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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2 22:5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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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青崎有吾 著,丁灵 译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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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响密室之门

敲响密室之门试读:

敲响密室之门

作者:(日)青崎有吾 著,丁灵 译设计:李洪达排版:郝禾出版社:新星出版社出版时间: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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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4-01ISBN:978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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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1本书由新星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敲响密室之门1

我们住处(兼侦探事务所)的大门口没有安装电话门禁,也没有设置迎宾器、门铃、门环这类东西。

因此,访客们就必须用手来敲门。

当初我的搭档提出这个意见时,我是坚决反对的。采用这么老套的办法,会使本该造访的客人数量减少,而且非常不方便。但在开业四年后,就目前情况来看,虽然很不甘心,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令人拍案叫绝。

我会这么说,是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基本就能通过敲门的方式推测出门外站着什么样的客人。如果来人用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度“当当当”地敲门,就是附近的太太拿着传阅板来了。如果是比较钝的“咚咚咚”声,像是用胳膊肘敲门似的,那就是两手抱着纸箱的快递员。要是每隔三十秒敲四下,敲得中规中矩,就是老练的推销员,这可得格外留神。再就是“咣咣咣咣”,这种像巨浪一般席卷门扉的声音,肯定是住在隔壁屋的房东,是来催缴房租的,这就更需要戒备了。

那么,今天响起的敲门声……

笃……笃、笃。“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

我嘀咕道,目光并没有从报纸的社论栏目上移开。“找不着门铃也找不着门环,估计在怀疑是不是敲错门了。”“来了来了。”二楼应声连连,声音源于给我们打工的一个小女生。然而敲门声并没有停歇。

笃、笃、笃笃笃。“敲得还真久啊,这么慌张。”

我的搭档说道。他此时懒洋洋地躺着,脸上盖着一本电影杂志。原来他没在睡午觉啊……“好像遇上了什么紧急情况?”“敲门声挺轻的。”我说,“或许是位女性。”“上了年纪的女人。”“怎么这么说?”“都答应了还一个劲儿敲门,耳朵肯定有点背。”“那……总结一下。”我合上报纸,“第一次来我们这儿,相当慌张,遇上了紧急状况,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也就是说?”“是委托人。”

得出结论的同时,我们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我们互相争抢墙上镜子的使用权。我的搭档十分焦躁,拼命整理着自己的自来卷,而我则蹭的一下系好松松垮垮的藏蓝色领带,这个……领带夹放哪儿了?有了,在铁路模型的车站上边。

为什么会放在这种地方……“倒理,收拾一下屋子,再把空调打开。”

我伸手关上像苍蝇一样嗡嗡叫个不停的电风扇,从起居室赶到走廊,正好撞见药子从楼上下来。“药子,我来开门吧,你去准备点喝的好吗?”

药子又连声应着“好好”,满面笑容地去了厨房。围裙后背处摇曳的花结和百褶裙隐隐约约流露出一种危险气息。放暑假怎么还一身制服啊,难道说穿正装来打工是她个人对这份职业的独到见解?要是这样,她这做的可就是无用功了。

笃笃笃笃——敲门声还在继续。

我最后调整了一下眼镜的角度,然后打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无疑是一位慌慌张张,刚迈入老年的女性。高雅的发型与穿着,纤瘦但不至体弱多病的身材,比起阿姨,更适合用女士来称呼她。“您有什么事?”“请问,这里是敲响……这个……”“这里是侦探事务所‘敲响密室之门’,您没找错。”

回答她时,一股熟悉的羞耻感掠过我的心头,希望她别搞错,给事务所起了这种奇葩名字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搭档。“您有委托是吧?请详细说说看,来,里面请。”

不能放过久违的顾客。我着急忙慌地把她请进屋,带到会客室兼起居室。

搭档那边也迅速把屋里收拾好了。背景是宽敞的落地窗,充满古典气息的西式房间里摆放着红棕色的家具。地板上的铁路模型、挂在墙壁上的飞镖镖靶、餐柜上的万年钟(当然是假的)都恰到好处地为这里增添了几分童趣。脏污散乱的杂志、书籍、吃剩下的脆米饼、喝空了的饮料瓶都已无影无踪,想必全被赶到沙发后面去了。

我的搭档沉着地坐在客人对面,把脚搭到桌上。正处盛夏,他却身穿一件七分袖的高领毛衣,指间拨弄着光泽闪耀且微微卷曲的发丝。他要是个金发欧美人,倒可以称得上有天使般的风情,可这家伙的头发和眼睛偏偏是纯黑的,眼神也十分锐利,这使他看起来与其说是天使,不如说是恶魔。“果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恶魔高兴地说道,“冰雨你看,不出我所料吧?”“别高兴,别嚷嚷,别把脚搭在桌子上。”

我轻轻往旁边推了一下搭档的头,在他的左侧坐了下来。“别这么生气嘛,华生。”“我不是华生,再说你也不是福尔摩斯啊!”“来,还请用些粗茶。”

药子拿来了大麦茶,她在桌子上摆上了三只清爽的玻璃杯,道了句“请慢用”就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开了。目送着身穿围裙的女高中生,女士的眼神很复杂,似乎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来了一家如此奇怪的事务所。“请坐。”为了挽回信誉,我赶紧面带微笑切入正题,“那么,今天您到底有何贵干?”

委托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眼神游移不定,结结巴巴开了口。“那,那个,今天我们家出了事……我丈夫死了。我发现以后,就赶紧叫了警察,可是才搜了一小会儿,除了警部补以外的其他人就都走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就查了查我丈夫的笔记,找到了一个叫神保的人的电话号码。”“喔,神保啊。”

神保是个中介。只要有谁需要雇侦探,一联系他,他就会针对案件的性质,把案件分配给能够解决的侦探——或者说是接不到活儿,闲得长草的侦探。“然后我打了那个号码,他就介绍给我这家事务所。说是这里有才华横溢的侦探,能够帮到我……”

她越说声音越小,看向我和我旁边的搭档。“请问哪位是侦探?”“不好意思,我们两位都是。”“我是御殿场倒理,手法专家。”“我是片无冰雨,动机专家。”

虽说轮流做了自我介绍,女士好像还不能完全理解。“手法……动机?”“指我们各自所擅长的领域。”我的搭档倒理回答道,“我们根据案情决定谁来负责。”

没错。我们两个都是侦探,但在思路(或者说是嗜好)方面却有着微妙的偏差。倒理擅长解析手法,我则擅长寻找作案动机。反过来说,除了这些以外,其他的我们一窍不通。所以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用互补的形式来合作从事侦探工作。事务所的招牌上没有写着帅气的“片无冰雨侦探事务所”,也主要是这方面的原因。“那么,你家发生的属于哪种案件?”

倒理用麦茶润了润喉咙,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探出了身子,像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一样。玻璃杯里的冰块“咔啦”一响。“是手法,还是动机?”

