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余火2:暗夜火炬》(《哈利·波特》般的史诗奇幻小说!《饥饿游戏》般让人欲罢不能,《权力的游戏》般残酷血腥!派拉蒙影业高价抢得影视版权,重金打造!)(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03 13:47:52

点击下载

作者:(美)萨巴·塔希尔

出版社:天地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灰烬余火2:暗夜火炬》(《哈利·波特》般的史诗奇幻小说!《饥饿游戏》般让人欲罢不能,《权力的游戏》般残酷血腥!派拉蒙影业高价抢得影视版权,重金打造!)

《灰烬余火2:暗夜火炬》(《哈利·波特》般的史诗奇幻小说!《饥饿游戏》般让人欲罢不能,《权力的游戏》般残酷血腥!派拉蒙影业高价抢得影视版权,重金打造!)试读:

|第一幕|逃亡

第一章拉娅

他们怎么会那么快,一下就发现了我们?

在我身后,墓城里回荡着气势汹汹的喊叫,还有金属的摩擦声。我的目光扫向两壁那些微笑的骷髅头,以为自己听见了死者的声音。

要快,快逃!它们像是在低声警告,除非你想跟我们做伴。“快一点儿,拉娅。”我的引路人说。他的盔甲寒光闪耀,在我前面快步闯过墓城。“如果我们够快,还能甩掉他们。我知道一条隧道能逃往城外。到了那儿,我们就安全了。”

我们听见身后有剐蹭声,引路人的灰白色眼睛向我肩后一扫。一只手化作金棕色的模糊影子,飞快地按在身后斜背的弯刀上。

这么简单一个动作,就已经杀气腾腾,让我想起他不仅仅是我的引路人。他还是埃利亚斯·维图里乌斯,帝国最显赫家族之一的继承人。他以前是假面人——武夫帝国的精英战士,现在却成了我的盟友——唯一能帮我救出哥哥代林的人。我的哥哥,他目前被关在一座臭名昭著的武夫帝国监狱里。

只一个大步,埃利亚斯已到了我身边。又一步,就挡在我身前,动作之轻灵,跟他高大的身躯很不相称。我们一起偷偷回望刚刚走过的那段隧道,我的脉搏声在耳鼓中回响。在破坏了黑崖学院,救埃利亚斯逃脱死刑之后,如果我曾有过任何得意,如今也已经烟消云散。帝国在追杀我们,如果我们被抓到,就死定了。

汗水浸透了我的衬衣,尽管隧道里又热又臭,我还是觉得浑身掠过一丝寒意,颈后寒毛直竖。我觉得自己听见一声嚎叫,像来自某种狡猾又饥饿的动物。

快逃,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嚷,快离开这里。“埃利亚斯。”我小声说。但他把一根手指放在我嘴唇前(嘘!),然后从胸前束着的六把匕首中抽出一把。

我也从自己的腰带上拔出一把短剑,想要听清:周围除了蜘蛛啾啾声和我的呼吸声之外,还有什么声响。那种被监视的不安感渐渐淡去,被另外一种更糟糕的感觉取代——树脂和火焰的焦臭味;时高时低,不断迫近的谈话声。

帝国士兵。

埃利亚斯碰碰我的肩,指了下他自己的脚,然后指我的脚。踩着他的足迹走。我小心到连大气都不敢出,模仿着他的动作。我们转身,朝着远离人声的方向,快步逃离。

到了隧道分岔口,我们向右转。埃利亚斯向着墙上的一个洞点头示意。那洞离地一肩高,本是用来存放棺材的,那口棺材已经被拉出来丢在一边。“钻进去,”他小声说,“躲到最里面。”

我爬进墓窟,强忍住颤抖,因为听到里面有巨蛛响亮的咂嘴声。我背上有一把弯刀,代林打造的,刀柄碰到石壁,声音很响。别乱动,拉娅,不管周围有什么怪东西在爬呀爬。

埃利亚斯跟在我后面爬入墓窟。他个子太高,只能半蹲着进来。在如此拥挤的空间里,我们手臂相触,他深吸一口气。当我抬头时,他正看着隧道的方向。

就算在如此幽暗的地方,他的眼白和清晰的颚线还是很扎眼。我觉得腹部发紧——还是不能习惯他这张脸。仅仅一小时前,我们逃离被我破坏的黑崖学院时,他的脸还藏在一副银色面具后面。

他侧头,听到士兵们逼近。敌人走得很快,声音在墓城墙壁之间回荡,像猛禽急促的鸣叫声。“很可能逃往南方,要是他还有一点儿脑子的话。”“要是还有一点儿脑子,”第二名士兵说,“他就通过第四轮选帝赛了,我们也不用被迫接受一个贱民出身的臭流氓来当皇帝。”

士兵们走进我们所在的隧道,其中一个举起灯笼,看我们对面的墓窟。“真可怕。”他不知看到了什么,迅速缩了回去。

下一个轮到我们的藏身处了。我觉得腹中绞痛,握着短剑的手在发抖。

在我身边,埃利亚斯又拔出一把弯刀。他两肩放松,握刀的手看似很随意。但当我看到他的脸——紧皱的眉头,严峻的下巴——我的心里一紧。他迎上我的视线,有一瞬间,我完全清楚他内心的挣扎。他并不想杀死这些人。

但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们,警告墓城中的其他士兵,我们就会被帝国军队重重包围。我捏了一下埃利亚斯的前臂。他戴上风帽,用一块黑布蒙住脸。

那名士兵在靠近,脚步声沉重。我现在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汗臭、钢铁和灰尘。埃利亚斯紧握弯刀,他身体紧绷,像一只准备跃出的野猫。我一只手握住臂环,那是妈妈的礼物。在指尖之下,臂环上熟悉的纹理是我的慰藉。

士兵到了墓窟边缘,开始把灯举高——

突然,隧道远端传来声响,久久回荡不息。士兵转身,拔剑,快步赶去察看。几秒钟后,灯光淡去,他们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模糊。

埃利亚斯长出一口气。“快走吧。”他说,“既然刚才那支巡逻队在清查这片区域,肯定还会有更多人来。我们需要赶紧到达逃亡通道。”

我们从墓窟里爬出来,隧道中传来沉闷的轰鸣声,尘土纷纷掉落,尸骨倒在地上。我险些摔倒,埃利亚斯抓住我的肩膀,让我倚到墙面上,自己也靠墙站在我身旁。周边的石窟仍然完好,但隧道顶棚出现了好可怕的裂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像是地震。”埃利亚斯离墙一步,看看廊顶。“只不过塞拉城从来都没发生过地震。”

情势更加危急,我们加速通过墓城。每一步,我都觉得可能遇见更多巡逻队,会在远处看到火炬光芒。

埃利亚斯停步时太过突然,我一下子撞到他宽宽的后背上。我们进入了一座圆形墓室,这里有低矮的穹顶。前方有两条分岔隧道,其中一条有火光闪烁,暗淡到几乎辨认不出。墓室墙上布满棺格,每格的前方,都有一个披甲石俑守护,它们头盔下面的骷髅头对我们怒目而视。我开始哆嗦,慢慢挪动到埃利亚斯身旁。

他在看的,却不是棺格,不是隧道,也不是遥远的火炬之光。

他直勾勾看着的,是墓室中央的小女孩。

她衣衫褴褛,一只手按着身体侧面一处流血的伤口。精致的面容表明,她应该是学者族女孩,当我试图看她的眼睛,她却低下头,用黑发遮面。这小可怜。眼泪从她脏兮兮的脸颊流下来。“十层地狱啊,这下面真是人满为患。”埃利亚斯咕哝说。他向小女孩的方向踏出一步,伸出两只手,像是在应付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你不应该来这里的,小姑娘。”他的声音很温柔,“你没有伴吗?”

