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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8 05:0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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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孙文静

出版社:重庆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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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书

曾国藩家书试读:

前言

《曾国藩家书》是曾国藩的书信集,成书于清咸丰年间19世纪中叶。《曾国藩家书》记录了曾国藩在清道光三十年至同治十年前后达30年的官场生涯,所涉及的内容极为广泛,是曾国藩一生的主要活动和其治政、治家、治学之道的生动反映。曾氏家书行文从容镇定,形式自由,随想而到,挥笔自如,在平淡家常中蕴育真知良言,具有极强的说服力和感召力。尽管曾氏留传下来的著作太少,但仅就一部家书中可以体现他的学识造诣和道德修养,从而赢得了“道德文章冠冕一代”的称誉,并成为中国封建社会最后一尊精神偶像。《曾国藩家书》反映了曾国藩一生的主要活动和他治政、治家、治学、治军的主要思想,是研究曾国藩其人及这一时期历史的重要材料。本书收集及整理了曾国藩家书之精华部分,按年代顺序并合为:

修身篇

、劝学篇、师友篇、人才篇、军政篇五章,基本包括了曾国藩一生的主要思想,展现了这位中国近代史上最显赫和最有争议的人物的成长脉络。著名学者南怀谨在《论语别裁》中说:“清代中兴名臣曾国藩有十三套学问,流传下来的只有一套《曾国藩家书》。”修身篇

1.所谓诚意者,即其所知而力行之,是不欺也

(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与诸弟书)

原文

十月二十一接九弟在长沙所发信,内途中日记六页,外药子一包。二十二接九月初二日家信,欣悉以慰。

自九弟出京后,余无日不忧虑,诚恐道路变故多端,难以臆揣。及读来书,果不出吾所料。千辛万苦,始得到家。幸哉幸哉!郑伴之不足恃,余早已知之矣。郁滋堂如此之好,余实不胜感激。在长沙时,曾未道及彭山屺,何也?又为祖母买皮袄,极好极好!可以补吾之过矣。

观四弟来信甚详,其发奋自励之志溢于行间。然必欲找馆出外,此何意也?不过谓家塾离家太近,容易耽搁,不如出外较清净耳。然出外从师,则无甚耽搁;若出外教书,其耽搁更甚于家塾矣。且苟能发奋自立,则家塾可读书,即旷野之地、热闹之场,亦可读书,负薪

①牧豕,皆可读书;苟不能发奋自立,则家塾不宜读书,即清净之乡、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②

六弟自怨数奇,余亦深以为然。然屈于小试,辄发牢骚,吾窃笑其志之小,而所忧之不大也。

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所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才否闭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

六弟屈于小试,自称数奇,余窃笑其所忧之不大也。盖人不读书则已,亦即自名曰读书人,则必从事于《大学》。《大学》之纲领有三:明德、新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也。若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谓此三项与我身了不相涉,则读书何用?虽使能文能诗,博雅自诩,亦只算得识字之牧猪奴耳!岂得谓之明理有用之人也乎?朝廷以制艺取士,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以居官莅民、整躬率物也。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实茫然不讲,朝廷用此等人作官,与用牧猪奴作官何以异哉?

然则既自名为读书人,则《大学》之纲领皆己身切要之事明矣。其条目有八,自我观之,其致功之处,则仅二者而已:曰格物,曰诚意。

格物,致知之事也;诚意,力行之事也。物者何?即所谓本末之物也。身、心、意、知、家、国、天下,皆物也,天地万物,皆物也,日用常行之事,皆物也。格者,即物而穷其理也。如事亲定省,物也;究其所以当定省之理,即格物也。事兄随行,物也;究其所以当随行之理,即格物也。吾心,物也;究其存心之理,又博究其省察涵养以存心之理,即格物也。吾身,物也;究其敬身之理,又博究其立齐坐尸以敬身之理,即格物也。每日所看之书,句句皆物也;切己体察,穷究其理,即格物也。此致知之事也。所谓诚意者,即其所知而力行之,是不欺也。知一句,便行一句,此力行之事也。此二者并进,下学在此,上达亦在此。

吾友吴竹如格物功夫颇深,一事一物皆求其理。倭艮峰先生则诚意工夫极严,每日有日课册,一日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皆笔之于书。书皆楷字,三月则订一本。自乙未年起,今三十本矣。盖其慎独之严,虽妄念偶动,必即时克治,而著之于书。故所读之书,句句皆切身之要药,兹将艮峰先生日课抄三页付归,与诸弟看。余自十月初一日起,亦照艮峰样,每日一念一事,皆写之于册,以便触目克治,亦写楷书。冯树堂与余同日记起,亦有日课册。树堂极为虚心,爱我如兄,敬我如师,将来必有所成。

余向来有无恒之弊,自此次写日课本子起,可保终身有恒矣。盖明师益友,重重夹持,能进不能退也。本欲抄余日课册付诸弟阅,因今日镜海先生来,要将本子带回去,故不及抄。十一月有折差,准抄几页付回也。③

余之益友,如倭艮峰之瑟,令人对之肃然。吴竹如、窦兰泉之精义,一言一事,必求至是;吴子序、邵蕙西之谈经,深思明辨;何④子贞之谈字,其精妙处,无一不合,其谈诗尤最符契。子贞深喜吾诗,故吾自十月来,已作诗十八首,兹抄二页,付回与诸弟阅。冯树堂、陈岱云之立志,汲汲不遑,亦良友也。镜海先生,吾虽未尝执贽⑤请业,而心已师之矣。

吾每作书与诸弟,不觉其言之长,想诸弟或厌烦难看矣。然诸弟苟有长信与我,我实乐之,如获至宝,人固各有性情也。

余自十月初一日起记日课,念念欲改过自新。思从前与小珊有隙,实是一朝之忿,不近人情,即欲登门谢罪。恰好初九日小珊来拜寿,是夜余即至小珊家久谈,十三日与岱云合伙请小珊吃饭。从此欢笑如初,前隙尽释矣。

金竺虔报满用知县,现住小珊家,喉痛月余,现已全好。李碧峰在汤家如故。易莲舫要出门就馆,现亦甚用功,亦学倭艮峰者也。同乡李石梧已升陕西巡抚。

两大将军皆锁拿解京治罪,拟斩临候。英夷之事,业已和抚,去银二千一百万两,又各处让他码头五处。现在英夷已全退矣。两江总督牛鉴,亦锁解刑部治罪。

近事大略如此,容再续书。兄国藩手具。注释①负薪:背负柴草,史载汉代名臣朱买臣背着柴草时还刻苦读书。牧豕:放猪。汉代函宫一边放猪,一边听人讲解经书。②数奇:指运气不好,事情不顺利。③僴:指胸襟开阔。④符契:符合,一致。⑤贽:拜见师长时所持的礼物。

译文

十月二十一日,我收到了九弟在长沙发出的家信,信中有九弟在旅途中的见闻日记六页,此外还有一包药子。二十二日,又收到家中九月初二日寄出的书信,获悉家中情况聊以自慰。

自从九弟离开京城后,我没有一天不担心,害怕道路上发生变故,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等读到家信,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历尽千辛万苦才得以到达,幸运!真是幸运啊!姓郑的旅伴不值得信任,我早知道了,郁滋堂这样好,我实在感激不尽。九弟到达长沙时为何没有提到彭山屺,这是什么原因?听说为祖母买了皮袄,这非常好,足以弥补我不能尽孝的过失。

四弟来信写得很详细,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都是发奋自励的志向。不过他一定要外出求学,这是什么意思呢?他不过是说家塾学堂离家里太近,容易影响学习,不如外出能有一个安静的环境。然而外出求学,不会有杂事影响学问。可如果是外出边学习边教书,那耽搁的时间恐怕比在家塾里还要多。康企鹅真要发奋自励,那么不但家塾可以读书,就是在荒郊野外,嘈杂闹市也一样可以读书,背柴放牧都可以读书;如不能发奋自励,那么不但家塾里无法读书,就是再清静的地方、神仙的居所也无法安心读书,何必要选择地方,何必要选择时间,只要扪心自问:是不是真的想要发奋读书!

