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常新港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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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板兽试读：
钢板兽常新港 著中信出版集团爷爷想把米格的鞋脱下来，把鞋窠里的雪倒掉。但是，米格看见爷爷的脚闪了一下，然后看见爷爷滑倒在地上。金子箭靠着自己的想象，给这把小提琴重新针灸了一遍。那细密的锥眼儿酷似一枚箭头朝天的箭的图形。马伟然的心里一热，走到妈妈床前，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帮，这样就离妈妈很近很近了。原来她把自己埋在麦子里，只露出浅浅的脸来，她晒红的脸跟麦山一个颜色了。我也躺在她身边，用麦粒把自己埋起来，只露出一张脸来。再埋，最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喘气的鼻子。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杯子，里面是清水，谁也不喝，但是，拿在手里都觉得惬意。在沉默中，两人都做了同一个动作，把杯子举起来，透过杯子中的水，望着阳台上的草。在泥泞的草地里，走过来一个孩子，长得又黑又瘦。那少年一只手里挥着一根沾满了黑泥的鞭子，赶着七八只山羊，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根破旧的笛子。“臭手！臭手！”丑丫跑开了。泥路上，留下了六只脚踩下的鞋窝……确实是一条大个的鱼，一条大黑鱼。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大。他两只黑钳子一般的手，紧紧抓住大黑鱼的鱼鳃，拼命抱住。致你们的“小青春”一提到小青春，总是让人觉得既美好，又带有一点儿成长的小烦恼。即将告别童年时代，步入青春期的你们，是不是逐渐感觉与爸爸妈妈的关系不再像小时候那般亲密？你们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有了自己的小欢喜和小秘密。你们的心开始像小鸟一样渴望自由，可是身体被沉重的学习压力压得喘不过气，除了写不完的作业，还有上不完的辅导班。课外书要看“四大名著”，要看“鲁郭茅巴老曹”，还要看托尔斯泰、巴尔扎克和海明威，只因这些都是语文试卷中的“常客”。于是，一大批带有如下字眼儿的课外书被一股脑儿地摆在了你们的书架上：“语文教材指定阅读书目”“新课标必读”“新课标无障碍阅读”……它们在老师和父母的眼中，地位仅次于《5年高考3年模拟》！可是，即便有这么多课外书，你们的心里是不是也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我想起自己初三时曾在物理课上，偷偷地看一本名为《大一女生》的青春小说（一不小心暴露了年龄），看得入了迷，连物理老师走到身边也没有发现。他拿起我藏在桌斗里的书，看了看封面，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你现在看这本书还有点儿早”，就转身回讲台了。直到现在我都十分感激这位中年男老师没有没收我的书，而是表现出了难能可贵的理解。如今的你们也和那时的我们一样，渴望阅读那些描写自己真实生活和思想的作品，因为这个年纪的我们都需要贴心的交流，需要智慧的启迪，需要平等的引领……然而，当80后、90后被拍在了沙滩上，00后的你们占领了青春的封面时，这些需要却被彻底无视了——父母和老师的目光只关注学习成绩，认为这些迷茫与苦恼只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无病呻吟，他们忘记了自己也曾是少年。幸运的是，依然有一些作家在坚持为你们而写作，儿童文学作家常新港就是其中之一。常新港是中国成长小说的“天王”，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曹文轩称其作品为“具有高贵血统的‘王书’”。这套为青春期的你们量身打造的心灵成长书——“常新港小青春成长不烦恼系列”所选作品均获得了儿童文学界的高度认可，书中故事对各式各样“问题少年”的塑造在同类作品中别具一格。所谓“问题少年”，其实只是在成长中遇到一些难题，自己无法解决；遇到有问题的环境，自己无法跳出；遇到有问题的成年人（家长或老师），无法有效沟通。这些问题，需要我们一起探讨，需要“过来人”关怀帮助。只有不回避成长的伤痛，才能穿越青春期的黑夜，拥抱灿烂的阳光。为此，我们还邀请著名心理学专家黄晶和乔淼两位老师从不同角度分别为每本书撰写导读，教你们正确面对成长中的各种难题。希望这套书能够成为你们与父母之间沟通的桥梁。我想，聪明的你们，一定可以从文字中探索到成长的奥义和答案，开启人生绚烂的新篇章。中信童书·火麒麟2019年10月10日玻璃蛋中的那粒米冬夜很静，路上的行人和车辆稀落起来。只有路灯等待着雪。落雪的声音让经常趴在窗前的男孩子米格听得很清楚。他会经常在窗前保持着一种姿态并回忆一件美好的事情。在他生日的这一天，他得到了一件礼物。礼物是装在一个粉色盒子里的，打开来，是一个玻璃蛋。在透明的玻璃蛋内，有一粒白色的米。这粒米安然地睡在玻璃蛋中，变得高贵又幸福了。米格看它时，觉得那粒米一直在笑，它感到幸福时，当然是在笑了，它浑身都在快乐地笑。米格早就在一家商场里看见了这件东西，他围着它转了好几圈，第二天，又跑到商场里去看它。他一直在想，这粒没受伤害的米粒是怎么被装到玻璃蛋中的。没想到，竟然有人在他生日的这一天，把它送给了他。米格跟爷爷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的头发有一半是白的，爷爷的头发全白了。爷爷的眼睛借助花镜，还能读晚报。奶奶戴上爷爷的花镜看报，只读两行字就喊着说头疼，晕死了。吃饭时，米格总是先吃完，而爷爷和奶奶可以用很长的时间细嚼慢咽。爷爷和奶奶的牙齿都不好，爷爷的牙齿掉了一半，而奶奶的牙齿都是假的。每天晚上，米格去卫生间刷牙时，都能看见洗漱台上摆着一个杯子，里面放着奶奶的假牙。奶奶不戴假牙时，说话特别吃力，总是说不清。到了这个时候，奶奶总是说：“我得戴上假牙说。”米格没觉得家里的生活有什么变化时，其实，家中已经发生过七级地震了。爸爸娶了一个比妈妈年轻的女人，去了另一个城市生活，每月给米格打一个长途电话，并寄来一笔钱。妈妈嫁给了一个比爸爸年龄大不少的男人，也去了另一个城市。妈妈除了给米格寄来一笔钱外，一个星期给米格打一个长途电话。