与倒理的气势正相反,女士在倒理的注视下缩起脖子,回答道:“要说是哪种……两种都算吧。”2

委托人名叫霞蛾水江。

她丈夫的名字是霞蛾英夫,职业是画家,画了很多以蓝色为基调的风景画,因此出名,又名“天空的作家”。据说他把自家带天窗的小阁楼改装成了画室,在其中安静地致力于创作……起码直到昨天为止。

今天上午九点左右,人们察觉到了凶案的发生。水江在餐厅和二十岁的独子一起吃早餐。儿子名叫龙也,美术大学学生,志向是跟父亲一样当画家。但是今天早上,关键的一家之主没有出现在餐桌上。“我爸一直待在阁楼里吗?”“从昨晚就没下来过,工作好像进入到关键部分了。”“这样啊,我还想管他借画具呢,打扰到他就不好了。”

据说霞蛾通宵窝在画室是司空见惯的事,所以两人都完全没有在意,继续着诸如此类的话题。

此时,家里来了一个叫三越的男画商,有事要跟霞蛾商谈。这个点儿离上班时间还早得很,不过据说他跟霞蛾打小时候起就是好朋友,跟水江他们也熟得仿佛一家人似的,不需要多余的客套,因此在这种时间来访也是常有的事。“早呀,龙也。夫人好,老师在哪间房?画室?咦?我们约了这个时间啊……”“他差不多也该饿了,是时候下来吃饭了。正好,能帮我去叫一下他吗?”

水江说着,儿子也站起来表示“我想去借一下画具”。于是三越就跟龙也一起去了二楼,爬上走廊尽头狭窄的楼梯,再走向尽头的小房间。然而,问题来了。

到了门前,三越首先喊了声“霞蛾老师”,并没有人回应。他又伸手抓住门把手想拉开门,但也以失败告终。门上着锁。

画室门的内侧装有一把简易的锁,是厕所门上常装的那种,需要旋转门闩后,将门闩插入凹槽里,这种结构只有在屋内才能上锁。

但据说霞蛾讨厌锁门,很少用到这把锁。

三越觉得很可疑,就试着用力敲了两三下门。门内仍然没有回应,这次换龙也站到房门前,口中喊着“爸爸”,试图开门,却仍旧没有打开。“我爸他会不会睡着了啊。”“可是咱们叫了这么多声,他居然都没有反应……”

也有可能已经倒在里面了。不祥的预感迎面袭来,两人对视。

没过多久,龙也提出想尝试从外面开锁。“能开得了吗?”“我觉得应该行。能帮我跟我妈要把薄点的尺子来吗?”

画商回到了起居室,跟水江说明了情况,让她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工具,随后找到了一把长三十厘米的铝制薄尺。画商拿着尺子,跟水江又去了画室。

龙也在门前不停喊着“爸爸!爸爸”,门内却没有半句回应。他从三越那里接过尺子,把尺子插进门与门框之间不足一毫米的空隙中,唰地往上抬了一下,门闩被推了上去,锁也随之打开。“打开了!”

龙也马上拉开门,三人一起挤进房间——正面迎接他们的是一具尸体。

据称,霞蛾英夫的背上插着一把小刀,面朝下趴在房间的正中央,画架和画布也倒在一旁,似乎是在作画过程中遇害的。

就警方搜查结果来看,凶器上和其他地方的指纹都被擦得一干二净。预计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一点。一楼窗户上安有纱窗,由窗户可以看出曾有人入侵过屋内的痕迹,但因为案件发生在深夜,此时水江和龙也都在自己房内安睡,所以没有注意到异常(顺带一提,由三越的证言可知,该时间段他也在东京市内的自己家中睡觉,据说他是单身)。

画室的天窗是封死的,除了门以外,现场没有任何出入的地方,而且门也从内侧上了锁——也就是说,这是密室杀人案。

然而,除了这些无法判别作案手法的条件外,现场还有一件事情令人无法理解。

据说画室的墙上原本装饰着六幅霞蛾的风景画作,但这六幅画作都被摘了画框扔在地上,其中一幅还被涂成了鲜红色。

霞蛾家是一所大豪宅,大到庭院内几乎能装下我们整个事务所。我跟倒理都不怎么接触当代美术,所以不太了解。不过听说霞蛾英夫在绘画界相当出名。这是好事儿,能盼着多拿点酬金。

我们先去了起居室,水江在那儿给我们介绍了两个男人。一位身着马球衫、看似阴郁的青年和一位留着胡子、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这两个人分别是霞蛾的儿子霞蛾龙也以及画商三越。不知是不是因为打击太大,龙也双眼红肿,紧紧捏着手中的手帕。三越看起来更坚定一些,但还没淡定到有心思整理乱掉的头发。“您是侦探吗?”三越跟倒理握着手,表情很是意外,“没想到真的有专门侦查这种杀人案的侦探呀。”“我们跟杀手是一样的,虽然不为人所知,干还是有好些人在干的。”“啊,哈……”听到这么危险的比喻,三越表情一下子僵硬了,转过头看向了我这边,“这位是您的助手吗?”“不,我也是侦探。”

我这句纠正似乎给了他最后一击。他神色愈发困惑,跟龙也一起走出了房间。当他们走过我身边时,我在画商左手手表的表带上,看见了一点类似白色粉末的东西,那是什么呢?“警部补应该还在画室,我去叫她。”

水江说着也上了二楼。我们无所事事,只好先坐在了沙发上。“你又被人当成助手了啊。”倒理来取笑我了,“这是第几回了?”“不要你管。”“你也太没个性了。”“侦探需要的不是个性,而是推理能力。”“哈哈,把这句当成你的口头禅吧。”

挖苦失败。我的搭档坐在沙发边上,用手托着下巴。“不过没想到这么棒,能碰上密室,我感觉血液都兴奋得沸腾了。”又说这么让人不安的话,这家伙真是不长记性。“你不觉得这间密室有点奇怪吗?”“哪里奇怪?”“凶器是小刀,被害者从背后遇刺,指纹也被擦掉了。也就是说没有自杀这条线索。而且霞蛾一向主张不给房门上锁……这样的话,凶手为什么要制造出密室呢?”

倒理愣了一下,双手交叉抱于胸前,陷入沉思。

没错,既然明确是他杀,就没有制造密室的必要了。“这点确实很奇怪。不过这种动机问题是你负责的,我负责的是手法。”“起码让我听听你的意见嘛!”“可能制造密室本身就是犯案的动机。凶手是一个喜欢妄想的推理狂。”“跟你似的?”“跟你似的吧。”“那你们就亲亲热热跟我回警局吧。”

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回过头去,眼前站着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年轻女子。哇,负责本案的警部补原来是她吗?