她微弱地哭起来。“帮帮我。”她小声说。“让我看看伤口吧,我可以为你包扎。”埃利亚斯单膝跪下,以便跟她平视,就像我阿公面对年幼患者时的样子。但小女孩惊慌地远离他,看着我的方向。

我走上前,心里提醒自己一定要多加提防,那小女孩在察言观色。“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小朋友?”我问。“帮帮我。”她还是刚才那句话。她回避我视线的方式让我不寒而栗。但话又说回来,她是个受过虐待的孩子(很可能是帝国走狗们的错),现在又面对一个武装到头发丝的帝国武夫。她一定很害怕。

小女孩一点点后退,我扫了一眼有火炬亮光的隧道。火炬意味着我们还在帝国势力范围之内,早晚会有士兵经过此地。“埃利亚斯,”我向火炬方向点头,“我们没有时间。士兵们——”“但我们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他语调中的负疚感太明显了。那么多朋友死于第三轮选帝赛中,到现在还让他心里不安;他不想再导致一个人死亡。而如果我们见死不救,把这小女孩留在原地,她会流血而死。“你在城里有没有亲人?”埃利亚斯问小女孩,“需不需要——”“白银。”她的头侧向一边,“我需要白银。”

埃利亚斯扬起一侧眉毛。我不能怪他。我也没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答复。“白银?”我说,“但我们没有——”“白银。”她像螃蟹一样朝一侧走开。我感觉,她曾在绵软的头发后面迅速瞥了我一眼。好怪异。“银币、武器或者饰品。”

她扫了一眼我的脖子、耳朵、手腕,这一眼让她露出了马脚。

我盯着那颗黑漆漆的圆球,在正常人长眼睛的地方,一面摸索自己的短剑。但埃利亚斯已经挡在我面前,双手弯刀闪耀。“你走开。”他呵斥那小女孩,完全是假面人的做派。“帮帮我。”小女孩又用头发遮脸,两只手背在身后,像是对受惊儿童的恶趣味模仿。“救命。”

看到我明显不吃这套,小女孩双唇扭曲,原本可爱的面庞上显出狰狞笑容。她粗声大笑,低沉的嗓音我曾经听过。这就是我一直感觉在监视我们的人,这就是我在隧道中感应到的东西。“我知道你拥有一件银器。”强烈的渴望隐藏在小女孩的嗓音后面,“给我吧。我需要它。”“你马上走开。”埃利亚斯说,“否则,我就砍掉你的头。”

那小女孩(或者随便它是什么怪物)无视埃利亚斯,只顾两只眼睛死盯着我:“你并不需要它,渺小的人类。我会给你补偿的,给你好东西做补偿。”“你到底是什么妖魔?”我低声问。

她的双臂突然疾速挥出,双手闪烁着奇异的光辉。埃利亚斯向她猛扑,她闪身避开,手指握紧了我的一只手腕。我尖声大叫,那只胳膊发出亮光,转眼间,她已经被甩开,一面号叫,一面紧握那只手,像被烫伤了一样。埃利亚斯把我从泥地上拉起来,同时向那小女孩甩出一把匕首。她闪身避开,仍在尖叫不止。“棘手的女孩!”她闪身避过埃利亚斯的又一次扑击,两只眼睛还是只盯着我。“太奸猾!你还问我是什么妖魔,你又是什么怪物?”

埃利亚斯挥刀进击,一把弯刀划过她的脖子,但他还是不够快。“杀人犯!”那小女孩转身面对埃利亚斯,“凶手!死神的化身!人间的灾星!如果你的罪孽能化为鲜血,臭小子,你会被自己造就的血河吞没。”

埃利亚斯退开,眼睛里写满震惊。隧道中火光闪耀,三支火把的火光上下摇曳,正向我们的方向快速接近。“士兵们要来了。”那怪物回身面对我,“我愿意替你杀死他们,蜂蜜色眼眸的女孩。我可以割开他们的喉咙。之前在隧道里,我引开过其他追踪你们的士兵,我还可以继续这样做,只要你把那银器给我。他需要那东西,如果我们拿银器给他,他会给我们丰厚的补偿。”

老天在上,这个“他”又是谁?我没有问,只是举起短剑作为回答。“愚蠢的人类啊!”那小女孩紧握双拳,“他早晚会从你这里抢走它,他一定会找到办法。”她转身面对隧道方向,“埃利亚斯·维图里乌斯!”我吓了一跳。她的声音太响,恐怕连安提乌姆的人都能听到。“埃利亚斯·维图——”

她的话没能说完,埃利亚斯的弯刀已经刺穿她的心脏。“妖,妖,洞中妖。”那怪物的身体从弯刀边缘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暗中寻欢乐,阵前怕枪刀。”“古老的民歌老调。”他收起弯刀,“从来都没想到它们这么管用,直到最近。”

埃利亚斯抓住我的手,我们一起跑进没有火光的隧道。也许借助某种奇迹,能让士兵们听不到小女孩的喊叫声。也许他们不会看到我们。也许,也许——

才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我听见一声呼喊,身后的脚步声像雷鸣一样滚滚而来。第二章埃利亚斯

辅兵三名,军团士兵四名,我们背后十五码。我一面朝前猛跑,一面回头,测算他们的速度。人数有变,六辅兵,五军团,距离十二码。

每过一秒钟,都会有更多帝国士兵拥入墓城。到现在,应该已经有一名信使将消息传递给了最近处的各支巡逻队,而鼓声会把警报传遍塞拉城:在隧道发现埃利亚斯·维图里乌斯的行踪。所有士兵小队都将做出反应。士兵们不需要搞清楚我的身份,他们反正都会誓死追杀我们的。

我向左侧急转,进入侧面一条隧道,拉娅被我拽在身后。我的脑子里涌出一个又一个念头。趁现在还有机会,必须尽快甩掉他们,否则……

不,我心中的假面人在喊叫,停下来,杀掉他们就好,才十一个人。很容易,你闭着眼睛都能做到。

在刚才的墓室,我从一开始就该杀掉那只小妖。海伦娜如果听说我还试图帮助她,而不是一见面就拔刀,肯定会笑我的。

海伦娜。我打赌,她现在一定被送入了刑讯室。马库斯,或者所谓的马库斯皇帝,下令让她处决我。她失败了。更糟糕的是,她还是十四年来我最亲密的朋友。这两条罪状都会让她付出代价——因为马库斯现在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威。

她会在皇帝手中受尽折磨,一切都是因为我。我又听见那只小妖的嘲弄。死神的化身!