爸爸常在电话中重复几句话：“米格，爸爸快回家看你了。你想吃什么，就跟奶奶要。要花钱，就跟爷爷要。”米格只是“嗯嗯”地答应着，不想说什么，内心里却有些失望。妈妈在电话中也是几句话：“哪里不舒服，就让爷爷领着去医院看医生，别耽误了。学习要上去，别偷懒。另外，你的字写得太难看了，平时没事多练练字，妈妈希望下次见到你的字时，能看到你的进步……”米格不想听了，就问妈妈：“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挂了。”爷爷看见米格的礼物，笑得满脸都是四射的笑纹：“有人给我孙子送礼物了。”米格没说话，把玻璃蛋装在盒子里，拿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细心的奶奶对爷爷说：“孙子好像是不高兴了。”爷爷说：“有人给他送礼物有什么不高兴的。”奶奶顽固地说：“米格就是不高兴了。”爷爷抬了一下手，像是要打一下说错话的奶奶似的：“别胡说。”米格有点儿傻乎乎地站在自己的屋子里。这间屋子，跟原来的屋子一模一样。爸爸离开米格之前曾说过，一定不要改变米格原来屋子的样子，这样不会伤害儿子，要让米格感到生活没有变化，跟原先一样，爸爸还爱他。爸爸和妈妈只用了一分钟，就决定把原来的房子卖掉了。妈妈把米格现在住的屋子布置得很用心，床罩和窗帘的颜色都跟原来的一样，把米格的东西搬到爷爷家时，不小心把米格的一盏台灯摔坏了，妈妈又跑了两家商场，买了同样的台灯回来摆在米格的桌子上——妈妈也担心伤害了米格的心。也就是说，米格的爸爸和妈妈在离开儿子之前，想把米格的一段生活安排到最好。在米格生日的前一天，妈妈给米格寄来了一大包衣服，还有一双冬天穿的皮靴。爸爸在米格的生日过去五天后，特意寄来了一笔钱。米格记得，爷爷把爸爸寄来的汇款单带回家时，特意让米格看爸爸写在汇款单上的附言，大意是祝米格十二岁生日幸福的话。爷爷特意重复道：“这可是你爸爸给你过生日的钱，不是生活费。”米格觉得那钱和祝福的话跟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奇怪的是，当城市下了很厚的雪，米格该穿妈妈寄来的那双皮靴时，米格的脚在几个月中已经偷偷长大，穿不进去了。爷爷蹲在地上，试图帮助米格的脚进入那双漂亮的皮靴中，但是，米格已经不去努力了。当爷爷气喘吁吁地站起身直直腰时，米格把挂在脚上的皮靴甩了出去。奶奶看着落在地上的皮靴，喃喃自语：“一晃，米格都跟我们生活半年了。”米格上学是乘坐送子车的。一个月要花掉不少钱，爷爷开始不同意米格坐送子车，他跟米格的爸爸商量，说自己退休在家，没什么事，完全可以送孙子上学。米格的爸爸就同意了，但是，米格的妈妈不同意，说米格的爷爷年岁大了，总有照顾不周的时候，还是让儿子坐送子车吧。最后，米格还是坐了送子车。凡是解决米格生活和上学出现的问题，三方都是通过无数次的电话决定下来的。米格看见爷爷总是站着打电话，情绪也总是显得很激动。电话旁边摆着沙发，爷爷从不坐着打电话，就是坐着接了电话，也是说了没几句，就站了起来，那只没拿电话的手，握成一个拳头，在空中挥舞着，像是在演讲，正讲到高潮处。爷爷放下电话后，才坐到沙发上，喘粗气。奶奶站到爷爷的身后，用手轻拍着爷爷的背：“有事就慢慢商量，急什么呀？”每到这个时候，米格发现爷爷从不说话，只是盯着米格的脸，一盯，就是好长时间。玻璃蛋中的那粒白色的米有没有呼吸？米格把玻璃蛋换了一个角度看，让它倒过来，米格就发现玻璃蛋中的那粒米的表情变化了，绝对变了。那粒睡在玻璃蛋中的幸福的米，脸上有了忧伤的痕迹。米格马上把它又倒了过去，想让它恢复原来的笑容。但是，米格发现，他把它倒了回来，玻璃蛋中的那粒米的脸上依旧带着忧伤的痕迹。只是之前自己没有发现米也有忧伤。米格立即用手捂住了玻璃蛋，像是掩住了那粒米的脸。米格从送子车上一跳下来，他的鞋窠里就灌进了雪。爷爷是等在路边上的，看见米格跳进了路边的雪堆里。爷爷朝米格迎上去时，让米格不要动。爷爷想把米格的鞋脱下来，把鞋窠里的雪倒掉。但是，米格看见爷爷的脚闪了一下，然后看见爷爷滑倒在地上。米格抓住爷爷的手问：“爷爷怎么也摔跤哇？”爷爷冲他勉强笑了一下，对他说：“去喊奶奶，我遇上点儿麻烦……”米格不太清楚爷爷会有什么麻烦，就问道：“爷爷站起来呀？”这时，米格看见了爷爷的苦笑：“我的腿，可能摔坏了。去叫奶奶……”奶奶来了，一脸的惊慌。米格跟在奶奶身后，在搀起爷爷之前，看见爷爷已经坐在雪地上了，身上都是雪。在邻居的帮助下，爷爷被送进了医院。经过检查，爷爷的腿因为骨质疏松，摔裂了，需要静养一些日子才会恢复。奶奶在晚上给米格的爸爸打电话，告诉他，米格的爷爷不小心摔了一跤。正说到这儿，米格在旁边听见了，就冲着奶奶喊道：“让我爸回来一趟。”奶奶没这么说，只是说米格的爷爷正躺在床上静养，需要人伺候。米格的爸爸在电话中跟米格的奶奶说：“请保姆，这钱我出。”爷爷躺在床上听见了，对米格的奶奶说：“请什么保姆，我自己会照料自己。”米格对爷爷说：“我能搀爷爷去卫生间。”“对，我有孙子米格，根本不用请保姆。”爷爷说。奶奶放下电话，对米格的爷爷说：“你儿子没想回来，只说要出钱请保姆。”米格说：“我知道我爸爸不能回来。”爷爷说：“我也知道我儿子只会说寄钱来。”米格的爸爸又寄钱来了。米格觉得爸爸从没耽误给家里寄钱，无论什么事，爸爸都是用钱开路，用钱说话的。星期日的中午，奶奶去菜市场买菜了。家中只有米格和躺在床上的爷爷。爷爷侧着身子看米格写作业。写了一会儿作业，米格吃了一个苹果。米格待在自己屋子里不出来时，爷爷就有点儿寂寞，就想让米格出来，跟他说几句话，哪怕在屋子里走动一下，爷爷也不会感到无聊的。“来，米格，帮爷爷翻一下身。”爷爷常让奶奶帮助他翻身的。米格闻声走出自己的屋子，想帮助爷爷翻一下身。爷爷见米格来了，就说不用翻身了，只把他的后背再垫一个枕头就行了。米格就吃力地在爷爷的后背处塞了一个枕头。爷爷说：“你就在爷爷的屋子里写作业吧，让我看着你写。”米格说行，就把作业本和书拿到爷爷的屋子里。米格写了一会儿作业，爷爷就在米格的身后说话了，问米格饿不饿，想吃点儿什么。米格不抬头，一边写字，一边回答爷爷的问话。最后，爷爷说：“搀我去卫生间吧。”米格就一点儿一点儿扶起爷爷的上身，然后给爷爷的脚上套上拖鞋，再一点儿一点儿架着爷爷朝卫生间走。爷爷一边走，一边夸孙子米格：“你长大了，都会搀着爷爷去卫生间了。”米格觉得爷爷的表扬有点儿过分和夸大了：“爷爷，我搀你上卫生间就得到表扬了？”爷爷说：“这当然是不简单的事了。”米格说：“这不正常吗？”爷爷说：“现在很多正常的事，该做的事情，人们都忘记做了。”米格搀着爷爷进了卫生间，一切都算顺利。当爷爷想站起身时，就难了。米格的力量不够，爷爷浑身软软的，根本不可能站起来。米格就把自己的身体当作一根柱子，支在爷爷身上。爷爷哪里软下来，米格就移动一下身体，支在那儿。米格眼睁睁看见爷爷脸上的汗流下来。“爷爷，你哪里疼？”爷爷安慰米格：“我不疼。