六弟埋怨自己的命运不佳,我也深表同情。不过,仅仅因为科考遇到小小的不利就大发牢骚,我心中也会暗笑你志向太小,成就不了大事。君子确立志向,应该有包容万民万物的器量,有内修圣人德行,外建王者武功的信心,这才不辜负父母的养育之恩,不愧为天地间完美无缺的圣人。所以君子会为自己不如舜、周公而忧虑,会为自己德行没有进步,学问没有长进而忧虑。所以,君子会为顽固不化的小民而忧虑,会为蛮夷侵犯华夏而忧虑;会为小人得志而贤人远处江湖而忧虑;会为升斗小民没有得到朝廷的恩泽而忧虑。这就是圣人通常所说的悲天命而怜悯穷苦的百姓,这才是君子的忧虑。至于个人的荣辱得失,一家人的饥和饱,世俗的富贵贫贱,褒贬毁誉,君子才没有工夫为这些事情去忧虑。

六弟科举受挫,就抱怨命运不顺,我私下里笑他所忧虑的东西太小了。如果不曾读书也就算了,只要自称为读书人,就应该按照《大学》中的要求去做。《大学》的纲领有三个核心:明德、新民、止于至善,这都是读书人分内的事情。如果读了圣贤书却不能学以致用,提到这三点就认为与己无关,那读书还有什么用呢?就算能写文章能作诗篇,自命风雅地吹嘘自己,也只能算得上一个识字的牧童!这种人怎么能算是明白事理,对国家有用的人才呢?朝廷以制艺来录取士人,也是希望士人能代替圣人立言,能够明白圣贤的道理,按照圣贤的教诲行事,可以为国家管理百姓,接人待物彬彬有礼。如果将明德、新民看作分外的事情,那虽然能写文章能作诗篇,可对于修身治人的道理还是茫然无知,朝廷用这种人做官,和用牧童做官又有什么区别呢?既然自命读书人,那么《大学》的纲领就是自己立身需要关注的事情,《大学》应修的科目共有八个方面,在我看来,使人取得功效的地方只有两条:一条是格物,一条是诚意。格物,是弄清事物由来的原理;诚意,是凡事要身体力行。物是什么?物就是事物的本和末。身体、心灵、意念、知识、家庭、国家、天下都算是物,天地万物都是物,我们日常所用的、所做的都是物。格是什么?就是考究事物,研究其原理,比如孝敬父母,定期探亲是物。研究为什么要孝敬父母就是格物。追随兄长是物,研究为什么应当追随兄长就是格物。我的心,是物。研究自己存心的道理,广泛研究心的省悟、观察、涵养的道理,就是格物。我的心是物,研究自己的心理状态就是格物,我的身体是物。研究如何爱惜身体就是格物。每日所阅读的书,句句都是物;联系自身的情况,认真研究书中每一句话的含义就是格物,这就是对事物的认识。所谓诚意,就是明白的道理就要努力去实践,这才是诚实的态度。明白一句就实践一句,这才是身体力行的做法。格物和诚意并重,这就是下学和上达的境界了。

我的朋友吴竹如的格物工夫很深,每件事物,都要弄清其中的道理。倭艮峰先生诚意工夫身后,每天都写日记。一天之中的一念之差,每件事情的过失,一言一行都记录下来。用楷书工整书写,每三个月合订一本,从乙未年起,至今已经装订了三十本。因为他处世谨慎严肃,虽然偶尔也会出现杂念,但马上就能克服,并记录下来。所以他读的书,句句都是切合自身的良药,现在我把艮峰先生的日记抄写三页寄回家中,给弟弟们看看。我从十月初一日起,也效仿艮峰先生,将每天一闪而过的念头、每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以提醒自己改正错误,字体也写成正楷。冯树堂和我同一天开始写日记,树堂非常虚心,爱护我如同爱护兄弟一般,敬重我如同敬重老师一般,将来一定有所成就。

我做事向来缺乏恒心,这次从写日记开始,可以保证一生有恒心。有良师益友的帮助,我的修养只能前进不能倒退。本来想把我的日记抄写几页给你们看,但因为今天镜海先生来,要将本子带回,所以来不及抄写了。如果十一月再有通信,一定抄写几页寄回家中。

我的朋友中,倭艮峰的端庄严肃,令人肃然起敬;吴竹如、窦兰泉的精研究义,一言一事,实事求是,都力求完美。吴子序、邵蕙西谈论经学、深思明辨;何子贞喜欢谈论书法,他的看法往往和我不谋而合,我特别喜欢和他讨论诗歌。子贞很喜欢我的诗,所以我从十月以来,已作了十八首诗,现抄两页寄回给弟弟们看看。冯树堂、陈岱云志向远大,汲汲不遑,也是我的良朋益友。镜海先生,我虽然没有向他请求过学问,而心里早已将他当做老师看待。

我每次给弟弟们写信,不知不觉就写了很长的篇幅,我猜想弟弟们或许已经厌烦得不想看了。但你们如果有长信写给我,我会非常高兴地仔细阅读,如获至宝,人的性格真是各不相同啊!

我从十月初一日开始写日记,总想改过自新。回想从前与小珊有些摩擦,实在是一时的义气,不近人情,本来想登门谢罪。恰好初九小珊来拜寿,当天晚上我到小珊家谈了很久。十三日与岱云一起请小珊吃饭,从此欢笑如初,冰释前嫌了。

金竺虔报满之后出任知县,现在住在小珊家中,喉咙肿痛一个多月了,现在已经康复。李碧峰还在汤家。易莲舫要出门读书,现在非常用功,也在以倭艮峰为榜样,同乡李石梧已经升任陕西巡抚。两位大将军已经被押解到京城治罪,准备斩首。英夷的事情已经议和,花费了两千一百万两白银,又在全国各地让出了五个码头,现在英夷已经撤军,两江总督牛鉴也被押解到刑部治罪。近来的事大致这样,容我以后再写,兄国藩手具。

曾国藩语录

1.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

2.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

3.知一句,便行一句,此力行之事也。

2.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

(道光二十四年九月十九日与诸弟书)

原文

四位老弟足下:

自七月发信后,未接诸弟信,乡间寄信较省城百倍之难,故余亦不望也。

九弟前信有意与刘霞仙同伴读书,此意甚佳。霞仙近来读朱子书,大有所见,不知其言语容止、规格气象何如?若果言动有礼,威仪可则,则直以为师可也,岂特友之哉!然与之同居,亦须真能取益乃佳,无徒浮慕虚名。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何必借助于人!“我欲仁,斯仁至矣。”我欲为孔孟,则日夜孜孜,惟孔孟之是学,人谁得而御我哉?若自己不立志,则虽日与尧舜禹汤同住,亦彼自彼,我自我矣,何与于我哉!

去年温甫欲读书省城,吾以为离却家门局促之地而与省城诸胜己者处,其长进当不可限量。乃两年以来,看书亦不甚多,至于诗文,则绝无长进,是不得归咎于地方之局促也。去年余为择师丁君叙忠,后以丁君处太远,不能从,余意中遂无他师可从。今年弟自择罗罗山改文,而嗣后杳无信息,是又不得归咎于无良友也。日月逝矣,再过数年则满三十,不能不趁三十以前立志猛进也。

余受父教,而余不能教弟成名,此余所深愧者。他人与余交,多有受余益者,而独诸弟不能受余之益,此又余所深恨者也。今寄霞仙信一封,诸弟可抄存信稿而细玩之。此余数年来学思之力,略具大端。

六弟前嘱余将所作诗录寄回。余往年皆未存稿,近年存稿者,不过百余首耳,实无暇抄写,待明年交一本付回可也。国藩草。

译文

四位老弟足下:

自从七月寄出信件后,就再没有收到弟弟们的来信,因为知道乡村中寄信比在省城中困难百倍,所以我也不像往日那样望眼欲穿。

九弟上次来信说想和刘霞仙结伴读书,这个主意很好。霞仙最近在读朱子的著作,非常有心得,不知道他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格局气象怎么样?如果真是言谈举止很有礼貌,风度威严可以作为楷模,那么拜他为师也是可以的,岂止是当做朋友看待。不过和他住在一起,必须要真能受益才行,不要只是为了图取虚名。人如果真能立志,那么圣贤豪杰能做到的事情,自然也能做到,又何必借助于外人!“我欲仁,斯仁至矣。”我想要成为孔孟那样的圣人,就日夜不倦地钻研孔孟的学问,谁又能阻挡我前进的步伐呢?要是自己没有志向,就是每天和尧、舜、禹、汤这些圣人住在一起,也只能是他是他,我是我,毫无用处。

去年温甫想到省城去读书,我觉得他可以离开家乡这一小块天地,到省城和比他更优秀的人相处,进步应该是不可估量的。谁知道这两年他看书不多,至于诗文,更是一点没有长进,这就不能埋怨过去的天地太小了。我去年为温甫选定了丁叙忠为老师,温甫因为丁君住的太远,不方便跟他学习,我的心中也就没有合适的老师人选了。今年温甫自己选定罗罗山为自己修改文章,但是后来又没有消息了,这说明温甫的毛病并不是缺少良师益友,岁月如梭,光阴荏苒,再过几年你就三十岁了,要在三十岁之前立志,奋力向前啊!

我从小深受父亲的教导,却不能教导弟弟们成才,这是我深感羞愧的地方。其他人和我相处,很多地方都能从中受益,可偏偏我的弟弟们不能受到我的启发,这是我所深深悔恨的。现在我这里有寄给霞仙的一封信,弟弟可以抄下来细细品味。我多年来苦学的心得,全部在这封信里了。

六弟上次叮嘱我将所作的诗写下来寄回去。我往年没有保存底稿,近年来存下的底稿不过一百多首诗,实在是没时间抄写,等明年我将整本诗寄回去。国藩草。

曾国藩语录

1.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何必借助于人!

2.日月逝矣,再过数年则满三十,不能不趁三十以前立志猛进也。

3.吾人为学,最要虚心

(道光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与诸弟书)

原文

四位老弟足下:

前次回信内有四弟诗,想已收到。九月家信有送率五诗五首,想已阅过。吾人为学,最要虚心。尝见朋友中有美材者,往往恃才傲物,动谓人不如己,见乡墨则骂乡墨不通,见会墨则骂会墨不通,既骂房官,又骂主考,未入学者,则骂学院。平心而论,己之所为诗文,实亦无胜人之处;不特无胜人之处,而且有不堪对人之处。只为不肯反求诸己,便都见得人家不是,既骂考官,又骂同考而先得者。傲气既长,终不进功,所以潦倒一生,而无寸进也。

余平生科名,极为顺遂;惟小考七次始售。然每次不进,未尝敢出一怨言,但深愧自己试场之诗文太丑而已。至今思之,如芒在背。当时之不敢怨言,诸弟问父亲、叔父及朱尧阶便知。盖场屋之中,只有文丑而侥幸者,断无文佳而埋没者,此一定之理也。三房十四叔非不勤读,只为傲气太胜,自满自足,遂不能有所成。

京城之中,亦多有自满之人,识者见之,发一冷笑而已。又有当名士者,鄙科名为粪土,或好作诗古,或好讲考据,或好谈理学,嚣

①嚣然自以为压倒一切矣。自识者观之,彼其所造,曾无几何,亦足发一冷笑而已。故吾人用功,力除傲气,力戒自满,毋为人冷笑,乃②有进步也。诸弟平日皆恂恂退让,第累年小试不售,恐因愤激之久,致生骄惰之气,故特作书戒之,务望细思吾言而深省焉,幸甚幸甚。国藩手草。注释①嚣嚣:喧哗,吵闹的景象。此处指飞扬跋扈,不可一世。②不售:考试不顺利。

译文

四位老弟足下:

上次回信中有四弟的诗文,想必已经收到。九月给家中的信里有送给率五的诗文五首,想必已经看过。我们这些读书人研究学问最重要的就是虚心,我常看见朋友中有天分的人才往往恃才傲物,动不动就说别人不如自己。见到考举人的文章就嘲笑人家不通文墨,见到考进士的文章也嘲笑人家文墨不通,既骂阅卷的分房考官,又骂主持考试的主考官,没有入学便骂学院。平心而论,他自己所作的诗文,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不仅没有过人之处,甚至还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只是因为不肯用要求别人的尺度来衡量自己,眼睛只看到别人的不足,既骂考官,又骂和自己一同参加考试却率先考中的人。傲气既然很大,自然无法进步,所以潦倒一生而没有丝毫长进。

我平生在科考功名方面非常顺利,只是小考考了七次才得到功名。但每次没有考中时,没有说过一句怨言,只是为自己应试的诗文太差而惭愧。今天回想起来,仍然如同芒刺在背。我当时确实没有怨言,各位兄弟问问父亲、叔父和朱尧阶就知道了。科举考试,历来只有文章不好而侥幸得中的,绝没有文章好却被埋没的,这是一定的道理。三房十四叔不是不勤奋读书,只是因为傲气太盛,自满自足,所以才不能有所成就。

京城之中,也有不少自满的人。能看透他们本性的人,不过报以一声冷笑罢了。还有所谓的名士,把科举功名视为粪土一般,或者喜欢作点诗文,或者讲些考据,或者谈论理学,不可一世地自以为压倒一切。在有见识的人眼中,他们的所作所为又算得了什么呢?只不过让人发出一声冷笑而已。所以我们用功读书,要先去掉心中的傲气,努力戒掉自满的情绪,不要被别人冷笑,这样才能有所进步。弟弟们平时都谦虚退让,但多年小考都不顺利,我担心你们因此激愤不平,时间长了,以致产生骄惰的习气,所以特别写信告诫,请务必想一想我所说的话,幸甚幸甚!国藩手草。

曾国藩语录

1.吾人为学,最要虚心。

2.故吾人用功,力除傲气,力戒自满,毋为人冷笑,乃有进步也。

4.吾人只有进德、修业两事靠得住

(道光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九日与诸弟书)

原文

四位老弟左右:

昨廿七日接信,快畅之至,以信多而处处详明也。四弟七夕诗甚佳,已详批诗后。从此多作诗亦甚好,但须有志有恒,乃有成就耳。

余于诗亦有工夫,恨当世无韩昌黎及苏黄一辈人,可与发吾狂言者。但人事太多,故不常作诗,用心思索,则无时敢忘之耳。

吾人只有进德、修业两事靠得住。进德,则孝弟仁义是也;修业,则诗文作字是也。此二者由我作主,得尺则我之尺也,得寸则我之寸也。今日进一分德,便算积了一升谷;明日修一分业,又算余了一文钱;德业并增,则家私日起。至于功名富贵,悉由命定,丝毫不能自主。昔某官有一门生,为本省学政,托以两孙,当面拜为门生。后其两孙岁考,临场大病,科考丁艰,竟不入学。数年后两孙乃皆入,其长者仍得两榜。此可见早迟之际,时刻皆有前定,尽其在我,听其在①天,万不可稍生妄想。六弟天分较诸弟更高,今年受黜,未免愤怨,然及此正可困心横虑,大加卧薪尝胆之功,切不可因愤废学。

九弟劝我治家之法,甚有道理,喜甚慰甚。自荆七遣去后,家中亦甚整齐,问率五归家便知。《书》曰:“非知之艰,行之维艰。”九弟所言之理,亦我所深知者,但不能庄严威厉,使人望若神明耳。自此后,当以九弟言书诸绅而刻刻警省。

季弟信天性笃厚,诚如四弟所云“乐何如之”。求我示读书之法及进德之道,另纸开示,余不具。国藩手草。注释①黜:降职或罢免。

译文

四位老弟左右:

昨天,即二十七日收到家中来信,非常高兴,因为信长而所写的事情处处详细明白。四弟的七夕诗写得很好,批语已经详细地批注在诗后面。以后多作作诗也很好,但必须有志向有恒心,才能有所成就。我对于诗文也下了很大工夫,只恨当世没有像韩愈和苏轼、黄庭坚那样的人,可以和我一起吟诗作对。但杂事应酬大多,所以不常作诗,但用心思索却是时刻不忘的。