第三轮选帝赛的情形又一次闪过我的脑海。特里斯塔斯死于戴克斯的剑下,迪米特里厄斯倒下了,林德尔也倒下了。

前方的喊叫声让我警醒过来。战场是我庙堂。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又想起了祖父灌输的信条。剑尖是我信仰。死亡之舞是我祈祷。致命一击是我解脱。

在我身边,拉娅在喘息,她的身体不堪重负。她在拖延我的进度。你可以丢下她的,内心某个声音悄悄告诉我,如果独自行动,你的速度能加快很多。我呵止了那个声音。除了我曾许下承诺换取自由之外,我还知道她将不惜一切代价前往考夫监狱——她哥哥所在的地方,甚至不惜孤身前往。

那种情况下,她死定了。“快一点儿,拉娅。”我说,“他们太近了。”她向前猛冲,骷髅墙、白骨、墓穴和蛛网在我们身边掠过。我们已经大大偏离目标,过于靠向南侧。我们早就错过了那条逃生通道,我藏了好几周补给品的地方。

墓城在摇摆、震荡,我们两个失足跌倒,火焰的焦臭味和死亡气息从头顶的下水道口侵入。片刻之后,又一声爆炸传来。我没去考虑它发生在什么地方。现在只有一件事重要,就是身后的士兵们放慢了脚步,像我们一样担心隧道垮塌的危险。我趁此机会,又跟他们拉大了几十码距离。我们直接闯进一条岔道,躲进一座半倒塌壁龛中的幽暗处。“你觉得,他们能找到我们吗?”拉娅小声问。“但愿不会——”

前方有火光闪现,我还听到铿锵有力的铁靴踏地声。两名士兵折进这条分岔道,他们的火把将我们照得清清楚楚。他们停顿了一秒钟,可能是被惊到了,因为我身边有拉娅,还因为我没戴面具。然后他们认出了我的盔甲和弯刀,一名士兵吹响口哨,那尖厉的哨声应该会把能听到声音的士兵全都吸引过来。

我的身体接管了局面。在两名士兵拔出佩剑之前,我用飞刀穿透了他们颈部绵软的肌肉。他们一声没出跌倒在地,火把在潮湿的墓城地面上渐渐熄灭。

拉娅从凹处走出来,一只手捂住嘴巴:“埃……埃利亚斯——”

我跳回凹室,把她也拉进来,又从鞘中拔出双刀。我只剩四把飞刀。不够用。“我会尽可能多的杀伤敌人。”我说,“你躲远一点儿。不管局面看起来多凶险,都不要插手,不要尝试帮忙。”

最后一句话刚说完,尾随在后的士兵们从我们左侧隧道出现。距离五码,四码,在我脑子里,飞刀已经脱手,命中目标。随后,我真的从凹处跳出,掷出飞刀。前四名军团士兵一声没出倒地,一个接一个,像割倒庄稼一样容易。第五个被我一刀砍翻,热血飞溅,我感到自己杀气渐增。不要想。不要犹豫。只要冲开道路。

六名辅兵出现在前五个后面。还有一个从我背后扑来,我一肘撞在他脸上,解决了他。片刻之后,另一名士兵扑将过来。他的牙齿被我的膝盖顶到,发出哀号,摸索自己断掉的鼻梁和血淋淋的嘴巴。我转身,脚踢,侧进,出拳。

在我身后,拉娅尖叫起来。一名辅兵掐住她的脖子,把她从藏身处拖了出来,还用一把匕首对准她的咽喉。他的狞笑转眼变成了号叫,拉娅的短剑刺入他的身体一侧。她把短剑拔出,对方踉跄后退。

我转身面对仅剩的三名士兵,他们逃了。

几秒钟后,我回收了所有飞刀。拉娅环顾四周血淋淋的惨状,全身发抖:七人丧命,三人受伤,伤者一面呻吟,一面试图起身。

她看我时,眼睛瞪得溜圆,震惊于我血淋淋的双刀和盔甲。我羞愧难当,恨不能循入地底。她现在看清了我的本性,看清了我可鄙的本质。杀人犯!死神的化身!“拉娅——”我试图解释,但又一声低沉的轰鸣沿着隧道传来,地面在颤抖。透过下水道格栅,我听到人们的惨叫声、呼喊声,还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摇撼天地。“该死的,这又是什么——”“这是学者族反抗军。”拉娅大声说,盖过了周围的喧嚣,“他们发动了叛乱!”

我没问她怎么碰巧了解那么多惊人的内幕,因为就在这时,有可怕的银光在我们左侧的隧道闪现。“天哪,埃利亚斯!”拉娅的声音非常震惊,眼睛还是瞪得好大。追兵中的一名假面人极为高大,比我年长十几岁,而且是陌生人。另外一个身材矮小,几乎毫不起眼。她面具后面的一脸平静,遮掩了她慑人心魄的狂怒。

我妈妈。院长大人。

靴子声又从我们右侧传来,刚刚的哨声召来了更多士兵。我们被包围了。

隧道再次发出呻吟。“躲到我身后。”我凶巴巴地告诉拉娅,她像是没听到。“拉娅,该死的,躲到——喔——”

拉娅径直撞到我的小腹,这一下姿态笨拙,但倾尽全力,她的行动太突然,我被撞进背后一个棺格里。我直接撞破厚厚的蛛网,仰面跌入一具石棺。拉娅半个身体压在我上面,另一半挤在石棺和棺格之间的窄缝里。

我周围又是棺材,又是蛛网,还有个身体温软的女孩,这让我头晕脑涨,勉强才能结结巴巴地问:“你是不是疯——”

轰!我们刚刚所在的那条隧道突然崩塌,雷鸣一样的巨响跟城中的爆炸声相呼应。我把拉娅压在身下,两只手从侧面护住她的头,以免她受到冲击伤害。但实际上救我们命的,应该是停放石棺的壁龛。我们在爆炸之后的灰尘中剧烈咳嗽,我清醒地认识到,要不是拉娅反应奇快,我们就被砸死在外面了。

轰鸣声平息,阳光透过灰尘照射下来,城里还回荡着惨叫声。我小心翼翼地从拉娅身上起来,转身去看壁龛出口方向。那里有一半被乱石掩埋。我向外窥视,看隧道的残留部分,建筑结构所剩无几。这次塌方很彻底,现场看不到任何假面人。

我爬出壁龛,半拖半抱,带着仍旧咳嗽不止的拉娅逃离废墟。她脸上满是尘土和鲜血——我确认过,不是她自己的。她在摸索身上的水壶,我把水壶放在她唇边。喝过几口之后,她站直身体。“我可以,可以自己走的。”

岩石堵塞了我们左侧的通道,但有一只戴着铁甲的手拨开了障碍物。院长的灰眼睛和金色头发在飞尘后闪现出来。“快走。”我竖起衣领,挡住后颈黑崖学院的钻石文身。我们爬出被炸毁的墓城,走进塞拉城乱作一团的街道。

十层血淋淋的地狱啊。

看上去,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街道坍塌,墓城显现。每个人都在呆望火柱冲天而起的地方:那是市长的府邸,烧得跟野蛮人火葬堆似的。在它被熏黑的大门还有府前广场上,数十名武夫族士兵正跟数百名叛军作战,后者全都身穿黑衣——学者族反抗军。“这边走!”我从市长府邸前斜穿过去,沿途打翻了两名挡路的反抗军战士。我跑向下一条街道。但那里也着了火,火势蔓延很快。地上到处是死尸。我抓紧拉娅的手,快步跑向一条小巷,却发现这里也跟大街上一样凶险。

就在武器相撞,人群惊叫,火焰燃烧的背景下,塞拉城的鼓楼还在疯狂地敲个不停,要求援军赶往贵族区、使节区和冶炼区。另一座鼓楼报告了我在市长府邸附近出现的消息,召唤所有能够抽调来的部队加入追捕。

