书府”。入门见有公案,两傍皂隶。惊惊恐恐,宛似衙门。转入后厅,见有一婢女,老人问曰:“夫人何在?”

言未毕,祇见数婢妾拥一老妇出来。老人谓老妇曰:“杨小姐到此,可速治酒洗尘。”又谓菊英曰:“此即老妻也。”菊英近前与老妇见礼毕,分宾主坐。老人约陪坐片刻,遂出去了。

须臾,婢烹香茶献上。茶毕,席已设矣,老妇请小姐就席。时厅上灯烛辉煌,灿若仙宫。杂肴具呈,敬礼尤甚。数婢女事酒,十分殷勤,席间颇热,菊英微汗出,婢女乃为之拂扇。菊英将醉,老妇命婢扶之寝。一婢执灯,两婢相扶,入一厢房。十分幽雅,桌椅俱全,锦被绣榻,果然尽美。菊英和衣而卧,婢乃为之盖被。

须臾,婢出,自外掩门。菊自叹曰:“今日几乎死矣,不期而遇此缘人真奇遇也。”自觉醉甚,乃闭目而睡,徐徐睡着。

天明醒来,乃见四面高山,卧于荒野之,地。转头视之,乃见一墓,墓上书“故考张公盈川妣李氏之墓”。菊英大惊,乃悟夜来之事是与鬼聚也,乃拜谢于墓前。时天已大明,见左手有条大路,乃随路而走。

约数里,见有一大村,村中颇多大屋。菊英走近村前,有一人年四十余,飘然而来。迎近菊英之前,叫曰:“来者莫非杨小姐耶?”菊曰:“然,君何以知我?”那人曰:“且请入小舍,容我申告其由。”菊不辞,乃与那人入其厅。

原来此人即张盈川之子,张博之弟也。因守父墓,遂建居于此。当时请菊英坐定,乃曰:“老夫姓张,字昆山。先父字盈川,已去世多年。昨晚三更梦先父至,谓:’明日辰刻,有杨巡抚小姐以难奔逃,路过我家。可请入内以礼相留。’适间早起,以梦寐之事尚未深信,不料小姐果然到此,真乃奇事。”菊英闻言,亦将昨晚之事细说一遍,两相称奇。

于是菊英寓于其家。昆山之妻郭氏甚贤,菊英拜为继母,称昆山为继父。昆山有子二,一名登,字敬威;一名华,字显威,皆善诗文。与菊英结为姐弟。不题。

却说菊英之母王夫人,终日哭女不已。老仆王中,见巡抚在书院昼寝。乃密来见夫人,具言救出菊英之事。夫人大喜,乃与王中白银百两,令其四处寻觅:“若有踪迹,速来报我。”王中诺命,遂到四处访问,竟无影迹。

一日,寻到前阳山。立于高岭之上,远远望见一大村,乃访入村中。见有一高楼大厦,旁有一花园。王中于花园格眼中,觑见异花满园。忽见楼上,有数女子从阁道而下,直进花园。内有一女,乃小姐也。王中大喜,乃扣扉而入。菊英喜曰:“尔因甚到此?”中曰:“夫人思念甚切,故使仆来寻访。今相遇于此,仆之幸也。”乃从身上取出白银百两交菊英,曰:“此夫人付来,应小姐用的。小姐小心在此暂屯些时,夫人自有道理。”菊英应诺,乃带王中至后厅,将上项事一一对中说知。

恰昆山自外而来,菊英指谓王中曰:“即是我活命恩人也。”王中闻言,便伏地叩头。昆连忙扶起,因问知是夫人使命,乃与之坐。菊英乃出白银于桌上,对昆山曰:“家母使小仆,奉上白金百两,祈为笑纳。他日自当重报。”昆山曰:“衰朽之地,得蒙小姐光降,已是万幸,仍敢望报。祇是此银转赠王中便了。”王中推辞不过,祇得领受。

当下菊英写了书信,令王中带归,以安夫人之心,书中之意,但言誓配庭瑞。正是:

死生不改吴江约,可谓杨家女丈夫。

未知如何配了庭瑞,且听下文分解。

庭瑞中、兰英中、建章亦中,惟美玉一人困于锁押。若论其才,四子皆可并耳,论其德,则异矣。可见榜上功名,非徒文字所能取也。

兰英之配建章,庭瑞先有是心,兰英后见其人。独何二姑一人不乐,左衬下文之妙。菊英之遇庭瑞,一弹一歌,能使庭瑞感兴。梅香之见夫人,一问一答,又能使夫人允从。当日无梅香,何以通言于庭瑞。今日无梅香,何以转达予夫人。由此论之,庭菊之婚,皆梅香之力也。