我们这些读书人只有增进德行、修习学问这两件事靠得住。增强道德修养,是指孝悌仁义的品德;修习学问,是指写作诗文的本领。这两件事都可由我做主,得进一尺就是我自己的一尺;得进一寸就是我自己的一寸。今天进一分德,就像积了一升谷;明天修一分业,又算存了一分钱。德和业都在增进,那么家业就会一天天兴起。至于功名富贵,都由命运决定,一点也不能自主。过去某官员有一个门生为本省学政,某官便把两个孙儿托付给这个门生。后来那两个孙儿在考试之前大病一场,到了考试时又因为父母病故而缺考,最终未能入学。几年后,两人都入学,年长的还连中两榜,可见科举考试都是前世注定,能不能尽力在于自己,能不能考中则要听天由命,千万不要产生妄想。六弟天分比诸位弟弟更高些,今年没有考取,不免气愤埋怨。其实此时正好困心衡虑,下一番卧薪尝胆的苦功,千万不要因为怨恨就放弃学习了。

九弟劝我治家的方法很有道理,我很高兴很欣慰!自从把荆七派去以后,家里也还整齐,等率五回家便知道。《书》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九弟所说的道理,我也是深有体会的,但为人不能庄严威厉,使人望而生畏。此后,当以九弟的批评为座右铭,时刻警惕反省。季弟天性诚笃厚道,正像四弟所说的“乐何如之”。他请我指导读书的方法和增加道德的途径,我写在另外的纸上。其余的不多写了,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九日)

曾国藩语录

1.吾人只有进德、修业两事靠得住。

2.德业并增,则家私日起。

5.挺然特立,做第一等人物

(道光二十五年二月初一日与诸弟书)

原文

四位老弟足下:

去年十二月廿二日寄去书函,谅已收到。顷接四弟信,谓前信小注中误写二字,其诗比即付还,今亦忘其所误谓何矣。

诸弟写信,总云仓忙。六弟去年曾言城南寄信之难,每次至抚院赍奏厅打听云云,是何其蠢也!静坐书院,三百六十日,日日皆可写信,何必打听折差行期而后动笔哉?或送至提塘,或送至岱云家,皆万无一失,何必问了无关涉之赍奏厅哉?若弟等仓忙,则兄之仓忙殆过十倍,将终岁无一字寄家矣。

送王五诗第二首,弟不能解,数千里致书来问,此极虚心,余得信甚喜。若事事勤思善问,何患不一日千里?兹另纸写明寄回。

家塾读书,余明知非诸弟所甚愿,然近处实无名师可从。省城如陈尧农、罗罗山皆可谓明师,而六弟、九弟又不善求益,且住省二年,诗文与字皆无大长进。如今我虽欲再言,堂上大人亦必不肯听。不如安分耐烦,寂处里闾,无师无友,挺然特立,做第一等人物,此则我之所期于诸弟者也。

昔婺源汪双池先生,一贫如洗,三十以前在窑上为人佣工画碗,三十以后读书,训蒙到老,终身不应科举,卒著书百余卷,为本朝有数名儒。彼何尝有师友哉?又何尝出里闾哉?余所望于诸弟者,如是而已,然总不出乎“立志有恒”四字之外也。

买笔付回,刻下实无妙便,须公车归乃可带回。大约府试院试可得用,县试则赶不到也。诸弟在家作文,若能按月付至京,则余请树堂看。随到随改,不过两月,家中又可收到。书不详尽,余俟续具。兄国藩手草。

译文

四位老弟足下:

去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寄回家中的信想必已经收到了吧,不久就接到了四弟的来信,说前一次信中的批注有两个错字。那首诗很快就能寄给你了,现在也忘了错字在什么地方。

弟弟们写信时总是说时间仓促。六弟去年曾说过在城南寄信很难,每次要到抚院赍奏厅打听,等等,怎么这样笨呢?三百六十天都静坐在书院里,天天都可以写信,何必打听信差出发的时间,然后再动笔呢?或者送给主管寄信的官员,或者送到岱云家中,都万无一失。何必去问与此无关的赍奏厅呢?如果弟弟们都忙,那么我比你们忙十倍,恐怕一年到头也不会给家里寄去一个字的书信了。送给王五的第二首诗,弟弟说看不懂,几千里外写信来询问,这非常虚心,我收到信后很高兴。如果每件事情都能勤于思考,善于发问,何愁学问不会一日千里呢?现在用另外的纸写明白,寄回家中。

让弟弟们在家塾中读书,我知道弟弟们都不愿意,但是附近确实没有名师可以跟随学习,省城里像陈尧农、罗罗山这两位先生都算得上是好老师,但六弟、九弟不善于向人家请教;况且在省城住了两年,诗文和书法都没有大长进。现在我虽然想为弟弟们说话,但堂上的亲长们一定不会采纳。不如静下心来,培养耐心,甘于寂寞地住在家中,没有老师,没有朋友,自己却能傲然自立,作第一等的人才,这就是我对弟弟们的期望了。

过去婺源的汪双池先生一贫如洗,三十岁以前在瓷窑为别人做画碗工,三十岁以后读书,在私塾做启蒙老师一直到老,终生没有参加科举考试,却写下了百余卷的著作,成为本朝有数的大儒之一。他又何尝有老师和朋友?又何尝出过远门?我对弟弟们的期望,就是如此,然而总是不超出“立志有恒”这四个字罢了。

已经买好笔寄回去,目前实在是没有方便的机会,等到举人们回乡时才可以带回去。大约在府试院试时可以用得上,县试时估计赶不上了。弟弟们在家里写的文章,如果能按月寄到京城,那我就请树堂看看。寄到之后就修改,不过两月之内,家中就可以收到已经改过的文章。书不详尽,余俟续具。兄国藩手草。

曾国藩语录

1.若事事勤思善问,何患不一日千里?

2.不如安分耐烦,寂处里闾,无师无友,挺然特立,做第一等人物,此则我之所期于诸弟者也。

3.余所望于诸弟者,如是而已,然总不出乎“立志有恒”四字之外也。

6.吾尝见友朋中牢骚太甚者,其后必多抑塞

(咸丰元年九月初五日与诸弟书)

原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日来京寓大小平安。癣疾又已微发,幸不为害,听之而已。

湖南榜发,吾邑竟不中一人。沅弟书中言温弟之文典丽皇,亦尔被抑。不知我诸弟中将来科名究竟何如?以祖宗之积累及父亲叔父之居心立行,则诸弟应可多食厥报;以诸弟之年华正盛,即稍迟一科,亦未遽为过时。特兄自近年以来,事务日多,精神日耗,常常望诸弟有继起者,长住京城,为我助一臂之力。且望诸弟分此重任,余亦欲稍稍息肩。乃不得一售,使我中心无倚。

盖植弟今年一病,百事荒废,场中又患眼疾,自难见长。温弟天分本甲于诸弟,惟牢骚太多,性情太懒。前在京华不好看书,又不作文,余心即甚忧之。近闻还家以后,亦复牢骚如常,如数月不搦管为文。吾家之无人继起,诸弟犹可稍宽其责,温弟则实自弃,不得尽诿①其咎于命运。吾尝见友朋中牢骚太甚者,其后必多抑塞,如吴台、凌荻舟之流,指不胜屈。盖无故而怨天,则天必不许;无故而尤人,则人必不服。感应之理,自然随之。温弟所处,乃读书中最顺之境,乃动则怨尤满腹,百不如意,实我之所不解。以后务宜力除此病,以吴台、凌荻舟为眼前之大戒。凡遇牢骚欲发之时,则反躬自思,吾果有何不足而蓄此不平之气?猛然内省,决然去之。不惟平心谦抑,可以早得科名,亦且养此和气,可以消减病患。万望温弟再三细想,勿②以吾言为老生常谈,不直一哂也。

