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瑞·雷恩的最后一案(特别纪念版)(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08 01:26:19

点击下载

作者:(美)埃勒里·奎因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哲瑞·雷恩的最后一案(特别纪念版)

哲瑞·雷恩的最后一案(特别纪念版)试读:

作者的话

就像一位职业美食家正无可奈何地咀嚼着无味的食物,忽然碰到稀世佳肴,一下子胃口大开——我在此记录下戏剧界奇人哲瑞·雷恩先生通过卓绝的努力解决的最后一件案子。

能够担当雷恩先生的速记员,是我的荣幸。我在《X的悲剧》、《Y的悲剧》、《Z的悲剧》中记述了他侦查案情时展现的深思熟虑,没有人会对此质疑。但记录这个非凡的人侦破的最后一个案件,不仅是荣幸,更是责任。我把书名的副题定为“一五九九年的悲剧”,读者诸君读完这个故事后就会明白其中的因由。我说是种“责任”,是因为如果说雷恩先生在侦办前述三个案件时,因为高超的推理过程而震惊同行和大众,那么这件结束他自己任命的法律守护神的生涯的案子,更会让他们瞠目结舌。

不将这段惊人的历险公诸世人,对于那些极具耐心、时常给予鼓励、热心追随哲瑞·雷恩的人,恐怕是件悲哀而残酷的事。

以我个人之见,本书记载的案例十分奇特罕见,在犯罪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埃勒里·奎因

案件中的重要人物

阿朗索·乔特 不列颠博物馆即将退休的馆长

哈姆内特·塞德拉 不列颠博物馆即将上任的馆长

莉迪亚·萨克森 捐赠给不列颠博物馆的艺术品的女主人

克拉伯萨克森 图书馆的管理员

戈登·罗威 年轻的学者

马克斯威尔 仆人

多诺霍 不列颠博物馆的特别警卫

乔·韦拉 窃贼

乔治·费希尔 巴士司机

鲍林 泰里镇警察局的警官

萨姆 纽约市警察局前巡官

佩辛 斯萨姆巡官的女儿

哲瑞·雷恩 退休演员,将兴趣转向侦破罪案;奉献了他的谢幕之作

阿莱斯博士 藏书家序幕约瑟夫的胡子

那把胡子很奇特,很古怪,简直有些滑稽,形状像法国人的铲子,稍稍有点儿卷曲,从下颌垂下来,让人看不见衣领的角。小卷小卷完美的胡子有些女孩子气,显得尊贵,好像天神宙斯华丽的胡子。但是最吸引人的,不是长长的富有韵律的胡子的波纹;真正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胡子的颜色。

这是不折不扣的约瑟夫(1)的胡子,颜色斑斓,条纹交错,宛如他的袍子,闪烁着令人吃惊的黑色、蓝色、绿色。难道这把胡子是因为顽皮的阳光而着色的吗?还是戴着胡子的人别具用心,摘下长长的胡子放在实验室的桌上,用一盆化学药剂涤染一番?这把天神才能拥有的胡子,或许来头也一样令人瞠目结舌。这叫人觉得是有历史意义的胡子,应该属于博物馆所有,是保留给子孙后代瞻仰的。

曾担任纽约警察局巡官的萨姆,现在已经退休,靠着私家侦探社的业务来抚慰不安的精神。他历经四十年的警探工作,对人类的惊异情绪已经具有免疫能力。但这一次他一开始也被吓坏了,后来又着迷了:在五月这个温煦的周一早晨,这位访客不同凡响的胡子着实引人产生遐思。在以往的经历中,巡官从来没见过这样灿烂的颜色一条条地组合在一起。他一次又一次睁大眼睛,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他终于说:“请坐。”声音微弱,眼神扫过台历,想看看是否中了什么邪,忘记今天是愚人节了。然后,他靠到椅子上,挠挠泛青的下巴,惊讶中带着些敬畏地看着来访者。

彩虹胡子不慌不忙地坐下来。

萨姆巡官仔细地打量他,只看得出他是个瘦高个儿,因为他包裹得像穿着寿衣似的,如同他的下巴一样神秘。他穿了很多衣服,看起来就像他的身体裹着一层又一层的厚布。巡官训练有素的眼睛瞥见这人戴着手套的手上方清瘦的手腕,纤细的腿——这无疑说明他是个很瘦的人。蓝色的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头上那顶难以形容的帽子,在他踏进巡官办公室的时候并没有摘下,恰好遮住了他的头形和头发的颜色。

他忧郁地沉默着,颇像天神宙斯。

萨姆咳了咳,鼓励地说:“有什么事?”

胡子动了动,好像兴致被提起来了。“呃,请问有何贵干?”

他的两条瘦腿忽然交叉起来,套着手套的手也在膝盖上交握在一起。“我猜你真的是萨姆巡官吧!”来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萨姆紧张地战栗了一下,觉得自己在听神像说话。“我就是。”巡官轻声说,“你——”

一只手晃了一下:“不重要,巡官。事实是——我该怎么说呢?——我有一个很不寻常的请求。”

巡官心想,你没有请求才不寻常呢!——想着,他就站了起来,惯常的精明已经赶走眼底的惊讶之色。他的手轻轻地移到办公桌后面,开启了一个小开关,同时一种几乎听不见的鸣声响起,显然留着七彩胡子的绅士没有注意到。“通常坐在那张椅子上的人都有所请求。”巡官轻快地说。

那人的舌尖从嘴唇四周的胡子中露出来,好像被胡子怪异的色调惊吓,又匆匆缩回去。“巡官,我可以这么说,我已经找你很久了。你吸引我的原因是——是你好像不属于一般的私家侦探。”“顾客至上是我们的宗旨。”“没错,一点儿没错……嗯——你绝对是私家侦探吗?我是说,巡官,你现在和警察没有关系吧?”——巡官瞪着他——“你得明白,我一定要确定我和你之间的交易绝对能保持机密。”“我口风紧得很,”萨姆面露不悦,“在最好的朋友面前都不会提——你担心的是这件事吧!老兄,除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我可是被打死也不会出卖朋友的人。萨姆侦探社是不和坏蛋厮混的。”“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彩虹胡子很快接腔,“我保证不是那种事情。只是这事情——有些独特,巡官。”“若是关于你老婆和她的男朋友的,”巡官看看他,“我没兴趣。我们开的也不是那类侦探社。”“不,不,巡官,不是什么家庭纠纷,跟那毫不相干。而是——嗯,简单地说,”彩虹胡子说着,他的气息吹动了下巴上的彩色胡须,“我要请你帮我保管一个东西。”“噢,”萨姆换了种口气,“保管什么?”“一个信封。”“信封?”巡官没好气地说,“里面是什么?”

彩虹胡子表现出出人意料的坚定,双唇紧闭。“不,”他说,“我不能告诉你。这没关系吧?”

巡官的灰眼睛冷冷地注视了这位非比寻常的客人几秒钟,仍然无法看透那蓝色的眼镜。“我懂。”显然巡官还不懂,“替你保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替我安全地保管,直到我把它要回来。就像委托你一样。”

萨姆打了个哈欠:“见鬼,我又不是经营保险库的。你为什么不去银行?何况那样也便宜多了。”

彩虹胡子谨慎地说:“巡官,恐怕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你知道那样是行不通的。我必须把它交给一个人来妥善地保管,你知道,必须是一个诚实的人。”他非常仔细地端详巡官坚毅的胖脸,好像在重新衡量这位壮汉的可信程度。“听到了。听到了也明白了。嗯,无名老兄,我们看看东西吧。看看,拿来看看!”