强势冷酷的双眼,眼下有一粒小小的泪痣,利落的偏分短发显得精明又规整。身上披着件灰色紧身西服套装,前面没系扣子,不用说,胸前口袋的内侧肯定放着警徽和名片,名片上胡乱印着“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这种跟两小时剧场版似的头衔。

当然了,我们认识她。那次她不会喝酒还去乱喝,把头埋在我们住处的马桶里,吐得一塌糊涂。自从那时候起我们就认识她了。“哟,穿地。”“好久不见。”我们一致抬起手打招呼。

然而我们的女中豪杰——穿地决警部补(这名字相当爷们)完全没有为我们在“二人羽织的拦路杀人事件”后暌违两个月的再会而感到丝毫喜悦。“我现在非常烦躁,知道为什么吗?”“工作堆得没有时间休息?”我猜测,“你的眼镜片都脏了。”“早午饭都没顾上吃吧。”倒理说,“你腰带比平时紧了一个孔。”“正确答案是——”穿地提高了嗓门,“为了让嫌疑人放松警惕我特意放长线钓大鱼,结果她却给我带回来两个不知所谓的侦探。”

啊,了解。我还说警察怎么这么快就收工了,原来是为了让嫌疑人放松警惕的战略啊。不过……“采取这么‘被动’的态度,也就是说,案件的谜底本身还尚未破解吧?”“这也是我烦躁的另一个原因。”

穿地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了香烟——才怪,是一个扁平的塑料容器,里面放着方形的蓝色点心。穿地用里面配套的牙签扎了一块儿,送入口中。是令人怀念的香槟苹果饼。“你们俩,从那位太太那儿听说了案件的情况吧?有什么头绪没?”“这个嘛,”倒理微微耸了耸肩,“不看现场,再怎么想都是白费。”“也有安乐椅侦探这种类型的。”“我们是行动派。”“对对。”我随便附和了两句,“又要挨揍,又要被绑架,每次都焦头烂额。”“还有跟美女睡觉。”“那是特殊福利。”“用我揍你们一顿不?”

穿地冷冷地撇给我俩一句,同时看了看手表,说道“只给十分钟”。

总算是得到批准了。趁着穿地还没改主意,我们赶紧站了起来,虽然不能要求她积极协助我们,不过只要磨磨嘴皮子,起码还是能让我们参观十分钟现场的。这样一来,我们的胜率就提高了——不过,是两个人加起来的胜率。

我们正要离开起居室时,水江回来了,手里拿着托盘,上面盛着点心和麦茶。刚才在我们那里喝的也是麦茶。“啊,警部补小姐,你在这里呀,这两位是……”“不必介绍了。”倒理说,“我们跟这女的很熟,从大学起就是朋友……”“认识而已。”穿地又提高了嗓门,把倒理的话挡了回去,“不是朋友。”“嗯……是这样。”

我们想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就各从托盘上拿了一块消化饼干,与毫无清凉之意的口感战斗着,迈向了二楼。3

通向阁楼的楼梯略窄,只有七十厘米,上面铺着暗红色的地毯。踩在这种很少涉足的高级地毯上,我们像是正在走红毯的新郎一样,心情很是奇妙。怀着这种奇妙的心情,我们迈上了阁楼。

楼梯只有十级就没了,红地毯则继续向前延伸。走廊跟楼梯一样宽,长度则短到只有一米,笔直的走廊尽头是一扇门。

平整的木门完全没有装饰,只在右侧有一个黄铜色的球形把手。门本身是白色,不过靠近一看才发现,颜色上有色差,门的上方还有几处残留的漆块。“是外行刷的漆啊。”我跟身后的穿地搭话,“是霞蛾本人刷的吗?”“嗯,据说是三天前自己重新刷的。”“那,应该还没干透吧。”“密室专家”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摸着下巴,“穿地,你们有没有试着使劲敲过,或是用力关过这扇门?”“没有。没对它乱来……”“我想也是。”

倒理向门前迈了一步,突然抬起右手,“咚咚咚”地玩命砸门。

当然,这样还不至于把合页砸下来,不过白色的油漆粉末却从整个门上剥落,飘散到一尘不染的地毯上。

啊,原来如此。我小声念叨。画商手表上粘的粉就是这个啊。

飘落的油漆粉末把连着门的地毯边缘弄上了一块块的白色,比起雪来更像是头皮屑。倒理蹲下身子,拿出自带的卷尺,一端紧贴在门上,测量粉末散落的范围。刚好是三厘米。随后,倒理又用手掸了地毯两三次,可能是因为静电,还有纤维比较细的关系,粉末牢牢地贴在地毯上,几乎掸不下去。“你在干什么?”“没,没什么。”

对于我的疑问,倒理随便敷衍了一句,就站起来握住了门把手。门发出了轻微的响声,朝我们这边打开了。

我们步入了凶案现场。

虽说是小阁楼,画室还是非常宽敞的。正面的架子上放着与美术相关的厚重书籍和画具,旁边是用于清洗调色板的小型洗脸池,再旁边是办公桌。

桌子跟前挂着白板,白板上用大大的字写着今天的计划——“8号上午9点跟三越商谈事情”。圆形的天窗封得死死的,八月过于强烈的阳光十分耀眼。地上铺的是木地板,壁纸是淡淡的奶油色,角落里放着空调和空气净化器——在房间中央倒下的画架旁,画着呈现人形的白色线条。“没想到这房间这么整洁啊。”“霞蛾英夫性格严谨,似乎经常打扫房间。”“咦,倒理你也应该学学人家。”“这话我可就不能当没听见了,冰雨你还不是经常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的。”“按比例来说你更多一些。”“混沌是我的美学。”“把这句当你的口头禅如何?”

我俩没营养地你一言我一语,看向了两侧的墙壁。墙上原本挂着六幅巨大的画作,现在每幅画框里面都是空白的。关键的画堆放在工作台前,就像跳楼大甩卖的地摊货一样被胡乱地堆在一起。最上面一幅涂上了深红色,遍布画上的每个角落。

我回头看向门口那边,我的搭档正仔细观察着那把锁,锁位于距门把手下方约十厘米的位置。“我提个非常打消你们积极性的意见啊。”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试着发表一下意见。“凶手会不会用线从门外上锁?你想啊,门和门框之间的空隙足够塞进一把尺子。”“这种情况我们也考虑过。”穿地说,“我们试了很多方法,但最后还是不行。门闩应该是太久没人用过了,锈得很厉害,光用线拉是完全拉不动的。也就是说,就算能从外面开门,也没法上锁。”“确实。这样一来,用‘针和线’就很难上锁了。”

倒理转着门闩说道。门闩随着手的动作发出吱嘎吱嘎刺耳的声音。“从技巧上来说是不可能了,名警部补阁下还有什么高见?”“你讽刺我呢吧。”穿地瞪着倒理,“我一直怀疑密室本身是不是瞎编的。因为只有死者的儿子跟画商确认过门上了锁。如果他们俩是共犯,那这一连串的证词就都是假的了……”“驳回。”

在名警部补阁下说完以前,就被倒理一口否定了。“三越的手腕上粘着从门上掉下来的漆粉。也就是说,他的确敲过这个房间的门,他没有撒谎。”“拿这当证据来否定,没有说服力啊。”我插了句嘴。“证据很充分了。只要撒个谎说‘打不开锁’就可以了,没必要特意敲门吧。”“你这么说也对。”