我能坚持，肯定能等到你奶奶回来的。”奶奶回来了，放下手里的菜，把爷爷搀到了床上。奶奶松了一口气，埋怨爷爷：“等我回来再上卫生间不行啊？如果倒在卫生间里怎么办？”爷爷笑了一下：“我有孙子米格，怎么会倒在地上？是吧，米格？”米格说：“我不会让爷爷倒下去的。”奶奶有点儿后怕地说：“不出事还行，出了事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爷爷看着米格，用眼睛说：“哪里就会出事呀？”米格用眼睛跟爷爷说：“有我在，能出什么事呀？”那天晚上，已经能自己下地走动的爷爷给米格的爸爸打电话，说米格已经问过好几次了，想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看看米格。米格在自己屋子里听见爷爷在跟爸爸说这件事，就放下写作业的笔，很注意地听着爷爷打电话的声音。米格听见爷爷生气的结束语：“反正我把道理说给你了，听不听由你自己决定。我觉得米格这孩子缺的东西太多了……你说什么？你问我米格缺什么？你当爸爸的不知道儿子缺什么吗？这还用我教你吗？……不让我生气？你这种做法我能不生气？……”米格走到爷爷跟前，把电话按下去了。他一句话不说，扭头又走回自己的屋子里，关上了门。爷爷用断掉的电话敲了敲自己的头，在电话旁边站了半天。如果电话是米格的爸爸，爷爷会砸烂它吧。那天，米格很高兴，妈妈打电话说，三天后，她要来看看米格，她正好要到这个城市出差。米格特意写了十页钢楷字，留给妈妈检查。在米格的记忆中，妈妈特别关心米格的字是否有进步。米格等到第四天时，妈妈没来。妈妈用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说她来不及了，要急着赶回去。是奶奶接的电话，奶奶不说话，只是说了一句：“你跟米格说吧。”米格冲过去要接电话时，奶奶对米格说：“断了。”米格火了：“你不是已经告诉她，让她跟我说吗？”奶奶的嘴里明明戴着假牙，可说起话来还是显得艰难：“你妈让我……转告你，她说，她说……过了年……一定来看你……”米格听见躺在床上的爷爷使劲儿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句什么话。然后，米格又听见爷爷喊道：“米格，过来，爷爷的牙又掉了一颗，帮爷爷找到。”米格在地上找到了爷爷刚掉的牙，递到爷爷手里时，问爷爷：“爷爷吐唾沫会把牙吐掉哇？”爷爷说：“气掉的。”就在那天夜里，米格摔了那个玻璃蛋。摔碎的声音很响，把爷爷和奶奶都惊着了。爷爷踉跄着冲进米格的屋子时，看见那个玻璃蛋已经碎了。蛋中的那粒米早已没了踪影。“你怎么把别人送你的生日礼物摔了？你多喜欢别人送你的这件礼物哇！”爷爷蹲在地上，看着碎玻璃碴儿，一脸的惋惜。米格说：“那是我自己给自己买的生日礼物。”爷爷和奶奶都以为自己的耳朵背，听错了。奶奶也蹲在地上用手摸索着：“玻璃蛋里的那粒米呢？”“你们别找了，让它透透气吧，它都快憋死了！……”米格没说完，嗓子就被什么东西酸酸地哽住了。对改变声音的梦想金子箭的生活太平常了。金子箭的生活太不一般了。这很矛盾。金子箭可不想出名，从没想过这种时髦的事。一个上初二的脖子洗不净总围着贴肉黑泥巾的男生怎么会想到如此奢侈的事呢？打死你打死我打死他打死谁谁都不信。班主任刘琴讲着课，可以说，正讲到神采飞扬时，突然停住了，两眼紧紧盯住金子箭：“金子箭，你今天洗脸了吗？”刘琴老师有个毛病，她看见学生脏，尤其脸脏，就受不了，就会发火，就会大大影响她讲课时的情绪。刘琴的课讲得好，引得许多学校的老师来旁听，也叫取经。一有听课的老师要来，刘琴班里的卫生委员总特意提醒金子箭头天晚上彻底搞一下自己的卫生。卫生委员很负责，还叮嘱一句：“耳朵眼儿里也要清理！”金子箭这样回答：“耳朵眼儿里她根本看不见！”金子箭痛恨起早的人。他说那些起早吭哧吭哧练长跑跑出臭汗的人傻，是天下第一号臭大傻。怎么会有这么多臭大傻？他的同班同学、体育委员长腿马英一听金子箭骂爱运动的人是臭大傻，就用眼睛斜他：“人不运动，难道躺着等死？”金子箭说：“未来的生活，是靠脑袋生存，不是靠四肢。”长腿马英仍斜着一双眼：“接着说，你的观点好像挺有道理。”金子箭摇头：“请你先把眼睛正过来，别斜着看人，再斜，你也成不了外星人。”马英不情愿地把眼正过来，但还是有点儿斜。金子箭不跟马英讲价，一口咬定：“你眼睛还是有点儿斜，等你把眼睛完全校正了，我再讲大道理。”马英差一点儿伸出长腿踢他一脚，但他不能踢，一踢，就把金子箭的大道理踢飞了。马英把两只眼直对着金子箭：“这回行了吧？可以了吧？”金子箭又说：“你要用眼睛吃人哪？看瞪得跟牛眼一样，温柔些行吧？”马英见周围拥着几个人，这会儿又多了几个，心里就不想输了这场嘴架，他就眯了眼睛，让脸上的肌肉活动起来。金子箭满意了，于是他先问一句：“见过乌龟吗？”马英说：“见过，当然见过。”金子箭又说：“只见过小乌龟吧？衣扣那么大的！”马英急了：“屁，有这么大，”说着用两只手一比画，“碗这么大的。”金子箭就说：“行行行，就算你见过这么大的龟。你知道你比画的那么大的龟已经活了多少年吗？至少十年。你知道乌龟能活多少年吗？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它们长寿，可它们从不早起，它们三天伸一次脑袋，十天不喝一口水，你比得了吗？比不了。所以，得学，学卧功，一动不动的卧功。”马英还是伸腿踢了金子箭一脚。马英喜欢金子箭，所以他们是朋友。但同学们都觉着他俩成为朋友是件怪事，拿动物比喻的话，他俩习性完全不同，狗和猫能玩到一起吗？可他们就天天在一起，经常咬得一嘴毛。一周两节体育课。金子箭只上一节体育课，另一节就不上了。他会送上一张假条，说自己这疼那疼，谁也说不清他到底哪里疼，所以金子箭就得逞了。别的同学绕着操场练中长跑，练耐力，金子箭趴在教室里睡觉，一个人很舒服很得意地睡觉，而且还打呼噜。隔壁教室正上音乐课，金子箭的呼噜声就旁若无人地逛了进去，惹得上音乐课的教室里一片笑声。音乐老师合上钢琴盖，对同学们说：“我去一下就回来。”她一边走，一边用面巾纸擦脸上的汗。她一走进金子箭睡觉的教室，眉毛就立起来了，走近金子箭时，她的眉毛又放平了。她看见金子箭的睡相十分像三四岁的小孩，嘴角流着口水，口中喃喃自语，还不停地咂着嘴，就差把小手指头噙在嘴里了。音乐老师的孩子只有三四岁，她知道有这种睡相的小孩，睡眠很沉很死，如果硬要弄醒了他，他会又哭又闹的。音乐老师没叫醒金子箭。她走出教室之前，又看了一眼金子箭的睡相，然后把门带上。门有些松，关不严，她就从衣袋里掏出几张纸，叠了几下，夹在门缝里一挤，门关严了。金子箭学习成绩相当好。开始许多人不信，那是因为不服气。金子箭有很多毛病不是一个学习好的人应该有的。比如，作业没有一次做得完美的。金子箭做数学作业，总要漏下两道比较复杂的题。做语文作业，他能抄错了，照着课文抄，也能抄错。有一次，语文老师把语文作业本扔给金子箭：“这作业是你做的吗？”