在府邸另一端,一个浅金色头发的身影从垮塌的隧道中出现。该死的。我们当时站在广场中心附近,挨着一座积满灰烬的喷泉,水池中央有座跃马雕像。我让拉娅靠在雕像那里,自己蹲下来焦急地寻找逃生之路,要在院长或其他武夫发现我们之前逃走。但看起来,周围每一幢房屋,每一条临近的街道,都被火焰吞没。

再努力找!院长随时可能加入广场上的混战,用她强大到可怕的战斗力撕开一条通道,冲到我们面前。

我回头看见了她,她正甩掉盔甲上的灰尘,对周围的混乱置若罔闻。她的平静让我后颈寒毛直竖。她的学校被毁,她的儿子兼死敌逃脱,整座城市成了人间地狱。但她丝毫没有任何受到影响的迹象。“那边!”拉娅抓住我的胳膊,指出一条小巷,它被藏在一辆翻倒的货车后面。我们蹲下身,弯腰朝那里快跑,我感谢上天让周围如此混乱,让武夫和学者族都没注意到我们。

几分钟后,我们到了那条巷口,在跑进小巷之前,我偶然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只想确认她没有发现我们。

我在混乱的广场上搜寻,近处有一大帮反抗军战士,正在围攻两名军团士兵,还有一名假面人,独自与十名叛军对敌,再之后是隧道废墟,我母亲站着的地方。有个年迈的学者族奴隶错判了形势,从她面前经过。她漫不经心挥出残忍的弯刀,刺穿了那人的心脏。然后她把刀抽回,甚至没看死者一眼。相反,她死死盯住我。就像我们两个紧密相连,就像她知晓我所有的想法,她的视线,像利刃一样割裂那片广场。

她微笑。第三章拉娅

院长那微笑,就像一条肥大的灰色虫子一样恶心。尽管只看见她一小会儿,埃利亚斯就催我逃离了血腥的广场,我感觉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脚底打滑,靴子上还沾着隧道里那场残杀的血渍。想到埃利亚斯在后半段的表情——他眼睛里对杀戮的强烈憎恶——我就不寒而栗。我想要告诉他,当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俩逃命。但我说不出话,我能不呕吐出来已经不错了。

哀号声撕裂空气——学者和武夫,成人和小孩,混杂成浩大的尖叫声。我几乎听不到,一心只顾躲避碎玻璃,还有正倒向街面的起火建筑物。我回头看过十几次,以为院长会紧追不舍。突然之间,我感觉自己又成了一个月前的女孩,那个遭到鞭笞后哭哭啼啼的小丫头,那个完全没有勇气的孩子。

当恐惧袭来时,要用唯一比它更强大、更坚忍的东西与它战斗。那就是你的精神,你的内心。我回想起斯皮罗·特鲁曼昨天跟我说过的话,他是我哥哥的朋友兼师父。

我试图把恐惧化为动力。院长并非算无遗策,她甚至有可能根本没看见我——她过于关注自己的儿子。我从她手上逃脱过一次,我还将再次逃脱。

我体内肾上腺素飙升,但当我们从一条街道转入另一条时,我在一小堆石材上绊了一下,趴倒在被烟熏黑的碎石上。

埃利亚斯一把拉起我,就像我是羽毛做成的。他向前看,向后看,又看附近的窗户和房顶,感觉像是他妈妈随时可能出现。“我们必须继续走。”我拉扯他的手,“我们得出城才行。”“我知道。”埃利亚斯带我拐进一片灰扑扑又死气沉沉的果园里,它的周围是一圈围墙。“但如果筋疲力尽,就无法逃脱。休息一下不会有错的。”

他坐下来,我不情愿地跪在他身旁。塞拉城的空气味道好怪,像是有毒,木材烧焦的气味里面夹杂了某种更暗黑的东西——血浆、燃烧的尸体,还有被亮出的白刃。“我们怎样才能到达考夫监狱呢,埃利亚斯?”从他营房中的隧道逃出黑崖学院以来,我一直都被这个问题困扰。为了让我有机会逃走,我哥哥故意让武夫族士兵抓住了他。如果我不能救他,别人更不会去。“我们是要躲到乡间村落里吗?你有什么计划?”

埃利亚斯镇定地看着我,灰眼睛深不可测。“逃走的那条隧道,本应该让我们到达城西。”他说,“我们本来可以经过北边的山口关卡,抢劫一辆部落篷车,然后装扮成商人。武夫族原本不会追杀我们两个人,也不会到北方搜寻。但现在——”他耸耸肩。“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现在连个计划都没有?”“我有啊。我们先出城,摆脱院长。这个才是当前唯一重要的目标。”“那然后呢?”“事情要一步一步来,拉娅。我们要对付的可是我妈。”“我才不怕她呢。”我说,免得他把我当成几周前在黑崖学院碰到的那个胆小如鼠的小女孩。“不再怕了。”“你应该怕她。”埃利亚斯干巴巴地说。

鼓声轰鸣,响到让人骨节发颤,那声音震得我脑仁儿痛。

埃利亚斯侧耳倾听。“他们正在传递我俩的面貌特征。”他说,“埃利亚斯·维图里乌斯:灰眼睛,六英尺四英寸,十五石体重,黑发。最后一次被发现是在黑崖学院以南的隧道中。携带武器,非常危险。旅伴为学者族女性:金色眼睛,五英尺六英寸身高,九石体重,黑发——”他停下来。“你说对了。他们正在搜捕我们,拉娅。她在搜捕我们,我们却没有出城路径。目前来说,恐惧才是明智之选——恐惧会让我们活下去。”“那城墙——”“防卫非常严密,因为有学者族暴乱。”埃利亚斯说,“现在戒备肯定更加森严。她已经通知全城,说我们尚未越过城墙。城门肯定会加倍防卫。”“我们两个……就靠你自己,能不能硬闯出去呢?比如说,选个小点儿的城门?”“有机会,”埃利亚斯说,“但肯定要杀很多人。”

我知道他为什么望向别处,尽管我在黑崖学院学到的冷漠和功利心态会让我质疑:多死几名武夫,有什么大不了?尤其是考虑到他已经杀掉那么多。更重要的是,等暴乱不可避免地失败后,他们又将对学者族做出种种暴行。

但我心中善良的一面,又会在这样麻木不仁的想法面前逃开。“那就试试隧道?”我说,“士兵们肯定料不到我们会回去。”“我们也不清楚哪些地方垮塌了,要是走入死路的话,去了也没有用。码头或许有机会,我们可以游过河——”“我不会游泳。”“等有几天空闲时,记得提醒我教你这个。”他摇摇头——我们快要走投无路了。“我们也可以先躲起来,等暴乱平息,然后等没有爆炸的时候回到地下隧道。我知道一座安全屋。”“不行。”我马上说,“帝国方面三周之前就把代林解送考夫监狱了。而且,那种囚犯运输车跑很快的,对吧?”