如果是共犯,应该会有其他更好的犯罪手法。

我决定把密室交给搭档,专注于自己负责的部分——被涂得一塌糊涂的画。

不愧是“天空的作家”,六幅画的主题都用蓝天统一在一起。雨后初晴的天空,从森林中仰望到的天空,清澈的冬日天空……细腻的笔触一点点描绘出了千变万化的风景。

画的大小也全都一致,尺寸非常大,大概跟B1的纸差不多,但是厚度只有五毫米。跟那种把画布绷在木框上的普通油画不同,这六幅画的画布原本都绷在平坦的胶合板上。我记得听人说过,从尺寸大小来说,使用油画板的画布更方便运输,也适合拿去野外素描。我似乎能在脑海中描绘出霞蛾英夫生前的场景:他把这些板子抬到爱车上,去上野山等地绘画。

至于被涂得通红的那幅,从隐约透出的内容来看,似乎是一幅描绘乡下雷雨云的作品。我翻看背面,背面印刷着画的尺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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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号”。P应该是风景画(paysage)的首字母,尺寸字样的下面用铅笔不起眼地写着“夏日回忆 2009.7.30”。我把这行字跟白板上的字做了一下对比,应该是同一个人的笔迹。“你不觉得标题很没特色吗?”穿地问道。“也是……霞蛾很喜欢这幅《夏日回忆》吗?”“据说也不是多么喜欢。”她看向了洗脸池那边,“那边残留有画笔的刷毛,以及涂过红颜料的调色板。凶手应该是在杀害霞蛾后从画框里拿出画,然后拿了画室里的画具,只把这一幅画涂满了红色。可是问题来了。”“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干?”我继续说道,“至少不光是因为怨恨吧。”

把蓝色天空的画涂成红色,这行为我还能够理解。凶手要传递的信息显而易见——老子把你的作品弄脏喽!但是……“我不能理解剩下的五幅画为什么会平安无事。凶手只特意涂了这幅《夏日回忆》,其他的完全没碰。这样的话,就没必要从画框里把画取出来了。如果霞蛾并没在这幅《夏日回忆》上下多少功夫,那就更匪夷所思了。”“也许凶手一开始想把所有画都涂个遍,只是涂第一幅用去了太多时间?”“案发时间是深夜一点吧?距离天亮时间应该还充裕得很,也就是说……”“也就是说,这个谜团的关键点在于‘五幅没有被涂改的画’,而不是‘一幅被涂改的画’。”

倒理突然插了句嘴。我看向他,他单手拿着自带的小型放大镜,趴在门前的地板上。又不是福尔摩斯,他在查什么呢?“别抢我话啊!”“可是我说得没错啊。”

露齿而笑的假福尔摩斯。我耸了耸肩,把视线移回到画上。

我推了一下眼镜,试图集中注意力。

头脑一如既往地冷静如冰,安静地开始运转,从无数个可能的动机中推断最有说服力且合理的动机。思考吧,片无冰雨。凶手把六幅画从画框中取出来,只把其中一幅涂得通红。他的目的是什么?

涂这么仔细,需要费不少功夫。从逼不得已的角度出发如何?凶手本来只想把画从画框里取出来乱堆一气,让死者受辱就心满意足了,并没有想在画上乱涂。但这时发生了凶手意料之外的事,为了掩盖这个事实,凶手不得不把《夏日回忆》涂红——比如说,杀人时因为死者抵抗,画上粘到了凶手的血之类的。

我试着从侧面观察这幅画。然而颜料所到之处都平平整整,画上并没有附着看似血迹的痕迹。看来是我猜错了。

那么干脆反过来想?凶手想用红色的画吸引大家的视线,好让我们不去关注另外的五幅画。“这些画都是真的吧?”

我向站在一旁不断“啄食”苹果饼的穿地问道。“我不会鉴别画是真是假,不过画背面的笔迹全都是一样的。”“这样啊……”

我还想说五幅画里面,是不是有哪幅被换成了赝品,看来这个思路也错了。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六幅画,其中只有一幅是红色,偏偏这么不彻底,只涂了一幅……或许凶手误导我们的可能性本身就要比我想象中大。“穿地,刚才你把水江也当成嫌疑人来处理了,难道那位太太是保险受益人?”“你直觉挺准的嘛。”女中豪杰吃了一块儿苹果饼,“她确实是两亿日元人寿保险的受益人,所以杀人动机很充分。对了,龙也之前也因为自己的绘画风格问题,常跟他父亲发生争执。三越和被害者似乎关系不错,不过再怎么说,业务来往也不少于三十年了,没准背地里也有过不和。”“可是,霞蛾死了,受益最大的是水江吧?”“嗯,再怎么说也是两亿啊,换成我我也想要啊。”“我也想要呀。”“我也想要啊!”

……算了,先把没营养的话题搁在一边吧。“或许对凶手来说,他(她)根本就不在乎把画这么半吊子地扔着。凶手只要从这六幅画里随便抽一幅扔在地下,再随便把其中的一幅涂满,让警方觉得‘凶手是出于怨恨’就够了,凶手是想隐藏真正的犯罪动机。”“真正的犯罪动机是为了保险金而杀人?”“这么想的话,就能解释现场为什么是密室了。如果不被判断成他杀,是拿不到保险金的。但是又不能自找麻烦,所以凶手才把凶案现场伪装成密室,制造出一个从手法上来说不可能作案的情况。”“确实说得通。这么一来,凶手就是霞蛾水江……”“这个说法我也驳回。”

就在穿地差点要点头的时候,倒理又插了进来。“那位太太要是凶手的话,我们一开始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啊!悲剧了,我忘了这一点。

正是水江把我们叫来的,凶手怎么可能委托侦探来解决案件呢?这不就本末倒置了嘛。“可,可是你看,我们不怎么出名,凶手可能想利用我们给搜查添乱……”“不可能。因为凶手另有其人。”

倒理从门口走了过来,在我旁边单膝跪下,观察着那幅被涂得通红的《夏日回忆》。“有什么发现没?”

他没有回应穿地的询问,而是把油画板翻了过来,然后取出手机简单操作了几下,这才开了口。“穿地,把太太、儿子,还有画商带来。我有些事情想要确认一下。”“别用下巴使唤警察。”

穿地警部补一边吐露着心中的不满,一边走下了楼梯。在等她带人上来的这段时间里,倒理一直在门前晃来晃去,用手指左绕右绕着自己的卷发,心情似乎前所未有的好。“密室的谜底解开了?”“嗯,不好意思啊冰雨,这次的案子果然还是我的主场。”

倒理把放大镜递给我,用脚尖踏了踏地板,好像在说“看看这儿”似的。

我蹲下身子,用放大镜查看门前的地板,地板确实很漂亮。

没有伤,没有灰……慢着,有东西在掉下来。

跟头皮屑很像的白色粉末正在一点点飘落。“妈的!”

我下意识看向了天花板,烦躁的情绪和耀眼的阳光使我眯起了眼。这些线索连在一起,连我都明白手法是什么了,当然凶手是谁我也知道了。唉!这么简单,为什么我之前没注意到呢?!

不过慢着,这案子还有动机上的疑点。如果这就是真相,凶手为什么会……“倒理。”

低下头,我恢复了冷静。“很遗憾,这句话我得还给你了,这次的案件属于我。”“这……”

我的搭档想说什么,但此时穿地刚好把那三个人带了回来,他的注意力也就转移到了那三个人身上。

水江、画商三越,以及儿子龙也。三个人一进门就齐刷刷看向房间中央的白线,脸上表情忧郁且阴沉。虽说他们很熟悉这间屋子,但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凶案现场,感觉都不会太好。“到底什么事?”

