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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6 19: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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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许寿裳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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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第一号:章太炎传

天字第一号:章太炎传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天字第一号:章太炎传作者:许寿裳排版:昷一出版社:新星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10-01ISBN:9787513328005本书由新星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代序有思想的学问家——关于章太炎陈平原

身兼斗士与学者的章太炎(1869—1936),一生屡遭世变,多次卷入政治斗争旋涡,可依然著述、讲学不辍。早年奔走革命,不忘提倡学术;晚年阐扬国故,可也呼吁抗日。在政治与学术之间徘徊,是清末民初学者的共同特征;章太炎的好处是干什么像什么,是个大政治家,也是个大学者。后世学人关于民国以后的章太炎是否“退居于宁静”的争论,未免过分集中关注其政治生涯。换一个观察角度,由从政转为问学,很难简单认为“颓唐”或“消极”。在我看来,章太炎不只是革命家,更是近代中国最博学、思想最复杂高深的人物。鲁迅称章氏为“有学问的革命家”,我则倾向于将其作为“有思想的学问家”来考察。一

谈论章太炎的思想与学术,很难不作分期把握,因其思想庞杂且变化多端,根本无法“一言以蔽之”。前人关于章氏思想发展的分段,颇多可议之处。关键不在分段时提前几年抑或推后几年,而在使用的理论尺度以及无意中表露出来的论者的学术思想。

最常见的弊病是过分依赖历史事件,而不大考虑对象自身的特性。甲午战争、辛亥革命和“五四”运动,当然会在章氏生活和思想上打下烙印,可将其作为分段依据则嫌牵强。外在的政治事件与个体的生命体验和思想学术追求不能画等号,尤其是像章太炎这样有极强烈的独立意识的思想家,根本不会随时势流转。将个体感受直接依附于外界发生的政治事件,说成是其“必然的反映”,而不尊重个体独特的生存处境、感情世界以及内在思路,所有历史人物的思想发展也就只能一刀切了。

与此相关系的是,过分突出所谓革命派与改良派的斗争(或光复会与同盟会的分裂),用外在的政治行动作为评价的唯一依据,抹煞章太炎思想的深刻性与复杂性,使得历史人物一下子平面化了。清末民初,知识分子上下求索,许多见解既空泛又深刻,一时难断是非曲直。只因为辛亥革命成功,就断言“革命”是好“立宪”是坏,未免过于草率。史学家吕思勉曾指出一个有趣的现象:君主和民主比较,自然君主较旧而民主较新;可将革命和立宪比较,“革命是吾家旧物,而立宪的观念则来自西洋”(或者说革命是旧而立宪是新)。主君主立宪的康、梁与主民主革命的孙、章,都不是“新旧—中西”(更不要说“进步—落后”)这样简单的模式所能概括的。

章太炎自述思想变迁,有一句话很精辟:“自揣平生学术,始则转俗成真,终乃回真向俗。”(《蓟汉微言》)这话常被研究者引用,可具体阐释五花八门,尤其是关于“真”、“俗”的界定。比如,随顺众生为俗,破除迷妄为真;具体事物为俗,抽象哲理为真;史学为俗,哲理为真;学以致用为俗,实事求是为真;儒学是俗,佛学是真;经验现象是俗,心灵本体为真……等等。章氏既持真俗之辨,又主“真妄同源”,颇多精彩之论。不过,倘以这假定性的“真俗”说衡量章氏一生,其“转俗成真”与“回真向俗”恰好落实在两次系狱。“遭世衰微,不忘经国,寻求政术,历览前史”——此乃未经“真”洗涤的“俗”;“及囚系上海,三岁不觌,专修慈氏世亲之书……解此以还,乃达大乘深趣”——此即“转俗成真”;“癸甲之际,厄于龙泉,始玩爻象,重籀《论语》”——此乃“回真向俗”。三年系狱,三年幽禁,前后两次被囚,精神状态大不一样,可都促使章氏深思熟虑,重新反省其政治理想及学术追求,在某种程度上促成了思想转变。这种转变当然不是一夜之间完成的,《太炎先生自定年谱》和《太炎先生自述学术次第》对此也含糊其辞;为了论说方便,只能作如下大致划分:第一次转变以1906年出狱东渡日本为界;第二次转变以1915年幽禁中作《蓟汉微言》自述“回真向俗”为标志。以此二变三段来把握章太炎的思想变迁,相对强调内在思路而不是外在行动,价值追求而不是政治倾向。二

谈论章太炎的学术思想不容易,因其糅合百家而又自成宗派,思想资料和学术渊源颇为复杂,不同时期所吸收、所推崇的又很不一致。不过,大致而言,章氏学术思想的形成,依其先后可分为古今文之争、中西学之辨和儒道释的调适三个层次。值得注意的是,章太炎不是在一种平静状态下接受某一思想(或学术观念),而始终是坚持“依自不依他”的独立意识,在争辩中、对抗中选择取舍,融会贯通的。

章氏治学讲求自得,既反泥古,也反媚外。评判历代学术,其重要标尺就是能否“独立自得”。而对西方学术,章氏从来都是以我为主,不为所拘,有时甚至故显倨傲,言辞刻薄。可另一方面,章太炎其实颇为善于向学术上的对手学习,借助论争激发灵感,完善自家学说。20年代章太炎有一段自白,很能表明他这种治学风格:“我们更可知学术的进步,是靠着争辩,双方反对愈激烈,收效愈增大。我在日本主《民报》笔政,梁启超主《新民丛报》笔政,双方为国体问题辩论得很激烈,很有声色;后来《新民丛报》停版,我们也就搁笔。”(《国学概论》)

至于为了匡正时论,故作惊人之语,在章太炎也不稀奇。1906年,章太炎写下对新文化运动影响甚大的《诸子学略说》,批评儒家“以富贵利禄为心”,十六年后表示忏悔此“狂妄逆诈之论”,并解释当时立论乃因“深恶长素孔教之说,遂至激而诋孔”(《致柳翼谋书》)。这种解释并非无稽之谈,章氏好多轰动一时的惊人之论是服务于其时的政治论争的。李泽厚称其为“半政治半学术的广阔评述”(《章太炎剖析》),不无道理。正因为如此,对其分析评判,不能限于字面所述事实或所依学理,更得考虑其特定语境和潜在的对话者。

章太炎对康有为借公羊学倡改制的良苦用心其实颇有领悟,只是对其论学诡怪恣肆主观武断始终不以为然。早年为了“以革政挽革命”,章氏曾应邀与康门弟子共事,可“论及学派,辄如冰炭”;只因考虑到其时政治斗争形势,才没有公开批评康氏学说。戊戌政变后,他甚至针对世人对康有为的攻击,挺身而出为其辩护,并自认与康氏“论学虽殊,而行谊、政术自合也”(《〈康氏复书〉识语》)。只是到1900年解辫发主排满以后,政治上与康梁等君主立宪分道扬镳,章氏才多次著文痛诋康有为的今文经学。康有为立说过于武断,弟子梁启超也承认其师“以好博好异之故,往往不惜抹杀证据或曲解证据”(《清代学术概论》)。这种治学方法,与作为古文经学大师的章太炎所标榜的求是精神大相径庭。再加上政见歧异,故章太炎对之热讽冷嘲不遗余力。这么一来,章氏也就难得平心体会康氏立说的长处,“门户之见,时不能免”(同上)。