埃利亚斯点头:“他们用不了两个星期,就能到达安提乌姆。要是不碰上恶劣天气,从那里沿陆路到达监狱,十天左右的时间。他可能已经到监狱了。”“我们要花多长时间赶到啊?”“我们只能走陆路,沿途还要躲避搜捕,”埃利亚斯说,“最快也要三个月。前提是在冬季降雪之前到达奈夫尼斯山脉。如果失败,只能等到明年春天了。”“那我们就不能再耽搁,”我说,“一天都不能浪费。”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竭力压制越来越强烈的恐惧:“她没有跟上我们哦。”“当然不会被你发现。”埃利亚斯说,“她可不会蠢到那种程度。”

他打量我们周围那些死树,手里不停摆弄一把刀。“河边有座废弃的仓库,离城墙不远。”他最后说,“外公是那幢建筑的所有人——几年前带我去看过。它后院有道门,可以通往城外。但我有段日子没去过那里了,门或许已经没有了。”“院长会知道吗?”“外公肯定不会告诉她。”

我想起伊兹,我在黑崖学院的奴隶同伴,我刚到学院时就被她警告过。院长耳目众多,伊兹说,她会知道那些她本来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但我们又必须逃出城外,而我也没有更好的计划可以提出。

我们出发了,快速穿过附近城区,艰难地在火焰与杀戮之地潜行,幸而没有被叛乱带来的混乱伤及。几小时过去,下午暗淡成了夜晚。埃利亚斯始终在我身边保持着冷静,看似完全不受周围的可怖景象影响。

想想会感觉好奇怪,一个月前,我的外祖父母都还活着,我的哥哥自由自在,我也从未听说过维图里乌斯这个姓氏。

那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阿公和阿婆被杀害。代林被士兵们掳走,大叫着让我快逃。

然后学者族反抗军提出帮我救出兄长,结果却背叛了我。

另一张脸闪过我的脑海,黑眼睛,很帅,但特别冷酷——他总是那么酷,这让他的笑容更加弥足珍贵。奇南——火红色头发的反抗军战士,他暗中违背反抗军的意志,为我提供了一条逃离城市的坦途,而我把机会让给了伊兹。

我希望他没生气,我希望他能理解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他的帮助。“拉娅。”我们接近城区边缘时,埃利亚斯说,“我们接近目标了。”

我们从塞拉城拥挤的住宅区出来,附近有一座商人货场。有座砖窑上高耸着孤零零的一根烟囱,把仓库和货场都罩在阴影里。白天,这个地方一定有好多货车、商贩和装卸工人,但到了夜间这个时辰,这里空无一人。夜里的清冷预示着季节转换,北风不断吹来。周围死一般寂静。“那边。”埃利亚斯指着一座黑黢黢的房子,它紧靠在塞拉城墙上。这座房子跟周围其他建筑差不多,只是院子里长满荒草。“就是这个地方。”

他观察了货场好半天。“院长肯定无法在这里埋伏十几个假面人。”他说,“但我怀疑,她本来就不会带这种货色一起行动。她肯定不想让我有机会逃脱。”“你确定她不会自己来吗?”风更大了,我抱紧双臂,直打哆嗦。院长一个人已经很恐怖,我感觉她好像不需要手下来帮忙。“无法确定。”他承认,“在这里等着,我去看下有没有人。”“我觉得我也应该一起去。”我马上开始紧张,“要是出了什么事——”“留下来你就能活,哪怕我死了。”“什么?不要!”“要是里面安全,你可以进入,我吹一声口哨。要是有士兵,两声。要是院长在,三声,重复两次。”“要是她在,我怎么办?”“那就隐蔽起来。如果我活下来,会回来找你。”埃利亚斯说,“否则,你就得逃走。”“埃利亚斯,你这个大白痴。我需要你帮忙才能救出代林——”

他把一根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让我注视着他。

我们面前,货场一派寂静。身后,整座城市都在燃烧。我想起自己上次这样看着他——然后马上就接吻了呢。从他紧张的呼吸声判断,他也记得那件事。“人活着,就总会有希望。”他说,“有个勇敢的女孩这样跟我说过。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要害怕。你还是会有办法的。”

我还没来得及再次被疑虑吞没,他放开了手,像砖窑里腾起的烟灰一样,轻巧地闪入货场。

我目视他的一举一动,痛苦地感到这个计划特别脆弱。之前发生过的一切,都是靠着意志力和完全不可靠的好运气。对怎么安全到达北方,我完全没有头绪,只知道指望埃利亚斯引路。我完全不懂怎样闯入考夫监狱,还是只知道指望埃利亚斯能做到。我现在内心只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必须救出哥哥,还有埃利亚斯答应帮助我的那个承诺。其他只是妄想和希望,最脆弱的那些东西。

不够啊,这远远不够。风把我的头发吹散,感觉太冷,不是夏末这种季节该有的。埃利亚斯已经消失在货仓庭院里。我的神经紧张到咯吱响,尽管用力深呼吸,还是感觉气息不够用。快点儿啊,快点儿啊。等他信号的时间真是太煎熬了。

然后我就听到了声音,来得太快,有一瞬间我在怀疑是否听错。我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但那声音再次传来。

三声连续口哨。尖厉,突然,充满危险。

院长发现了我们。第四章埃利亚斯

我妈妈用熟练的狡诈手法掩藏她的愤怒。她以平和之貌示人,将怨气埋藏得极深,就像埋藏之后还踩平浮土,放上一块墓石,当它果真已死。

但我还是能从她的眼眸里看出怒火。它隐藏在角落里,像纸页边缘渐渐发黑,转眼就将被引燃。

我痛恨自己,体内居然流着她的血,恨不能把它刮干净。

她背靠这城市高大的黑墙而立,像暗夜中的又一道黑影,只有那副面具泛着银光。在她身旁就是我的逃脱之路:一扇木门,被干枯的藤蔓遮掩,外人根本看不见。她手中并没有武器,立场却显而易见。想走,必须先过她这关。

十重地狱啊。我真希望拉娅听到了我的口哨警告,希望她不要靠近。“你动作还真是慢啊。”院长说,“我都等了好几小时了。”

她向我猛扑过来,一把长刀突然出现在掌心,快得就像是从皮肤里弹出来的一样。我躲过她的攻击,勉强闪开,用一双弯刀砍向她。她舞动身形避开我的攻击,甚至懒得用兵器格挡,然后突然甩出一颗飞星,没击中,失之毫厘。在她没能拿到下一颗暗器之前,我突然出击,一脚踹中她胸口。她倒地,踉跄逃开。

趁她立足未稳,我环顾周围,看有无士兵踪迹。城墙上空无一人,周围房顶是空的,外公的仓库里也没有任何声响传来。但我还是不能相信她没在附近埋伏杀手。

我听到右边有摩擦声,举起弯刀,以为会有羽箭或标枪袭来。实际上只是院长的马,拴在一棵树上。我认出了维图里娅家族的马镫——这是外公的良驹之一。“怕了吗?”院长站定身体,扬起一道银眉,“不必,我自己来的。”“你为什么自己来?”