倒理对着一脸警戒的三越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想问问您和龙也的体重。”

从听话人的角度来说,肯定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吧。然而三越却小声回答道:“六、六十五公斤。”龙也那边用更微弱的声音答道:“五十五公斤。”

倒理满足地点点头。“那,该你了太太。你觉得你老公性格很粗暴吗?比如说脚步声很大,会用力开关门之类的?”“我觉得他没那么干过,倒不如说,他这个人挺珍惜东西的。”

水江很明确地回答道。三个答案基本都如我所料。“谢了太太,可以了,你们三位都下去吧。”“哎?已经可以了?”“嗯,已经可以了。我们的工作结束了。”

三人带着一脸不太满足的表情从画室走了出去。门关上的一刹那,我们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倒理走到穿地身边,非常简单地宣布道:“凶手是霞蛾龙也。”4“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二十分钟后,穿地靠在画室的墙上,看看我,又看看倒理,手中撕开了一包新的苹果饼。

刚才警车急急忙忙赶过来,警笛声吵得人心烦,不过现在听上去已经像蝉鸣一般微弱了。画家的儿子被指认后,并没有怎么强烈反抗就被警方带走了。估计被问到体重那会儿就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了吧。“你们怎么知道他是凶手的?”“靠敲门。”

身为手法专家的侦探得意地说。“根据三越的证词,他曾经使劲敲过画室的门,所以我也试着使劲敲了敲,然后还没干透的油漆就脱落了,粉末飘下来,洒在了地毯边上。然而在我敲门之前,地毯上一粒灰尘都没有。”

三越敲门的时候,门上也应该掉下了漆粉,证据就是他手表表带上附着的粉末,一模一样。但是,地毯上并没有粘上粉。“也就是说,起初敲门时飘下的粉末从地毯上面消失了?”“没错。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有人把粉清理掉了。我用手掸了掸,因为静电,粉末紧紧地粘在地毯上,没那么简单就能弄下来。出事后,不可能有人悠闲地拿着吸尘器过来打扫吧。那,是谁把地毯换了?这也不可能。因为地毯从楼梯一直连到门口,要换的话工程也太大了,这样一来,比较有可能的就是……”“地毯的长度变了。”我插了句嘴,“三越敲门的时候,地毯短了三厘米,没有跟门接上。因此漆粉才没有落到地毯边上,三越敲门后,地毯才回到了原来的长度。”“别抢我话嘛。”“一报还一报嘛。”

我俩爽快地相视而笑,而穿地停下了拿着牙签的手,好像觉得现在不是笑的时候。“说什么傻话,地毯怎么可能忽长忽短的。”

倒理打开门,摆了个酒店门童的姿势,示意我们出来。我跟穿地走出画室,穿过走廊,下了几阶楼梯,然后回过了头。

倒理从房间走出来,先关上门,然后蹲下来,把手指放在深红色的地毯边上,再唰啦一下把地毯拎了起来。他就这么拎着地毯,往楼梯方向前进,把铺在走廊上的地毯全都掀了起来,最后他转过身,打开房门,回到了房间里。“他打算干什么啊?”“你接着看就明白了。”

几秒后,倒理吹着口哨从房间里走出来,活脱脱像个给剧团搭布景的工作人员。但他腋下夹着的不是舞台布景,而是叠在一起的六幅油画板,叠在最上面的是那幅被涂满了深红色的《夏日回忆》。

倒理又一次关上门,然后把六幅叠起来的油画放在走廊的地板上,再在上面重新铺上地毯,把画给盖住。“看,这下就变短了。”

我跟穿地一起回到门前,检查了一下脚下。长长的地毯一直从楼梯延伸到门口,地毯确实缩短了一截,缩短的长度等于重叠油画的厚度,并且没有跟门接上。而穿地花了点时间才察觉到这一事实。

从地毯和门之间空出的三厘米空隙间露出来的,是被涂成通红的《夏日回忆》的边缘——因为画几乎呈现跟地毯一样的深红色。

我握住门把手,试着轻轻打开门。但门是向外开的,铺在地板上的画正好卡住了门,使得门纹丝不动。“也就是说,这扇门从一开始就没上锁。”倒理说。“因为这房间位于阁楼,所以门前只有一条非常窄非常短的过道,宽度正好是七十厘米,从门前到楼梯的距离是一米,六幅画刚好是P尺寸四十号的,这种油画的规格是一千毫米乘七百二十七毫米。也就是说,刚好符合走廊的长乘宽。”“你居然这么了解油画的规格啊!”我话音刚落……“我刚拿手机查的。”“唔,这样啊。”“凶手从画室出来以后,把六幅画叠放在走廊上,然后用地毯把画藏起来,把地板垫高。一块画板约五毫米厚,六块叠在一起,地板就高了三厘米。三厘米厚的画板起到了一个阻挡的作用,况且三越要打开门的时候,画板上还站着两个加起来一百二十公斤的男人。就算想开门也开不了。”

这样一来,如果门打不开,人普遍会产生门上了锁的错觉。

地毯

图1“那么,”穿地看向倒理,“凶手把画从画框里拿出来是为了……”“为了用这个手法。光把一幅涂红,是为了弥补地板高出三厘米后,地毯短掉的那部分。凶手想让地毯看上去一直延伸到门口,所以才把画涂成了跟地毯一样的深红色。没有光涂边缘,而是把画全部涂红,是为了掩盖手法本身。”

倒理说着掀起地毯,抱起了六幅画。深红色不是血的颜色,而是地毯的颜色。我早该注意到的。“凶手通过这个手法让三越误认为门打不开,然后趁着三越去一楼,把画搬回画室内,随便找地方一放——那时候凶手大概是用手帕代替的手套,等三越他们回来以后,再装出开锁的样子,非常自然地把门打开。证据就是落在房间内侧的漆粉。”

霞蛾英夫爱干净,而且不是那种会使劲关门的人。那么,让房间里落上漆粉的就不是霞蛾英夫,而是另有其人。

恐怕凶手在把画放回房里时才注意到,《夏日回忆》上粘上了白色的漆粉,于是连忙把粉拍掉,所以门前地板上才会落有粉末。“不用说,只有霞蛾龙也一个人能完成这些工作,所以他就是凶手。”

倒理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表示证明结束,给推理收了尾,然后打开门,回到了画室里。

我们跟着进了屋,但穿地似乎还是不太能接受。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往嘴里送了一块儿点心,嚼完后说道:“还有一件事我不能理解。手法我明白了,但龙也为什么要特意造出一个密室?就算再想洗清嫌疑,这么安排也有着相当大的失败风险。付出和收益不对等啊。”“这谁知道呢,这种小问题你就问那边的眼镜吧。”“那,我这眼镜就替没用的卷毛来说明了。”

该我出场了。我向前迈出一步,按照往常的老习惯正了正眼镜。“从结论来说,凶手的目的不是造出密室,密室只不过是凶手在做了某件事情后衍生出的副产品。”

刚刚才解开“副产品”之谜的侦探,面部表情严重扭曲了。“你这话什么意思?”“给你个提示,基督教。”“喂!不是吧!”

