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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8 02: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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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卡尔洛·科洛迪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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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奇遇记

木偶奇遇记试读:

作者介绍

卡尔洛·科洛迪 Carlo Collodi (1826-1890)

卡尔洛·科洛迪,原名卡尔洛·洛伦齐尼,意大利著名作家。1826年11月24日科洛迪出生于意大利托斯坎那地区一个叫科洛迪的小镇,由此而知,他的笔名就是来自生养他的小镇之名。科洛迪一生著述颇丰,曾写过众多小说、随笔、评论等,基于对孩子的热爱,他开始沉浸于儿童文学的创作,并写了许多给孩子们看的童话故事,这些故事想象力丰富,人物栩栩如生,情节曲折动人,为他赢得了巨大声誉。

科洛迪的主要作品有《小手杖》《小木片》《小手杖漫游意大利》《小手杖地理》《木偶奇遇记》《快乐的故事》等。在这些作品中,最广为人知的便是《木偶奇遇记》,该作品创作于1881年,最初发表于《儿童日报》上,也正是这部作品使科洛迪成为享誉世界的大作家。故事中的皮诺乔已经成为全球一代又一代孩子们心中的童话大明星。1890年,科洛迪去世,为了纪念他,意大利设立了科洛迪儿童文学奖,并在他的家乡为皮诺乔建立了一座铜像。

★ ★ ★ ★ ★ ★ ★ ★

从前,有……“一个皇帝?”我的小读者们一定会这么嚷起来。

不是,孩子们,你们错了。从前有一段木头。

这段木头并不值钱,普通得很,就像冬天在炉子和壁炉里烧得房间暖烘烘的干柴一样。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有一个大晴天,这段木头躺在老木匠安东尼奥师傅的店里。大家都管他叫樱桃师傅,因为他的鼻尖像一颗熟樱桃一样红,一样亮。

樱桃师傅一瞧见那段木头就笑容满面。他满意地搓搓手,轻声地自言自语地说:“这块木料来得正是时候,刚好用来做一张桌子的腿。”

说完他马上抓起一把锋利的斧头,要把树皮和粗糙的表面劈掉。可是他举起手臂刚要往下劈,忽然又停住了,因为他听见一个很轻的声音向他恳求,说道:“别这么使劲打我!”

你们想像一下善良的樱桃老师傅有多么惊讶!

他那双吃惊的眼睛向屋子四下里扫了一眼,想看看那个小声音究竟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可是一个人也没有!他朝长凳下面望望——没有人;朝一个从来不打开的碗碟橱里望望——没有人;朝一筐刨花和木屑里望望——没有人;他甚至打开店门,朝街上望一眼——也没有人。那么,到底是谁呢?“我明白了,”他说,一边笑着搔了搔假发,“那声音一定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好,再开始工作吧。”

于是他举起斧头,使劲朝那段木头劈下去。“哎哟!哎哟!你把我弄得好痛啊!”还是那个小声音悲哀地叫起来。

这下子樱桃师傅给吓呆了。他吓得眼睛鼓了出来,嘴一直张着,舌头伸出来几乎拖到下巴颏下面,就像安在喷泉前面的那种假面具。等到他恢复过来,才开始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可是那个说‘哎哟!哎哟’的小声音究竟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呢?这儿肯定一个活人也没有。有可能这段木头学过像个孩子那样嚷嚷和哭泣吗?这我没法相信。这段木头像其他所有的木头一样,可以用来烧东西的,把它扔进火里大概足够煮熟一锅豆……那么,怎么回事呢?会不会有人躲在里面呢?要真是那样,他可要更倒霉了。我这就叫他尝尝我的厉害。”

说着他一把抓起那段可怜的木头,狠狠地朝这房间的墙上打去。

接着他停下来听有没有轻轻的哭声。他等了两分钟——没有;五分钟——没有;十分钟——还是没有!“我明白了,”于是他说,一边勉强自己笑了笑,把假发往上一推,“显然那个喊着‘哎哟!哎哟’的小声音完全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再开始工作吧。”

然而他仍旧很害怕,因此他试着唱歌,给自己壮壮胆。

他把斧头搁在一边,拿起刨子,打算刨光那块木头;可是当他来回推着刨子的时候,听见原来的那个小声音笑着说:“别再碰我啦!你把我浑身搔得好痒啊!”