金子箭很谦虚：“老师，我改。”金子箭一考试，就判若两人了。考卷上不但整洁，复杂的数学题他也能解出来。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都不敢轻易批评他了，唯恐错怪了一个天才。马英背后问金子箭：“看你平时不怎么样，水了吧唧的，怎么一考试成绩就在前面？”金子箭说：“我如果吹自己聪明，你心里肯定不舒服。其实，咱学的那点儿东西，用不着驼背熬眼睛。我觉着应该把时间挤出来干自己愿意干的。”马英说：“我看你还是有点儿吹。”金子箭纠正马英：“为什么不说我这是一种自信？”金子箭有个恶习，在卫生间读书。晚上十点至十点三十分，是他占领卫生间的时间。金子箭的爸爸和妈妈曾试图改变他这种恶习，但改不了。错过这段最佳时间，金子箭就白白在马桶上坐着，解不出大便。如果在那个时间坐在马桶上，没有书读，也是白白坐着。如果在那个时间坐在马桶上有了书读，而书只是课本什么的，也是白白坐着。所有的条件全部具备之后，手里的书必须是闲书，这样，一切事情就进行得比较顺利了。晚报上的那条重要消息，金子箭就是在卫生间里获悉的。那则消息刊发在报纸的角落里，不易被发现，就像一间屋子，挂着蜘蛛网的地方，除了想打扫卫生，平时谁会注意？可金子箭偏偏在那天大便不畅，就把手里的那张晚报，颠过来倒过去地看，连广告都读了一遍，才把目光移到那个角落里，原以为还是广告，题目也太像医疗广告了——《妙手回春的“针灸”大师》。读下去，金子箭就精神起来。文中介绍了一个身居偏僻之地的奇人。那个地方叫羊草村，充满诗意的名字。这个奇人用补鞋的锥子为小提琴针灸，一把把平庸的价格低廉的小提琴，经他针灸之后，音色绝美，价值倍增。文中还说，小提琴是有生命的，它的音箱是由上等木板制成的，每块木板都有天然木纹，那木纹就是血脉，决定小提琴的音色。文中介绍，为小提琴针灸的刘秉西已患病卧床一年，这罕见的技艺恐怕要失传了。文中又补充道，记者最近再访刘秉西时，他已不见踪影，人们传说，他可能通过某种渠道，去了国外。金子箭望着报纸发愣，觉着为小提琴针灸的刘秉西老人是从这张报纸上消失的。他要从一行行铅字里把刘秉西找出来。金子箭是在第三天消失的。一共失踪了四天。在这四天里，学校和金子箭的家里都乱了套。没有办法，金子箭的爸爸去派出所报了警。第四天晚上，金子箭自己回家了。他刚在家里站了两分钟，屋子里就塞满了难闻的汗臭味。爸爸问他：“跑哪里去了？”他说：“去羊草村了。”爸爸说：“羊草村？去羊草村干什么？那里有什么？”金子箭不想说话，他觉着爸爸的样子很怪，很无聊，他能想象到，如果告诉爸爸他去羊草村去找一个叫刘秉西的老人，爸爸肯定说他有病，吃饱了撑着了。所以，金子箭不说这些，懒得说。再说，他心情真的很糟。他找到了羊草村，但那里的人不知道有一个为小提琴针灸治病的老人，还说，一个人有一手绝活，不给牛扎针，不给马扎针，不给人扎针，给小提琴扎什么针？有病吧？金子箭从羊草村回来的第二天，妈妈领他去了一趟医院，检查了一下身体。医生检查后说，金子箭一切良好。班里又搞了一次测验，金子箭夺得了全班第二名。金子箭的爸爸和妈妈一下子变得愉快起来。本来，金子箭的爸爸从不看广告的，但金子箭对广告有过最精彩的评价，他说，广告是中国最精彩的片子了，比又臭又长的电视剧强多了。所以，金子箭爸爸也开始觉着广告好看了，它们主题明确，画面花哨，音响分不清流派，看着过瘾。金子箭突然消失了四天，又突然出现在生活中，又考了个全班第二，这让他爸爸有了崇拜儿子的好心情。那几天，只要金子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爸爸就凑过来看，还养成一个习惯，老问儿子：“刚才广告说什么？”金子箭随口就说：“广告说，无绳电话不清晰，请服巨能钙。”金子箭的爸爸说：“瞧我儿子的记忆力，过耳不忘。”金子箭的妈妈说：“无绳电话不清晰，请服巨能钙，这些都挨得着吗？你崇拜儿子也太盲目了吧！”金子箭笑得很狡猾。金子箭的爸爸想了想，说：“是呀，这电视台的广告是怎么做的，把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硬往一处捏！”金子箭的妈妈说：“什么电视台？那是你儿子的广告词！”爸爸嘿嘿地乐了，从嘴里吐出的话仍充满了拍马屁的味道：“我儿子挺幽默。”这种轻松快乐的生活没过几天，金子箭家里出了一件事。这事情既成事实后，金子箭爸爸想起来还不相信，绝对不相信，这种事怎么会从天上直落到地上，砸在金子箭头上，让金子箭的爸爸眼冒金星差点儿栽在地上。门铃响得很急促，听上去很没有耐心，如果再不开门，那门铃就会“喊”破了嗓子。金子箭去开门，门锁刚一拽开，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金子箭看见的是同学刘鹿，后面还有一个怒气冲冲的大个子男人，男人手里拎着一把小提琴。金子箭看见那男人手里的小提琴，心里大叫不妙。但他不知道事情糟到什么程度。金子箭问刘鹿：“出什么事了？”刘鹿的半个脸已经肿了，看上去那脸已经歪了。刘鹿带着哭腔说：“找你爸爸。”这个时候，金子箭的爸爸正半躺在卧室的床上读报纸。听见外面有客人来，他就拎着报纸出来了。还没看清客人的模样，一件东西就扔在他脚前。金子箭的爸爸吃惊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刘鹿的爸爸不言语，用眼光命令儿子说。刘鹿说：“这是我爸爸。那小提琴是我爸爸演奏用的，被金子箭用锥子扎了不少的眼儿，他说可以让小提琴变得身价百倍。可……”刘鹿一边说着，一边胆怯地盯着爸爸的脸。刘鹿的爸爸这才说了三个字：“接着说。”刘鹿已经泣不成声了：“现在，这把小提琴报废了。我爸说，它一点儿用也没有了，它让金子箭扎坏了。”金子箭的爸爸问：“金子箭，你为什么给小提琴浑身扎眼儿？”金子箭说：“我那是为小提琴针灸，扎好了，它就是一流的小提琴了。”刘鹿的爸爸冷笑道：“它现在一文不值了，它变成了一个摆设，变成了一个没有嗓子的歌唱家，变成了垃圾。”金子箭的爸爸说：“我们可以赔偿这把小提琴，但你不能把自己的儿子打成这样啊！”“赔偿？”刘鹿的爸爸又开始冷笑，金子箭一听见这个高个子男人冷笑，心里不祥的预感愈加强烈，心里就开始长扎人的草，乱乱的，一丛一丛的，闹人哪。高个子男人对金子箭的爸爸说：“你现在该知道我这把小提琴多少钱了吧？”金子箭的爸爸愣了一下，脸上也有一块阴云飘过：“总不会一万元吧？”“两万四千元。”“两万四千元？！”刘鹿的爸爸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我把两年前购买这把小提琴时的发票带来了，请你认定！”金子箭的爸爸看完那张发票，又看了一眼儿子金子箭，脸上的肌肉就开始异常地运动了，先是局部抖动，然后是整张脸不规则地抖。刘鹿的爸爸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取钱？”