看来一句话他就明白了。倒理跟刚才的我一样喊着,把鼻尖朝向了天花板。“怎么会……不对,没理由啊!”“白板上写着今天早上三越会来。凶手非常有可能因为这个下手。”“那凶手脑子有病吗?!”“脑子一点儿病都没有,这个做法过去就有,很合理。”“怎么回事?”

穿地没理睬拼命挠着一头卷发的倒理,逼近到我身边。我手中整理着放在地板上的画,说道:“霞蛾龙也有志成为画家,之前因为绘画风格问题,跟霞蛾英夫常有争执。某一天他忍耐到了极点,终于忍不住杀了爸爸。但是光这样他还不满足,他用某个方法玷污了他爸爸的作品,来宣泄心中的恨意——用跟江户时代的‘踏绘’同样的方法。”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穿地的表情也一下子凝固了。“那,凶手的目的是……”“没错。龙也把画铺在地毯下面,不是为了制造出密室,而是为了让父亲三十年来的挚友——也就是三越本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践踏他爸爸所画的六幅画。”

头发变短的尸体

1

我们住处(兼侦探事务所)的大门口没有安装电话门禁,也没有设置迎宾器、门铃、门环这类东西。

开业时我就全都拆下来了。

这当然不是一种脱离时代的表现,相对于对讲机那种毫无情感又乏味的声音,人直接用手制造出的敲门声则是千变万化的。以强弱、长短、间隔时间等信息为线索,大体上可以推断出站在门口的是什么样的人。这样一来,就能在见到委托人之前掌握对方的情况。

刚开业时,搭档还一直抱怨:“你想什么呢?!这么一折腾,本来会来的客人都被你给弄走了,再麻烦也要有个限度……”近来他好像也理解了其中的奥妙,慢慢地不再抱怨了。说真的,我自己也觉得这主意真妙。我结合这个特点,把事务所的名字也起成了“敲响密室之门”。敲门!这主意多么聪明,跟侦探事务所多么合拍!

话说回来,说到今天响起的敲门声……

咚咚、当咚当、咚咚、咚咚、当咚当咚。“是神保吗……”

我的搭档正要将一筷子笸箩荞麦面送到嘴边,此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是神保先生吧?”

药子——我们事务所的兼职,正在帮我们倒大麦茶。“是神保吧。”

我表示肯定,往酱汁里拌着芥末。甚至没必要推理。全世界只有那家伙能把门敲得像打太鼓似的。

药子趿着拖鞋去了走廊。我的搭档——片无冰雨把筷子往餐桌上一搁,靠在了椅背上。他向后拢了一下那不起眼的短发,推了推那不起眼的银边眼镜,正了正那不起眼的藏蓝色领带,然后用他那唯一能给人留下印象的炯炯有神的双眼看向玄关方向。“怎么他每次都赶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来啊……”“谁知道呢。”我说,“他这不是很有天赋吗?”“有天赋?什么天赋啊?”“骚扰别人的天赋。”“咔嚓”一声,门打开的声音传入耳中。几乎与此同时,传来了一个轻浮的男声:“呀呀,药师寺!才一阵子不见,你看上去更可爱了!”“哎——真的吗?”“真的真的,胸再大点就更完美了。”“讨厌!神保先生真下流!”

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来可以认为平静的午后时光又泡汤了。我和冰雨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吸溜了一口面条。或许是芥末太冲了,鼻子里面呛得生疼。

没过一会儿,神保剽吉口中说着“嘿,真是好久不见”,被药子领到了厨房。凭说话的语气可能想象不到,他是个年轻男子,跟我们岁数相仿。头发染成浅茶色,身穿玛洛斯牌的西装外套,一脸傲慢的坏笑。长着一张帅气的娃娃脸,却让人感觉怪里怪气的。“各位好各位好,片无你身体还好吗?御殿场,好久不见,你脖子周围看起来还是那么热啊。喔,你们在吃荞麦面啊?好像很好吃,能让我也尝一下吗?”“想吃就给钱。”冰雨说,“一碗一千两百日元。”“这么贵呀。”“因为是女高中生给煮的啊。”

我用大拇指示意身着围裙的药子。不知道戳到他哪个笑点了,他又“啊哈哈哈”夸张地笑着,坐在对面的座位上,把手里一直拎着的巨大公文包放在了桌上,切入正题。“我给两位带来了委托。”

神保是个中介,是一门流氓生意——不知道从哪儿搜集到案件信息,再强卖给合适的侦探。虽然让人不爽,不过这个男人的工作能力还是可以信任的。“下北泽的出租公寓发生了凶杀案。委托人是公寓的房东,说是要赶紧解决,好找下一个房客。”“这是我还是冰雨的案子?”

我条件反射般问道。

这个问题可能会让人觉得很奇怪,我跟冰雨两人都是侦探,共同经营一家侦探事务所。我们有着各自的分工,我是“手法专家”,而冰雨则是“动机专家”。本来我也想单独把事务所的招牌改成“御殿场倒理侦探事务所”这个帅气的名字,不过除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以外,我们对其他的事一窍不通,所以没办法,只好相互协助。

话说回来,这次神保回答的是“片无”。话音刚落,我立马耷拉下脑袋,冰雨则把身子凑了上去。“说一下详细情况!”“我自然会说。”

神保把面碗推到一边,从公文包里取出了几张纸,铺在了桌面上。“有一个叫作‘黑木耳’的剧团,不不,成员只有四个人,不能说是剧团,应该说是搞笑组合吧。四个想当演员的年轻人聚在一起,通过小剧场等演出形式来进行喜剧表演。他们一起凑钱,租了一间隔音的屋子当练习室。”“案发现场就在那里?”“答得非常好。”

神保指向了文件里附带的公寓照片,公寓的名字叫作“speranza高桥”,不知道用的是哪国语言。照片里的房间大致位于一楼的正中央。“他们租的是这间一○三号房。‘黑木耳’的成员里有一个叫西边的男生,在四个人里面年纪最小、地位最低。今天上午十一点整,他去了这间屋子的门口,据说是要在吉祥寺的一家叫作‘COSMO座’的剧场表演,团长派他来拿落下的服装和器材。团长告诉他说:‘开我的车把东西送到后台,东西我已经事先整理好了。’“西边也有房间的钥匙,但钥匙没能派上用场,玄关的门虚掩着。西边想着真是不注意呀,迈进了房间。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地上放着还没打包的纸箱,卫生间门还开着,里面传来水声。西边战战兢兢地往里偷瞄了一眼,发现花洒开着,浴室里有一个女人,身穿内衣,死在了里面。”

神保的手指随着他口中流畅的报告移到了另一张纸上。不知他是怎么查到的,上面贴着一张看似被害人的女性照片。照片上的女性约二十岁出头,身高和体型都属于中等,不过眉毛显得过于干练。为了弥补这种男孩子气,死者留了一头齐腰的黑色直发,额前则剪成了齐刘海儿。死者名为——“善田美香。‘黑木耳’的团长。”“这么说,叫西边过去的就是她吗?”