院长向我掷出更多飞星。我蹲身躲开,她也绕到一棵树后,避开了我回敬的飞刀。“小子,要是你以为我需要一支军队才能把你解决,”她说,“你就搞错了。”

她扯开制服衣领。我愤愤不平地看到那下面的玄金护甲,那是不可能被利刃损伤的护具。

海勒的护甲。“我是从海伦娜·阿奎拉那里弄来的。”院长拔出弯刀,轻松而不失优雅地接住我的攻击。“在我把她交给黑甲禁卫审讯之前。”“她完全不知情的。”我躲过我妈妈的攻击,她在我周围倏忽来去。现在,应该先逼她采取守势,再在她头上猛敲一记,让她晕倒。然后偷马,逃走。

我们弯刀相撞,发出怪异的声响,这不寻常的乐音充斥整座仓库。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她在大笑。

我从来没听过我妈妈大笑,一次也没有过。“我早料到你会来这里。”她挥刀直冲过来,我矮身躲过,感觉到她刀刃带风,离我的脸仅有几厘米。“你们已经考虑过硬闯城门。然后是钻隧道,过河,借助码头。最终,这些方案都过于麻烦,尤其是考虑到你拖带的小朋友。你想起了这个地方,以为我会不知道。真蠢。”“她已经来了,你知道吗?”院长愤愤地嘶吼,我不只挡开她的进击,还划伤了她的手臂。“那个学者奴隶正躲在这里的暗处,偷看。”院长哼了一声,提高嗓门,“还像只蟑螂那样没皮没脸地赖活着呢。我猜,是安古僧们救了你吧?我本应该把你毁灭得更彻底一些。”

藏起来呀,拉娅!我在脑子里大声叫嚷,但没有出声,怕她会被我妈妈的流星暗器击中胸口。

院长现在背对仓库。她轻轻喘息,目露杀机。她想要结果我们。

院长用刀佯攻,却趁我格挡时,扫腿将我放倒,然后挥刀戳下。我滚到一旁,险险避开了被刺死的噩运,但这时又有两颗飞星呼啸着袭来,尽管我挡开一颗,另一颗却划伤了我的二头肌。

我母亲身后的黑暗中,突然有金色皮肤闪现。不,拉娅。别过来。

我母亲放下她那双弯刀,抽出两把匕首,决心将我了断。她全力向我跃身逼近,用戳刺来伤我,要在我发觉之前让我毙命。

我阻挡她的动作太慢。利刃刺入我的肩膀,我身体后仰,但还是没能躲开一记阴狠的侧踢,我脸部中招,双膝跪地。突然,眼前像是有两个院长,四把匕首。你死了,埃利亚斯。喘息声回荡在我的耳鼓里,我自己的呼吸声,急促又痛苦。我听见她冷漠的讪笑,像石子敲碎玻璃。她靠近,准备给出致命一击。我仅仅是依靠着黑崖学院的训练——她本人的训练,才本能地举起弯刀格挡,但我全身乏力。她将弯刀从我手中击落,一次一把。

我从眼角看到,拉娅正在接近,手里紧握匕首。停下来,可恶!她一秒钟就能杀掉你。

我那时眨了一下眼睛,拉娅不见了。我以为刚才一定是幻象,她并没接近,只是我头部被踢,脑子不清醒了。但拉娅再次出现,她手里扬出的沙子飞进我妈妈的眼睛里。院长甩头避开,我爬着抓起地上自己掉落的弯刀。在我妈妈转回视线时,举起其中一把。

我以为她会挥出铁腕,挡开刀锋。我以为会在她的胜利喜悦中死去。

相反,她的眼中却闪现着某种我无法界定的感情。

然后弯刀击中她的太阳穴,这一下至少要让她昏迷一小时。她像一口袋面粉一样栽倒在地上。

拉娅和我俯视地上的她,我心里满是愤怒和困惑。我妈妈还有什么坏事没做过?她鞭笞、杀戮、折磨、奴役。现在她倒在我们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杀死她那么容易。我心里的假面人也在催促我这样做。这时候别心软啊,笨蛋!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这想法却让我厌恶。我不能对自己的母亲下手,不能这样杀死她,不管她是个怎样的怪物。

我看到人影一闪。有人躲在仓库阴暗处。士兵吗?也许,但肯定是个懦弱到不敢出来战斗的家伙。也许他已经发现了我们,也许还没有。我没有等着查明真相。“拉娅,”我抓起母亲的双腿,把她拖进仓库里。她可真轻啊。“把马牵上。”“她——她那个——”拉娅低头看院长的身体。我摇头。“那匹马,”我说,“解开它的缰绳,带到门口来。”拉娅照办时,我从背包里截下一段绳子,把我母亲的手脚全都捆结实。等她醒来,这束缚不会约束她太久。但是加上头部受伤的影响,足以让我们在她召集士兵追赶之前远离塞拉城。“我们必须杀死她,埃利亚斯。”拉娅嗓音颤抖,“她醒来后会开始追我们,我们就再也无法到达考夫监狱了。”“我不会杀她。要是你想做,就快点儿动手。我们没时间了。”

我转身背对拉娅,察看我们身后的黑暗处。刚才偷窥我们的人已经不见了。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那人是一名士兵,他会敲响警钟。

塞拉城垛上没有巡逻兵。我们终于交上一点儿好运。藤条覆盖的那道门,硬推几下就开启了。它的门轴响得刺耳。几秒钟后,我们穿过了厚城墙。有一会儿,我又看到重影。头上伤到这一下还真是可恶。

拉娅和我悄悄穿过一大片杏树林,马儿在我们身后跟随。她牵着马,我走在她前面,手握双刀。

院长选择了独自面对我,也许是出于她的骄傲——她想要证明给我,还有她本人看,她可以靠一己之力战胜我。不管什么原因,她都应该埋伏几队士兵在这里,以便在我们突围时抓到我们。如果我对我母亲还有什么了解的话,就是她永远都有备用计划。

我感谢那天漆黑的夜。如果有月亮,一名熟练的弩手可以轻易从城墙上射中我们。就当时而言,我们可以隐蔽在树园里,但我还是不能信赖黑暗。我等着蟋蟀和其他夜行动物安静的迹象,留意自己皮肤的凉意,留心听有没有靴子摩擦声,或者皮革叽叽声。

但直到我们穿过果园,都没见到帝国势力的影子。

我们接近树木边缘时,我放慢脚步,附近有雷伊河的一道支流流过。沙漠中仅有的光点是两座兵营,距离我们几英里,两个营地之间也有几英里。它们在传递鼓点信息,涉及塞拉城内的部队动向。远处有马蹄声响,我紧张起来——但那声音渐渐远离。“有些不对劲。”我告诉拉娅,“我妈妈理应在这地方安排巡逻队的。”“也许她以为自己不需要巡逻队。”拉娅的低语声并没有多少自信,“以为自己就能杀掉我们。”“不会,”我说,“院长永远都有备用计划。”我突然希望海伦娜在身旁。我几乎可以看到她白皙的脸上眉头锁紧,她的头脑细致又耐心地理清形势。

拉娅梗起脖子来。“院长也会犯错的,埃利亚斯。”她说,“她低估了你跟我。”

的确,但我内心的疑虑还是萦绕不去。可恶,我的头很痛,感觉想吐,想睡觉。动脑筋啊,埃利亚斯。在我把母亲打晕之前,她眼睛里的到底是什么?某种情感。某种她通常不会表露出的情感。

过了一会儿,我想明白了。是满足,院长当时很得意。

但是,她明明是想杀死我,然后却被我打晕了,这有什么好满足的?“但这次不是犯了错,拉娅。”我们走入果园外的空地。我遥望塞兰山脉上空聚集的风暴,离这儿足足百里之遥。“她是故意放我们逃走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第五章海伦娜

忠诚到底。

阿奎拉家族的信条,在我出生后几秒钟,父亲就在我耳边轻声说过。这几个字,我一生说过上千次,从未质疑,也从未动摇过。

现在我又想起这几个字,当我瘫软的身体被两名军团士兵拖入黑崖学院的地牢。忠诚到底。

但我要忠于谁?我的家人?帝国?还是我自己的心?

让我的心下地狱去吧。就是因为那颗心,我才落到这般田地。“埃利亚斯·维图里乌斯是怎么逃走的?”