王晓林(植)先生在江西为钦差,昨有旨,命其署江西巡抚。余署刑部,恐须至明年乃能交卸。袁漱六昨又生一女,凡四女已殇其二。又丧其兄,又丧其弟,又一差不得,甚矣!穷翰林之难当也。黄麓西由江苏引见入京,迥非昔日初中进士时气象,居然有经济才。王衡臣于闰月初九引见,以知县用,后于月底搬寓下洼一庙中,竟于九月初二夜无故遽卒。先夕与同寓文任吾谈至二更,次早饭时,讶其不起,开门视之,则已死矣。死生之理,善人之报,竟不可解。

邑中劝捐弥补亏空之事,余前已有信言之,万不可勉强勒派。我县之亏,亏于官者半,亏于书吏者半,而民则无辜也。向来书吏之中饱,上则吃官,下则吃民。名为包征包解,其实当征之时,是以百姓为鱼肉而吞噬之;当解之时,则以官为雉媒而播弄之。官索钱粮于书吏之手,犹索食于虎狼之口。再四求之,而终不肯吐。所以积成巨亏,并非实欠在民,亦非官之侵蚀入己也。

今年父亲大人议定粮饷之事,一破从前包征包解之陋风,实为官民两利,所不利者,仅书吏耳。即见制台留朱公,亦造福一邑不小。诸弟皆宜极力助父大人办成此事。惟损银弥亏,则不宜操之太急,须人人愿捐乃可。若稍有勒派,则好义之事,反为厉民之举。将来或翻为书吏所借口,必且串通劣绅,仍还包征包解之故智,万不可不预防也。

梁侍御处银二百,月内必送去。凌宅之二百,亦已兑去。公车来兑六七十金,为送亲族之用,亦必不可缓。但京寓近极艰窘,此外不可再兑也。

邑令既与我家商办公事,自不能不往还,然诸弟苟可得已,即不宜常常入署。陶、李二处,容当为书。本邑亦难保无假名请托者,澄弟宜预告之。

书不详尽,余俟续具。国藩手草。注释①抑塞:心情郁闷。②哂:微笑,一笑了之。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这段时间京城寓所大小平安,我的癣疾又有所复发,幸亏病情可控,随他去吧。湖南的考榜已经发出,我们县中居然无人考中。沅弟信中说温弟的文章富丽堂皇,也被压抑,不知道各位弟弟将来的功名究竟如何?凭借祖宗的积德、父亲、叔父的居心立行,各位弟弟应该可以得到善报。各位弟弟的年华正盛,就是稍微迟考一科,也不会蹉跎岁月了。只是愚兄近年以来,事务繁多,精神损耗得厉害,常常希望各位弟弟有后起之秀,能够长住京城,助我一臂之力。并且希望各位弟弟分担重任,我也想稍为休息一下,却不能实现,使我心里感到没有依靠。

植弟今年一场大病,百事荒废,考场中又患上了眼病,学问自然难以长进。温弟的天分在弟弟们中名列第一,只是牢骚太多,性情太懒。前段时间在京城不好好读书,也不写作文,我很为他忧心。近来听说回家后,还是经常发牢骚,或者几个月不拿笔写文章。我家之所以没有后起之秀,各位弟弟的责任较轻,温弟实在是自暴自弃,不能把责任推给命运。我常常看见朋友中牢骚太多的人,后来的命运一定压抑。如吴台、凌笛舟之流,数也数不过来。因为无缘无故而怨天,天也不会答应;无缘无故而尤人,人也不会敬服。感应之理,就是顺其自然。温弟所处的环境,是读书人中最顺利的境遇。动不动就牢骚满腹,百不如意,实在让我不理解。以后务必努力改掉这个毛病,以吴台、凌笛舟为眼前的大戒。凡遇到牢骚要发之时,就反躬自思,自己有哪些不足而积蓄了这么多的不平之气,猛然内省,决然改掉。不仅平心谦抑,可以早得功名,也能养和气,减少病痛。万望温弟再三思考,不要以为我的话是老生常谈,不加理会。

王晓林先生到江西为钦差,昨天有圣旨,命他署理江西巡抚,我署理刑部,恐怕要到明年才能交卸。袁漱六昨天又生下一女,他一共四女,已死了两个,又丧兄丧弟,一个差事也没有得到,究翰林真是太难当了。黄麓西由江苏引见入京,与过去初中进士时的气象迥然不同,他居然有经济才能。王衡臣在闰月初九引见,被任命为知县,后来在月底搬到下洼一个庙里居住,竟在九月初二日晚无缘无故地死了。前一天晚上,他还和同住的文任吾谈到二更。第二天早饭时,奇怪他不起床,开门一看,已经死了。生与死的道理,好人的这种报应,真不可解。

家乡劝捐以弥补亏空的事情,我前不久有信说到,万万不可以强行摊派,我县的亏空,亏于官员的占一半,亏于书吏的占一半,而老百姓是无辜的。历来都是书吏从中间得利,上面吃官,下面吃民,名义上是包征包解,其实当征的时候,便把百姓当做鱼肉吞吃。当解送的时候,又以官为招引的雉鸡而从中作梗。官员索取钱粮于书吏手上,好比从虎狼口里讨食,再三请求,而对方始终不肯吐出,所以积累成大亏。并不是百姓欠税,也不是官员中饱私囊。今年父亲议定粮饷的事情,一改从前包征包解的陋习,实在是官民两利,所不利的只是书吏。就是见制台留朱公,也造福故乡的功劳不小,各位弟弟都应该帮助父亲大人办成这件事。只是捐钱补亏空,不要操之过急,一定要人人自愿捐才行。如果稍微有摊派,那么一件事,反而成了害民之举,将来或者反而为书吏找到借口,必然串通劣绅,闹着要恢复包征收包解送,千万不可不有所防备。

梁侍御处的二百两银子,本月内一定要送去。凌宅的二百两,也已经兑去。举人兑付的六七十两银子,是用来分给亲戚、族人的,也一定不能迟缓了。但京城家里近来艰难窘迫,除上述几处不可再兑。县令既然与我家商量公事,自然不能不礼尚往来,有所应酬。然而各位弟弟如果可能,就不要经常出入县衙。陶、李两家,等我有空闲的时候再回信,本县难保没有假借他人名字请托的,澄弟应先告诉我。

信写得不详细,其余容以后再写。兄国藩手草。(咸丰元年九月初五日)

曾国藩语录

1.吾尝见朋友中牢骚太甚者,其后必多抑塞。

2.无故而怨天,则天必不许;无故而尤人,则人必不服。

7.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

(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日与九弟国荃书)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日正七、有十归,接弟信,备悉一切。定湘营既至三曲滩,其营官成章鉴亦武弁中之不可多得者,弟可与之款接。

来书谓意趣不在此,则兴会索然,此却大不可。凡人作一事,便须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①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我生平坐犯无恒的弊病,实在受害不小。当翰林时,应留心诗字,则好涉猎它书,以纷其志。读性理书时,则杂以诗文各集,以歧其趋。在六部时,又不甚实力讲求公事。在外带兵,又不能竭力专治军事,或读书写字以乱其志意。坐是垂老而百无一成。即水军一事,亦掘井九仞而不及泉,弟当以为②鉴戒。现在带勇,即埋头尽力以求带勇之法,早夜孳孳,日所思,夜所梦,舍带勇以外则一概不管。不可又想读书,又想中举,又想作州县,纷纷扰扰,千头万绪,将来又蹈我之覆辙,百无一成,悔之晚矣。

带勇之法,以体察人才为第一,整顿营规、讲求战守次之。《得胜歌》中各条,一一皆宜详求。至于口粮一事,不宜过于忧虑,不可时常发禀。弟营既得楚局每月六千,又得江局每月二三千,便是极好境遇。李希庵十二来家,言迪庵意欲帮弟饷万金。又余有浙盐赢余万五千两在江省,昨盐局专丁前来禀询,余嘱其解交藩库充饷,将来此款或可酌解弟营,但弟不宜指请耳。