金子箭的爸爸说：“我一定赔，一个星期后就可以把钱交给你。”果然，一个星期后，金子箭家里赔偿给刘鹿家里两万四千元钱。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只要金子箭的爸爸有工夫，就开始教训金子箭。金子箭不回嘴，他知道家里赔人家两万多元钱，虽然没要了爸爸的命，也让父母心疼得不行。但令他暗自高兴的是，那扎废了的小提琴，那把浑身上下千疮百孔的小提琴，却让他留下来了。他平时把它放在床下，家里没人时，他就继续在小提琴的身体上针灸，为它治病。它病了。它死了。也许深度昏迷还未醒来。金子箭不明白，小提琴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死了呢？他不懂音乐，但他对小提琴的弓弦发出的声音异常敏感。两万四换来的废琴发出的声音确实像一个人在哭泣，沙着嗓子哭，像一个挨打的孩子。金子箭望着废琴发呆，又开始下意识地用锥子在琴身上扎眼儿。他希望它在他的针灸下，能醒过来。不久，学校里许多老师和学生都知道金子箭将一把音色纯美的小提琴用锥子“扎死了”。有人传得更离奇，说被金子箭扎坏的小提琴是一把价值十万元的意大利小提琴，那把小提琴被许多优秀的小提琴手演奏过。金子箭靠着自己的想象，给这把小提琴重新针灸了一遍。那细密的锥眼儿酷似一枚箭头朝天的箭的图形。金子箭用弓拉了几下，觉着手里的小提琴的声音突然变了，不再是哭声，而是变成了如水般的哼唱。金子箭兴奋得湿了眼睛，他觉着自己救活了一个生命。大约在几天之后，这座城市最大的小提琴专卖店里，悬挂着一把标价五万元的小提琴，它有个很怪的名字，叫刘秉西针灸小提琴。在等待那把小提琴出售的日子里，金子箭遇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学校几个爱好弹吉他的同学，每人拿着一把吉他，突然找到他家，让金子箭为吉他们针灸。金子箭摇着头：“你们别给我添乱了。我会个屁呀！”一个叫西风的男生说：“金子箭，我们可是慕名而来。我们这吉他，才三十九元一把，我们不是让你把它们的声音扎好听了，而是让你把它们全变成哭声，让声音弹起来越难听越好。”金子箭一听这话，两只眼睛就开始发光：“咋不早说，一个治好病的医生难当，一个治不好病的医生太容易当了。”金子箭从床下掏出一个小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锥子。西风瞪着大眼睛：“就用它给吉他针灸？”金子箭一边盯着手里吉他音箱上的木纹，一边开始扎眼儿。他扎了一条直直的眼线，把音箱分成了两截儿。就好比一个人的头像，突然以鼻子为中心，被割了一刀。“好了，”金子箭把吉他递给西风，“试试声音，像不像哭。”西风一弹吉他，把周围的人全惊呆了。那声音听上去不仅像哭，而且像一个游荡在街头的小坏蛋，又喊又嚎。几个男生乐蒙了。他们说，上哪里买得到这么难听的吉他。金子箭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让它变成这样？”西风说：“你还不知道原因。我告诉你，我家楼下开了一家练歌厅，天天聚着一些不三不四的男女，每天凌晨两点钟，练歌厅里的音响吵得那幢楼里的居民鸡犬不宁。居民提出过抗议，让练歌厅搬家，但半年过去了，无济于事。我想出一个点子，把爱弹吉他的同学召集在一起，坐在练歌厅的门口弹，越难听越好，以毒攻毒，不信盖不过练歌厅里的音响。”金子箭挺高兴：“没想到，把好吉他扎破了嗓子，还是为了正义事业。”西风说：“正义事业，绝对的正义事业。”金子箭说：“好，你们明天来拿吉他。我爸妈快回来了，你们先走，不然，看我用锥子扎吉他，他们会用锥子扎我屁股。”大约过了三天，金子箭在学校看见了高他一年的西风，西风的脸难看死了，鼻青脸肿。但西风一见金子箭，便疯跑过来，一伸大拇指，说了两个字：“赢了！”原来，西风召集了几个男生用破了嗓子的吉他在练歌厅的门口使劲弹，惹恼了练歌厅老板，老板让保安动手打了西风。西风说：“我有权利在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弹吉他，凭什么打我？”西风报了警。结果，派出所让练歌厅歇业，吊销执照，并命令练歌厅马上搬离住宅区。快乐来得太快，让金子箭措手不及。那把五万元的小提琴被一个韩国人买走了，交给了专卖店一万两千元，这把历尽沧桑的小提琴为金子箭换来三万八千元。金子箭把成捆的钱打开，扬了一屋子，然后很神气地笑起来。十余天后，金子箭接到一封寄自韩国的信。老师和同学都围着，感到奇怪和神秘，非让他马上拆开。金子箭就拆开了信，上面第一句话就是“金子箭先生”，然后是“为提琴针灸，实为罕见”。信的后面几次提到，希望金子箭能接受邀请，去韩国传艺。班主任看了那信，对金子箭说：“我这一辈子，出国梦做了大半生，大概还要接着做；可你，真是走运。你接受邀请吗？”金子箭猛然想起晚报登载的寻找不到的刘秉西老人，就说：“不去。”不久，中学生金子箭就成了金子箭先生了，还有人称他为大师金子箭先生。金子箭说：“这也太肉麻了。”那天，体育委员马英来家里找金子箭。金子箭的爸爸开的门。马英身后站着一个着装很艺术的男人，头发也漂亮，不但光洁，还长，在后面拢成一个小瀑布。这个着装很艺术的男人提着一把小提琴。马英对金子箭的父亲说：“这是我表哥，从广州特意赶来的，想求金子箭给他的小提琴针灸一下。”那时，正是晚上十点，金子箭正蹲在卫生间里。马英和他着装很艺术的表哥坐在沙发上耐心等待。半小时后，金子箭走出卫生间，一见马英，就说：“又给我找活儿来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扎好那把小提琴，是瞎猫撞到死耗子。”马英的表哥双手捧着小提琴说：“早闻金子箭先生大名，果然谦虚。”金子箭望着小提琴问：“是扎好它，还是扎死它？”“当然是扎好了，扎成一流的小提琴。”“扎死了呢？”金子箭又问。“怎么会扎死呢？”“扎死的比例是百分之九十九，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扎好。”金子箭笑嘻嘻说的这些话，让马英的表哥不安起来，他斟酌再三，最后还是带走了小提琴。爸爸纳闷儿地问：“你怎么不给小提琴针灸啦？你不是天天想给琴扎针吗？”金子箭回答得挺简单：“我已经没兴趣了，觉着挺烦。”有一天，金子箭一进家门，就看见屋子里站满了人。他忙问怎么回事。爸爸告诉他，电视台要给他做个节目，十五分钟的节目，这在电视台是破例的，因为他已经引起新闻媒体的广泛关注了。金子箭火了，真火了：“我告诉过你们，我给小提琴针灸，纯属于玩，好玩！是游戏！游戏玩腻了，我不会再去想它，你们怎么老缠着我不放？！”金子箭躲进卫生间不出来了。此刻正是中午十二点，太阳高高地悬在城市的头顶，哪里看上去都有些晃眼。钢板兽家访钢板兽是马伟然给自己起的网名，在演艺圈，就叫艺名。这个世界很活跃，艺人有艺名，普通人有网名。