在今古文之争中,章太炎无疑是站在古文经学一边;而在中西学之辨中,章氏似乎以中为主,这有其特殊的理论背景,并非盲目排外。只是针对日渐加剧的“欧化主义”,章太炎才大声疾呼“用国粹激动种性,增进爱国的热肠”(《东京留学生欢迎会演说辞》)。究其实际,章氏对向西方求学理这一思潮并不反感,而且自觉投入其中,不只释译日人岸本武能太的《社会学》,东走日本时更“旁览彼上所译希腊、德意志哲人之书”。这使得他在著述中可以不时与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乃至康德、费希特、黑格尔、叔本华、尼采、休谟、赫胥黎、斯宾塞等西哲对话与辩难,并以之作为建构理论体系的参照。更何况章氏还有另一手绝活——对印度哲学的了解,使得他能够随意征引婆罗门、胜论、数论各宗乃至《法华》、《华严》、《瑜伽》诸经。这点章太炎非常得意,口述《蓟汉微言》时以融会通“华梵圣哲之义谛,东西学人之所说”自许。可毋庸讳言,章氏对“东西学人之所说”,谈不上精深研究,好多只是依据第二、三手材料和同时代人的研究成果(一如梁启超《卢梭学案》、《近世第一大哲康德之学说》和鲁迅的《摩罗诗力说》),都是连编带写,近乎纂述,当然也都不无发挥。好在章太炎本就是“依自不依他”,用近乎“六经注我”的态度,借助这些西方学说来构建自家的理论体系。

章太炎之不同于清儒,不只在于他有幸借鉴泰西学说,学术眼界更为广阔;更在于其超越考据,直探义理,成为近代中国真正有思想的大学者。章氏认定学者之病实者(执著滞淹)当施泻,病虚者(浮华夸诞)宜施补,“鄙人夙治汉学,颇亦病实。数年来,以清谈玄理涤荡灵府,今实邪幸已泻尽”(《致宋燕生书》)。诂经精舍七年,章太炎受过严格的朴学训练。由朴学而小学而史学而玄学,此乃章氏治学的大致门径。借用弟子许寿裳的话,就是“以朴学立根基,以玄学致广大”(《章炳麟》)。倘就追踪玄学丽言,章氏的精神漫游之路大致如下:先是由儒入佛,次则以佛反儒、以佛解庄,最后是儒释道互补。《蓟汉微言》中虽有“文孔老庄是为域中四圣,冥会华梵,皆大乘菩萨也”的话,但与传统文人之调和儒释道还是有所不同。就玄理而言,章氏认定中外学说,“无过《楞伽》、《瑜伽》者”,只是“佛法虽高,不应用于政治社会”,这才有待于老庄与文孔(《太炎先生自述学术次第》)。而儒道相较,又以孔子学说更切于人事,故国势日危时须格外阐扬儒侠,而不可独用佛道。经世求切于人事,求是则不妨高妙。就理论趣味而言,章太炎最欣赏的还是佛学,其著述的思想深度也大大得益于佛学的滋润。三

古今、中外、儒释道三个层次之间,并非完全隔绝,而是处于互动、对话的状态。这一点,章氏自述学术次第时关于“汉学—科学—法相”三者关系的辨析最能说明问题。分层次只是为了便于把握,有时候根本无法分清孰先孰后。统而言之,章氏之治学,以第三层(哲理与眼光)成就最高,可根基则是第一层(方法与学养)。

在今古文之争、中西学之辨和儒释道的调适过程中,章太炎逐渐形成自己独特而庞杂的思想体系。不过在这有形的三层次的努力中,有一种无形的特殊动力,或者说思维习惯,驱使他为寻求真理而上下求索并取得丰硕成果。这就是其独行侠的气质以及否定性的思维特征。从上世纪末作《明独》,断言“知不独行,不足以树大旅”、“大独,大群之母也”起,章氏一生始终“特立独行”、“狂生”、“名士”、“异端”、“在野党”、“神经病”、“章疯子”、“矜奇立异”、“忤时违众”等等,这就是世人对章氏此一性格特征的褒贬。其中“神经病”的说法,是章太炎1906年在《东京留学生欢迎会演说辞》中供认不讳的:“大凡非常可怪的议论,不是神经病人,断不能想,就能想也不敢说。说了以后,遇着艰难困苦的时候,不是神经病人,断不能百折不回,孤行己意。所以古来有大学问成大事业的,必得有神经病才能做到。”章太炎晚年批评世人趋新骛奇,可“立说好异前人”(包括今人),正是章氏平生活学一大特点,其得失皆系于此。

侯外庐称章太炎研究中“表现出自我横冲的独行孤见,在中国思想史上这样有人格性的创造,实在数不上几人”(《近代中国思想学说史》)。贺麟在《当代中国哲学》中则断言:“他不但反对传统的中国思想,他同样的反对西方的新思想,其勇于怀疑,与康有为之破除九界、谭嗣同之冲决网罗,有同等甚或更大的思想解放、超出束缚的效力。”萧公权以“抗议”二字作为章氏政治思想的核心(《中国政治思想史》);河田悌一则干脆称章太炎为“否定的思想家”(《否定的思想家——章炳麟》)。所有这些说法,都是注意到章氏立论的这一特色。

这种标新立异锐意创新的学术风格,好处是总走在时代前头,善于救弊扶偏,“事未至而先见败征,众人方醉而己独醒”(庞俊《章先生学术述略》),可一味颠倒时论,为否定而否定,虽能出奇制胜,但易失之偏激。

以“独行孤见”、“勇于怀疑”、“抗议”、“否定”为思维特征的章太炎,在清末民初这一场思想文化震荡中,其才华发挥得淋漓尽致,一点也不奇怪——这本来就是一个拆散(破坏旧世界)的时代。时过境迁,章太炎许多当年传诵一时的“妙语”与“怪论”,都可能被人遗忘,但其“特立独行”的气势,至今仍令人神往。1992年1月于京西畅春园(原刊《文学自由谈》1992年2期)第一章最近三百年来中国政治和学术的鸟瞰第一节绪言一 革命元勋

章先生名炳麟,字枚叔,爱慕昆山顾炎武的为人,改名曰绛,别号太炎。是革命元勋,同时是国学大师。这个革命的意义是什么?只要一看那时代的背景,便可了然。先生以公元1868年(民国纪元前四四年,即清统同治七年),生于浙江余杭县东乡,生年比国父小二岁。那时侯,正是中英缔结不平等条约——《南京条约》的二十四年,英法联军攻破北京后八年,太平天国运动被消灭后四年,从里面看,满清政府的腐败一天厉害一天;从外面看,列强帝国主义的压迫一天沉重一天。但是当时士大夫们苛且偷安,懵然无觉。所谓优秀分子者,也不过或言变法,或谈立宪,议论纷纷,徒乱一般人民的视听。自从先生以历史民族之义提倡光复,“首正大义,截断众流”,又和国父相见定交,同谋革命,先生的文字鼓吹的力量,特别来得闳大壮美。因之遭逮捕,入幽牢,百折不挠,九死无悔,而后国民感慕,翕然从风。其于民国艰难缔造之功,国父而外,实为第一,所以称之曰革命元勋。二 国学大师

至于章先生学术之大,也是前无古人。试看满清一代的学术,惟有语言文字之学,就是所谓“小学”,的确超轶前贤,光芒万丈,其余多是不振。其原因就在满洲入关以后,用种种凶暴阴险的手段来消灭我们汉族的民族意识。我们看了足以惊心动魄,例如兴文字狱呀,焚书呀,删改古书呀,民多忌讳,所以歌诗、文史趋于枯窳;愚民策行,所以经世实用之学也复衰竭不堪。使一般聪慧的读书人,都只好钻入故纸堆中,做那考据训诂的学问。独有先生出类拔萃。虽则,他的入手工夫也是在小学,然而以朴学立根基,以玄学致广大。批判文化,独具慧眼,凡古今政俗的消息,社会文野的情状,中、印圣哲的义谛,东西学人的所说,莫不察其利病,识其流变,观其会通,穷其指归。“千载之秘,睹于一曙”,这种绝诣,在清代三百年学术史中没有第二个人,所以称之曰国学大师。三 中华民国国名的解释