有一会儿客人没有反应,可他一有反应,倒也轻快敏捷,好像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下定了决心。他戴着手套的手在层层包裹的衣服下摸索,过了一会儿,抓出一个长长的大牛皮信封。萨姆两眼发亮,伸出手,信封被递到他的手中——带着几分勉强。

这是个普通的信封,在任何文具店都买得到。前后两面都干干净净没有记号。信封不仅用原来的自粘胶封起来了,来访者还剪了六片便宜的白色小纸头贴在封口处,形状不一,避免他人拆阅,显然他对人类的劣根性预先设防了。“好极了。”巡官说,“好极了,而且不俗气,嗯。”他看似随意地摸摸信封,可是摸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他眯起眼睛问安静地坐着的客人:“里面是什么?你不能指望——”

彩虹胡子好像在微笑,因为他嘴角的胡子忽然朝上一扭。“巡官,我喜欢你这种锲而不舍的态度,喜欢得不得了。这证实了我所听到的关于你的传闻,你知道,你的名声非常好。你谨慎的态度——”“没错。可是里面有什么?”萨姆没好气地追问。

那个男人——如果是个男人的话,萨姆心里忽然掠过一丝荒谬的怀疑——往前挪了挪身子。“如果我告诉你——”他粗着嗓子说,“巡官,如果我告诉你——你手里的信封隐藏着一条涉及一个秘密的线索,这个秘密非常重大,非常要紧,我不敢把全部的真相告诉世界上的任何人!”

萨姆巡官眨了眨眼睛。他早该知道的。这位奇特客人的那把胡子,那副眼镜,层层包裹的衣服,古怪的行为——天哪,这明明就是从疯人院逃出来的疯子!线索,秘密,世界上的任何人……这家伙真是个疯子。“啊——慢慢来。”他说,“老兄,没必要那么兴奋。”他急忙去摸藏在腋下枪袋里的小型自动手枪,这疯子可能携带有武器!

彩虹胡子发出洪亮的笑声,把萨姆吓了一跳。“你以为我疯了。巡官,这也不能怪你。我想我的话听起来是有些——有些——可笑。但是我向你保证,”奇怪、嘶哑的声音变得清晰、平稳,“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夸大的成分。巡官,你不需要掏枪,我不会咬你的。”

萨姆抽出伸进外套的手,涨红了脸,瞪着客人。

客人得意地接着说:“这样好多了,真的。现在请你听清楚,因为我没有时间,你把事情搞清楚是非常重要的。我重复一次,信封里装着一条线索,巡官,这个线索涉及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再加一句,”他的语气很严肃,“一个价值百万的秘密!”“哼,如果不是你疯了,”萨姆不悦地说,“那就是我疯了。你要我相信你的疯话,你就得多告诉我一些情况。价值百万的秘密——你是什么意思?在这个扁扁的信封里?”“确凿无疑。”“政治秘密?”“不是。”“油矿?勒索——情书?宝藏?珠宝?得了吧,老兄,说清楚。蒙在鼓里的话,我是不会理会这种事的。”“可是我不能告诉你。”彩虹胡子回答时,声音里有一丝不耐烦,“别傻了,巡官。我以名誉担保,信封里的东西与邪恶无关。这个秘密相当合法,和你刚才所说的凡俗之事毫无瓜葛;比与它相关的事有趣多了,也有价值多了。记住,信封里装的不是秘密本身。我再把话说清楚,信封里装的是解答秘密的线索。”

萨姆怒声说:“你快把我搞疯了。为什么要神秘兮兮的呢?为什么要我保管这该死的东西呢?”“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彩虹胡子抿着嘴唇,“我在循线追踪——嗯,就是信封里的线索的‘源头’,就是我提到的秘密。你知道,我还没找到。可是这条线索非常重要,真的非常重要!我相信一定可以成功。好,如果——如果我出事了,巡官,我要你打开这个信封。”“哈。”巡官应了一声。“如果我出事了——当你打开信封——你就会看到我的小线索。它可以引导你绕个大圈子找到——我,或者说是我的下场。请你理解,我不是要找人替我报仇。如果我出事了,我对报仇这种事没有兴趣,我只想保留原来的秘密。我说得够清楚了吗?”“见鬼!”

彩虹胡子叹了口气:“信封里的线索,只是一条线索罢了,其他什么也不是。线索本身也透露不出什么,但这正是我想要的!这么不完全的特质可以使我避免受到——亲爱的巡官,我无意冒犯你——你的好奇心,或任何拿到信封的人的好奇心的侵害。如果你在我发出要求之前打开信封,我保证信封里的东西对你没有什么意义。”“噢,得了吧!”巡官叫着站起身,脸涨成紫红色,“你存心耍弄我,你以为你拿这小孩子的把戏在吓唬谁啊?去你的。我不能浪费——”

巡官的桌上有东西在拼命地响,客人不为所动。巡官压制住一触即发的恼火,抓起内线电话的话筒。一个女性的声音朝他的耳朵连珠炮地嚷起来。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听了一会儿,把话筒放回去,坐了下来。“说吧,”他用不快的声音说,“继续说。把东西给我,我会咬紧,我会连钩子、钓线、钓锤都吞下去。还有什么?”“天啊,天啊。”彩虹胡子语带关切,“巡官,真的,我无意……就是这些了。”“什么都不说,对不对?”巡官阴郁地说,“如果我要上钩,我就会好好地干。一定还有别的事情。这事很疯狂,不过最疯狂的还是你说的话。”

来人摸摸不同凡响的胡子,喃喃说道:“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没错,不止这些事情。你一定得答应不打开这个信封,除非——”“除非什么?”萨姆低吼道。

来客舔舔嘴唇。“今天是五月六日,两个星期后,也就是二十日,我会给你打电话。我相信那天我会给你打电话的。然后在六月二十日、七月二十日——每个月的二十日,一直到我找到它为止,我都会打电话给你。我这样按日子给你打电话,你就知道我还活着,我没有遇上意外的危险。”他沙哑的声音忽然变得愉悦起来,“这种情况若是一直存在,你只要替我把信封放在你的保险箱里,一直等到我回来为止。若是事与愿违,我在二十日午夜之前没有打电话给你,你就知道我可能根本无法打电话了。然后——只有这个时候——你才能打开信封,看看里面的东西。你就看着办吧,我相信你的判断不会出错。”

萨姆坐在那儿,黑着脸,撅着嘴,不甘心到了极点,大鼻子颇具嘲讽意味地抽动了一下,表情显得固执又难抑好奇心。“老兄,你可真是费尽心机要保护你的这个秘密。有人在背后追查,对吗?你觉得有人会在你之前或之后把你踢出局抢走它,对吗?”“不,不,”彩虹胡子叫起来,“你误会了。据我所知,没有人在追查这——这个秘密。可是总是有可能有人想知道,而我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或身份。我只是事先防范那种不太可能的情形。它几乎不可能发生,所以我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或任何事情!因为如果没什么事发生——我想不出会出什么事——我不想让其他人拥有一条清楚的线索去探询我的秘密。我相信这样说够坦白了,巡官……”“老天,”巡官嘟哝着说,“这还不过分吗?老兄,听清楚了。”他一拳挥在桌子上,“起先我以为你是疯子,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想,不过听好:如果你立刻给我滚出这个地方,我会好过些。滚!出去!”