饷项既不劳心,全副精神请求前者数事,行有余力则联络各营,款接绅士。身体强弱,却不宜过于爱惜,精神愈用则愈出,阳气愈提则愈盛。每日作事愈多,则夜间临睡愈快活。若存一爱惜精神的意思,将前将却,奄奄无气,决难成事。凡此皆因弟兴会索然之言而切戒之者也。弟宜以李迪庵为法,不慌不忙,盈科后进,到八九个月后,必有一番回甘滋味出来。余生平坐无恒流弊极大,今老矣,不能不诫教吾弟吾子。

邓先生品学极好,甲三八股文有长进,亦山先生亦请邓改文。亦山教书严肃,学生甚为畏惮。吾家戏言戏动积习,明年当与两先生尽改之。

下游镇江、瓜洲同日克夏,金陵指日可克。厚庵放闽中提督,已赴金陵会剿,准其专折奏事。九江亦即日可复。大约军事在吉安、抚、建等府结局,贤弟勉之。吾为其始,弟善其终,实有厚望。若稍参以客气,将以殒志,则不能为我增气也。营中哨队诸人,气尚完固否?下次祈书及。家中四宅平安,澄弟十四日赴县吊丧,余无他事,顺问近好,兄国藩草。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夜。(第十号)注释①恒:恒心。②孳孳:勤勉,奋斗不懈的样子。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日正七、有十回来,收到弟弟的书信,一切全都知道了。定湘营已经赶到三曲滩,该营的营官成章鉴也是军官当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弟弟你可以和他结交。

你的来信中说你的兴趣不在这里,所以干起事来索然无趣,这样做事非常不好。凡是人要做成一件事情,就需要全神贯注地去做,自始至终毫不松懈,不能见异思迁,做着这件事,想着那件事,这山望着那山高。人要是没有恒心,一生都不会有所成就。我平生因为没有恒心,实在受害不浅。当翰林时,本应该留心诗词文字,却喜欢涉猎其他书籍,分散了读书的目标和志向。读理学方面的书籍时,又夹杂着阅读一些诗书文集,使学习走上了歧路。在六部任职的时候,并不努力做事。在外带兵打仗,又不能专心治理军务,或者读书写字,扰乱了治军的意志,于是到老仍然一事无成。就是水军这件事,也是半途而废。现在弟弟带兵,应当以我为鉴戒,全力埋头苦干,寻求带好兵的方法,早晚孜孜不倦,白天所想的,夜里所梦到的都应该是带兵这件事,其他一概不管。不要既想着读书,又想着中举,又想着做州官县令,纷纷扰拢,千头万绪,将来又犯和我一样的错误,等到一事无成的时候,后悔也晚了。

带兵的方法,以发现人才为第一要务;其次就是整顿军纪和研究战法。《得胜歌》里说的每一条,都要仔细研究。至于粮饷的事情,不要过于忧虑,不要经常写信催问。弟弟营中既然每月能得到湖北方面白银六千两,江西方面白银二三千两,已经是军中最好的待遇了。李希庵十二日来到家中,说迪庵想要支援军饷白银万两。另外,我还有浙江盐税一万五千两,现存放于江西省,昨天盐局专门派人前来询问,我嘱咐他们将这笔钱解交藩库充当军饷,将来这笔钱或者可以酌情解送到你的军营,但你不适宜主动索要这笔款项。

军饷的事情既然不用再操心,就该全神贯注地做好我前面提到的几件事。如果再有多余的精力,就和其他各营加强联络,结交地方上的士绅。人的身体虽然虚弱,却也不要过于爱惜,精神越是使用恢复得越快,阳气是越提越盛。每天做事越多,晚上睡觉时越高兴。如果存了一个爱惜精神的念头,畏缩不前,懒懒散散,肯定成就不了事情。这些话都是因为你说索然无趣,我才想劝诫你的。你要以李迪庵为榜样,不慌不忙,踏实做事,坚持八九个月以后,就一定有一番甜美的滋味。我生平有缺乏恒心的毛病,如今老了,不能不告诫弟弟和儿子们。

邓先生品德和学问都非常出色,甲三的八股文大有进步,亦山先生也请邓先生批改文章。亦山教书的时候非常严肃,学生们都很怕他,我家里德人说话随便、行为不检点的老习惯,明年当为两位老师改正过来。

长江下游的镇江、瓜洲在同一天收复了,金陵指日可下。厚庵外任福建提督,已经前往金陵剿匪前线,朝廷准许他专折奏事,九江也指日可复。大约战事会在吉安、抚、建等府结束。贤弟多多努力吧。我首倡剿匪,弟弟完成剿匪,这也是我对你的期望吧。如果稍微掺杂一些客气的成分,就会因此而放弃原来的志向,就不能为我增光鼓气了。营中哨队这些军官的士气还旺盛吗?请在下次的信中告诉我。家中一切平安,澄弟十四日到县城吊丧,我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顺问近好,兄国藩手草。(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日)

曾国藩语录

1.凡人作一事,便须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

2.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

8.巨室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

(咸丰十年九月二十四日与国荃国葆书)

原文

沅弟、季弟左右:

恒营专人来,接弟各一信,并季所寄干鱼,喜慰之至。久不见此物,两弟各寄一次,从此山人足鱼矣。

沅弟以我切责之缄,痛自引咎,惧蹈危机,而思自进于谨言慎行之路,能如是,是弟终身载福之道,而吾家之幸也。季弟信亦平和温雅,远胜往年傲岸气象。

吾于道光十九年十一月初二日进京散馆,十月二十八早侍祖父星冈公于阶前,请曰:“此次进京,求公教训。”星冈公曰:“尔的官是做不尽的,尔的才是好的,但不可傲。满招损,谦受益,尔若不傲,①更好全了。”遗训不远,至今尚如耳提面命。今吾仅述此语告诫两②弟,总以除傲字为第一义。唐虞之恶人,曰“丹朱,傲”;曰“象傲”;桀纣之无道,曰“强足以拒谏,辨足以饰非”,曰“谓己有天命,谓敬不足行”,皆傲也。

吾自八年六月再出,即力戒惰字,以儆无恒之弊,近来又力戒傲字。昨日徽州未败之前,次青心中不免有自是之见,既败之后,余益加猛省。大约军事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巨室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

余于初六日所发之折,十月初可奉谕旨。余若奉旨派出,十日即须成行。兄弟远别,未知相见何日?惟愿两弟戒此二字,并戒各后辈当守家规,则余心大慰耳。注释①耳提面命:形容当面倾听殷切恳诚的教诲和希望。②象:传说中舜帝的弟弟。

译文

沅、季弟左右:

恒营有专人前来,收到两弟各自书信一份,以及季弟寄出的干鱼,非常高兴。很久没有见到这种东西,两位弟弟各自寄出一次,我从此有足够的鱼吃了。

沅弟因为我在书信中严厉地批评他,痛加引咎自责,害怕陷入危机,而想明白谨言慎行之道,能够这样做,是弟弟终身受益的好事,也是我家的幸事,季弟信中的言辞平和温雅,比往年骄傲、懒惰的情形好得多了。

我于道光十九年十一月初二日进京入翰林院庶常馆。十月二十八日早上,侍奉祖父星冈公于屋阶前,我向祖父请教说:“这次进京,请求您给予教导训示。”星冈公说:“你的官是做不完的,你的才能是好的,但不要骄傲,满招损,谦受益,你如果能够不骄傲,那就更好了!”祖父的遗训不远,至今还像在我身边耳提面命。我现在把这段话告诉你们,希望你们以去掉傲字为第一要务。唐、虞时代的恶人,如丹朱就很傲慢;象也很傲慢;桀纣无道,却说自己能力很强,不需要一切忠言;能言善辩,可以粉饰一切过失,说自己的命运授之于天,说敬重不必实行,这都是傲慢的表现。我自从咸丰八年八月六日再次出山,便努力戒除惰字以改正自己缺乏恒心的毛病。近来又努力戒除傲字。徽州战役没有失败之前,心中不免有些自以为是,战败之后,我越发反省自己。大约军事上的失败,不是傲就是惰造成的,二者必居其一;大富大贵之家的衰败,不是傲就是惰,二者也必居其一。我于初六所发的奏折,十月初可接到谕旨。我如果奉旨被派往外地,十天内就要起程,不知何日可以和兄弟们相见?唯一的愿望是两位弟弟戒傲戒惰,并叮嘱后辈也要戒除这二字,遵守家规,那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了。(咸丰十年十月二十四日)。