章先生的地位,无论在中国学术史上,或在中国革命史上都是卓绝的。我们有国父和先生才有革命,有革命才有“中华民国”。要晓得我们的中华民国之称,尚系发源于先生的《中华民国解》。现在录一节如下:

中国之名,别于四裔而为言。印度亦称摩伽陀为中国,日本亦称山阳为中国,此本非汉土所独有者。就汉土言汉土,则中国之名,以先汉郡县为界。然印度、日本之言中国者,举中土以对边郡;汉土之言中国者,举领域以对异邦,此其名实相殊之处。诸华之名,因其民族初至之地而为言。世言昆仑为华国者,特以他事比拟得之;中国前皇曾都昆仑以否,史无明征,不足引以为质。然神灵之胄自西方来,以雍、梁二州为根本。宓羲生成纪,神农产姜水,黄帝宅桥山,是皆雍州之地;高阳起于若水,高辛起于江水,舜居西城(原注:据《世本》,西城为汉中郡属县,故公孙尼子言舜牧羊于汉阳。据《地理志》,汉中郡褒中县有汉阳乡),禹生石纽,是皆梁州之地。观其帝王所产,而知民族奥区,斯为根极。雍州之地,东南至于华阴而止;梁州之地,东北至于华阳而止。就华山以定限,名其国土曰华,则缘起如是也。其后人迹所至,遍及九州。至于秦、汉,则朝鲜、越南皆为华民耕稼之乡,华之名于是始广。华本国名,非种族之号。然今世已为通语,世称山东人为侉子者,侉即华之遗言矣。正言种族,宜就夏称。《说文》云:“夏,中国人也。”“蛮夷猾夏”,《帝典》已有其文,不知起于夏后之世。或言远因大夏,此亦与昆仑华国同类。质以史书,夏之为名实因夏水而得。是水或谓之夏,或谓之汉,或谓之漾,或谓之沔,凡皆小别互名;本出武都,至汉中而始盛,地在雍、梁之际。因水以为族名,犹生姬水者之氏姬,生姜水者之氏姜也。夏本族名,非邦国之号,是故得言诸夏。其后因族命地,而关东亦以东夏著。下逮刘季,抚有九共,与匈奴、西域相却倚,声教远暨,复受汉族之称,此虽近起一王,不为典要;然汉家建国,自受封汉中始,于夏水则为同地,于华阳则为同州,用为通称,适与本名符会。是故华云,夏云,汉云,随举一名,互摄三义,建汉名以为族,而邦国之义斯在;建华名以为国,而种族之义亦在:此中华民国之所以谥。(太炎《文录·别录卷一》)

由此可知华是国名,原于华山。雍、梁二州,中间以华山山脉为界(秦岭山脉应正名为华山山脉)。我们的祖先开国,本以这二州做根据。故就华山山脉以定方位,而名其国土曰华。夏是族名,《说文》训中国之人。因为本是族名,并非邦国之号,所以得称诸夏。国父说过:“民族主义就是国族主义,在中国是适当的,在外国便不适当。”这句遗训,于今于古,都是恰当的。我们从古以来,自称华夏。华夏二字连称,便可作为国父所说“民族主义就是国族主义”的一个实证,又得先生这样明白地解释,使人豁然贯通,真可谓之“相得益彰”。第二节满洲政府的罪恶四 满清盗有中夏

满洲爱新觉罗氏是女真的遗族,自从努儿哈赤起兵,蚕食邻部,其子皇太极入据全辽,我国适有流寇之乱,开门揖盗。于是多尔衮、福临父子,乘隙而入,宰割我国土,屠戮我人民,盗窃我政权,卒使黄帝遗胄,沦为奴隶者二百六十七年,四海困穷,救死不给。即如康熙中叶,人们每艳称为家给人足,但按其实际,何尝是如此!唐甄生当其时,他的《潜书·存言篇》有云:“清兴五十余年,四海之内,日益困穷,中产之家,尝旬月不睹一金,不见缗钱,无以通之。故农民冻馁,丰年如凶。良贾行于都市,列肆焜耀,冠服华腆;入其家室,朝则囱无烟,寒则蜷体不伸。吴中之氏,多鬻男女于远方,遍满海内。”所谓最盛时期,富庶地方尚且是这样,其余更可想见了。五 政谷十大罪

满清统治,稔恶盈贯,章先生写其凶虐的情形,历历如画,兹录一节如下:

……今将数虏之罪,我中华国民其悉心以听:昔拓跋氏窃号于洛,代北群胡,犹不敢陵轹汉族。虏以要害之地,建立驻防,编户齐民,岁供甲米,是有主奴之分,其罪一也。既据燕都,征固本京饷以实故土,屯积辽东,不入经费;又镕金巨亿,贮之先陵,穿地藏资,行同盗贼,故使财币不流,汉民日匮,无小无大,转于沟壑,其罪二也。诡言仁政,永不加赋,乃悉收州县耗羡以为己有,而令州县恣取平余;其余厘金夫马杂税之属,岁有增加,外窃仁声,内为饕餮,其罪三也。自流寇肆虐,遗黎彫丧,东南一隅,犹自完具。虏下江南,遂悉残破。南畿有扬州之屠、嘉定之屠、江阴之屠,浙江有嘉兴之屠、金华之屠,广东有广州之屠;复有大同故将,仗义反正,城陷之后,丁壮悉诛,妇女毁郭,汉民无罪,尽为鲸鲵,其罪四也。台湾郑氏,舟师入讨,惧海滨居民之为向导,悉数内迁,特申海禁。其后海外侨民为荷兰所戮者三万余人,自以开衅中华,上书谢罪。大酋弘历,悉置不问。且云寇盗之徒,任尔殄灭,自是白人始快其意。遂令南洋侨民,死亡无日,其罪五也。昔胡元入寇,赵氏犹有瀛果之封,宗室完具,不失其所。满洲戕虐弘光,朱氏旧宗,剿灭殆尽。延恩赐爵,只以欺世,其罪六也。胡元虽虐,未有文字之狱,自知貉子干纪,罪在不赦,夷夏之念,非可刬绝。满洲玄烨以后,诛求日深,反唇腹诽,皆肆市朝。庄廷、戴名世、吕留良、查嗣庭、陆生楠、汪景祺、齐周华、王锡侯、胡中藻等皆以议论自恣,或托讽刺国,诗歌字书之间,虏遂处以极刑,诛及种嗣;展转相牵,断头千数,其罪七也。前世史书之毁,多由载笔直臣,书其虐政,若在旧朝,一无所问。虏以人心思汉,宜所遏绝,焚毁旧籍八千余通,自明季诸臣奏议、文集而外,上及宋末之书,靡不烧灭。欲令民心忘旧,习为降虏,其罪八也。世奴之制,普天所无。虏既以厮役待其臣下,汉人有罪,亦发八旗为奴。仆区之法,有逃必戮。诸有隐匿,断斩无赦。背逆人道,苛暴齐民,其罪九也。法律既成,即当遵守,军容国容,互不相入。虏既多设条例,务为纠葛。督抚在外,一切以便宜从事。近世乃有就地正法之制,寻常私罪,多不复按。府电朝下,囚人夕诛。好恶因于郡县,生杀成于墨吏。刑部不知,按察不问,遂令刑章枉桡,呼天无所,其罪十也。警察之设,本以禁暴诘奸。虏既利其虚名,因以自煽威虐,狙伺所及,后盗贼而先士人;淫威所播,舍奸宄而取良奥。朝市骚烦,道路侧目,其罪十一也。犬羊之性,父子无别。多尔衮以盗嫂为美谈,玄烨以淫妹为法制。其他烝报,史不绝书。汉士在朝,习其淫慝。人为雄狐,家有麀鹿。使中夏清严之俗,扫地无余,其罪十二也。官常之败,恒由贿赂,前世赃吏,多于朝堂杖杀,子姓流窜,不齿齐民。虏有封豕之德,卖官鬻爵,著在令典,简任视事,率由苞苴。在昔大酋弘历,常善任用贪墨,因亦籍没其家,以实府藏。盗风既长,互相什保。以官为贾,以法为市。子姓亲属,因缘为奸,幕僚外嬖,交伍于道。官邪之成,为古今所未有,其罪十三也。氈笠绛缨以为帽,端罩箭衣以为服。索头垂尾以为鬘,鞅靷璎珞以为饰。往时以蓄发死者遍于天下,至今受其维絷,使我衣冠礼乐,夷为牛马,其罪十四也……(《太炎文录》卷二《讨满洲檄》)第三节民族主义的沦没六 文字狱