巡抚见诗而怒,小姐事急而奔。奔而无路,自投古井,则一番情思,付之流水矣。赖王中一线之路,接出无数妙文,王中之功,又胜于梅香多矣。

人救人不奇,鬼救人更奇。食人食不奇,食鬼食更奇。宿人宇不奇,宿鬼舍更奇。一段鬼绦,当得一部《聊斋志》。

初遇鬼缘,得免寒夜凄凉。既通人缘,得免肌肤奔苦。遇鬼缘本出鬼意,遇人缘全赖人梦。梦者,鬼之所使也。信乎,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订约之后,心中有一庭瑞;投井之后,心中犹有一庭瑞。安危不易其志,死生不变其心,真乃女中之丈夫。第五回美玉张村冒庭瑞 菊英洞房识奸人

话说王夫人,接阅女儿书信。亦作书,令王中送与女儿,以安其心。自此王中常常走动,到也安乐。

一日,昆山自外来。手执题名录一本,对其妻郭氏曰:“可喜,侄儿庭瑞已中了第二名举人。”郭氏亦喜。惟菊英一傍流泪。郭氏大疑,乃密问之,菊英乃以吴江之由相告。郭氏喜曰:“今日为吾儿,他日是吾侄妇也。”遂与夫言,昆山闻言,喜不自胜。

菊英却长嗟短叹,昆山因慰之曰:“此等佳事,何反不乐?”菊英曰:“他名登虎榜,何等荣耀;妾孤身寄迹,何等凄凉。既然得意功名,必将往京会试,妾之事岂不抛开一边。昔在吴江时,曾约定着人迎他,不料反复如此。他心中若不忘妾,定然与妾一样怀想,岂非妄负了他。他若因无人往接,必谓此事不妥,一旦别娶,到怪不得他负了妾。似此安得不叹。”昆山曰:“小姐可写一信付与舍侄,如何?”菊曰:“无人可使。”昆曰:“那墨店中有一墨客归家,他与舍侄同邑。少不得我亦有信去,祇在明日起身,可修书付他带去便了。”菊英转入房中,写了书信,交与昆山。昆山即送交墨客。墨客带了书信,望吉安而来。

不一日,到了小梅村。适遇一秀士,年约十五六岁,在村前低头散步。遂揖问曰:“此间有一张庭瑞老爷否?”秀士曰:“即是家兄,足下何事问他?”墨客曰:“愚自湖南归,他令叔有信一封,是与令兄的。”秀士曰:“家兄少出,有信付我转交便了。”墨客遂从袖中取出一信,交与秀士,一揖而去。

原来这秀士,即美玉也。自从省中受辱后,十分苦恼,纳闷不过。所以出来闲散,适遇墨客送信,乃冒认收了。

转入书房,私自拆开。将昆山家书抛在一边,细看菊英之信。略曰:

妾与君吴江订盟,誓诣鸾凤。今君名登虎榜,志在鳌头。吴江之约,想亦付之流水矣。妾虽远隔干里,而此心已留于君腹。妾父近知兹事,怒而不容,几逼妾至于死地。今则隐身张村,埋名昆宅。愿君早降,以决盟誓。倘不如意,祈赐绝音。妄当自尽,以明素志。书不尽言,静俟来命。

美玉看毕,喜曰:“原来是吴江女子也,可惜那晚不会遇我。但我才貌不在庭瑞之下,何独不能得一美配乎。今观此意,见得此女已今逃出在外。不如借此机会,假冒庭瑞名字,前往湖南一走。若得此女为婚,不枉平生之愿也。且庭瑞与我年貌相同,庭瑞的叔父又不相识。此女在吴江月光之下,那里看得清白。纵然他认出我面貌,我才亦足以动之。”心中踌躇既定,乃与父亲说知。密带僮仆来安,同往湖南。

在路半月,到了湖南,寻一公馆歇下。写了庭瑞名帖,令来安儿同出南门。问到张村,询知昆宅,来安送上名帖。见一儿僮答曰:“老爷在书房去了,这里无人收帖。”来安又寻到书房,见一人端坐观书。来安料是昆山,遂跪下呈上帖子,昆山看了,是侄儿名帖,大喜,遂命请入。