艺人的艺名是为了有助于演艺前途，普通人的网名是为了戴着面具游走在网络江湖。当然，在现实生活中，很少有人知道马伟然在另一个世界叫钢板兽。马伟然穿着钢板兽的盔甲，在那个世界自由自在地行走。马伟然第一次迎接班主任欣悦来家里家访，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个很懂生活艺术的人。在马伟然眼里，妈妈平时为人谦和，做事低调，尤其是在儿子的老师面前，她的行为举止，比马伟然还像一个小学生。班主任欣悦老师除了严肃不会笑，就是漂亮。班主任的漂亮，让班里那些怀揣梦想的女生，心里有了灰色的阴影，缺少了许多自信，平添了很多气馁。欣悦老师一进马伟然的家，就朝沙发走过去，没有像百分之九十九的客人那样，先客气地询问主人，换不换拖鞋呀什么的。她不问，就像别人的家是她的，这个世界也有她的一半一样。马伟然给自己的老师端来一杯茶，欣悦老师说：“我不喝茶，换一杯白水。”她的样子，像是在餐馆面对服务生，在飞机上面对着空乘小姐。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马伟然的妈妈一直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儿子的老师。“他学习不好！成绩一直下滑！这样下去，他没有上进的机会了！”欣悦老师说。她直接切入家访的正题，马伟然的妈妈点点头。“他不太注意课堂纪律！”欣悦老师说了第二条。马伟然的妈妈又点了点头。“他不会团结大多数同学！”马伟然看见妈妈没点头，妈妈的头和表情一样，保持着静止状态。“老师说东，他偏朝西！”欣悦老师说到马伟然的缺点，开始进入自由发挥阶段。马伟然一直是站着的。现在，他有点儿站不住了，看看老师又看看妈妈。儿子不安的神态，被妈妈看见了。马伟然妈妈问儿子的班主任：“我家的伟然，有优点吗？”欣悦老师反问：“你能说出他的优点吗？”在这个问题上，可以看出欣悦老师寸步不让，也说明马伟然在欣悦老师心里已经被判了无期徒刑。马伟然的妈妈说道：“看来，我儿子只剩下身体好了！”欣悦老师说：“这一点我倒是忘了。”马伟然听见妈妈跟欣悦老师说道：“我儿子身体好，是我最大的安慰。”欣悦老师把批评马伟然的目标转向了妈妈：“作为家长，不能光想着自己孩子的优点，要和学校的老师联手发现孩子的错误和缺点，才能让孩子进步。”马伟然清楚地听见妈妈说道：“我再发现不了儿子的优点，我的儿子就活不下去了。”听到这里，马伟然差一点儿流下泪来。他控制住感激的泪不要掉下来之后，便站直了身子。欣悦老师马上看见了马伟然站姿的变化，她批评道：“看看我的学生，听了妈妈的表扬，就表现出傲气了！”马伟然一下子犯难了——他不知道是该站直身体，还是弯下腰，摆出一种什么样的姿态，才能让妈妈满意，又让欣悦老师挑不出毛病。两秒钟后，马伟然转身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傻傻地看着镜子里傻傻的那个人。这一回，他亲眼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掉了出来。他听见妈妈喊他的名字，又听到欣悦老师喊他的名字。马伟然才醒悟过来，他独自站在卫生间里有很久了。他打开水龙头，把自己的脸拍湿，出去送欣悦老师。妈妈一直在边上用狐疑的目光追着他的脸。伪装很累人马伟然终于伪装不下去了。前一段，他在欣悦老师面前，已经把自己换了一个人，一个“听话的好学生”。他记得有一次又挨欣悦老师的批评，为什么事情挨批，他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为了装成痛改前非的样子，想让自己流出眼泪，就把装在口袋里的道具——半管日本芥末拿出来，抹到眼睛四周，抹多了，两只眼睛根本就无法睁开。没想到，欣悦老师天生爱吃芥末，对芥末的味道很敏感，看穿了他的把戏，冲着揉眼的他说了一句：“少跟我来这套！”那天，他在自己家里听到妈妈和欣悦老师的对话后，听了欣悦老师对自己的评价，马伟然决定找回自己，不装了。再装下去，自己委屈，也把自己搞丢了。但是，马伟然又不是一个骨子里爱胡搅蛮缠的人，他想表达自己的个性，也为自己找一个“使坏”的理由。他喝了两瓶可乐，一气儿喝的。在欣悦老师的课上到十分钟时，他膀胱里的液体满了，需要解放了。他举手。“什么事？”“去卫生间！”“课间休息没去吗？”“去了。它又来了！”“憋着！”“憋不了！”“半小时憋不了？”“半分钟都憋不了！”马伟然说着，站起来，准备拔腿走了。“坐下！”欣悦老师命令道。迟了。马伟然像航空母舰，靠自身动力已经发动，停不下来。他一直冲到教室门口。航空母舰启动了，谁能阻止？但是，有点儿措手不及的欣悦老师阻止了，阻止得有些混乱：“怎么能证明你不是捣乱，是真想去卫生间？”她没想到马伟然会在上课十分钟后要去卫生间。在她的课上，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欣悦老师不允许，决不允许。马伟然做了一个表情，配上嘴里发出的哧哈声，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加上了一个肢体动作，向老师和同学们表达自己的膀胱已经到了危急时刻。航空母舰自身要爆炸了！同学们开始笑。男生笑出声，女生的眼睛在笑。欣悦老师生气了，用眼睛瞪着马伟然，一时找不到训斥马伟然的话。马伟然摆出一种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卫生间解放膀胱的动作。欣悦老师喊了副班长林迪一声：“你拿着空塑料瓶，把马伟然的东西装回来，看看他是不是在故意捣乱！”这主意让马伟然很意外，让同学们很震惊。马伟然的膀胱受了精神刺激，没有了膨胀感。马伟然不确定地问道：“老师，你要验我的尿吗？”欣悦老师点头。马伟然对林迪说：“你跟我来吧。”几分钟后，马伟然拎着装满了黄色液体的塑料瓶走进教室，欣悦老师看见，大喝一声：“拿出去！”欣悦老师也装不下去了。所有同学的脸上都写着一句话：“老师不对！”明明是欣悦老师让副班长跟着马伟然去卫生间取回证据，又不想看证据，出尔反尔，没有信誉。马伟然在转身拎着证据走出教室门之前，把手上的证据拎到半人高的位置，在同学们面前画了一个半圆，让证据像模特一样在T台上画了一个弧线，才走出去。马伟然一消失，欣悦老师就把恼怒的目光转向了副班长林迪，她狠狠地瞪着他。那时的林迪不像是法院取证的办案人员，倒像是马伟然的帮凶了。让同学们同情林迪的是，林迪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背后有同学问马伟然：“你在欣悦老师的课上，还敢去卫生间？”马伟然反问：“不去卫生间尿自己裤子里？”同学就开始称赞马伟然：“马伟然，你是正义的！”“正义”这两字，像烙在马伟然的心里，涂抹不掉了。