审判官打断了我的想法。他的声音还像几小时前一样冷酷,像院长把我刚刚丢给他的时候。她在黑崖学院的兵营外堵住了我,身后带了一大队假面人。我乖乖投降,但她还是把我打晕。从那时到现在的某个时间,她从我身上脱掉了帝国圣徒——安古僧们送给我的银色护甲。那护甲跟我的肌肤结合以后,曾让我变得刀枪不入。

她居然能把那件神奇护甲脱下去,也许我应该感到意外。但实际上,我一点儿也不吃惊。跟这该死帝国的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我从未低估过院长。“他是怎么逃走的?”审判官又回到这个问题。我忍住一声叹息,我已经回答过一百次了。“我不知道。前一瞬间,我还在准备砍掉他的头。然后,就只听到自己两耳轰鸣。等我再看行刑台时,他不见了。”

审判官对两名抓着我的军团士兵点头。我强打精神。

无论如何,都不要跟他们说任何事。埃利亚斯逃走时,我答应了再为他遮掩一次。如果帝国方面知道他从隧道中逃走,或者得知他有一名学者同行,还把面具给了我,士兵们会很容易追查他的行踪。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活着出城。

军团士兵把我的头向后摁进一桶脏水里。我闭紧嘴唇,合上眼睛,让身体放松,尽管我全身每个部分都想要击退俘虏我的人。我让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像院长在审讯应对课上教我们的一样。

埃利亚斯在逃亡路上。在某个遥远的、阳光普照的干旱国度里面露笑容。埃利亚斯自由了。

我被水淹窒息而死。埃利亚斯成功逃脱,埃利亚斯得到自由。

军团士兵把我的头从水里揪出来,我深吸一大口气。

审判官坚强有力的手抬起我的脸,迫使我看到那双绿眼睛,里面闪现着灰暗的光彩,在银色面具的衬托下,更加冷酷无情。我以为能看到一丝气愤——至少是些许挫败感,他浪费了好几小时,问同一个问题,得到的总是同一个答案。但他还是冷静如常,几乎有些恬淡。

在我脑子里,我称他为北方佬,因为他棕色的皮肤、深陷的两颊和棱角分明的眼睛。他离开黑崖学院才不过几年,这么年轻就成了黑甲禁卫,甚至还是审判官。这真的很少见。“他是怎么逃走的?”“我刚刚告诉过你——”“爆炸之后,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骷髅生的军营?”“我以为看到了他,但是跟丢了。”这在某种程度上属实。说到底,我的确失去了他。“他是怎么在爆炸物上布设引爆装置的?”北方佬放开我的脸,缓缓在我周围踱步,他的制服跟黑暗融为一体,除了一块红色图标——一只尖啸的鸟儿。这是黑甲禁卫的标志,他们是帝国的执法者。“你是什么时候帮他的?”“我没有帮过他。”“他曾是你的同盟,你的朋友。”北方佬从衣兜里掏出一件东西。它发出清脆的叮叮声,但我看不到那是什么。“正巧在他要被处死的瞬间发生了一系列爆炸,险些将整座学院夷为平地。你以为有人能相信这纯属巧合?”

看我不说话,北方佬示意军团士兵再淹我一次。我深呼吸,让自己的脑子里不存任何杂念,只有他获得自由的样子。

就在入水的瞬间,我想起了她。

那个学者族女孩。那满头黑发,那些凌乱的发卷,还有她可恶的金色眼睛。他们跑过庭院时,他拉住她手的样子。还有她说他名字的方式,从她口唇间说出来,那名字像一首歌。

我咽下一大口水,全是死亡和尿液的味道。我乱踢乱打,在军团士兵的手里挣扎。冷静下来。这是审判者摧毁囚犯的套路。只要有一丝裂痕,他就会钉入一根楔子,然后用重槌持续敲击,直到我完全崩裂。

埃利亚斯成功逃脱,埃利亚斯得到自由。我试图在脑海里看到这种情形,但我想要的幻象被他们两人相伴的图景取代,两人亲热地搅在一起。

被淹死,这结局也不算很可怕。

当我眼里的整个世界都沉入黑暗时,军团士兵把我扯起来。我吐出一口脏水。当心啊,阿奎拉。这是他要让你崩溃的时候。“那女孩是谁?”

这问题太突然,以至于有那么一个该死的瞬间,我没能掩饰自己脸上的震惊——还有认可。

我心里一半在咒骂埃利亚斯,恨他蠢到跟那个女孩同行时让人发现,另一半则在极力压制内心腾起的恐惧。审判官瞪大眼睛看着我眼里的表情轮换。“很好,阿奎拉。”他的语调冷静得要死。马上,我就想到了院长。埃利亚斯有一次说过,她越是和颜悦色,越是危险。我终于看清了北方佬从衣兜里掏出的东西。两副连指铜环,他正往手指上套。黄铜指套,一种残暴的武器,可以把简单的拳击转化为缓慢又凄惨的死亡。“我们为什么不从那个问题开始呢?”“开始?”我已经在这炼狱里待了好几小时了。“你什么意思,开始?”“这个,”他指了下那桶水和我肿胀的脸颊,“只能算是我略微了解一下你。”

十重血狱啊。他一直没用全力,他在一点一点加大痛苦。削弱我,等待时机渗入,让我说出一点儿线索。埃利亚斯成功逃脱,埃利亚斯得到自由。埃利亚斯成功逃脱,埃利亚斯得到自由。“但是现在,嗜血伯劳,”北方佬的话尽管不动声色,却打断了我脑子里默念的词句,“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有多强硬。”

«««

时间紊乱了,几小时过去了。还是几天?几星期?我分辨不出。在这里,我看不到太阳,也听不到鼓楼上的鼓声报时。

再坚持一会儿,我在一次特别狠毒的殴打之后告诉自己。再撑一小时。再坚持一小时,再坚持半小时。五分钟。一分钟。只要一分钟。

但每一秒钟都那么痛苦,我正在输掉这场抗争。我在熬过的时光里感觉到失败,从自己混乱的话语中听到放弃的迹象。

地牢门打开,又关闭。信使到达,说了些什么。北方佬的问题有变化,但始终在问,没完没了。“我们已经知道,他跟那个女孩沿着隧道逃走了。”我的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但在北方佬说话时,我用另一只眼死盯着他。“杀死了半个小队的士兵。”

哦,埃利亚斯。他会因为那些人的死自责,不把这个当作必要,而是看成选择——错误的选择。他会长时间觉得自己双手沾血,而我会更快忘却。

我心里也有几分释然,既然北方佬知道了埃利亚斯的逃跑方式,至少我不必继续撒谎。当北方佬问到拉娅和埃利亚斯的关系,我可以诚实地说,自己一无所知。

我只需要活下去,撑到北方佬相信我为止。“跟我说说他们——没那么难,对吧?我们知道那女孩跟叛军有瓜葛。她把埃利亚斯策反到敌军一边了吗?他们是恋人吗?”

我想笑。你怎么跟我猜的一样?

我试图回答他,但身体太痛,除了呻吟,做不了太多。军团士兵把我丢在地板上。我躺在那儿,蜷成球状,可怜兮兮地想保护自己折断的肋骨。我呼吸困难,不知道死亡是否临近。

我想起安古僧。他们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他们会不会在意?