这下子可怜的樱桃师傅好像给霹雳击中了似的倒下来了。等到他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地板上。

他的脸色完全变了,吓得他连那平时老是红红的鼻尖也发了青。

★ ★ ★ ★ ★ ★ ★ ★

正在这时候,有人敲他的房门。“请进。”木匠没有力气站起来,便说道。

一个生气勃勃的小老头儿马上走进店来。他名叫杰佩托,可是附[1]近的男孩子们要惹他恼火的时候,便用他的绰号波伦迪那称呼他,因为他那顶黄色的假发十分像用玉米做的布丁。

杰佩托在这种时候往往勃然大怒。叫他波伦迪那的人活该倒霉!他会大发雷霆,没人能制止他。“你好,安东尼奥师傅,”杰佩托说,“你坐在地板上做什么呀?”“我在教蚂蚁念字母呢。”“但愿这么做对你有很大益处。”“我的邻居杰佩托,是什么把你带到我这儿来的?”“是我的腿呀。不过说实话,安东尼奥师傅,我是来请你帮个忙的。”“好呀,我愿意为你效劳。”木匠在地板上跪着答道。“今天早上我想出一个主意。”“那么讲出来吧。”“我想做一个美丽的木偶;做一个像杂技演员那样,会跳舞、击剑和跳跃的奇妙的木偶。我要带上这个木偶周游世界,挣口饭吃。你认为这个主意好不好?”“妙极啦,波伦迪那!”还是那个小声音嚷道,但根本没法知道它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杰佩托听见人家叫他波伦迪那,顿时气得像一只雄火鸡那样满面通红,怒冲冲地转向木匠,说道:“你为什么侮辱我?”“谁侮辱你啦?”“你管我叫波伦迪那!”“不是我!”“那么你认为是我吗?我说是你!”“不是!”“是!”“不是!”“是!”

他们越来越恼火,从吵嘴发展到打架,两人扑到一起,又咬又打,还没命地抓。

等到殴斗结束的时候,杰佩托的黄色假发在安东尼奥师傅的手中,而杰佩托则发现自己还紧紧咬着木匠的灰色假发。“把我的假发还给我。”安东尼奥师傅尖声嚷道。“那么你把我的还给我,我们和好吧。”

两个老人戴上各自的假发之后便握握手,并且发誓要维持他们之间的友谊,至死不渝。“好啦,杰佩托,”木匠为了要证明他们已经和好,说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忙?”“我要一点儿木头做个木偶,你能给我吗?”

安东尼奥师傅听了很高兴,马上走到长凳那儿去将那段把他吓坏了的木头拿来。可是他正要把它递给他的朋友的时候,那段木头抖了一下,从他的手中猛然挣脱出来,重重地打在可怜的杰佩托干瘪的小腿上。“啊!安东尼奥师傅,你送人家东西,用的是这种没有礼貌的态度吗?你几乎把我给弄瘸了。”“我向你发誓我没有这么干。”“那么你认为是我干的啰?”“完全要怪这根木头!”“我知道是木头;可是是你用它打我的腿的呀!”“我没有用它打你!”“你说谎!”“杰佩托,别侮辱我,不然我要叫你波伦迪那了!”“老顽固!”“波伦迪那!”“蠢驴!”“波伦迪那!”[2]“狒狒!”“波伦迪那!”

杰佩托听见自己第三次被人称作波伦迪那,他气疯了,朝木匠猛冲过去,两人便扭作一团,打了起来。

打架结束以后,安东尼奥师傅的鼻子上被抓破了两处,他的对手的背心上则少了两个纽扣。他们彼此既然如此出了气,也就握手言和,并且发誓今生今世仍然做好朋友。

于是杰佩托拿起他那块好木料,向安东尼奥师傅道谢,然后便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

[1] 波伦迪那,意大利语,意为玉米布丁。

[2] 狒狒,多产于非洲的一种哺乳动物,身体形状像猴子,头部像狗,四肢粗壮,尾巴细长。

★ ★ ★ ★ ★ ★ ★ ★

杰佩托住的是底层的一个小房间,没有窗户,完全靠从楼梯那儿射进来的一点儿光线。家具再简单不过了——一把破椅子、一张不像样的床和一张破旧不堪的桌子。在房间的那一头有一个生着火的壁炉;不过那火是用颜料画出来的,挨着炉火的是一口长柄平底锅,正沸腾着,使人看了好不欢快,可惜那也是画出来的,从锅里还喷出一缕缕水汽,看上去完全像真的。

杰佩托一回到家里,便拿出工具,马上开始工作,要刻出他的木偶的模型。“我要给他起什么名字呢?”他自言自语地说,“就叫他皮诺乔吧。这个名字会给他带来好运气。我从前认识一家人家,家里每个人都叫这个名字——皮诺乔爸爸、皮诺乔妈妈;孩子们全都叫做皮诺乔;他们全都混得不错。他们当中最有钱的是一个叫化子。”

他给自己的木偶想出了名字之后,便开始十分认真地工作了。他先刻头发,接着刻前额,再接下来刻眼睛。

眼睛刻好之后,他发觉木偶的两个眼珠会转动,还盯着他,试想,他有多么惊讶!