彩虹胡子一脸的疑惑显露无遗。这时电话又响起来。萨姆跳了起来,满脸羞红,好像小男孩偷苹果被逮了个正着,把拳头塞进了口袋。“好啦,好啦。”他对着话筒支支吾吾,然后放下电话大声说,“对不起。我——我今天早上起床时火气较大。我想我不习惯你这种——”他又难过地嘟囔起来,“案子。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侦探,无法习惯当一个信封的奶妈……没错,我连对人客气一点儿都要发疯!你二十日打电话来时,我怎么知道那就是你呢?”

客人欣慰地吐了一大口气。“我真是太高兴了——嗯。非常聪明,巡官,真的非常聪明。这一点我还没想到。”他哧哧笑起来,搓着双手,“真的,太令人兴奋了。像那个疯狂的罗宾的历险。”“谁的?”萨姆疑惑地问。“不朽的亚森·罗宾(2)。嗯,暗号。暗号,当然!我打电话给你时,我应该说——我想想看——哈!‘我是从天外来的人。百万!’我这么说,你就知道是我了。哈,哈!”“哈,哈。”巡官说,“‘我是从——’”他谨慎地摇摇头,接着一线希望闪过他的眼睛,“但是,我的费用可不——”“啊,你的费用。”彩虹胡子说,“对了,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巡官,接下我这个奇怪的小案子,你的收费是多少呢?”“就是替你把这个讨厌的信封放在我的保险箱里?”“没错。”“那得花上你——”巡官急迫地说,“只要五百串铃铛。”“铃铛?”彩虹胡子重复了一遍,显然糊涂了。“钢铁侠,美金,钞票!五百元!”萨姆大声说。他热切地搜寻客户脸上为难的神色:那个躲在可怕胡子下面的下巴应该掉下来了,他希望如此狮子大开口可以吓退来人,他也可以不失颜面地松一口气。“噢。”客人微微一笑,一点儿也不惊讶。他伸手摸索着松垮的衣服,掏出一个厚厚的皮夹,抽出一张硬挺的钞票丢到桌子上。

那是一张崭新的千元大钞。“我想,”彩虹胡子轻快地说,“巡官,一千元是比较合理的价钱。这是一桩不寻常,而且——啊——不正统的案子,何况,花这些钱对我而言也是值得的。求得心安,一种安全感——”“嗯——唔。”萨姆咽咽口水,惊愕地用手指摸着钞票。“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客人说着站起身,“另外还有两个条件,巡官,我要求你一定要遵守。第一,你不可以——平常话怎么说来着?——叫人在我离开办公室时盯我的梢;还有,除非我在某个二十日当天没有打电话给你,你不可以找我。”“那当然,当然了。”萨姆用颤抖的声音说。一千元!欢乐的泪水聚集在他顽石般的眼睛里。这些日子生意真是清淡啊!把一个扁扁的信封锁在保险箱里,就收到一千元!“第二——”来人轻快地走向门口,“如果我哪个二十日没有打电话给你,你不可以打开信封——除非在哲瑞·雷恩先生面前才可以这么做。”

巡官的嘴巴张得跟蝙蝠洞一样大,这最后一击非同小可。比赛结束了,彩虹胡子不屑地笑笑,快步走出门去,消失了。

佩辛斯·萨姆,女性,过了二十一岁,性格直率,皮肤白皙,蜜色头发。从园艺的角度来说,她是父亲眼里的苹果,也就是俗话说的掌上明珠。这时她急忙扯下头上的耳机,轻巧地放进前厅她桌子的底层抽屉里。这个抽屉用来接收安装在父亲现代化办公室里的窃听器传来的话。巡官的门打开了,被层层包裹着、戴着蓝眼镜和长着不可思议的胡子的高个儿出现了。他好像没看见佩辛斯似的,真可惜;他好像只有一个目的:赶快让眼镜、胡子连同他自己离开萨姆侦探社。外面的门在他背后砰的一声关上,就在这一刻,佩辛斯——向来比大部分女性欠缺修养,毕竟她没应允什么承诺——冲到门边,及时窥得一撇美妙的胡子扫过走廊的转角。胡子的主人瞧不起电梯,飞奔下楼。佩辛斯吮着下唇,浪费了宝贵的三秒钟,然后摇摇头——修养获胜了,她只好匆匆回到前厅。她冲进父亲的房间,蓝眼睛因为兴奋而神采奕奕。

萨姆巡官仍然呆若木鸡,无力地坐在桌前,一只手拿着牛皮信封,另一只手拿着千元大钞。“佩蒂(3),”他哑着嗓子说,“佩蒂,你看见了吗?你听见了吗?那家伙够奇怪吧?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搞什么鬼呢?”“噢,爸,”她叫起来,“别傻了。”她抢过信封,眼睛看上看下;手指摸摸压压,里面有东西沙沙作响,“嗯,里面还有一个信封,形状不一样。好像比较方,亲爱的爸爸,我想——”“哼,你别想。”巡官急急地说,把信封抢过来,“记住,我拿了这家伙的钱。佩蒂,是十个一百,一千元!”“你真凶。”佩辛斯抱怨说,“我不懂为什么——”“听着,小家伙,这表示你有了一件新衣服,就这么回事。”

巡官把信封塞进办公室保险箱最隐秘的角落,然后把铁门一关,回到桌旁坐下来,擦干眉毛上的汗水。“实在应该把他踢出去的。”他咕哝着说,“我从来没碰到过这么疯狂的事。要不是你打电话吵我,我一定把他轰出去了。疯了。如果哪个家伙把这场对话写在书上,没有人会相信是真的。”

佩辛斯的眼睛如梦似幻。“是件可爱的案子,真是可爱!”“对脑子坏了的人才是。”巡官咬着牙说,“要不是为了千元大钞,我才——”“才不是!他——嗯,他是个怪人。我想他不是个脑子坏了的人。爸,他没有发疯!——不可能有人有本事像他一样,把自己打扮成像童话故事里的人物,而且……我想你对他的胡子也印象深刻吧?”佩辛斯忽然说。“胡子!看起来更像是染过色的羊毛。”“简直是件艺术品,古怪的艺术品。那些卷毛实在太有意思了,不过,这件事一定有蹊跷。”佩辛斯喃喃说道,“我可以看出来这个人需要化装掩饰自己——”“原来你也看出来了?这的确是伪装,”巡官阴郁地说,“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伪装。”“毫无疑问。胡子、眼镜、那一大堆衣服——都是用来掩饰他真实的外表的。可是爸爸,为什么要把胡子染成彩色的呢?”“告诉你,他是个疯子。绿色和蓝色的胡子!”“会不会他是想要传达什么呢?”佩辛斯叹了口气,“可是那很荒谬啊!把他的伪装去掉,他应该是个高大瘦削的人,五官分明,可能是中年人,声音有些鼻音——”“声音也经过伪装。”巡官咕噜着说,“你说得没错,他的声音有些鼻音。但是佩蒂,他不是缅因州的人,他的鼻音不是那种。”“当然不是。你一定听出来了吧,爸,他是英国人。”