经过“验尿”事件，马伟然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影子。他觉得做那件事时，心里很舒服很痛快很过瘾，另外的收获是，在老师和同学中，他有了知名度。试探欣悦老师也上网，她在网上给自己起的名字叫“一刀”。她故意把名字起得“匪气”一些，让人想不到自己的老师身份，更让人不会想到自己的女性老师身份。一刀和钢板兽第一次在网上交锋，她几乎断定钢板兽是一个在校学生。因为，钢板兽在说起学校的事情时，充满了“亲历”性，如果他不是一个学生，编不出那些事情。欣悦在跟网上的钢板兽交锋时，脑子里突然跳出自己的学生马伟然。但是，她不确定。她想以“钢板兽”这个网名，跟马伟然谈一次话，教训他一次。又觉得理由不充分。有一次，欣悦老师试探地问马伟然：“你知道网上有个人很出名吗？”“是吗？”“坏名声很出名！”“谁？”“钢板兽！”“是吗？我没听说过。因为，我从不上网！”马伟然回答道。他说从不上网，就等于说他从没去过那个世界。试探失败，欣悦老师进行不下去了。因为想做的事情不顺利，她的脸色不好看了。马伟然心里想：“你休想让我说实话。上网的事情，我妈都不知道，我能让你这个爱挑刺的老师知道吗？”有一点让马伟然不解，钢板兽在网上怎么就有坏名声了？什么是坏名声？坏名声是由谁来断定的？一刀在网上跟钢板兽再次遭遇。欣悦老师仍用一刀试探钢板兽是不是自己班上的学生马伟然。这是一个有征服欲的女人和一个独闯江湖的青皮之间的无声较量。“你看过一部电影吗？”一刀在网上先抛出一句话。“什么电影？”钢板兽问。“《诺丁山》。”“老电影。里面的演员都是大叔大妈了！”一刀看见这句话，就把钢板兽的年龄圈定在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你还在学校读书吧？”“我今年四十七，离过两次婚，带着前妻留下的一个孩子……”“别胡扯了！”“你不信？”“鬼才信！”“你是女的。”钢板兽判断。“错！男的！”一刀说。“你是女的。不是女的，不会对《诺丁山》这种电影感兴趣。”“是吗？为什么女人对《诺丁山》感兴趣？”“因为这部电影里讲了一个女明星渴望过平常女人的生活的故事。”“你到底多大了？”一刀问，问得有点儿仓促和突然，能感受到一刀的迫切心情。“四十五。我刚才虚报了两岁。只离过一次婚……”一刀不再回话。欣悦老师面对电脑沉默了半天，实在不知道那个叫钢板兽的人的功夫深浅。交锋几次，她竟然连对方的年龄都没搞清楚。夜里十二时，钢板兽再遇一刀。“你是干什么的？”钢板兽问。“你猜！”一刀答。“你没事情做，赋闲在家。”“为什么说我是无事可做的人？”“因为你半夜还在网上。”“我有职业！”一刀的自尊心开始从隐蔽的地方冲出来，想从幕后站到前台来。“什么职业？”“不能说。”“我猜到了！”“什么？”“挺丢人的职业，不能说的职业！”钢板兽故意刺激对方。“一个教师的职业是丢人的职业吗？”一刀摊牌。“教师？是好教师还是坏教师呢？”“什么是坏教师？什么又是好教师？”“坏教师就是学生天天跟她说假话，好教师就是学生跟她说真话！”一刀跟钢板兽的对话进行不下去了，因为一刀不知道自己是好教师还是坏教师。这个严肃问题，从来没进入过她的大脑。“喂？你还在吗？为什么不说话？”钢板兽追问道。欣悦老师站在窗前，望着凌晨一点多的夜，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她翻出香烟，点了一支。自从进入这所中学，她就戒掉了烟。这烟放得久了，有些干，她抽时，不停地用舌头舔一下烟。她记得自己有过两次吸烟高峰期，第一次是没有考上研究生时，第二次是在大学毕业后的失恋期。现在，她望着从自己嘴里吐出的灰白色的烟，问自己，我有什么失意的地方吗？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要抽烟呢？真实马伟然为了女生修蔷跟别的班上的男生打了一架。在场的同班女生和男生，都看见了马伟然的血性。刚打起来时，同班的两个男生还想帮助马伟然对付那几个外班男生，但是，有人流血了，从一个男生的鼻子里流出的血溅得到处都是，同班的两个男生退缩了，只剩下马伟然面对着三四个外班男生，左突右冲，显出了一身豪气。欣悦老师看见那个场面，冲动地报了警。马伟然和几个外班打架男生都被带到了派出所。欣悦老师给马伟然的妈妈打了电话，只冷淡地说了一句：“请你到永新街派出所，马伟然打群架了！”马伟然的妈妈匆匆赶到永新街派出所时，学校的一名副校长，打架学生的家长，几个老师都在那里了。欣悦老师看见马伟然妈妈，连头都没点一下。派出所的一名警察正在调查了解情况。马伟然妈妈一直盯着儿子，看见儿子的校服有些脏，右脸上靠近眼眶的地方有些肿。马伟然看见妈妈，把头低了下去，不想让妈妈看见自己受伤的脸。马伟然妈妈想知道事情的起因，就走近欣悦老师问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欣悦老师的表情依旧冷淡：“不为什么，就是打群架！”“为什么打群架？”“他们想打架，就打了！”欣悦老师的解释，跟没解释一样。她不想知道学生为什么打架，她只想知道派出所怎么教育打架的学生，她回去怎么教育自己班上的马伟然，不能传染别的男生，说打一架就打一架。“打群架总有原因的吧？”马伟然的妈妈就是想知道打架的真相。“做家长的，儿子犯了错，千万不要为自己孩子找理由开脱！”欣悦老师开始批评起马伟然的妈妈来了。自从上次欣悦老师到马伟然家里家访，马伟然妈妈就觉得跟欣悦老师沟通是非常困难的，就像是两个站在各自山峰上的人，面对着脚下的大峡谷，谁也不准备去对方的山上去散步一样。一行人从派出所出来，副校长宣布所有参与打群架的人在全校大会上做检查，欣悦老师让马伟然先在班里做检查，通过班里的检查，再去学校的大会上做检查。欣悦老师跟马伟然说这件事时，用眼角扫了一下马伟然妈妈的脸，补充道：“马伟然的家长，也要督促自己的孩子写好检查！”言外之意，当妈妈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马伟然的妈妈没有反应，欣悦老师又重复了一句刚才说过的话。马伟然的妈妈还是没反应，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儿子受伤的脸上。马伟然跟着妈妈回家的路上，没说话。两人进了屋，关上门，妈妈把儿子的脸扳到眼前，看着伤口，然后进屋打开药盒，取出药水，给儿子的脸上抹药水。她一边抹，一边问：“疼吧？”“不疼。”“都肿成这样了还不疼？”擦完了药水，妈妈进厨房给儿子做饭。马伟然很奇怪妈妈不问他打架的事情。吃完了饭，妈妈还是没问。这时，马伟然出差在外地的爸爸打回电话，问家里怎么样，儿子好吗。马伟然听到妈妈说：“一切都好，你放心吧。”听见妈妈这样回答爸爸，马伟然不放心了。他觉得妈妈一定会找一个时机彻底爆发出来，把一天里对他的怨气像扬垃圾一样抛得满天都是。夜里十一时，马伟然的两只眼皮开始打架了，他早困了。今天白天的那场恶战，让他身心疲惫。