曾国藩语录

1.巨室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

9.自概之道云何?亦不外清、慎、勤三字而已

(同治元年五月十五日与国荃国葆书)

原文

沅弟季弟左右:

帐篷即日赶办,大约五月可解六营,六月再解六营,使新勇略得却暑也。抬小枪之药与大炮之药此间并无分别,亦未制造两种药。以后定每月解药三万斤至弟处,当不致更有缺乏。王可升十四日回省,其老营十六可到。到即派往芜湖,免致南岸中段空虚。①

雪琴与沅弟嫌隙已深,难遽期其水乳。沅弟所批雪信稿,有是处,亦有未当处。弟谓雪声色俱厉,凡目能见千里而不能自见其睫,声音笑貌之拒人,每苦于不自见,苦于不自知。雪之厉,雪不自知;沅之声色,恐亦未始不厉,特不自知耳。曾记咸丰七年冬,余咎骆公、②文、耆待我之薄,温甫则曰:“兄之面色,每予人以难堪。”又记十一年春,树堂深咎张泮山简傲不敬,余则谓树堂面色,亦拒人于千里之外。观此二者,则沅弟面色之厉,得毋似余与树堂之不自觉乎?

余家目下鼎盛之际,余忝窃将相,沅所统近二万人,季所统四五千人,近世似此者曾有几家?沅弟半年以来,七拜君恩,近世似弟者曾有几人?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吾家亦盈时矣。管子云:“斗解满则人概之,人满则天概之。”余谓天之概无形,仍假手于人以概之;

③霍氏盈满,魏相概之,宣帝概之;诸葛恪盈满,孙峻概之,吴主概之。待他人之来概而后悔之,则已晚矣。

吾家方丰盈之际,不待天之来概、人之来概,吾与诸弟当设法先自概之。自概之道云何,亦不外清、慎、勤三字而已。吾近将清改为廉字,慎字改为谦字,勤字改为劳字,尤为明浅,确有可下手之处。

沅弟昔年于银钱取与之际,不甚斟酌,朋辈之讥议菲薄,其根实在于此。去冬之买犁头嘴、栗子山,余亦大不谓然。以后宜不妄取分毫,不寄银回家,不多赠亲族,此廉字工夫也。

谦之存诸中者不可知,其着于外者,约有四端:曰面色,曰言语,曰书函,曰仆从、属员。

沅弟一次添招六千人,季弟并未禀明,径招三千人,此在他统领所断做不到者,在弟尚能集事,亦算顺手。而弟等每次来信,索取帐篷、子药等件,常多讥讽之词,不平之语,在兄处书函如此,则与别处书函更可知已。沅弟之仆从随员,颇有气焰,面色言语,与人酬接时,吾未及见,而申夫曾述及往年对渠之词气,至今饮憾。以后宜于此四端痛加克治,此谦字工夫也。

每日临睡之时,默数本日劳心者几件,劳力者几件,则知宣勤王事之处无多,更竭诚以图之,此劳字工夫也。

余以名位太隆,常恐祖宗留诒之福自我一人享尽,故将劳、谦、廉三字时时自惕,且亦愿两贤弟之用以自惕,且即以自概耳。湖州于初三日失守,可悯可敬!注释①遽期:短期、很快。②骆文耆:清末重臣骆秉章,曾任湖南知府。③霍氏:汉代大将军霍光一族。

译文

沅、季弟左右:

帐篷马上开始赶制,大约五月可以送到六个营头所用的,六月份再送到六个营头所用的。以使新兵可以略微躲避下暑热。小抬枪的火药和大炮的火药,并没有区别,也没有生产这两种火药。以后定为每月送火药三万斤到弟弟的军营,以后不会再发生缺火药的事情。王可升十四日回省城,他的老营十六日可以赶到,到达后马上将其派往芜湖,以免长江南岸中段兵力空虚。

彭雪琴(湘军大将彭玉麟)和沅弟之间的矛盾已经很深,短时间内难以恢复融洽。沅弟批评雪琴的话,有些是对的,也有些并不恰当。沅弟说雪琴声色俱厉,人的眼睛往往能看到千里之外的事物,而往往不能看见自己的睫毛。有时人说话的声音和表情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但自己却并不知道。雪琴的严厉,在于雪琴自己不知道;沅弟的声色,恐怕也未必不严厉,仅仅是自己不知道罢了。曾记得咸丰七年冬天,我埋怨骆文耆待我太过凉薄,温浦就说:“哥哥你的脸色,也常常给人难堪。”还记得咸丰十一年春天,树堂深怨张泮山桀骜不驯,我就说树堂的脸色也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有这两个例子在,沅弟脸色的严厉,不是与我和树堂一样吗?只是沅弟自己不知道罢了。

我们曾家正处于鼎盛时期,我又窃居将相之位,沅弟统率的军队将近两万人,季弟统率的军队也有四五千人,近代像这样的曾经有过几家?沅弟半年以来,七次拜谢君恩,近世像你的又曾经有几人?日中则昃,月盈则亏,我家现在正处于月满之时啊!管仲说过:“斗斛满了,人就要去刮平;人自满了,老天就会减损他的福祉。”我说老天的减损是无形的,仍然是假手于人。西汉霍家盈满了,魏相减损他们,汉宣帝减损他们;东吴权臣诸葛恪盈满了,由孙峻减损他们,由吴主孙亮减损他们。等到他人来减损自己时,往往后悔也晚了。我家正处于盈满之时,不用老天来减损,也不用别人来减损,我与各位弟弟应当设法自己来减弱自家的声势。自己减弱自己的方法是什么呢?也不外乎清、慎、勤三个字罢了。我近来把清字改为廉字,把慎字改为谦字,把勤字改为劳字,道理更加浅显明白,确实方便我们操作。

沅弟过去对于银钱的收支往往不很慎重,朋友们讥笑你、看轻你,原因就在这里。去年冬天买犁头嘴、栗子山,我也很不以为然。以后不应该妄取分毫,不寄钱回家,也不多送亲族,这就是廉字的功夫。谦字存在于内心,往往别人并不知道,但谦虚也可以表现在外面,其中有四个方面:一是脸色;一是言辞;一是书信;一是仆从下属。沅弟一次招兵六千人;季弟未经请示就招兵三千人,这是其他统领绝对做不到的。在弟弟来说却能做到,也算顺手。而弟弟每次来信,索取帐篷、火药等物,经常带有讥讽的词句和不平的语气,和愚兄写信还这样,给别人的书信就可想而知了。沅弟的仆人随员气焰嚣张,他们与人应酬接触之时的脸色言语我没有看见,而申夫曾经说过,这些人往年对他的语气非常过分,至今都感到遗憾!以后应该在这四个方面严加改正,这就是谦字功夫。每天睡觉前,要默默回忆下今天有几件事操心,有几件事劳力,就知道自己为国家忙的事情并不多,而应该更努力地去做,这就是劳字的功夫。

我因名声太大、地位太高,经常害怕祖宗遗留下来的福泽被我一个人享受殆尽,所以时常用“劳、谦、廉”三字自勉,也希望两位贤弟以此自勉。湖州在初三日失守,可悯又可为训鉴!