巡官拍了一下大腿。“天啊!佩蒂,没错!”“他掩饰不了这个。”佩辛斯皱皱眉,“还有,他的有些用词是英国式的。他的口音是牛津的,不是剑桥的。后来他听不懂你满嘴的俗话,这也可能是他故意的。”她耸耸肩,“毫无疑问,我想他是个有文化的人。他甚至有些教授的气息,你不觉得吗?”“他有些狡诈的味道。”萨姆没好气地说。他拿起一支雪茄塞进嘴里,瞪着女儿。“可是他说了一件事叫我不舒服。”他平静地说,“如果他二十日没打电话来,我们得打开信封,可是我们得请老哲瑞来才能打开。上帝,为什么?”“是啊,为什么?”佩辛斯奇怪地重复道,“从这个人的来访来看,我敢说最特别的就是这一点。”

他们静静地坐着,若有所思地对望着。这个经过乔装的英国人离开前提出的不寻常要求,使得其他的谜团黯然失色。哲瑞·雷恩先生虽然是个多彩多姿的人物,但也是世界上最不神秘的老绅士。他七十来岁,从舞台上退下来不止十二年了,住在威斯切斯特一处宽阔的庄园中,里面的城堡、花园、屋宇都是仿照英国伊丽莎白时期的样式建造的。他在那儿过着富裕老艺术家有规律的生活。他称呼自己的庄园为哈姆雷特山庄,这正合乎他的身份。他是上一代世界最优秀的饰演莎士比亚剧作的演员。年届六十之时,他的事业正达顶峰状态,无人能出其右,但他忽然不幸失聪。因为超人的智慧,他倒也能看破他人所不能看破的事。他决心学习读唇术——后来他精通这门艺术——并且退休回到哈姆雷特山庄居住,依靠自己可观的财富过日子,还为落难的同行和贫穷的艺术人士提供居所。哈姆雷特山庄变成学习的圣殿,其中的剧院成了实验戏剧的实验室;伊丽莎白时期的文物典藏,变成求知若渴的莎士比亚研究者朝圣的麦加。纯粹出于兴趣,戏剧界这位高贵的老人把难以压抑的才智转向调查犯罪。就在追求这项兴趣时,他认识了萨姆巡官,当时后者仍然在纽约警察局刑侦处工作,两人于是发展了奇特的友谊。在萨姆退休前和退休成立私家侦探社后,两人合作调查过很多凶杀案,成果非凡。后来萨姆的女儿佩辛斯也加入其中,她在少女时代由一位家教陪同游学欧洲,后来回到了出生地。她一开始就热情投入工作,和父亲还有老演员合作开展实际业务。

萨姆父女满脸困惑。这位有些粗俗的神秘客人,带着号称价值百万的秘密,究竟和他们年老失聪、饱受病痛折磨、正直、深受爱戴、才华洋溢的老朋友雷恩之间有什么关系?“我应该写信给他吗?”佩辛斯喃喃地说。

巡官一脸厌恶地扔掉雪茄。“佩蒂,还是不要。告诉你,这整件事真是乱七八糟。老哲瑞和我们的关系是众人皆知的,这个戴着假胡子的滑稽的人,也许只是故意提出雷恩的名字来吓唬我们。那家伙在玩鬼把戏!没必要去麻烦雷恩。我们可以等到二十日再说。孩子,告诉你,二十日那天,那个大胡子不会打电话的——他根本不想打。他想让我们打开信封。事情早就准备就绪,我却一无所知,这种滋味可不好受。……我们不急着让雷恩管这档子事。”“就照你说的做吧。”佩辛斯顺从地说,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到保险箱紧锁的铁门上时,两道眉毛之间挤出一条深沟。

事情的发展是,巡官完全估计错了,他异常惊讶。就在五月二十日正午时分,萨姆的电话响了,一个略微沙哑的英国腔说:“萨姆巡官吗?”“没错。”

在分机上听电话的佩辛斯觉得自己的心脏猛跳。“我是从天外来的人。百万!”沙哑的英国腔说。接着,电话另一端传来咯咯的浅笑,巡官尚未从惊讶中恢复神志,咔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1) 约瑟夫(Joseph),圣母玛利亚的丈夫,在画像中总是被描画成蓄着大把的胡子。

(2) 亚森·罗宾(Arsène Lupin),法国作家莫里斯·勒布朗(Maurice Leblanc)笔下的侠盗。

(3) 佩蒂(Pat),佩辛斯(Patience)的昵称。第一章蓝帽人

五月二十八日,星期二,上班时间具有弹性的佩辛斯·萨姆在十点差几分时走进萨姆侦探社的前厅,愉快地对着忧郁的布劳迪小姐——她是侦探社的速记员——微笑,然后闯进里面的房间,发现父亲正专心地听一位语气沉重而恳切的客人说话。“啊,佩蒂,”巡官说,“很高兴你这么早来。这是乔治·费希尔先生,他有一个有趣的小故事。费希尔,我的女儿,有点儿像她父亲的保姆。”他哈哈笑起来,“她是这儿的智囊,你最好把话全说给她听。”

客人把椅子往后推了一下,笨拙地站起身,抚弄着他的帽子。那是一顶鸭舌软帽,鸭舌上有个珐琅质地的小徽章,上面写着“里沃利巴士公司”。他是个很高很壮的年轻人,长相讨人喜欢,一头刺眼的红发;整洁的蓝灰色制服服服帖帖地套在魁梧的身躯上;胸部斜系着一条黑皮带,皮带顺势连接着腰上的宽皮带;结实的小腿紧紧裹在靴子里。“幸会,萨姆小姐。”他轻声说,“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案子——”“费希尔先生,请坐。”佩辛斯笑着说,这种微笑是她特别留给年轻英俊的客户的,“是什么麻烦呢?”“喔,我刚刚才向巡官唆了一阵。”费希尔说着耳根都发红了,“不知道要不要紧。可能有些要紧吧!多诺霍这家伙是我的朋友,你瞧,可是——”“等等!”巡官插嘴说,“费希尔,我看最好从头说起吧!佩蒂,费希尔驾驶的是停在时代广场附近那种大型的游览巴士,里沃利巴士公司的。他很担心他的一位朋友,他来见我们也是因为这位朋友。这个叫多诺霍的家伙常常在他面前提起我的名字。多诺霍以前是个警察,我记得他好像是个身材魁梧的好家伙,服役记录优良。”“多诺霍在你的公司工作吗?”佩辛斯问,同时对这个故事无聊的开端心生叹息。“不是的,小姐。他大概五年前从警界退休,接下博物馆特别警卫的工作。就在第五街和六十五街的交叉口——不列颠博物馆。”

佩辛斯点点头。不列颠博物馆是个规模不大但备受推崇的机构,专门收藏、展出古英国的手稿和书籍。她曾陪雷恩先生去过几次,雷恩先生也是那儿的赞助人。“多诺霍以前和我父亲常在一起,我从小就认识他。”“他出事了?”佩辛斯问。