药子递出客人专用的玻璃杯,顺便插了句嘴。神保回道“是这样”,同时接过了药子递来的大麦茶。“就目前情况来看,死者是在打包东西的时候遇害的,死于绞杀,凶手用类似细绳的东西勒住了她的脖子。除此之外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公寓跟前有一家便利店,监控摄像头拍到她在十点左右去买过饮料。也就是说,凶案发生时间是在十点到十一点的这一小时内。”“嫌疑人呢?”我吸溜着荞麦面也问了一句。“屋内和门把手上只发现了剧团成员的指纹。包括第一目击证人西边在内,这三名团员都很可疑,似乎都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排查到这个份儿上了吗……这么说,无法理解的就只有‘尸体的衣服为什么被脱掉了’这点?”

冰雨的表情中透着一缕失望,跟神保进行确认。我也十分理解他这种心情,女人衣服被脱掉的案子太常见了。这案子可真没劲啊,神保。

然而中介却坏坏地笑了,好像一直在等待冰雨做出这种反应似的。“不,还有一点让人无论如何都没法理解。”

咚咚——神保这家伙抬起手指,像强调般敲着善田美香的照片。“如你们所见,善田留了一头长发,在便利店的监控摄像里,她也还是一头长发——但尸体被发现时,她的头发却变短了,感觉是被一剪刀剪到了后脖子附近。”“也就是说……”“嗯,凶手剪掉了尸体的头发,并从案发现场把头发带走了。”

神保把脖子歪到将近六十度,一脸得意地说道:“无法理解吧?”2“所以呢……”

女警部补站在“speranza高桥”公寓一○三号房的门口瞪着我们。

无框眼镜和泪痣,量身定做的灰色西装,是穿地。我们交往已久——本人坚持说只是相互认识而已,但我们从上学那会儿起就是朋友。“所以,”穿地把话重复了一遍,“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据说有身穿内衣的妹子。”“我们就过来看看。”

我跟冰雨你一言我一语地答道。“还妹子,都没气儿了。”“没事,我们就好这口儿。是吧?”“嗯,也不会抱怨。”“得花钱保存吧?”“放到冰箱里不就完了。”“我总算知道你们为什么没女人缘了。”

穿地一副受够了的样子,从口袋里拿出装粗点心的小袋子。里面排着四个洒着砂糖的小甜甜圈。儿时吃过的,令人怀念的儿童甜甜圈。穿地捏了一个嚼着,用下巴指了指房间里面。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只是相互认识的人。我们脱了鞋,跟着穿地进了房间。

没有走廊,一个约十叠大小的单人房骤然现于眼前。几名搜查人员正在四处查看,调查衣柜和其他地方。

紧靠三和土制作的土间,有一个非常大的空纸箱敞着盖子搁在地上。这次要演的好像是恶搞宫廷的戏,纸箱后面叠放着几件看起来很廉价的裙子,上面还放着两台用于舞台音响的扬声器。旁边还放着胶带和剪刀,以及能在家电城等处搞到的塑料简易提手。看来死者确实是在打包行李的时候遇害的。

餐具柜上面摆着化妆品、银色和粉色的非主流假发,给人一种艳俗的印象,不过地上倒是收拾得整整齐齐。因为是练习室,所以家具也不多。左侧墙边只放着一张用于小憩的床,可以看到,床垫上摆着一个单肩挎包和一些女装,应该是善田美香死之前穿的衣服。右侧靠里的地方可以看见厨房,厨房跟前有一扇门,门的上半部分装着磨砂玻璃。

我们正想问这边是不是浴室,紧接着就从门里出来一位身着西装的年轻男子,这个男人嘴巴长得有点像鸭子,感觉除了好说话以外一无是处。“啊,穿地警部补好。”男人低头行礼。“小坪,排水口里面什么情况?”“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啊!啊!啊啊!”

男人才报告到一半,就突然叫了起来,用指头指着我们。什么事啊……“难、难不成这二位就是那个?您说的两位侦探?”“别吱哇乱叫的。”“他叫小坪。”穿地呵斥了他几句,然后转向我们这边,随便介绍了一下。“初、初、初次见面!我叫小坪清太郎!这个月刚被调到搜查一课!”

小坪显得异常兴奋,轮流握了握我和冰雨的手——应该说是强行来握的。“你听说过我们?”“嗯,我经常听穿地警部补说起二位,长得像恶魔的卷毛和不起眼的四眼,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恶魔?”“不起眼的四眼?”

我们向穿地投去了如利刃般饱含责备的目光,但穿地却像事不关己一样,丢了一句“看,身穿内衣的妹子”,便打开了浴室的门,随后像是看不起我们似的,又咬了一口儿童甜甜圈。“好好加油泡她吧。”

浴室里设有厕所、洗脸池、浴缸,也就是所谓的三点整体卫浴。马桶前面的墙上贴着发声练习表格,确实给人一种练习室的感觉。掀开塑料浴帘,不出所料,等待我们的是一具尸体,尸体以JOJO封面般的奇怪姿势躺在浴缸里。

这位女性长得跟神保给我们看的照片一模一样,是善田美香。漆黑的直发在后颈部位断得干净利落。内裤是带有幻想色彩的薄荷绿。虽然说这话有点失礼,但这干瘪的身材几乎让人想问——有必要戴胸罩吗?要是让神保来评价的话,他肯定会叹口气,说出他那句口头禅:“要是胸再大点的话……”

花洒早就被关掉了,失去血色的肌肤上带着零零星星的水滴。我看向死者脚边,一把银色的剪刀泡在水里。看来“理发”也是在这里完成的。

冰雨用手轻轻抬起尸体的下巴。绕脖子周围一圈,可见纤细而清晰的缢沟,以及数道像用指甲抓挠过的细小伤痕,好像要把手指塞进绳子跟脖子中间似的,看来被害者遭绞杀时,曾经想要扯开绳子,痕迹正是因此而形成的。嗯……这像哪条公交线路图来着?吉田线的?啊,不,吉川线的吗?“确实没有其他外伤啊。”冰雨感叹道,“极为普通的一具惨遭绞杀致死的尸体。”“除了头发变短这点以外,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凶手的目的是?”