美玉连忙趋进,纳头便拜。昆山扶起,命坐于侧。昆山曰:“贤侄不远千里而来,足见月下之情矣。”美玉曰:“思慕叔父甚切,非关月下事也。若吴江订盟,实出意外。今小姐为我几至死地,幸苍天不绝人愿。蒙叔父广恩收育,真乃再生之德也。”昆山曰:“济困扶危,义所当然,尔辈宜效之。今小姐寄居于此,内外不便。城内有公馆,是尔祖父所创,尔可暂寓些时候。我通个信息与尔丈母,然后择日成亲,那时再来拜见婶娘。”美玉点头应诺。昆山遂命家奴,送美玉至公馆中歇下。

昆山见侄儿才貌,十分喜爱。乃叹曰:“向闻其诗,乃天下之奇才。今见其人,果盖世之妙品,真吾兄之幸也。小姐爱之,可谓得其人矣。”

正自语间,忽一人至。视之,乃巡抚家仆王中也。昆曰:“尔来正好,小姐情人已经到了。尔可禀知夫人,以便择日完婚。”王中曰:“夫人着我来请金安,并问小姐消息。既有这个好音,我当即告夫人,转祈致意小姐便了。”言讫乃返。

见了夫人,将此消息禀上。夫人大喜,乃暗赠金珠缎匹,令人送与小姐。便托昆山,代为择日完婚。却又假作悲啼女儿之状,日凡几次。巡抚到也伤心,奈追悔不及。

正在书房纳闷,忽闻鼓声乱响。巡抚大惊,实时出堂,祇见长沙知府,慌慌乱乱禀曰:“今有云奎山贼匪千余人,在南门外强劫民间。俾职闻报,登城视之。但见百姓纷纷乱窜,求大人作主,提兵擒贼,以除民害。”巡抚闻报,亲自会同总兵,带了兵马,出南门擒贼。

纔及数里,祇见百姓,老幼不分,男女混杂,纷纷奔走。巡抚远远望见,一女子行走不动,暂近再视之,乃是女儿菊英也。遂命左右捕之,先以车载回衙。

原来,菊英小姐因贼匪退近,是以杂在众人中奔逃。当下为父亲看见,捕归内衙。重与母亲相见,悲喜交集,但又恐父亲见怒。正与母亲商量,忽锣声响亮,巡抚捕盗百余而归。实时立决,余贼多死于战场。

公事既毕,乃入内衙,夫人笑迎。巡抚曰:“尔女儿还魂,你知道否?”夫人乃正色曰:“尔年已六十,祇有此女,尔真欲其死耶?若非王中相救,焉有今日重逢!”巡抚曰:“我因一时之误,亦未尝不悔。今有女儿还尔,免得尔终日啼哭。”夫人笑曰:“今女儿已归,可择一才郎,以完尔我心愿。”巡抚曰:“他吴江自有情人,何必别择才郎。”夫人又曰:“倘吴江书生到此,肯相容否?”巡抚曰:“他若到时,完其孽缘而已,何所不容。”夫人乃曰:“实不相瞒,今女婿已到,见在公馆中。去年乡试,他中了第二名举人。似此英才,真不愧为我家女婿矣。既肯相容,便当请入衙内,与女儿毕婚纔是。”巡抚曰:“听凭夫人便了。”

于是商量既妥,乃取二月花朝日,与女儿成亲。夫人遂使王中往见女婿,约定日期,且暗赠与金宝。美玉大喜,乃重赏王中。中回到内衙,在夫人处,极力称赞女婿之貌。夫人大喜,菊英亦暗暗快活。

到了那日,美玉身披红彩,头插金花。巡抚用自己轿马职事,着中军官至公馆中,迎接女婿入衙。时文武官员俱来作贺,送礼者纷纷不绝。

美玉拱立内堂,听得三通鼓罢,八音齐鸣。婢女数人簇拥小姐出堂,行交拜礼毕。送入洞房,将饮合卺。小姐偷眼看时,却不像庭瑞。梅香在侧附耳曰:“似非月下情人。”小姐着急,再看时,果然不是庭瑞。乃大惊失色,目视梅香。梅香会意,即来禀夫人曰:“今日贵人不是月下情郎,此必奸徒冒其名者。”