费希尔拨弄着帽子。“他……小姐,他失踪了!”“啊!”佩辛斯说,“爸,好像你更适合来做这工作。一个老老实实、人人尊敬、已过中年的人失踪了,通常都是为了女人,不是吗?”“喔,不,不会的,小姐。”巴士司机说,“多诺霍不会的。”“你通知寻人部门了吗?”“小姐,没有。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去。如果我动不动就大惊小怪,老多诺霍会不高兴的。你明白吧,萨姆小姐。”费希尔语气诚恳,“或许没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觉得非常奇怪。”“的确很奇怪。”巡官说,“佩蒂,事有蹊跷。费希尔,继续说,把你告诉我的话讲给萨姆小姐听。”

费希尔讲述了一个古怪的故事。一群从印第安纳波利斯来的教师到纽约一边度假,一边学习,他们向里沃利巴士公司租了一辆大巴士,请司机带他们逛纽约市,他们事先就写信过来安排好了路线。费希尔负责为这群人开车。昨天——星期一,他们中午准时在起点巴士公司上车,就在百老汇大街旁的四十四街。最后的目的地是不列颠博物馆。这家博物馆通常不在公司的观光路线上,理由很简单:那是“卖弄学问的人去的场所”,费希尔毫不顾忌地这样说。大部分的观光客喜欢看看唐人街、帝国大厦、大都会美术馆——只看古典的外表——无线电城、东区、格兰特将军之墓。然而,一群学校教师可不是普通的观光客,他们都是在内陆教艺术和英语的老师,费希尔用缺乏敬意的无产阶级用语称呼他们为“一帮卖弄学问的人”。走访著名的不列颠博物馆早就成为爱好文艺的人士探访纽约时的必要之事。刚开始,他们都失望而返,因为博物馆过去几周都处于关闭状态,正在大肆整修,还要更换内部装饰,计划至少未来两个月内不对大众公开展览。但是,最后不列颠的馆长和董事特别允许这群只能短暂停留于纽约的访客进入博物馆。“萨姆小姐,事情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了。”费希尔的语速开始转慢,“他们登上巴士时,我算了算人数——我没必要那样做,因为碰到这类特别的客人,发车的人会安排好一切,我只管开车;可是我想我是因为习惯,就算了算。有十九个人。男男女女共有十九个人……”“男女各有几人?”佩辛斯的眼睛发亮了。“不清楚,小姐。我们离开总站时共有十九人。结果你猜怎么样?”

佩辛斯笑出声来。“我的脑子里可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费希尔先生,那你又认为怎样呢?”“想得可多了。”巴士司机说,“我们回到总站时,已经过了大半个下午——公司的规矩向来都是观光从四十四街开始,也结束于四十四街——小姐,我们回到那里,乘客开始离开,我又算了一回,上帝,只有十八个人!”“我懂了。”佩辛斯说,“果然奇怪。可是这和你的朋友多诺霍失踪有什么关系?”“他的朋友多诺霍,”巡官慢吞吞地说,“后来才扯进来。你瞧,情节开始变得曲折了。费希尔,说下去。”他盯着窗外时代广场边上的灰墙。“是谁不见了?”佩辛斯问,“你没跟那群人查查看吗?”“小姐,没有。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后来我回头想想,知道没和我们一起回来的家伙是谁了。”费希尔往前倾了倾身子,“我在游玩途中注意过他,因为他看起来很怪异。大概是中年人,留着浓浓的灰色八字胡——就是电影里面看到的那种。瘦瘦的家伙,个子很高。他还戴了一顶奇怪的帽子——有些像蓝色,他整天都戴着。现在我想起来了——他没和其他人在一起说话。然后他就失踪了——没和我们一起回来。”“哼,奇怪吧?”巡官说。“很奇怪。”佩辛斯说,“费希尔先生,那么多诺霍呢?我还是看不出其中的关联。”“唔,小姐,是这样的。我们到达不列颠时,我把乘客交给乔特博士——”“啊,乔特博士。”佩辛斯愉快地说,“我见过博物馆的这位绅士馆长。”“没错,小姐。他把他们带走了,为他们介绍展品。我的工作在回去之前暂时告一段落,所以我就到门口找多诺霍聊聊。我有一两个星期没见到他了,我们约好昨天晚上到麦迪逊广场去看打架——”“打架,费希尔先生?”

费希尔显得疑惑不解。“对啊,小姐,打架,广场上的拳击赛啊!我自己戴上拳套也挺灵活的,我喜欢快拳……喔,反正我告诉多诺霍,我吃完晚饭去接他。他住在下城切尔西的出租公寓里。后来我就跟着乘客走,跟着他们到处逛,等他们看完后,我就带着他们回总站。”“你和乘客离开博物馆时,多诺霍是否还在门口?”巡官若有所思地问。“没有,巡官,至少我没看见。昨天晚上下班后,我随便吃了几口,”费希尔的脸又发红了,“就到多诺霍租房子的地方去找他,可他不在那里。他的房东太太说他还没下班回来。我想也许他有事要加班,就在那里晃了一个小时。最后还是没看见多诺霍,我就打电话给他的一两个朋友。他们整晚也没和他说过话。那时候我开始有些害怕。”“像你这样一个大男人?”佩辛斯喃喃地说,热切地看着他,“还有呢?”

费希尔像小孩一样咽了咽口水。“我打电话到不列颠,找到了管理员——守夜的人,小姐,他名叫伯奇——他告诉我,他看见多诺霍那天下午就离开博物馆了,在我的乘客离开前走的,当时我还在那里;可是多诺霍一直没回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自己去看拳击赛了。”“可怜的家伙。”佩辛斯同情地说,而瞧着她的费希尔突然又变得男子气十足了,“就这些吗?”

费希尔宽阔的肩膀垂了下来,雄武的神气从眼中消失了。“小姐,这就是整个糟糕的故事。今天早上我来这里之前,又去他的公寓看了看,可是他整晚都没回家。我打电话给博物馆,他们告诉我他还没去上班。”

佩辛斯继续追问:“可是费希尔先生,你的朋友多诺霍失踪和乘客失踪有什么关联?我想我今天早上有点儿迟钝。”

费希尔绷紧下巴。“这个我也弄不清楚,可是——”他语气顽固地说下去,“这个戴蓝帽子的人的失踪时间和多诺霍差不多相同。我忍不住想其中有什么关系。”——佩辛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姐,我来这里的原因,就像先前说的——”费希尔的语气变得沉重了,“如果我到警察局,多诺霍恐怕会不高兴。他不信任别人,萨姆小姐;他可以自己处理。可是——唉,该死,我担心他,我想请巡官就算看在老交情的分上,查查看到底那个顽固的爱尔兰佬出了什么事。”“嗯,巡官,”佩辛斯低声说,“你能抵挡这对你虚荣心的诱惑吗?”