他们一定知道的,但没有做任何帮助我的事。

我还没死,也没有给北方佬他想要的东西。既然他还在审问,也就说明埃利亚斯依然自由,跟他同行的女孩也一样。“阿奎拉,”北方佬的声音听起来……变了,是累了吧,“你快要没时间了,跟我说说那女孩。”“我不知——”“你不说的话,我收到的命令是把你打死。”“皇帝的命令?”我喘息着问,很吃惊。还以为马库斯会亲自用各种手段折磨我,然后才可能要我的命。“是谁下的令并不重要。”北方佬说。他蹲下身子,绿眼睛看着我的双眼。这一次,他并非完全淡定。“他不值得你这样做,阿奎拉。”他说,“说出我需要的答案。”“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北方佬等了一会儿,在观察。看我不再说话,他站起来,戴上铜指套。

我想起埃利亚斯,不久以前他也被关在这间地牢里。面对死亡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到行刑台的时候,脸上那么平静,就像在面对命运时,终于找到了内心的宁静。

我希望现在的自己能借一些平常心来。再见,埃利亚斯。我希望你找到你的自由,我希望你找到幸福。天知道,我们其他人都与幸福无缘。

在北方佬身后,地牢门铿然打开。我听到熟悉又可恨的脚步声。

马库斯·法拉尔皇帝来亲手处决我了。“皇帝陛下。”北方佬向他行礼。军团士兵把我拖起,使我成跪倒姿势,逼我低头,像是在行礼致敬的样子。

在地牢的暗淡光线里(加上我的视力已经下降),我看不清马库斯的表情。但我辨认得出他身后那个灰发的高大身影。“父亲?”地狱啊,他来干什么?马库斯要利用他来逼问我吗?打算折磨他,直到我供出一切?“陛下,”我父亲对马库斯讲话时,声音像玻璃表面一样平滑,看似心无挂碍,近乎冷漠,但他的眼睛扫向我的方向,里面满是恐惧。我用仅存的一点儿力量瞪他。不要让他看到啊,父亲,不要让他看出你的感情。“等一下,阿奎拉族长。”马库斯挥手让我父亲退开,注意力集中在北方佬身上。“哈珀中尉,”他说,“有收获吗?”“她对那女孩一无所知,陛下。她也没有协助敌人破坏黑崖学院。”

所以说,他其实相信了我。

毒蛇挥手让抓我的军团士兵退下,我命令自己不得倒地。他揪住我的头发,扯得我站立起来。北方佬一脸冷漠地旁观。我咬紧牙关,挺胸直立。我打起精神面对这些伤害,期望着,不,是希望着,马库斯的眼睛里只有对我的仇恨。

但他看我的眼神里,是那种诡异的宁静,他以前也曾有过这种状态。就像他完全了解我内心的恐惧,也清楚他自己在怕什么。“真的吗,阿奎拉?”马库斯说,我不去看他。“埃利亚斯·维图里乌斯,你唯一的真爱,”不管什么话,他都能说得那么肮脏,“却带了一个学者妞从你鼻子底下逃走了,你还对她一无所知?比如说,你不知道她怎么从第四轮选帝赛中活下来的?也不知道她在反抗军中的位置?哈珀中尉的威胁都没起作用吗?也许我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在马库斯身后,父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陛下,拜托您——”

马库斯没理会,他推我,让我的后背靠在湿漉漉的地牢墙壁上,他的身体紧贴在我身上。他的嘴唇逼近我的耳朵,我闭上双眼,真希望父亲不必旁观这一幕。“要不要我另找个人来折磨一下你?”马库斯喃喃说道,“我们能放血的人?或者我来命令你做点儿别的?我真心希望你留意了哈珀的审讯手法。作为嗜血伯劳,你会经常用到它们的。”

我的梦魇——他不知为何了解到的那些,在我面前无比清晰地展现开来:被打垮的儿童,面目无神的母亲,化为灰烬的房舍。我在他身边,充当他手下的军队指挥官、支持者、情人,却醉心于此。想要这些,迷恋他本人。

那些只是梦魇。“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哑着嗓子说,“我对帝国忠心不二。我一直忠于帝国。”请不要折磨我的父亲,我想要补充这一句,但强迫自己不去哀求。“陛下。”这一次,我父亲的态度更强硬了一些,“我们的协定?”

协定?“等一下,族长,”马库斯得意地哼哼着说,“我正玩得开心呢。”他又逼近一步,脸上掠过一种怪异的表情——吃惊,或者是反感。他甩甩头,像马儿摇掉一只苍蝇那样,然后退开。“释放她。”他对军团士兵说。“这是怎么回事?”我试图站稳,两条腿却不听使唤。父亲在我倒地之前扶住了我,让我一只胳膊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你可以走了。”马库斯两只眼睛依旧盯着我,“阿奎拉族长,明早十时到我面前报到,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嗜血伯劳,你跟他一起来。”他走之前停顿了一下,一根手指缓缓滑过我脸上的血污。他眼睛里透着一种饥渴,将带血的手指放到嘴里,舔干净。“我有个任务给你。”

然后他离开,带走了北方佬和军团士兵。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上方的楼梯里,我才让自己低头。极度疲劳,加上伤痛和惊诧,让我浑身无力。

我没有背叛埃利亚斯,我撑过了审判。“来吧,女儿。”父亲温柔地抱着我,就像我是一个新生儿。“我们带你回家。”“您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我问,“您用什么换了我一命?”“没什么大不了。”父亲试图多承担一些我的体重,我没有让他达到目的。相反,我把嘴唇咬到几乎出血。我们艰难地挪出牢房,我专注于控制伤痛,而不是屈从两条腿的疲乏和深入骨髓的怒火。我是武夫帝国的嗜血伯劳,我必须用自己的双脚走出地牢。“您到底给了他什么,父亲?钱?土地?我们是否已经破产?”“不是金钱,是影响力。他出身平民,而不是贵族,没有显赫的亲戚支持他。”“贵族们都在跟他作对吗?”

父亲点头:“他们呼吁他自动下台——或者就想谋杀他。他树敌太多,又不能把这些人全都杀死或监禁起来。敌人的力量过于强大,他需要影响力,我能给他这个,来换你的命。”“但怎么做呢?您要辅佐他吗,还是给他士兵?我不懂——”“现在这些都不重要。”父亲的蓝眼睛里带着怒气,我发觉,跟他目光相接时,心脏总是会提到嗓子眼儿。“你是我的女儿,就算他让我割掉后背上的皮给他,我都会照办。靠着我,乖女儿,省着点儿力气。”

马库斯从父亲这里敲诈到的,绝对不只有影响力。我想让父亲解释清楚一切,但在我们走上阶梯的过程中,我开始头晕。我的状态太差,无力跟父亲对抗。我任由他帮我离开地牢,无法摆脱内心那份不安。不管他为了救我付出了何种代价,都一定过于高昂。第六章拉娅

我们本来应该杀掉院长。

塞拉城果园外的沙漠一片寂静。学者叛乱的仅有迹象,是明澈夜空下的一片橙色火光。冷风从东面吹来雨的气息,那里正有一场风暴扫过山区。

回去,杀死她。我很矛盾。如果凯瑞斯·维图里娅放我们走,她一定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此外,她还杀害了我的父母和姐姐。她挖掉了伊兹的眼睛,折磨过厨娘,折磨过我。她把一代人培养成了最致命,也最无知的怪物,凌虐我的族人,把我们变成了奴役之下的行尸走肉。她死有余辜。

但现在,我们远离塞拉城墙,想回头也来不及了。相对于杀死那个疯婆子报仇,拯救代林的计划更加重要。而要赶到代林身旁,就要尽可能远离塞拉,越快越好。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