国父说:“民族主义这个东西,是国家图发达和种族图生存的宝贝。中国到今日已经失去了这个宝贝。……并且不只失去了一天,已经失去了几百年。”这是说我们的民族主义被满清政府消灭了的痛史。其所用以消灭的方法不一,有软的,有硬的。前者示恩,如开博学鸿辞科之类,以牢笼士人;后者示威,如屡兴文字狱、焚书及删改古书之类,以毁坏历史。兹仅将后者三项,分节略述:

文字狱的案件甚多,不仅由于讥刺清朝,所谓“反动”而已。亦有出言隔膜,或乡曲迂儒,不识忌讳,或草野愚民,关心皇室,然其运命大抵悲惨。现在此类档案,已由故宫博物院陆续刊布。这里仅就上节所述关系民族思想的庄廷等九人之狱,略叙述如下:(一)庄廷《明史》之狱。廷,浙江人。编《明史辑略》,于清廷的事概施直笔,为归安知县吴之荣所揭发,时廷已卒,乃戮其尸,株连死者七十余人。(二)戴名世《南山集》之狱。名世,安徽人。《南山集》多采取方孝标所记,并用永历年号,遂处以极刑,族皆弃市。(三)吕留良选文之狱。留良,浙江人。评选时文,内有论夷夏之防。国亡著书,多种族之感。雍正时,以曾诤狱牵涉,至于戮尸,株连甚众。(四)查嗣庭试题之狱。嗣庭,浙江人。为江西正考官。试题曰:“维民所止。”讦者谓此“维止”二字,是取“雍正”二字而去其头。胤禛帝竟谓其逆天负恩,并且迁怒于浙江全省的士子,谓恐其效尤,乃停乡、会试若干年。此亦一段清代考试的史料。嗣庭死于狱,仍被戮尸。(五)陆生楠论史之狱。生楠,广西人。著《通鉴论》十七篇。胤禛谓其借古诽今殽乱国事,乃被杀于军前。(六)汪景祺作诗之狱。景祺,浙江人。随年羹尧为记室,作《西征随笔》。胤禛谓其作诗讥讪圣祖,大逆不道,立斩枭示,其妻子发往黑龙江,给穷披甲为奴。(七)齐周华刻书之狱。周华,浙江人。好游览,有《五岳游草》,足迹遍天下。以保吕留良,刻其书,磔于市。(八)王锡侯字书之狱。锡侯,江西人。作《字贯》一书,于《康熙字典》多所纠正。胤禛以其凡例内将庙讳及御名开列,就算不敬,治以大逆之罪。(九)胡中藻诗抄之狱。中藻,广西人,鄂尔泰门生。鄂与张廷玉二人互相龃龉,朝官依傍门户者,彼此攻讦,倾轧不已。弘历帝深恶之,因欲借文字狱以示惩儆。中藻所刻诗曰《坚磨生诗抄》,弘历乃指中藻以此自号,为有心谋逆,且寻摘诗词中疑似的字句,指为谤讪诋毁,遂被弃市。七 焚书

焚书亦是十四大罪之一。国父说:“所有关于记载满洲、匈奴、鞑靼的书,一概定为禁书,通通把它消灭,不准人藏,不准人看。”因为弘历假奖励文化的美名,行察勘禁书的私意,所以章先生揭发其隐,并列举书名及著者甚详,今摘录一段如下:

……自满洲乾隆三十九年,既开四库馆,下诏求书,命有触忌讳者毁之。四十一年,江西巡抚海成献应毁禁书八千余通,传旨褒美,督他省催烧益急。自尔献媚者蜂起。初下诏时,切齿于明季野史。(原注:谕曰:“明季末造,野史甚多,其间毁誉任意,传闻异辞,必有诋触本朝之语。正当及此一番查办,尽行销毁,杜遏邪言,以正人心,而厚风俗。”)其后四库馆议:虽宋人言辽、金,明人言元,其议论偏谬尤甚者一切拟毁。及明隆庆以后,诸将相献臣所著奏议、文录,若高拱《边路》,张居正《太岳集》,申时行《纶扉简牍》,叶向高《四夷考》、《籧编》、《苍霞草》、《苍霞余草》、《苍霞续草》、《苍霞奏草》、《苍霞尺牍》,高攀龙《高子遗书》,邹元标《邹忠介奏疏》,杨涟《杨忠烈文集》,左光斗《左忠毅公集》,缪昌期《从野堂存稿》,熊廷弼《按辽疏稿》、《书牍》、《熊芝冈诗稿》,孙承宗《孙高阳集》,倪元璐《倪文正遗稿》、《奏牍》,卢象昇《宣云奏议》,孙传庭《省罪录》,姚希孟《清閟全集》、《沆瀣集》、《文远集》、《公槐集》,《公槐集》中有《建夷授官始末》一篇,马世奇《澹宁居集》诸家,丝帙寸札,靡不燃爇。虽芧元义《武备志》,不免于火(原注:《武备志》今存者,终以诋斥尚少,故弛之耳)。厥在晚明,当弘光、隆武,则袁继咸《六柳堂集》、黄道周《广百将传注》、金声《金太史集》;当永历及鲁王监国,则钱肃乐《偶吟》,张肯堂《寓农初议》,国维《抚吴疏革》,煌言《北征纪略》;自明之亡,一二大儒,孙氏则《夏峰集》,顾氏则《亭林集》、《日知录》,黄氏则《行朝录》、《南雷文定》,及诸文士侯、魏、丘、彭所纂述,皆以诋触见烬。其后纪昀等作《提要》,孙、顾诸家稍复入录,而颇去其贬文。或曰:朱、邵数君子实左右之。然隆庆以后至于晚明,将相献臣所著,靡有孑遗矣!其他遗闻轶事,皆前代逋臣所录、非得于口耳传述,而被焚毁者不可胜数也。……乾隆焚书无虑二千种,畸重记事,而奏议、文献次之……(《检论》卷四《哀焚书》)八 删改古书