夫人闻言,急来见巡抚,曰:“此非真女婿,乃冒名奸徒,可快掬问,休误了女儿终身。”巡抚笑曰:“这是甚么所在,纵有飞天之羽,亦不敢冒名到此。总是月下看得不真。”梅香插口曰:“全然不像。”巡抚骂曰:“你这贱人,也是一样肉眼。纵然不是,有此才貌,不愧为我女婿。”夫人闻言亦喜。

却说小姐在房中,心慌意乱,又无处可发一言。欲待问他,又恐失体。梅香此时,又不在身边,急得汗流如雨。

美玉在房中,见了小姐花容,却十分得意。忽有僮仆来请曰:“各衙门大人俱已到齐,见在厅上等候,请贵人就席。”美玉遂出厅上饮酒。

时梅香走进房来,将巡抚、夫人之话对小姐说了一遍。唬得菊英脸红唇黑,眼闭口开。梅香大惊,恰母亲亦至房中,见女儿形状,慌忙问之。菊曰:“儿蒙母亲养育成人,不料命多曲折。前在吴江与张郎订约,誓不改志,谁想有此一番牵连。到今日,又遇奸人假冒而来。欲待说破,又恐坏我爹爹名色;欲持不说,吴江之盟何在。为今之计,有死而已。”夫人曰:“尔不必如此,我自有计。”乃密唤王中,咐耳曰:“尔可如此如此。”王中受计而去。

未几,入官厅跪禀美玉曰:“长沙知县查旱归,特来拜会,请贵人出堂。”美玉曰:“多官在此饮酒,不暇相见,叫他明日来罢。”王中乃出。

须臾,又来禀曰:“长沙知府自京都转,闻贵人喜事,特来贺喜,务乞一会。今在头门等候。”美玉曰:“可恶这两个宫,早又不来。”遂起身谓多官曰:“少刻就来奉陪。”乃独自一人往外而去,王中相随,到了头门。问曰:“长沙府何在?”

言未毕,忽背后一人用锁链一抛,正锁在美玉颈上,向前便扯,背后数人相推而走。美玉不知何故,忙问:“尔等为何将我乱锁?”王中等更不答应。

不一刻到了县前,知县端坐堂上。差人将美玉带到公案前。美玉怒曰:“大胆知县,尔识巡抚之婿否!”知县驾曰:“尔这奸徒,见了本县还不跪下!”美玉端然不动。知县命左右弃了他衣巾,推将跪下。便问曰:“尔是何处奸徒,冒认巡抚女婿?从直招来!”

美玉暗思:“此事无人知觉,就是小姐也认我不出,此事却从哪里发作?”乃强辩曰:“我作巡抚女婿,来历甚大。尔谓我冒认,却有谁为证?”知县曰:“巡抚真女婿见今在此,尔尚欲强辩。”美玉暗思:“庭瑞已进京,哪有甚对头。且我既入院衙,又与小姐交拜了。纵然知我是假,也祇好将错就错。我自有巡抚作主,哪怕他甚么对头。”祇是强辨,知县大怒,将佥一抛,责打四十。美玉曰:“我名登虎榜,此地却打不得。”知县曰:“我打的是冒名奸徒,快打!”两傍皂隶,遂将美玉扯下使打。

美玉虽然受刑,犹望巡抚来救,到底不招。知县拍案曰:“尔这奸徒,不用大刑,那里肯招。”命左右即加之夹棍。美玉受刑不过,祇得招出真情。

却说美玉之仆来安,随美玉至巡抚衙中,正在西廊下饮酒。闻得宅门外喧哗之声,忙出看时,祇听得有人言:“巡抚女婿被长沙县拿去了。多官闻之,不解其故,各自弃席而散。”来安慌忙奔告巡抚。

时巡抚正在后堂闲坐,闻得此事,大怒曰:“纵有天大事,也须禀我。何敢擅锁我婿。”实时出令箭一枝,命旗牌官往提长沙县。忽夫人自内出曰:“尔又欲逼死女儿耶?尔受当今重任,为边疆大臣,尚欲为万民分懮。今自己女儿之事,尚不能辨其清浊,宁不畏人笑耶。今女儿誓守节于庭瑞,不失身于奸人。长沙县锁拿,实我所使也。”巡抚闻言,仰天叹曰:“何罪获于天,使我生此逆种,徒取军民笑谈耳。”正是:

儿女多曲折,军民广笑谈。

未知巡抚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美玉由来奸恶未形,虽遭杖押,人尚怜之。今则閟人之书,冒人之名,乱人之节,其奸讹更甚于张宏矣。科场将近,自取锁押之祸;娶事将成,又遭杖梜之殃。虽奸人善计,亦奚以为徒自取辱耳。

本为一庭瑞,却弄出一美玉;本为张村成亲,却弄出院上成亲;本为身披红彩,却弄出颈挂素珠;本为洞房交欢,却弄出法堂叫苦。令读者时怒时惊,时畏时喜。其文法变换之妙,大有可观。但长沙县之梜棍,胜于红罗帐之交合多矣。

庭瑞有才,美玉亦有才;庭瑞有貌,美玉亦有貌。而菊英独爱庭瑞,而不爱美玉者,何也?盖菊英守身以节,非苟取于色者也。美玉自负才貌,故敢冒名而来。欲以才色动人,不料此地全然用之不着。若使菊英,早与美玉张村一会,可无合卺之失;若使巡抚,不取菊英回衙,可无院堂之荣;若使菊英,徒爱才色,可无洞房之变。有此一番荣华,有此一番雅趣,又有此一番苦楚。一篇妙文,真令读者不测。第六回刘小姐唱和有意诗 张美玉招引无头祸

话说杨巡抚,被夫人一席话说得仰天长叹。因关自己女儿之事,恐知县掬出情由,治其罪名,不便申详,祇得取一纸条,书数字,今旗牌送至长沙县去。

却说长沙县,正欲将美玉收监。忽见巡抚旗牌到来,手中执一纸条,交上公案。知县看时,祇见是一行草书,略曰:奸徒罪大,奈事关本院,从轻恕之。知县看毕,然后旗牌乃退。

那美玉脆伏堂下,见了旗牌。祇道巡抚与他作主,不料未及片言,遂去。正不知何放。知县曰:“尔这不法奸徒,本欲决尔死罪,今杨大人将尔饶恕。嗣后务要痛改前非,休得自误了性命。”美玉叩头而退,因被夹棍伤了,祇得以手就地,匍匐而出。

到了头门,正遇童仆来安,扶持而行。安曰:“仆自廊下饮酒,闻得相公被县差锁去,仆即慌忙告知巡抚。巡抚大怒,正欲今旗牌官来提知县,又被夫人阻住。却原来是小姐认出相公的面貌来了,对夫人说知,故使人到县中叫了差来的。”美玉闻言,仰天叹曰:“事有一定,不可强也。我复有何面目再转公馆,可到前面东岳庙中暂歇。尔可去到寓所收拾铺盖,并将前日老夫人私下送来的金宝缎匹俱捡拾。可即雇一快船俟候,便请一小轿来接我便了。”

正言间,已到了东岳庙前,来安扶到大殿上座下。来安即抽身至公馆,一一收拾。雇了船只,即请了小轿,到东岳庙来接了美玉下船,即行开船。美玉心中闷闷不乐。来安乃曰:“虽然未得小姐,也得了许多金珠缎匹,算来不暇千金,难道取不得一个美貌佳人不成。”美玉曰:“我此番若不娶一才女,有何面目回家。不如将这些对象带往苏州,求娶一佳人便了。”

于是主意既定,乃顺水而下,直抵苏州。租了公馆歇下,令人各处访求女子,务要才貌两全者。此话一出,各处有人说媒。但所说女子亦皆寻常,有才者未必有貌,有貌者未必有才。

一日,有王媒婆说,桃花坞有一吕宅,其家有一女子。年十六岁,最善诗歌,十分美貌,祇是要身价银五百两方可。美玉闻言大喜,曰:“祇要人才两美,何借千金。”媒婆曰:“诚如是。老身明日相邀,同去看看,包管相公中意便了。”美玉允诺,媒婆辞去。

明日复来,邀了美玉同往。到了桃花坞,祇见家家门首立着少年女子,穿红着绿,倚门而望。及到了吕宅,坐定,有一老儿送出茶来。茶罢,那媒婆抽身入内。

过了许久,见几个老妇与媒婆,带出一个少年女子来。那女子周身浓妆,却也有几分姿色。见了美玉,便以目送情。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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