她父亲咧嘴笑笑:“恐怕不能。做这事我们不收费,费希尔,现在日子又不好过,我看我们就四处打听一下吧。”

费希尔孩子气的脸魔幻般地亮起来,叫出了声:“太好了!巡官,你真是太好了。”“好吧!”巡官语气轻松,“那么我们就着手办事吧!费希尔,以前见过这个戴蓝帽子的人吗?”“巡官,没见过。完全不认识。还有——”巴士司机的眉毛皱了起来,“我相信多诺霍也没见过他。”“这你怎么会知道呢?”佩辛斯惊讶地问。“喔,我和那十九个乘客走进博物馆时,多诺霍也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一个一个地看。他没对我说认识哪个人;如果他认出了某人,一定会告诉我的。”“我不太明白你的话,”巡官淡淡地说,“可是我想你一定没错。你描述一下多诺霍的样子给我听听,我不太记得他了——大概十年没见过他了。”“块头很大,大概有一百七十五磅重,”费希尔很快答道,“身高大约五英尺十英寸,六十岁,跟牛一样强壮,爱尔兰人的那种红脸,右颊上有个子弹留下的伤疤——巡官,你记得那个吧;如果你看过一眼,就忘不了的——走路慢吞吞,有些……”“神气活现?”佩辛斯准确地用了这个词。“没错!头发现在都变成灰白的了,灰眼睛还是锐利得很。”“好家伙。”巡官赞赏地说,“费希尔,你真是块做警察的料子。我记起来了。他是不是还抽那支臭死人的烟斗?我记得那是他最糟糕的坏习惯。”“还是老样子。”费希尔笑着说,“他下班时抽。我忘了这一点。”“好,”巡官突然站了起来,“费希尔,你回去上班吧,事情交给我来办。我会调查看看,如果有什么不对劲,我就交给警方。其实这是警察的工作。”“谢谢,巡官,谢谢你。”巴士司机说完,弯腰向佩辛斯鞠了一躬,大步走出了办公室。经过布劳迪小姐身边时,他那结实的肌肉让她看得心怦怦直跳。“好小子。”佩辛斯喃喃地说,“就是粗里粗气了些。亲爱的爸爸,你注意到他的肩膀了吗?如果他把精力花在书本上而不是练拳上,一定是品学兼优的料子。”

萨姆巡官扁扁的大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他耸起宽肩,翻查电话簿,一会儿拨了一个号码。“喂!里沃利巴士公司吗?我姓萨姆,萨姆侦探社的。你是经理吗?……喔,你就是。什么大名?……什么?噢,泰奥菲尔。对了,泰奥菲尔先生,你那儿有没有雇用一位叫乔治·费希尔的司机?”“有啊!”声音有些惊疑,“有什么事吗?”“没事,没事。”巡官温和地说,“我只是问问。他是不是块头很大、红头发、老实的年轻人?”“对,对,对。是我们最好的司机。不知什么事情——”“没事,没事。我只是证实一下。昨天他带了一群乡下的老师……能否请你告诉我他们住在哪个地方?”“没问题。公园山,就在广场旁边。他确实没事——”“再见。”巡官说着挂断了电话。他站起来,伸手去拿风衣,“孩子,鼻子上扑点儿粉吧。我们有约会,和知——知——”“知识分子。”佩辛斯叹了口气。第二章十七位中小学教师

这群知识分子都是淑女和绅士,没有人在四十岁以下,大多数是女性,其中别扭地夹杂着几个形象寒碜的男性。他们在公园山饭店的主餐厅里围着摆满美味的早餐的桌子坐着,像一群发现春天第一批新芽的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上午已经过了大半,除了这群老师,餐厅里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餐厅领班鄙夷地伸出大拇指,指了指那群休假的女士、先生。萨姆巡官若无其事地走进餐厅——公园山除了有法国美食外,还有造作的法国摆设——从光洁的桌子中间穿过,后面跟着轻轻窃笑的佩辛斯。

巡官大步行进之际,叽喳的麻雀们忽然回过头,偷瞄一眼,然后叽喳声戛然而止。像训练有素的军团一样,双双惊讶的眼睛转动着观察入侵者。巡官的面相向来不能让小孩和害羞的成人对他产生信任,他的脸又大又红又凶,骨骼粗糙,被打歪了的鼻梁更让人不寒而栗。“你们就是从印第安纳州来的老师?”萨姆没好气地说。

一种不安的气氛在众人之间弥漫开来,女士们捂着胸口,男士们开始舔尊贵的嘴唇。

一个五十多岁、脸庞肥胖、精心打扮过的人——显然是这个群体的发言人——把桌首的椅子往后推了推,抓住椅背半欠起身子,微微转过身。他脸色相当惨白。“什么事?”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是萨姆巡官。”萨姆的语气和平常一样粗鲁。佩辛斯半躲在父亲宽阔的肩膀后面,有一会儿以为所有的女士都要因此昏倒。“警察!”发言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警察!我们做了什么事?”

巡官收起笑容。如果这位胖男士急着下结论,把“巡官”当成“警察”的同义词,那么事情就更好办了。“我就是来查这件事的。”萨姆严厉地说,“你们的人都在这儿?”

那人的眼睛惊愕地扫视整个桌子。他们都看着巡官凶狠的脸,个个眼睛睁得好像硬币似的,又大又圆。他说:“怎么——嗯,对,没错。”“没有人不见了?”“不见了?”发言人不解地跟着说,“当然没有。为什么会有人不见了?”

人们的脖子转来转去,两位被吓坏的脸色憔悴的女士发出压抑的、惊恐的声音。“只是问问。”巡官冷酷的眼睛上下扫视着围坐在餐桌旁的人,眼神像镰刀似的砍向注视他的目光,“你们昨天下午搭乘里沃利的巴士去兜风了,对吗?”“没错,先生。没错。”“你们都去了?”“是啊!”“人都回来了?”

那位肥胖的男士坐回到椅子上,好像被忽然降临的悲剧打击得不知所措。他卑微地低声说:“我——我想是吧!弗——弗里克先生,我们不是都回来了吗?”结果,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一位瘦小的男士身上。那人的衬衫领子僵挺,水汪汪的棕色眼睛先是一惊,盯着桌布,然后四处流转,好像在寻找安慰。他咕哝着回答:“是啊,是啊,恩代尔东卡先生,我们都回来了。”“噢,噢,”巡官说,“得了,各位,你们在掩护某个人。是谁不见了?”“不可能的。”佩辛斯在这种忽然降临的令人厌恶又忐忑不安的沉默中轻轻地说,“爸,这些老好人说的都是实话。”

萨姆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要她闭嘴,可是她甜甜地一笑,继续说下去:“爸,等等,我算过人数了。”“噢?”他怒声说,同时看向桌边。“他们一共有十七人。”“我们到底碰上什么见鬼的事情了?”巡官嘟哝着,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恶人角色,开始分析这个惊人的最新情况,“费希尔说是十九……喂,你!”他对着发言人的耳朵吼,“你们一直都是十七个人吗?”

恩代尔东卡先生只能点头,虽然他勇敢地咽了几口口水。“喂,侍者!”萨姆又对餐厅对面的领班大声吼。正在研究菜单的领班抬起脑袋,有些惊讶。“你,过来!”

领班挺了挺身子,不以为然地打量巡官,然后慢慢地踱步过来,好像生气的步兵。“什么事?”他用悦耳的嘶哑的声音说。“仔细看看这群人。”——领班优雅地晃了一下,依言行事,神态中带着些厌烦——“这是所有的人吗?”“是的,先生。”“说美国话!”巡官大不以为然,“十七个,对吗?”“先生,十七是正确的数字。”“他们住进来时就是十七个人吗?”“哈。”领班扬了扬光溜的眉毛,“一个兵团。我想我应该找经理来。”“回答我的问题,你这白痴!”“十七个。”领班语气坚决,回头看看餐桌旁发抖的女士们和男士们,餐桌上的食物似乎不像刚才那么诱人了,“女士们,别慌乱。我保证这是芝麻小事,没什么,一定是个误会。”

女士们和先生们都谨慎地松了一口气。他像个厌烦的牧羊人,觉得身负重任,勇敢而尊贵地看着巡官。“先生,请你长话短说。这真是非常失礼。我们不能让客人——”“听清楚了,法国佬!”萨姆被怒气冲昏了头,吼叫着,抓住领班熨得平整无痕的翻领,“这些人在这里住了多久?”