国父说:“到了乾隆时代,连满汉两个字都不准提起了,把史书都要改过,凡是当中关于宋、元历史的关系和明、清历史的关系,通通删去。”同门鲁迅也说:“乾隆朝的纂修《四库全书》,是许多人颂为一代之盛业的。但他们却不但捣乱了古书的格式,还修改了古人的文章;不但藏之内廷,还颁之文风颇盛之处。”鲁迅因为手头没有《四库全书》可查,而《四部丛刊续编》中,多系影宋刊本或旧抄本,还保存着满清暗杀中国著作的案卷,所以他举出两部书:(一)宋洪迈的《容斋随笔》至《五笔》。(二)宋晁说之的《嵩山文集》。洪氏书,据张元济跋,其中有三条就为清代刻本所没有。例如《容斋三笔》卷三里的《北狄俘虏之苦》:

元魏破江陵,尽以所俘士民为奴,无分贵贱,盖北方夷俗皆然也。自靖康之后,陷于金虏者,帝子王孙,官门仕族之家,尽没为奴婢,使供作务。每人一月支稗子五斗,令自舂为米,得一斗八升,用为糇粮;岁支麻五把,令缉为袭。此外更无一钱一帛之入。男子不能缉者,则终岁裸体。虏或哀之,则使执爨,虽时负火得暖气,然才出外取柴归,再坐火边,皮肉即脱落,不日辄死。惟喜有手艺,如医人绣工之类,寻常只团坐地上,以败席或芦秸衬之,遇客至开筵,引能乐者使奏技,酒阑客散,各复其初,依旧环坐刺绣,任其生死,视如草芥……

至于《嵩山文集》,卷末就有单将《负薪对》一篇和《四库》本相对比,以见一斑的实证。现在摘录几条在下面,大抵非删则改,语意全非。《旧抄本》:

金贼以我疆场之臣无状,斥侯不明,遂豕突河北,蛇结河东。

犯孔子《春秋》之大禁。

以百骑却虏枭将。

彼金贼虽非人类,而犬豕亦有掉瓦恐怖之号,顾弗之惧哉!

我取而歼焉可也。

太宗时,女真困于契丹之三栅,控告乞援,亦卑恭甚矣。不谓敢眦睨中国之地于今日也。

忍弃上皇之子于胡虏乎?

何则?夷狄喜相吞并斗争,是其犬羊狺吠咋啮之性也。唯其富者最先亡,古今夷狄族帐,大小见于史册者百十,今其存者一二,皆以其财富而自底灭亡者也。今此小丑不指日而灭亡,是无天道也。

褫中国之衣冠,复夷狄之态度。

取故相家孙女姐妹,缚马上而去,执侍帐中,远近胆落,不暇寒心。《四库本》:

金人扰我疆场之地,边城斥侯不明,遂长驱河北,盘结河东。

为上下臣民之大耻。

以百骑却辽枭将。

彼金人虽甚强盛,而赫然示之以威令之森严,顾弗之惧哉!

我因而取之可也。

太宗时,女真困于契丹之三栅,控告乞援,亦和好甚矣。不谓竟酿患滋祸一至于今日也。

忍弃上皇之子于异地乎?

遂其报复之心,肆其凌侮之意。

故相家皆携老襁幼,弃其籍而去,禁掠之余,远近胆落,不暇寒心。

鲁迅说:“即此数条,已可见‘贼’、‘虏’、‘犬羊’是讳的;说金人的淫掠是讳的;‘夷狄’当然要讳,但也不许看见‘中国’两个字,因为这是和‘夷狄’对立的字眼,很容易引起种族思想来的。但是这《嵩山文集》的抄者不自改,读者不自改,尚存旧文,使我们至今能够看见晁氏的真面目。”(《鲁迅全集》、《且介亭杂文·病后杂谈之余》)

综观以上三节,都是满清政府用来消灭汉人的民族意识,使对于历史文化,不致发生观感,也使后世对于满洲的秽德,无从知道。其藏身之固,防汉之术,可谓周密!哪里知道一到晚清,他们的阴谋完全暴露,我们民族意识的潜力也从新发芽了。第四节帝国主义的猖狂九 外患纷呈

清代的内政既极腐败,以至外患纷呈,国权日蹙。中间以鸦片战争《南京条约》的订立,为划定外交新局面的界线,前乎此者是自尊自大,看不起外国人;后乎此者是一味屈辱,造成无数国耻。每当割土地、丧权利的时候,满洲政府所持惟一的政策是“宁与仇人,不与家奴”。其侮辱我们全体汉族为“家奴”,丧心病狂,一至于此!现在先把鸦片战争以后外患的年代,列一简表如下:

1842年(清道光二十二年)鸦片战争结局,与英议和,订《南京条约》,割香港,许五口通商,是为中国对外第一次之失败。

1857年(咸丰七年)英法同盟军陷广州。翌年至天津,陷大沽炮台。1860年再至天津,陷通州,入北京,毁圆明园。奕詝帝避难热河,为外兵侵入国都之第一次。

1879年(光绪五年)日本灭琉球。

1880年曾纪泽出使俄国,议改收还《伊犁条约》。1882年与俄定《喀什噶尔东北界约》。

1884年中法战起,翌年议和,失安南。

1886年与英订缅甸条约,失缅甸。

1893年英法共谋暹罗,废止入贡。

1894年中日战起,翌年马关议和,割台湾、澎湖列岛,失朝鲜。

1897年德占胶州湾。

1898年俄借旅顺、大连。英租威海卫。

1899年法占广州湾。

1900年八国(英、俄、日、法、德、奥、美、意)联军入北京,载湉帝避难西安。翌年订《辛丑和约》。

1903年日俄战起,以我东三省为战场。1905年与日订《满洲协约》。

1910年(宣统二年)外蒙库伦携贰。日本并灭朝鲜。

1911年英兵侵据片马。

综观由鸦片战争到辛亥革命,中国的国际关系可以分成三个时期:(一)自鸦片战争到中日战争,而《天津条约》又是其中的一个关键。(二)自中日战争到八国联军,而《马关条约》实为改变中日过去平等关系为不平等关系的枢纽。(三)《辛丑和约》以后。在(一)时期,帝国主义者在中国作平行的竞争;(二)时期,他们由平行转入对峙,英日同盟与俄法同盟就是国际对峙的产物;(三)时期,八国联军之后,国际对峙的形势,更盘旋于门户开放与共同瓜分的两种政策之间。门户开放政策,首倡者为美国,而英国和之。然而日本不甘心辽东半岛的退让,而帝俄在东北亦继续其独占的企图。于是有1903年日俄在中国领土之内的东三省鏖战,以划分其势力范围的国耻。而日本亦从此遂树立了它的大陆政策的初基,以为今日为祸于亚洲和世界的起点。十 国权日蹙

国权日蹙的要目,如割地,如租界,如势力范围、租借地,如使馆界,如领事裁判权,如外国军队驻扎权、军舰行驶停泊权,如海关税务管理权、关税协定权,如沿海贸易权、内河航行权,如铁路建筑权,如矿山开采权,如设厂制造权,等等,其影响所及,使我国家民族在政治、经济各方面,无不颓风外暴,危机内伏,国将不国,民亦非民,几将毁灭我再生的基础,杜绝我复兴的根源,实为历史先例之所无。

章先生尝谓列强帝国主义的凶暴,甚于满清政府。二者均应攘除,然不能不先其所急,而以推翻满清为首要。有云:“哀我汉民,宜台宜隶,鞭箠之不免而欲参与政权,小丑之不制而期捍御哲族,不其忸乎?”(《文录》卷二《中夏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书》)