我用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问道。事实上,确实不关我事,这类动机问题一向是由冰雨负责的。“比起头发我更在意内衣。既然要把尸体放在浴缸里,应该让她全裸才更自然。明明都脱了衣服,为什么却留下内衣没脱?”“凶手是喜欢穿着衣服干那事儿的变态?喜欢湿身内衣诱惑?”“你这犯罪心理画像法净分析出一些变态来啊。”

我没憋住,笑了出来。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的搭档就回到了浴室外面,跟一直在门旁等着的穿地简单确认了一下:“床上的衣服是被害者的?”“嗯。跟便利店的监控摄像里拍到的一样,就是她的。”

我们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跟搜查人员打打招呼,凑近了床边。首先查了查挎包,但并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线索。接着我们又把堆在一起的衣服一件件掀开。

最上面的是一双白袜子,袜子下面是薄款及膝裙,再下面是两件套风格的长袖T恤,只有领口和下摆的色调不同。很适合九月初穿的清凉搭配——

等一下——我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冰雨,这衣服……”“嗯,是自己脱的。”“什么?”穿地在我们背后大声说道,“你们怎么知道的?”“看顺序。”冰雨说。“裙子堆在了T恤上,也就是说,死者先脱的T恤,再脱的裙子。穿地,你帮尸体脱过衣服没?”“真不巧,我经验可没那么丰富。”“那,就跟我们一样,发挥一下想象力,要把衣服从不会动的尸体上扒下来,可相当费工夫,同时凶手还急着想赶紧逃离案发现场。这种时候,大部分人都会先脱容易脱的衣服,首先是裙子和袜子,最后是T恤。”

T恤不同于裙子,裙子只要解开挂扣,马上就能脱下来,想脱T恤,就必须把身体从领口和袖口里拽出来。哪种更容易脱,一目了然。“但是,按现在的堆法来看,T恤排在前面,也就是说,被害者的衣服不是凶手脱的,而是她自己脱的。尸体不可能自己脱衣服,因此善田美香很有可能在遇害前就把衣服给脱了。”“被害人不是在被凶手脱掉衣服后,而是在身穿内衣的时候遇害的吗……”

穿地咬了一口第二个儿童甜甜圈,小坪刑警则在穿地身后“喔喔”地感动到眼睛闪闪发亮,真想对他这种典型的反应道个谢。“可她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脱衣服呢?是换衣服,还是说……”“想跟男人上床。”我把手撑在简易床上,感受着硬过头的弹簧,继续推测着,“或许当时在玩窒息游戏。”“这不太可能吧。脖子上有抵抗过的痕迹,我不觉得被害者很舒服。”我那不懂察言观色的搭档否定了我这富含幽默感的假设,“不过就动机而言,把凶手推断为男人不失为一个好方向。被害者进了房间开始收拾行李,这时候她男朋友进来了,气氛不错,于是两个人大白天就想开始亲热,但是中途发生了口角,被害人就被勒住了脖子。或许有可能是这样……那个,小坪是吧,你知道剧团成员的长相和姓名吗?”“啊,知道,这里是名单。”

小坪从肩上挎着的包里取出资料,上面有三个年轻人的照片,照片上分别写有他们的名字。

西边宪。

古井户佐和子。

奥寺幸次。

西边这个人在神保的报告里也出现过,他是第一目击证人。本人看起来有点学生气,不过个子很高,身体很结实。据说他在十一点十分前驾车赶到这里,此前一直都待在自己家。

古井户佐和子是一个小脸女人,戴着眼镜,梳着就快要不符合本人年龄的双马尾,虽然看着有点荒唐,不过毕竟是当演员的嘛,还是可以原谅的。据说这个女人十点到十一点也“在自己家睡觉”。

奥寺是一个小个子男人,剪了个波波头,身子很瘦,长得偏中性且小清新,带着一种中性的亚文化气质。就连本人写下的不在场证词都很符合他的这种气质——“那会儿我在下北泽闲逛,想买旧衣服,没有明确的目击证人。”“不过穿地警部补,我觉得凶手可能不在他们之中。”“为什么?”“我带他们到局里问话来着,他们录口供的时候都低着头,一脸难过的样子……可能是知道团长死了,打心底里感到震惊吧。”“连小孩都会低着头装出一脸难过的样子。”“穿、穿地警部补!您别说得这么过分嘛!”“小坪……你这样还能当刑警?”

先不理会那两个刑警毫无建树的对话,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报告书上。奥寺幸次的不在场证明下面,“美香的恋人”这几个字被圈着圆圈。“这个叫奥寺的豆芽菜是被害者的恋人?”“你俩没资格说人家,不过没错。”穿地总是要多那么一句嘴,“这种情况在类似的组合里很常见,不过他们俩谈恋爱以后,剧团里似乎一直有摩擦。”“那,”冰雨把目光移回到床上,“被害者之前一直跟奥寺是那种关系?”“不仅限于恋人。”我说,“也可能存在第三者,两人正打算暗地里偷情呢。”“那,是西边?按理说第一目击证人确实可疑。”“最近女同性恋也不少。”穿地说,“对象可能是古井户。”“范围要扩大到这个地步,就没办法确定凶手了。”冰雨像是认输般缩起了脖子,然后用一句“总之嘛”做了总结,“被害者在遇害前身穿内衣,凶手勒住她的脖子,将其杀害,然后剪掉头发,把尸体放在浴缸里,再打开淋浴。”“为什么要剪头发开淋浴?”“别光让我想啊!”“我对手法以外的东西不感兴趣。”“嗯嗯,好好……凶手打开淋浴放水,可能是为了消除接触留下的痕迹。”“我也持相同意见。”女警部补说道,“因为尸体被水打湿了,目前无法从被害者的头发和身体检验出任何线索,剪刀上也没有查出指纹。”

反过来一想,凶手很可能跟身穿内衣的被害者有过贴身接触。确实,这样一来,这条思路就比较靠谱了——在交欢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异常情况。

女的一开始把衣服脱了。既然凶手和被害者有着不道德的关系,犯罪动机恐怕就是情爱纠纷。把被害者放在浴缸里,也是为了洗去因此留下的痕迹。好好,很顺利,剩下一个问题。“那……凶手为什么要剪掉被害者的头发?”

小坪说出了我们都在思考的问题。

冰雨把手叉在腰上,眼神游移了一会儿,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个,还不清楚。”3“肚子饿了……”“都没怎么好好吃荞麦面嘛。”“赶紧搞定,然后去吃点什么吧,来点高级的。比如天妇罗盖饭之类的。”“我有一大堆店想去呢。”

冰雨一跷腿,床上的弹簧嘎吱一响。

我们坐在床的两侧,中间隔着善田美香的衣服。穿地占据了窗边的位置,一边嚼着第三个儿童甜甜圈,一边确认搜查人员提交的报告。看着女中豪杰的表情越来越严峻,就知道没什么了不得的新发现,调查还在原地踏步。

不过,我们侦探这边也是一样。“你对头发有什么想法吗?”“这个嘛……最有可能的,是出于某种变态欲望。”“凶手有恋发癖?”“没错。”

你这犯罪心理画像也够疯狂的啊。“话说,我之前读过一本跟这案子很像的推理小说。”“哎?”“女尸只穿着内衣,其他衣服都被扒掉了,一头长发也被利落地剪掉了,在那个故事里面,凶手是为了使用某种手法才利用头发的。”“难不成那本第一版是光文社KAPPA NOVELS书系出的?”“你怎么知道?”“很久之前我借给你看的。”

有这回事?我忘了。“这次案子的真相跟那个不一样吧,现场状况差太多了。”“这我知道,我想说的是,凶手不一定是出于仇恨或者恋物癖。”我用手指拨弄着弯弯曲曲的发梢,“凶手应该有更明确的目的。”“目的吗……”

这会儿冰雨不光跷腿,还把手臂也交叉起来了,整个人沉浸到了冷静的思考之中。“剪去的头发大概有五十厘米长,凶手想用它干什么呢……可是,在一时冲动杀了人以后,还能考虑这些吗?”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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