曾国藩语录

1.凡目能见千里而不能自见其睫,声音笑貌之拒人,每苦于不自见,苦于不自知。

2.自概之道云何,亦不外清、慎、勤三字而已。

10.然君子爱惜声名,常存冰渊惴惴之心

(同治元年六月初十日与国荃国葆书)

原文

沅弟、季弟左右:

专丁来信,应复者条列如左:(一)援贼大至,余甚为悬系。崇天义张姓,似是去春守徽州者,诡计甚多,打硬仗亦不甚悍。伪忠王前年十月在羊栈岭,去年春在建昌等处,均不甚悍,专讲避实击虚。弟所部新勇太多,总以“不出壕浪战”五字为主。如看确贼之伎俩,偶然一战,则听弟十分审慎出之,余但求弟自固耳。(一)上海军情,昨已将少荃信抄寄。周沐润业经批令来皖帮办文案。许惇诗有才而名声太坏。南坡专好用名望素劣之人,如前用湖南胡听泉、彭器之、李茂斋,皆为人所指目,即与裕时卿、金眉生交契,亦殊非正人行径。弟与南坡至好,不可不知其所短。余用周弢甫,亦系许、金之流,近日两奉寄谕查询,亦因名望太劣之故。毁誉悠悠之口,本难尽言,然君子爱惜声名,常存冰渊惴惴之心。盖古今因名望之劣而获罪者极多,不能不慎修以远罪。吾兄弟于有才而无德者,亦当不没其长,而稍远其人。

译文

沅弟、季弟左右:

专人已将信件送到,答复你们的事情如下:(一)敌人的援兵已经大部赶到,我非常担心你们的情况。崇天义张姓,似乎是去年春天帮助守卫徽州的敌方将领,他诡计多端,打硬仗却不够强悍。李秀成前年十月在羊栈岭,去年春在建昌等地,均不够勇悍,专门避实击虚。你们所部的新兵很多,所以不要轻易出营交战,应当以“不出壕浪战”五字为主。如看穿敌人的伎俩,偶尔出击一次,弟弟需要谨慎决定,我只要求你谨慎固守。(二)上海的军事情况,昨天已经将少荃的信件抄寄给你。周沐润已经批令来安徽帮助办理公文事务。许惇诗有才华但是名声太坏。南坡特别喜欢用名声恶劣的人,比如以前任用湖南的胡听泉、彭器之、李茂斋,都被别人所指责,即使是同裕时卿、金眉生交往,也不是正人君子的行径。弟弟与南坡交情最好,不可不知道他的短处。我任用的周弢甫、也属于许、金一流的人物,近日来朝廷两次下达谕旨查问,也是因为他名声恶劣的原因。或毁或誉,都在于悠悠众口,本来难以完全相信,但是君子应当爱惜自己的名声,常常有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忐忑之心。大概是因为从古至今因为名声恶劣而犯法受处分的人很多,我们不能不谨慎行事,以避免罪责。我们兄弟几人对于有才而无德的人,也应当不埋没其长处,但要稍稍疏远其人。

曾国藩语录

1.毁誉悠悠之口,本难尽言,然君子爱惜声名,常存冰渊惴惴之心。

2.吾兄弟于有才而无德者,亦当不没其长,而稍远其人。

11.凡郁怒最伤人

(同治三年五月二十三日与九弟国荃书)

原文

沅弟左右:

昨日余宗发归,寄一信,想可先到。接胡莲舫咨,广东解银四万八千零至金陵大营,不知到否?

自贼窜江西,余即寄信与云仙,恐江右道梗,请将粤饷全由海道径达上海,以解金陵。云仙之复信早已接到,而饷则至今未到,粤厘①日见日减,良可深虑。云仙深不以吴公昌寿为然。而吴公在粤在京,物望极美,不日即将履鄂抚之任,未知果贤于旧令尹否?兹将云仙前来密缄抄达弟览。

弟之内疾外症果愈几分?凡郁怒最伤人。余有错处,弟尽可一一直说。人之忌我者,惟愿弟做错事。惟愿弟之不恭。人之忌弟者,惟愿兄做错事,惟愿兄之不友。弟看破此等物情,则知世路之艰险,而心愈抑畏,气反愈平和矣。

顺问近好。国藩手草,五月三日。注释①云仙:指曾国藩的儿女亲家郭嵩焘(1818~1891),此人曾随曾国藩组建湘军,为湘系政治人物的中坚。

译文

沅弟左右:

昨日余宗发回去,寄信一封,想必能够先到。受到胡莲舫的咨文,广东运送的白银四万八千两已经运到金陵大营,不知收到没有?

自从敌人流窜到江西,我就写信给郭云仙,担心江西道路断绝,请他将广东筹集的军饷全部从海路运往上海,以便运往金陵。云仙的回信早已收到,而饷银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广东的厘金一天天减少,为此我非常忧虑。云仙对吴昌寿的做法不以为然,但吴公在广东和京城的声望很高,过几天就要前往湖北出任巡抚一职,不知道他能不能比前任做得更好。现在将云仙的密函抄一份给你看。

你的内外疾病痊愈了多少?但凡抑郁发怒最伤身体。我有不对的地方,你尽可一一直说。凡是猜忌我的人,都希望你做错事,都希望你对我不恭敬。猜忌你的人,都希望为兄做错事,希望我们兄弟不和。你如果看破了这些人情世故,就会知道世道的险恶,那么心里就会更加抑制忧郁,心境反而会变得平和。

曾国藩语录

1.凡郁怒最伤人。

12.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

(同治三年六月十六日与九弟国荃书)

原文

沅弟左右:

接弟十二夜信,知连日辛苦异常,猛攻数日,并未收队,深为惦念。弟向来督攻,好往来于炮子如雨之中,此次想无二致也。

少荃前奏至湖州一看,仍回苏州。此次十六启行,不知径来金陵乎?抑先至湖州乎?“难禁风浪”四字璧还,甚好甚慰。古来豪杰皆以此四字为大忌。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惟数万人困于坚城之下,最易暗销锐气。弟能养数万人之刚气而久不销损,此是过人之处,更宜从此加功。

子弹日内装就,明日开行,不知果赶得上否?余启行之期,仍候弟一确信也。顺问近好。兄国藩手草,六月十六日午初。

译文

沅弟左右:

刚收到弟弟十二日夜里寄出的信件,知道你连日来异常辛苦,猛攻数天,还没有整理队伍,非常惦记。你督战时,历来喜欢穿梭于炮火子弹之间,这次想必也是如此吧。

少荃(李鸿章)前面奏请到湖州看看,再回苏州。这次十六日起程,不知道是直接前往金陵吗?还是先到湖州?“难禁风浪”这四个字还给我,很好,非常欣慰。自古英雄豪杰都把这四个字作为大忌,我曾家祖训也将“懦弱无刚”视为奇耻大辱。所以男儿自立,必须有倔犟的气魄。只是数万人困顿于坚城之下,最容易消磨锐气。你如果能保持数万军队的刚强之气而不被消磨,这也是过人之处,更应该在这方面下工夫。

今天就把子弹装上,明天出发,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我起程的日期仍旧等你的确切消息。顺问近好。兄曾国藩手草,六月十六日午初。

曾国藩语录

1.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

2.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

13.家之强,必须多出贤子弟

(同治五年九月十二日与九弟国荃书)

原文

沅弟左右:

九月初六接弟八月廿七八日信,初十日接初五樊城所发之信,具悉一切。“顺斋”一事业已奏出,但望内召不甚着迹,换替者不甚掣肘,即为至幸。弟谓命运作主,余素所深信;谓自强者每胜一筹,则余不甚深信。凡国之强,必须多得贤臣工;家之强,必须多出贤子弟。此亦关乎天命,不尽由于人谋。至一身之强,则不外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三种。孟子之集义而慊,即曾子之自反而缩也。惟曾、孟与孔子告仲由之强,略为可久可常。此外斗智斗力之强,则有因强而大兴,亦有因强而大败。古来如李斯、曹操、董卓、杨素,其智力皆横绝一世,而其祸败亦异寻常。近世如陆、何、肃、陈亦皆予知自雄,而俱不保其终。故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福益外家若专在胜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即使终身强横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

贼匪此次东窜,东军小胜二次,大胜一次,刘、潘大胜一次,小胜数次,似已大受惩创,不似上半年之猖獗。但求不窜陕洛,即窜鄂境,或可收夹击之效。余定于明日请续假一月,十月请开各缺,仍留军营,刻一木戳,会办中路剿匪事宜而已。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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