领班的身体轻轻扭了一下,然后被吓得不敢动了。在场的女士脸色发白,男士都紧张地站起来,彼此喃喃低语,连佩辛斯活泼的小脸也抽搐了好一阵。“从——从星期五开始。”领班喘着气说。“这还差不多。”巡官咬着牙,放开抓皱的翻领,“你,滚!”

领班落荒而逃。“好,现在我们好好谈一谈。”萨姆继续说,一屁股坐在发言人空出的椅子上,“佩蒂,坐下来,这看起来要花上整天的工夫。天啊,慢吞吞的。你,昨天下午你的人上巴士前,有没有清点人数?”

发言人知道难逃劫数,匆忙地说:“没有,先生,我没有。真抱歉——你知道,我们没想到——我不懂——”“好吧,好吧。”巡官的语气温和些了,“我不会吃了你们。我只想打听一些消息。我告诉你们我想知道些什么。你们说你们这群人共有十七人。你们离开波汉克斯时——或随便从哪里来——共有十七人;抵达纽约时,共有十七人;住进这个垃圾堆时,共有十七人;坐车逛城时也是十七人。到目前为止都没错,对吗?”

大家一致点头同意,动作飞快。“一直到昨天中午为止都没错。”萨姆想了想,说,“你们租了巴士带你们去游览。你们去了四十四街和百老汇的里沃利巴士总站,上了车。在去总站的路上是不是也是十七个人?”

发言人无助地说:“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好。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巴士出发时,车上共有十九个人。你们怎么解释这件事呢?”“十九!”一个戴着夹鼻眼镜、身形壮硕的中年女人叫出了声,“噢,我注意到——我还想说那个人在那儿做什么呢。”“什么人?”巡官马上反问。佩辛斯正在把玩的汤匙从手上掉下来,但她仍很安静地坐着,看着壮女人脸上既得意又迷惑的表情。“拉迪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呢?”发言人皱着眉跟着问。“啊,就是那个戴着惹眼的蓝帽子的人!你们没有人注意到他吗?马莎,我想我在巴士发车前向你提过他的,你不记得了吗?”

瘦骨嶙峋的马莎小姐喘着气说:“对啊,没错!”

佩辛斯和巡官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是真的了。乔治·费希尔的故事是有事实根据的。“拉——拉迪小姐——你记不记得,”佩辛斯堆了一脸讨好的笑容,“这个人其他的外貌细节?”

拉迪小姐的脸一下子放光了。“我当然记得!他是个中年人,留着很大的八字胡,很像电影里的小丑,”她脸红起来,“就是喜剧演员,你知道。只是他的胡子是灰色的。”“还有——拉迪小姐指给我看的时候——”干瘦的马莎小姐兴奋地接着说下去,“我看出他很高也很瘦。”“还有其他人注意到他吗?”巡官问。

大家个个神情茫然。“你们女士难道没有想到——”萨姆语带讥讽,“一个你们不认识的人没有权利坐上你们自己包租的巴士?”

拉迪小姐结巴地说:“想过啊,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以为他和巴士公司有什么关系。”

巡官眼睛往上一翻:“回来时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家伙?”“没有。”拉迪小姐的声音有些发抖,“没有。我特地看了一下,他没和我们一起走。”“很好,现在我们开始有些头绪了。可是——”巡官阴沉着脸说,“还是只有十八个人。我们都知道昨天你们的巴士上有十九个人。各位,认真想一想。我相信你们一定有人注意到了那第十九个人。”“我想,”佩辛斯缓缓地说,“桌子尾端那位迷人的小姐记得一些事情。两分钟前,我看见她动了动嘴,说了些什么。”

那位迷人的小姐咳了一声。“我——我只是想说——”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我的确注意到了别的——不属于我们这一队的人。不是戴蓝帽子的人。是不同的人——”“噢,一个男人吗?”巡官着急地说,“小姐,他是什么长相?”“他——他……”她停住了,“我想他很高。”“喔!”一个鼻子上长着瘤、身材魁梧的女人气急败坏地说,“斯塔巴克小姐,你说错了!”

迷人的小姐吸吸鼻子。“也许吧,可是我真的看见他了,他——”“怎么?我也注意到他了!”魁梧的女人大着嗓门喊道,“我确定他块头相当大!”

许多双眼睛顿时都放出亮光。“我记起来了。”一位秃头的胖男士主动地说,“没错,我确信他很瘦很矮,四十来岁。”“胡说!”魁梧的女人尖声说,“斯科特先生,你的记忆力一向出名的坏。我明明记得——”“现在我回想一下——”一个小老太婆也主动发言了,“我相信我也看见他了。他是个高大强壮的年轻人——”“等一等。”巡官不耐烦了,“这样我们什么事也办不成。显然你们没有人知道第十九个家伙长的什么德性,可是你们有人记得他和你们一起回到巴士总站了吗?”“我记得。”斯塔巴克小姐立刻回答,“我确信他和我们一起回来了,他就在我前面下的车。后来我再也没见到他。”这位迷人的小姐瞪着眼睛,盯着魁梧的女人,好像在看她敢不敢反驳。可是没有人反驳她。

萨姆巡官烦躁地挠着下巴,苦苦思索。他终于开口了:“好,至少我们知道事情发展到哪里了。如果我派你——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恩代尔东卡。路德·恩代尔东卡。”发言人语带热切。“恩代尔东卡先生,万一有什么事情,我就请你负责和我保持联络。例如,如果你们有人看见昨天巴士上的那两个人,就告诉恩代尔东卡先生,他会打电话到我的办公室。”他把名片放在桌上,发言人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你们都要睁大眼睛。”“你们都在当侦探,”佩辛斯鼓励他们,“我相信这会是你们纽约之行中最兴奋的事。”

十七位从印第安纳来的学校老师喜形于色,好像长着同样的脸。“是啊,不过别瞎折腾。”巡官说,“只要乖乖坐好,睁大眼睛看。你们还要在城里待多久?”