第五节  固有学术的消沉十一 清代学术的畸形发达

清代学术,惟有小学昌明,余多不振,绪言中已发其端。这种学术上的畸形发达,就因为在异族统制之下,顾忌太多的缘故。鲁迅说:“说起清代的学术来,有几位学者总是眉飞色舞,说那发达是为前代所未有的。证据也真够十足:解经的大作层出不穷,小学也非常的进步;史论家虽然绝迹了,考史家却不少;尤其是考据之学,给我们明白了宋、明人绝没有看懂的古书。……我每遇到学者谈起清代的学术时,总不免同时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些小事情,不提也好罢;但失去全国的土地,大家十足做了二百五十年的奴隶,却换得这几页光荣的学术史……”(《花边文学·算账》)。言之极为沉痛。有人以为满清一代,国学渊微,发明已备,后生只要追踪前修,无须更事高深。此乃浅见之言,其实缺陷正多着呢!考史者虽则留心于地理、官制,而其他如姓氏、刑法、食货、乐律之学,却无一不见衰微。章先生有云:

姓氏之学,自《元和姓纂》以降,郑樵亦粗明其统绪;至邓氏《辩证》,渐确凿矣。元、明以降,转变增损,又益繁多,未见近代有治此者也(原注:《元史·民族志》别是一种)。刑法之学,旧籍惟《唐律》为完,汉、晋、南北朝之事,散在史传,如补兵以减死,督责以代仗,又皆律外方便之门,皆当校其异同,评其利病,又未见近代有治此者也。食货之学,非独关于租赋,而权度之大小,钱币之多少,垦田之盈诎,金银粟米之贵贱,皆与民生日用相系,此不可不论列者,又未见近代有治此者也。乐律之学,略有端倪,陈氏《通义》,发明荀勖之学,可谓精且博矣。然清康熙朝所审定者,丝声倍半相应,竹声倍半不相应,相应者乃八与一,九与四。其言人气折旋,必有度数,皆由证验所明,更谓丝器不可以名律吕,亦可谓得理者。而陈君犹取倍半相应之说,两者孰是?必听音而后知之,非衍算所能尽理,又未有商略是非者也。斯四术者,所包闳远,三百年中,何其衰微也!此皆实事求是之学,不能以空言乱者,既尚考证,而置此弗道乎?(章先生《自述学术次第》)十二 先生学术的精深独到

先生更进言清代的小学与玄理,并且自述其独到之处,与下文第十三节所引可以互参。其言云:

近世小学,似若甚精,然推其本则未究语言之原,明其用又未综方言之要。其余若此类者,盖亦多矣。若夫周、秦九流,则眇尽事理之言,而中国所以守四千年之胙者。玄理深微,或似佛法,先正以邹鲁为衡,其弃置不道,抑无足怪。乃如庄周天运,终举巫咸,此即明宗教惑人所自始。惠施去尊之义,与名家所守相反。子华子迫生不若死之说,又可谓管乎人情矣。此皆人事之纪,政教所关,亦未有一时垂意者。汪容甫略推墨学,晚有陈兰甫始略次诸子异言,而粗末亦已甚。此皆学术缺陷之大端,顽鄙所以发愤。古文经说,得孙仲容出,多所推明。余所撰者,若《文始》、《新方言》、《齐物论释》,及《国故论衡》中《明见》、《原名》、《辨性》诸篇,皆积年讨论,以补前人所未举……(《自述学术次第》)

综观以上所述,满清政府的罪恶,帝国主义的猖狂既如彼,民族主义的沦没,固有学术的消沉又如此,在这暗无天日的中间,忽然现出了光明的救星,这便是章先生所负的使命。换句话说,便是救中国——光复中华,振兴学术——的事业。其所完成的,不但和曾国藩这一派的洋务,康有为这一派的变法截然不同,就是和梁启超的运动,有志革命而仍徘徊于君主立宪的,也根本有别。这是先生伟大的所在。第二章革命元勋的章先生第六节幼年期的民族思想十三 幼年的民族思想和外祖的启发

古来伟大的天才,其萌芽每见于幼年时期,但亦须有启发导引之人,知所爱护,不使它中途摧折,才能欣欣向荣,开灿烂无比的花,结硕大无朋的果。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者,大概由于环境或教育违背了自然,不能遂其发展的缘故。章先生从小聪慧,读书多悟,内心所含的民族主义的种子发芽最早,愤满洲统治之虐,明《春秋》夷夏之防,而又有外祖朱有虔及时启导。在先生十一二岁的时候,外祖就把蒋氏《东华录》中曾静案,讲给他听,并且说夷夏之防不可不严。

先生便问:“以前的人有谈过这种话没有?”

朱答:“王船山、顾亭林已经谈过,尤其王氏的话,真够透彻,说道‘历代亡国,无足轻重:只有南宋之亡,则衣冠文物亦与之俱亡了’。”

先生说:“明亡于清,反不如亡于李闯。”

朱答:“现在不必作此说。如果李闯得了明的天下,闯虽不是好人,他的子孙却未必都是不好的人,但现在不必作此说。”(参阅朱希祖所记《本师章太炎先生口述少年事迹》)

章先生的民族主义伏根之早如此!年十三四,就能够读《东华录》,年二十就读全祖望文,于郑成功事,愤然欲与满清拼命。十四 民族思想的发达和运用

可是返观当时一般的情形,大不相同。凡是反对革命最烈的人,都是反对民族主义的。如康有为(《章先生痛驳康氏》见第七节)、如杨度便是。杨度曾做了一篇《金铁主义说》,反对民族主义,其大意略说:中国云者,以中外别地域之远近也;中华云者,以华夷别文化之高下也。即此以言,则中华之名词,不仅非一地域之国名,亦且非一血统之种名,乃为一文化之族名。故《春秋》之义,无论同姓之鲁、卫,异姓之齐、宋,非种之楚、越,中国可以退为夷狄,夷狄可以进为中国,专以礼教为标准,而无有亲疏之别。其后经数千年混杂数千百人种,而其称中华如故。先生本其卓识,发为鸿之,痛斥杨氏之有三惑,最足以看出先生民族思想的发达和运用。其言曰:

为是说者,盖有三惑:一曰未明于托名标识之事,而强以字义反傅为言。夫华本华山,居近华山而因有华之称。后代华称既广,忘其语原,望文生训,以为华美,以为文明,虽无不可,然非其第一义,亦犹夏之训大,皆后起之说耳。……今夫蛮夷戎狄,固中国所以表别殊方者。其始画种为言,语不相滥,久之而旃裘引弓之国,皆得被以斯名。胡本东胡、久之而称匈奴者亦谓之胡,久之而称西域者亦谓之胡,番本吐蕃,久之而称回部者亦曰西蕃,久之而称台湾之野人者亦曰生番。名既滥矣,而不得谓同称者即为同国同族。况华之名,犹未同也。特以同有文化,遂可混成为一,何其奢阔而远于事情耶?二曰援引《春秋》以诬史义。是说所因,起于刘逢禄辈,世仕满洲,有拥戴虏酋之志,而张大《公羊》以陈符命,尚非《公羊》之旧说也。按中国自汉以上,视蛮、闽、貉、狄诸族,不比于人,故夷狄无称人之例。《春秋》尝书邢人,狄人伐卫,齐人、狄人盟于邢,《公羊》不言其义。夫引异类以剪同族,盖《春秋》所深诛。狄不可人而邢人、齐人人之,则是邢人、齐人自侪于狄也。非进狄人,实以黜邢人、齐人。《老子》有言,正言若反。观于《春秋》书狄为人,其言有隐,其声有哀,所谓志而晦哉……夫弃亲昵而媚诸夷,又从而则效之,则宜为人心所深嫉。今人恶范文程、洪承畴、李光地、曾国藩辈,或更甚于满洲,虽《春秋》亦岂有异是?若专以礼教为标准者,人之无道,至乎杀父烝母而极矣。何《春秋》之书此者,亦未尝贱之如狄也……夫子本楚之良家,而云楚为非种,以忧劳主父,效忠穹庐故,遂不惮污辱其乡人,虑大义灭亲之太过也。盖《春秋》有贬诸夏以同夷狄者,未有进夷狄以同诸夏者。杞用夷礼,则示贬爵之文。若如斯义,满洲岂有可进之律?正使首冠翎顶爵号已图鲁者,当退黜与夷狄等耳。三曰弃表谱实录之书,而以意为衡量,如彼谓混淆殊族至千百种,历久而称中华如故是也。夫言一种族者,虽非铢两衡校于血统之间,而必以多数之同一血统者为主体。何者?文化相同,自同一血统而起,于此复有殊族之民,受我抚治,乃得转移而翕受之。若两血统立于对峙之地者,虽欲同化莫由……或曰:若如是,则满洲人亦居少数而已,稍稍同化于我矣,奚不可与同中国为?答曰:所以容异族之同化者,以其主权在我,而足以翕受彼也。满洲之同化,非以受我抚治而得之,乃以陵轹颠覆我而得之。二者之不可相比,犹婚媾与寇之例。以婚媾之道,而归女于吾族,彼女则固与吾族同化矣;以寇之道,而据我寝宫,入我床第,亦未尝不可与我同化,然其为怨为亲,断可识也。吾向者固云所为排满洲者,亦曰覆我国家、攘我主权之故。若其克敌致果,而满洲之汗,大去宛平,以适黄龙之府,则固当与日本、暹罗同视,种人顺化,归斯受之而已矣。然主权未复,即不得举是为例……(《文录·别录卷》卷一《中华民国解》)