但是，从发生打架事件到现在，妈妈的沉默让他无法入眠。他的心不想睡觉。妈妈在自己屋里，靠着床，看一本书。妈妈睡觉前，总要看二十分钟的书，书就是妈妈的安眠药。马伟然站在妈妈的屋门前，再也忍不住，问道：“妈，你为什么不提我打架的事情？”妈妈的回答出乎儿子的意料：“我为什么要问？你要是想说，自然会跟我说的。”马伟然的心里一热，走到妈妈床前，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帮，这样就离妈妈很近很近了。“……外班有一个男生常骚扰我班的女生修蔷。一开始，我不知道这件事。我们班的两个男生知道。昨天，我们班的两个男生约外班的那个男生去一个地方，想谈谈，做一个了断。没想到，到了约定时间，外班的男生来了四个。我正好路过，赶上了……”马伟然讲述时，妈妈一直静静地听着，就像床边上那本安静的书。他快讲完时，才感觉到妈妈的手在抚摸着他的头。“儿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了你爸爸吗？”“我上哪儿知道去呀？”“我告诉你，儿子，我记得你爸爸在中学时帮着打架的事情。你爸爸一辈子都没打过架，只为妈妈打过一次架。你爸爸是一个人对付三个人。”“啊？！”马伟然惊得从地板上站起来。“生活真的有意思，你爸爸做过的事情，你又做了一遍。”“没想到……”“睡觉去吧，想想，怎么写好班里的检查和学校的检查。”“我就是作文写不好。”“儿子，不是作文，是检查！”“书店就是没有怎么写检查的书。”“回屋睡吧，儿子。”马伟然回到自己屋里后，睡意消失，彻底精神了。他不停地问自己：“妈妈是因为爸爸帮她打架嫁给了爸爸？……”这事说出去谁信哪？但是，生活中发生了，就在眼前。更真实的结局马伟然打架的事发生之后，他跟妈妈成了朋友，是那种想对其倾诉的朋友。在现实生活中，儿子跟母亲做朋友的很少，就是有，也是表面的。马伟然觉得什么也没少，比以前充实了。他还没想到用“充实”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内心。一直到星期一上课时，副班长林迪通知他：“马伟然，老师通知你，星期二下午开班会，你在班里做检查！”马伟然把写检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他活到现在，最不想做的事情排在前两位的是，吃青菜，写作文。晚上，他开始写检查。从七点半他就坐在桌前动笔，到了十点，桌前的废纸篓里堆满了纸团儿，他还没写完。马伟然突然决定不写检查了。第二天下午开班会，全班同学没有一个缺席的。大家好像很希望听听一个同学犯了错误念检查。毕竟做检查的事情很少，同学们对讲台上的老师说的话早没了新鲜感，看马伟然上台做检查，等于换换口味，有意思。欣悦老师先做了简短的开场白，然后说：“下面，由马伟然同学对打架事件做出他的深刻检查！”马伟然站起来朝讲台上走，被欣悦老师叫住了：“不用到前面来，站在你的座位上就行！”“我还是站到讲台上吧！”马伟然一边说着，一边站到了讲台上。“这样也好，让大家看得更清楚！”马伟然才说了两句，又被欣悦老师打断了：“你没有检查稿吗？”“没有。”马伟然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要用心做检查。”这时，欣悦老师用明显的不满口吻说道：“好，下面就请马伟然同学做没有检查稿的检查！”“……大家都知道，上个星期，我参与了打架。那天，我刚好路过，看见我们班的同学张琳林和孙锐。当时，我问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告诉我，跟外班一个男生做一个了断！我再问时，才知道是外班那个男生经常骚扰我们班女生修蔷。正说着，外班一下子来了四个男生，都带着打架的气势……”马伟然说到这里，看见张琳林和孙锐都低下了头，“张琳林和孙锐回头走掉了，剩下我一人站在原地。外班的男生问我：‘约我们什么事情？’我说：‘不要再骚扰我们班女同学了！’我才说了这一句，他们就动手了。我无法退缩，只能还击。我一边还击，一边想，不要以为我们班的男生都是软蛋，不要以为我们班没有男生保护女生，不要以为你们人多，我马伟然就怕你们！……”马伟然说话时，看见女生修蔷哭了。他不知道还该不该这样检查下去。他想征求意见，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欣悦老师，竟然发现欣悦老师的眼睛也湿了。“就到这里，马伟然同学先回到座位上去！”马伟然回到自己座位上，觉得教室里的气氛很异常，从没有过的。原本是想看一出马伟然做检查的喜剧，现在，喜剧变成了一部可圈可点的正剧了。第二天，副班长林迪悄悄对马伟然说：“欣悦老师找到校长，让校方取消你在全校大会上做检查了！”“为什么？”马伟然问，他觉得有些突然。“搞不懂！不过，你很走运！”林迪说。晚上，妈妈问儿子：“我想起一件事情，你做检查了吗？”“做了！”马伟然在自己屋里回答道。“在哪儿？全校的检查呢？”“也做了！”“你不是不会写检查吗？怎么一下子就全做了？”“我没拿检查稿。”“演讲啊？！”“差不多！”钢板兽在网上跟一刀相遇。一刀：“最近发生了一件事情。”钢板兽：“看来是大事情！”一刀：“我被一个学生感动了。”钢板兽：“你真的是老师。”一刀：“一个男生为一个女生打架。一个人跟几个男生打，一点儿都不怕，没有退缩……”钢板兽：“男孩子为女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一刀：“这件事对我的影响不同。”钢板兽：“有什么不同？能说吗？”一刀：“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在大学里失恋过一次，准确地说，是我踹掉了我的男友。”钢板兽：“他肯定犯了不能饶恕的错误。”一刀：“我和他散步时，面对两个社会上无业青年的挑衅，我的男友逃掉了。一个小时后，我踹掉了我的男友！”钢板兽：“决不原谅。踹得好！”一刀：“当我知道我们班里有一个男生，为一个女生，面对四个对手，没有退缩时，给我的震动有多大？你能想象到吧？校方要让打架的男生在全校做检查，我跑到校长办公室，一定让校长取消学生的当众检查！校长不同意，我便提出了辞职。最后，校长接受了我的建议！”钢板兽：“你是一个好教师。”一刀：“什么才是好教师？”钢板兽：“坏教师让学生天天跟她说假话，好教师让学生跟她说真话！”一刀：“我怎么老是觉得你不是四十五岁，你像是一个学生！……”钢板兽：“明天见！”网上的一刀——现实生活中的欣悦老师意犹未尽，她还以为钢板兽说的明天见是指明天晚上见。钢板兽从屏幕上消失了。第二天，欣悦老师看见了马伟然。她觉得马伟然看她的眼神有了很多内容。马伟然觉得欣悦老师完全变了，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