恩代尔东卡先生抱歉地轻咳一声,说:“我们预定星期五回家。”“一周之旅吗?好,你们离开旅馆前,记得打个电话给我。”“萨姆巡官,我一定照办。”恩代尔东卡先生的语气依然恳切,“我一定会打电话的。”

巡官大步走出公园山的餐厅,佩辛斯顺从地跟随在后面。巡官狠狠瞪了一眼站在前厅缩着头的领班,穿过大厅来到广场上。

佩辛斯顺从的表情消失了。“爸,我觉得你很可恶——这样吓唬那些人。可怜的家伙们被吓得半死,他们很像一群小孩。”

巡官突然咯咯笑起来,朝着街角一辆老旧不堪的车子上打瞌睡的老司机眨眨眼。“技巧,孩子,技巧嘛!对一个女人而言,只要咧开大嘴傻笑就行。可是一个男人要得到东西,一定要扯开嗓门大声吼,摆出比下一个家伙更凶恶的嘴脸,否则门儿都没有。其实,我向来都替身材瘦小的家伙难过。”“那拿破仑该怎么办?”佩辛斯说着把手臂插进父亲的臂弯。“别说他不是大嗓门!听着,甜心,我不是把那些可怜的老师兜得团团转吗?”“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佩辛斯神色黯淡地预测未来。

巡官只是笑笑:“嘿,出租车!”第三章第十九个人

出租车小心地把他们载到百老汇附近四十四街南边的人行道旁,那儿挤满一列列巨型巴士。它们全都亮闪闪,夸张地漆成粉红色和蓝色,像是被多愁善感的母亲打扮过分的患有肢端肥大症的婴儿。它们的主人都是一身光鲜蓝制服、身强体健的年轻人,腿肚子光溜溜的,精神抖擞,聚在一个粉红色和蓝色的小亭子外面抽烟、聊天。

佩辛斯站在亭子边的人行道上等着巡官付钱给出租车司机,她并非没有察觉到穿制服的年轻人毫无掩饰的爱慕眼光。显然她令他们非常愉快,一个金发的大个子推推眼睛上面的帽子,缓步走过来,愉快地说:“你好,宝贝。怎么样?”

佩辛斯微笑着说:“现在不方便。”

他瞪大了眼睛。一个红头发的年轻家伙朝她快步走来,愤怒地瞪着金发的大个子。“你,滚开。”他生气地说,“不然我就捶你。这位小姐——”“喔,费希尔先生!”佩辛斯大声说,“真好!我想你的朋友没有——冒犯的意思。有吗,阿波罗?”她的眼睛眨了眨。

大个子不由得嘴巴大张,一会儿就面红耳赤了。“小姐,当然没有。”他退回到那群司机里面,引来一阵哄笑。

乔治·费希尔摘下帽子。“萨姆小姐,别在意这些家伙,他们只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大猩猩……你好,巡官。”“你好。”巡官温和地说,锐利的眼睛扫视着那群年轻人,“这里怎么回事?嘿,佩蒂?哪个家伙放肆了,是吗?”

一伙年轻人变得非常安静。“没事,没事。”佩辛斯连忙说,“费希尔先生,真高兴这么快又见到你了。”“是啊!”费希尔笑着说,“我在等我的轮班。我——噢——”“噢!”巡官说,“小家伙,有新的消息吗?”“没有,巡官,什么都没听说。我离开你的办公室后,就一直打电话到多诺霍租房子的地方和博物馆,就是没有那个老家伙的踪影。”“看来博物馆的那些人应该有点儿担心了。”巡官喃喃地说,“费希尔,他们听起来怎么样?”

费希尔耸耸肩:“巡官,我只和看门的说过话。”

萨姆点点头,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支雪茄,不经意地把头咬掉,眼睛一边巡视着眼前的每张脸孔。司机们还是小心地不敢喘大气,金发的大个子已经隐身在众人后面。他们看起来是一群老实人。萨姆把烟头吐在人行道上,刚好迎上亭子里抓着电话话筒的人的眼睛。那人的目光很快回避了。他一头白发,红脸膛,和其他人穿着一样的制服,只是鸭舌帽上的徽章字样不同,除了有“里沃利巴士公司”,还有“发车员”。“也许我们能发现什么。”巡官突然变得十分和气,“费希尔,继续打听。姑娘,我们走!”

他们从那群安静的人旁边走过,来到时代广场附近众多破烂不堪的老建筑中的一幢,进了走廊,登上咿呀作响的黑楼梯。楼梯顶端有扇玻璃门,门上写着:

J.泰奥菲尔

经理

里沃利巴士公司

巡官敲了敲门,一个男人应道:“进来!”他们走进一个到处是灰尘的小办公室,纽约典型的淡淡的阳光透过装着铁架的窗户照亮了房间。

泰奥菲尔显然是个老气横秋的年轻人,脸上有深深的皱纹。“什么事?”他尖声说,将目光从一张图表上移开,先是打量佩辛斯,然后才看巡官。“我叫萨姆。”巡官粗声粗气地说,“这是萨姆小姐。我就是今天早上打电话问你费希尔的事情的人。”“喔。”泰奥菲尔慢吞吞地把身子往后靠,“萨姆小姐,请坐。巡官,到底有什么麻烦?今天早上我好像在电话上没弄清楚。”“没有麻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萨姆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是巡官?”

泰奥菲尔咧嘴笑了笑:“我的年纪其实比外表看起来要大些。我记得有一阵你的照片每天都上报。”“喔。”萨姆说,“来支雪茄吧?”泰奥菲尔摇摇头,萨姆巡官继续说,“嗯,我们只是在调查一些看起来不太对劲的事情。泰奥菲尔先生,请告诉我,是谁替印第安纳州来的那群老师安排租车的事宜的?”

经理的眼睛眨了眨。“我想——等等,我查一下。”他站起身,开始翻阅一个厚厚的档案夹,然后挑出一张记录,“我没记错。一位叫恩代尔东卡的先生订的,他好像是那群人的管理者。他两个星期前写了信给我们,星期五又从公园山饭店打电话给我。”“安排昨天的游览?”佩辛斯问,皱着眉头。“不尽然,萨姆小姐,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希望我们为他们在城里的整个行程提供交通服务。”“所以他们星期六和星期日也出去了?”萨姆问。“噢,是啊!他们今天和明天,还有这星期余下的几天都要出去。行程很紧,其实有点儿不寻常。我们当然给了他们特别的折扣。”“嗯。一开始就是十七人,对吗?”“十七人?没错。”“星期六和星期日出去时没超过十七人?”

泰奥菲尔瞪着他,然后冷冷地说:“不应该有多余的人数,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个的话。等一下。”他从桌上几部电话中拿起一部,这显然是不用经过总机转接的专用线,因为他立刻说,“巴比,叫沙莱克和布朗上来。”他慢慢放下了话筒。“巴比。”巡官说,“发车员?”“对。”“我懂了。”巡官擦燃火柴,点燃雪茄。

门开了,两个穿着制服的健壮的家伙走进来。“布朗,”泰奥菲尔不苟言笑地对第一个人说,“你星期六带公园山的那群老师出去时,算过人数没有?”

布朗有些惊讶。“当然,泰奥菲尔先生,一共十七人。”

经理严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他的同伴说:“你呢,沙莱克?”“老板,十七人。”“你们两人都确定?”

两人信心十足地点点头。“好了,伙计们。”

他们转身要走,巡官客气地说:“等一下。你们下楼时,请发车员巴比上来。”

经理对着两人询问的表情点点头。“你觉得——”他焦躁地开口道,这时门在那两人的身后关上了。“我知道的。”巡官笑笑,“让我来料理他吧,泰奥菲尔先生,这是我的本领。”他搓搓手,斜眼看看佩辛斯,她又在皱眉了。萨姆从来都没弄懂父女关系,他的女儿留着两条小辫子时就出国了,回国时都已经是年轻姑娘了,父亲的角色对他来说是在晚年才降临到他身上的。可是在这个场合,他希望获得赞同的沉默哀求却得不到理睬;佩辛斯正在思考千种事情的千种可能,而满足父亲的虚荣心绝不包括在内。巡官叹了口气。

门打开了,楼下亭子里那个白头发的人出现了。他紧闭双唇,故意忽视萨姆父女的存在。

他清清喉咙,说:“泰奥菲尔先生,找我吗?”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