此外,如《检论》中之《序种姓》上、下二篇,如《清建国别记》,都是辨章族类的名著。第七节会见国父痛驳康有为时期十五 英杰定交,同谋匡济

章先生提倡民族主义,著书立说,渐次为世所重。戊戌政变,长江一带通缉多人,先生的名字亦在其内。乃避地台湾,以为彼地有郑成功的遗风,割隶日本未久,当有可图,然终于没有所就。翌年己亥,游日本,始在梁启超坐中,遇见国父,尚未相知。迨至庚子年,唐才常事败,先生虽非同谋,亦被通缉。翌年掌教苏州东吴大学,并木刻《訄书》行世,为巡抚思铭所诇知,欲兴大狱。乃于壬寅春,再避日本。其时国父方在横滨,英豪会见,握手定交,这是中国革命史上所应大书特书的事。

……余亦素悉逸仙事,偕力山(按:秦遁)就之。逸仙导余入中和堂,奏军乐,延义从百余人会饮,酬酢极欢,自是始定交。(章太炎先生《自定年谱》)

从此互相往来,革命之机渐熟。中和堂这一会,兴中会的同志,畅叙欢宴,每人都敬先生一杯。先生共饮七十余杯而不觉其醉。国父对于先生雅相推重,凡开国的典章制度,多与先生商榷。先生亦佩服国父的善于经画,《检论》中有《相宅》、《定版籍》诸文,可以窥见一斑。《相宅》系述国父之言,此后建都,谋本部则武昌,谋藩服则西安,谋大洲则伊黎。《定版籍》一文,则系共同讨论土地赋税问题。要之,国父和先生二人,志同道合,千载一会,张良之赞汉高,刘基之佐明祖,犹未足以喻其得意,真有“翼乎如鸿毛遇顺风,沛乎若巨鱼纵大壑”之概。十六 痛驳康有为的莠言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其时莠言曰众,上面已经说过,凡是反对革命最烈的人,都是反对民族主义的,康有为便是一个代表。他的《与南北美洲诸华商书》,公然说清帝圣明,并且说中国只可立宪,不能革命。先生作书痛斥,就其两点,在种族异同上,在情伪得失上,层层驳诘,使他体无完肤,莫可开口。文词条畅,洋洋万言。兹引一段如下:

若夫今之汉人,判涣无群,人自为私,独甚于汉、唐、宋、明之世,是则然矣,抑谁致之而谁迫之耶?吾以为今人虽不尽以逐满为职志,或有其志而不敢讼言于畴人,然其轻视鞑靼,以为异种贱族者,此其种性根于二百年之遗传,是固至今未去者也。往者陈名夏、钱谦益辈,以北面降虏,贵至阁部,而未尝建白一言。有所补助,如魏征之于太宗,范质之于艺祖者。彼固曰异种贱族,非吾中夏神明之胄。所为立于其朝者,特曰冠貂蝉、袭青紫而已。其存听之,其亡听之。若曰为之驰驱效用,而有所补助于其一姓之永存者,非吾之志也。理学诸儒如熊赐履、魏象枢、陆陇其、朱轼辈,时有献替,而其所因革,未有关于至计者。虽曾、胡、左、李之所为,亦曰建殊勋,博高爵耳。功成而后,于其政治之盛衰,宗稷之安危,未尝有所筹画焉。是并拥护一姓而亦非其志也。其他朝士,入则弹动权贵,出则搏击豪强,为难能可贵矣。次即束身自好,优游卒岁,以自处于朝隐。而下之贪墨无蓺,怯懦忘耻者所在皆是。三者虽殊科,要其大者不知会计之盈绌,小者不知断狱之多寡。苟得廪禄以全吾室家妻子,是其普通之术矣。无他,本陈名夏、钱谦益之心以为心者,固二百年而不变也。明之末世,五遭倾覆。一命之士,文学之儒,无不建义旗以抗仇敌者。下至贩夫乞子,儿童走卒,执志不屈,而仰药剚刃以死者不可胜计也。今者北京之破,民则愿为外国之顺民,官则愿为外国之总办。食其俸禄,资其保护,尽顺天城之中,无不牵羊把茅,甘为贰臣者。若其不事异姓,躬自引决,缙绅之士殆无一人焉。无他,亦曰异种贱族,非吾中夏神明之胄,所为立于其朝者,特曰冠貂蝉、袭青紫而已。其为满洲之主则听之,其为欧美之主则听之,本陈名夏、钱谦益之心以为心者,亦二百年而不变也。然则满洲弗逐,而欲士之争自濯磨,民之敌忾效死,以期至乎独立不羁之域,此必不可得之数也。浸微浸衰,亦终为欧美之奴隶而已矣。非种不锄,良种不滋;败群不除,善群不殖。自非躬执大彗,以扫除其故家污俗,而望禹域之自完也,岂可得乎?(原注:以上录旧著《正仇满论》)夫以种族异同,明白如此,情伪得失,彰较如彼,而长素犹偷言立宪而力排革命者,宁智不足,识不逮耶?……(《文录》卷二《驳康有为论革命书》)

此文一出,真是朝阳鸣凤,连那些老师宿儒读了,也有深表钦佩的。而且康党的大言眩惑,更自白于天下,所以它的影响是异常重大的。先生后来之所以入狱,此文也是一个重要因素。第八节光复会时期十七 反对勤王剪除辫发

庚子年夏,唐才常乘义和团之变,召集人士,宣言独立。然尚以勤王为名,部署徒众,欲在汉口起兵。章先生对才常说:“我们要谋光复,应该明揭推翻满清,不宜首鼠两端,自失名义。倘要勤王,我不敢赞同。”因即断发以示决绝。改定本《訄书》的末篇为《解辫发》,有云:

……共和二千七百四十一年秋七月,余年三十三矣。是时满洲政府不道,戕虐朝士,横挑强邻,戮使略贾,四维交攻,愤东胡之无状,汉族之不得职,陨涕涔涔曰:余年已立,而犹被戎狄之服,不违咫尺,弗能剪除,余之罪也。将荐绅束发,以复近古,日既不给,衣又不可得。于是曰:昔祁班孙、释隐玄,皆以明氏遗老,断发以殁。《春秋·穀梁传》曰:吴祝发。《汉书·严助传》曰:越劗发(晋灼曰:劗,张揖以为古剪字也)。余故吴、越间民,去之亦犹行古之道也……

因为剪辫变夷,所关非浅,所以必须考据凿凿,全文在手订《检论》时已经删去了。先生剪辫以后,短发分梳,垂于额际,常著长袍,而外面裹以和服,偶然亦著西装,所谓“方袷直下,犹近古之端衣”。十八 纪念中夏亡国

壬寅年春,先生和秦遁等十人在东京发起“中夏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以励光复,并且撰书告留学生,极为沉痛。书中有云:

……昔希腊陨宗,卒用光复;波兰分裂,民会未弛。以吾支那方幅之广,生齿之繁,文教之盛,曾不逮是偏国寡民乎?是用昭告于穆,类聚同气,零涕来会,以志亡国。凡百君子,同兹恫瘝。愿吾滇人无忘李定国,愿吾闽人无忘郑成功,愿吾越人无忘张煌言,愿吾桂人无忘瞿式耜,愿吾楚人无忘何腾蛟,愿吾辽人无忘李成梁……(《文录》卷二)

这是东京留学界组织爱国团体的权舆。临时,会未开成,因为清使馆假借外力,横来制止,但是大义所被,已经深入人心了。十九 光复会和陶成章

癸卯年春,留东学生因争俄约,组织义勇队,旋即为清政府所忌,乃自动解散,秘密为“军国民教育会”,与上海主光复者相应和。于是成立“光复会”,宗旨在颠覆满清政府,建立共和国家。先生著《光复军志序》,首述缘起,有云:

余年十三四,始读蒋氏《东华录》,见吕留良、曾静事,怅然不怡,辄言以清代明,宁与张、李也。弱冠睹全祖望文,所述南田、台湾诸事甚详,益奋然欲为浙父老雪耻,次又得王夫之《黄书》,志行益定。而光复会初立,实余与蔡元培为之尸,陶成章、李燮和继之。总之,不离吕、全、王、曾之旧域也……(《检论》九卷《大过》附录)

光复会会员如徐锡麟、熊成基等的革命事迹,多见于先生文著中。惟陶成章功大而名最隐,先生之所以未为撰传,所谓犹有忧患者。成章会稽人,为光复会副会长。生平蓬头垢面,芒鞋日行八九十里,运动浙东诸县豪俊起义,屡遭危难,而所向有功。又游南洋群岛,运动侨民。辛亥年自爪哇归时,浙江已反正,举汤寿潜为都督,成章被任为参议,郁郁不得志,自设光复军总司令部于上海,募兵,为忌者所暗杀。其著作有《汉族权力消长史》行世。第九节入狱时期二十 公开讲演革命

自癸卯年春,蔡元培先生设爱国社,以安顿南洋公学的退学生,中国教育会予以赞助。蔡请章先生讲论,多述明、清废兴之事。教育会会员每周至张园公开讲演革命,讲稿辄在《苏报》发表,以先生排满革命之论为最激烈,遂为清政府所注意,后来成为“苏报案”。其时邹容著《革命军》,自署曰:“革命军马前卒。”求先生替它润色。先生喜其文辞浅露,便于感动平民,且给它作序。宗仰出资行,又将先生的《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同时刊出,不及一月,数千册销行立尽。二十一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于是清政府下了密谕,拿办上海爱国党。上海道商之于总领事。总领事已经签字,但工部局以政治犯例应保护,不肯执行。被拿者六人:章炳麟、蔡元培、邹容、宗仰、吴敬恒、陈梦坡。工部局屡传蔡、吴前去,告以尽力保护之意,实即暗示被拿诸人从速离开上海罢了。不久,两江总督魏光焘派道员俞明震来沪查办,于是蔡赴青岛,吴赴欧洲,陈赴日本,宗仰避居哈同花园。独有章先生不肯去,并且教邹容也不可去,说道:“革命没有不流血的。我被清政府查拿,现在已经第七次了。”清政府严谕魏光焘,有“上海爱国党倡言革命,该督形同聋聩”之语,魏惶恐,因工部局不肯拘人,乃问计于律师,律师以为只有诉诸法律。于是魏光焘代表清政府为原告,控诉章炳麟等六人于会审公廨。工部局于是年闰五月初六日,出票拘人。西捕至爱国学社,进客室,问谁是章炳麟。先生正在客室,自指鼻端答道:“章炳麟就是我。”欣然跟了同去,真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节概。如此勇猛无畏,挺然独往,以为生民请命,才真是革命道德的实践者。宜乎后进慕其典型,追其踵武,而革命终以成功。邹容从后门逃出。先生从狱中作书,动以大义,使他自行投到,翌日,邹容果然自首了。二十二 所谓“罪状”和清政府对质于公堂

此案原告是清政府,律师是英国人,被告是章炳麟等六人,到者二人。裁判官则为会审委员及英国领事,不伦不类,极为可笑。所控“罪状”,乃是摘取《苏报》中的论说,以及《革命军》、《驳康有为论革命书》中的语句,尤以驳康书中有“载湉小丑,未辨菽麦”两句,视为大逆不道。这正因为带了封建余孽的眼镜,以为呼名不讳,便是大罪。其实翻成白话,就变了平淡无奇。小丑就是小东西,未辨菽麦就是没有常识的意思。况且说载湉未辨菽麦,也是切合实情,并非过甚其辞。要晓得他的祖宗弘历,虽说是个能干的君主,却也是个未辨菽麦的人。他南巡时,不是看到田里种着的稻秧,便问这是甚么草吗?弘历对于民间事业尚且隔膜如此,载湉从小生长在深宫,自然更不消说了。裁判官问章先生有功名否,先生答道:“我双脚落地,便不承认满珠,还说甚么功名呢!”接着指出清政府的种种罪状,滔滔不绝。这就是震动全国的“《苏报》案”,从此革命党声气大盛,和清政府对质于公堂,俨然成敌国之势了。二十三 狱中苦工·邹容之死·出狱东渡

这样审问二次,即行阁置。因为清政府用种种诡计,先以外交手段在京和英国公使交涉,要求引渡二人,而不见许;继又愿以沪宁路权变换,亦不见许。二人初拘在工部局,禁令尚宽,每周可容亲友前去探视一次,到了翌年三月,此案始判决:章炳麟监禁三年,邹容监禁二年,均罚作苦工,监禁期满,“逐出租界”。自移禁西牢之后,即不许接见亲友。狱中所作之工,则为裁缝,缝做那些巡捕的制服之类。狱卒——印度巡捕——狐假虎威,陵暴无状,见先生目力近视,工作偶不敏捷,辄持棍殴击。先生自知无生理,绝食七日而不死。有时亦以拳抵抗凶暴,屡遭踶趹,或竟用软梏挛其手指,有好几次几乎死去。邹容年少性急,不胜压迫,未及满期,即病死于狱中。惟独先生素有涵养,苦役之余,朝夕必研诵《瑜伽师地论》,悟到大乘法义,才能够克服这种苦难。到了丙午年五月初八,即阳历六月二十九日,期满出狱,国父已派孙毓筠在沪迎接。是日晨,同志们集合在工部局门前守候,因为从西牢解放以后,还须经工部局执行“逐出租界”的手续。到了十一时,先生才出,自由恢复,日月重光,同志们鼓掌欢迎,一一与之握手,即晚登日本邮船,东渡至东京。二十四 狱中日记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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