杰佩托见这一双木头眼睛如此死死盯住自己,十分反感,怒气冲冲地喝道:“邪恶的木头眼睛,你干吗老盯着我瞧?”

没有回答。

于是他接下去刻鼻子;可是他刚刻好,那个鼻子就开始长起来。它长啊、长啊、长啊,只几分钟工夫就长得非常长,好像还会不停地长下去。

可怜的杰佩托不停地把它削短,累得要命,可是他越削,那个不对头的鼻子却变得越长。

那张嘴还没有刻好,就开始笑起来,而且还嘲笑他呢。“不许笑!”杰佩托被惹火了,喝道。可是他等于对墙壁说这句话。“喂,不准笑!”他恶狠狠地咆哮道。

那张嘴便不笑了,但是却把舌头伸出来,伸到最最长的程度。

杰佩托为了不弄坏自己的手工,便假装没有看见,继续干他的活儿。他做完嘴,再做下巴,接下来再做喉咙、肩膀、肚子、手臂和手。

杰佩托刚做好一双手,就感觉到他的假发被抓掉了。他回头一看,你猜他看见了什么?他看见自己的黄色假发被木偶抓在手中。“皮诺乔,马上把我的假发还给我!”

可是皮诺乔非但不还给他,还把它往自己头上一套,因为太大,把脸都蒙住了,结果闷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杰佩托觉得这个嘲弄他的举动太无礼了,他过去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悲伤和忧郁;他朝皮诺乔转过身去,说道:“你这个小坏蛋!我还没有把你做好,你倒已经开始显出对你的父亲这么不尊敬!这很坏,孩子,坏极了!”

说着他揩了一下眼泪。

他还得做木偶的腿和脚。

杰佩托把脚一做好,他的鼻尖就被踢了一脚。“我活该!”他自言自语地说,“我该早料到这一着的!现在可太晚了。”

他托住木偶的两个胳肢窝,把他放在地上,教他走路。

皮诺乔的腿僵硬得很,动也不能动,因此杰佩托搀着他的手,教他怎样把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前面去。

后来皮诺乔的脚灵活了,便开始自个儿走路,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接着走出大门,跳到街上,逃走了。

可怜的杰佩托拼命地追,可就是赶不上他,因为皮诺乔这个坏蛋在他前面像一只野兔子似的跳着,他的那双木腿敲着人行道,嘚嘚嘚嘚,响得好像有二十双庄稼人的木底鞋在上面踩着。“拦住他!拦住他!”杰佩托大声嚷着,可是街上的行人看见一个木偶跑得像一匹赛跑的马,都惊讶得站住了,只顾盯着他瞧,接着便笑啊,笑啊,直笑到无法形容的地步。

最后,幸好有一个警察来了,他听到吵闹声,以为是一只小驹子逃离他的主子。为了避免它闯更大的祸,他勇敢地站在路中央,两腿分开,一动不动,决定截住它。

皮诺乔老远就看见那个警察拦断了一条街,他便想出其不意地从他的胯下溜过去。可是他失败了。

警察毫不费力地、机灵地抓住他的鼻子——那是个很大的鼻子,同他整个人完全不相称,仿佛就为了让警察去抓住交还给杰佩托而造的。杰佩托想马上揪住他的耳朵,可是找不到耳朵,想想看,这会儿杰佩托是怎么个感觉。你们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他急急忙忙造他的时候,忘了造耳朵了。

于是那个警察抓住他的领口,一路拖着他走,猛摇着他的脑袋,威胁说:“我们马上回家去,一到家我们就算账,你别想逃过这一关。”

听到这句话,皮诺乔便猛地往地上一躺,赖着不走了。接着一群游手好闲和好奇的人便走拢来,把他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可怜的木偶,”其中有几个人说,“他不想回家是对的!谁知道杰佩托这个老坏蛋会把他打得怎么样呢!”

另外几个人心怀恶意地补充道:“杰佩托看上去是个好人,可是对孩子可狠毒呢!如果这个可怜的木偶落在他的手中,很可能会被他扯个粉碎哩!”

警察见状,又听了这一番话之后,最终决定把皮诺乔放走,把杰佩托投到牢里去。这个可怜的家伙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护,便像个小傻瓜似的哭起来,一路呜咽着被带去进牢房了。“真是个小坏蛋!想想看,我怎样辛辛苦苦地把他做成一个面目端正的木偶!我自己也活该!我早该想到这一切的!”

后来发生的事,确实是一则教人没法相信的故事,我要在以后的章节里告诉你们。

★ ★ ★ ★ ★ ★ ★ ★

好啦,孩子们,我现在得告诉你们,可怜的杰佩托并没有什么过错,却被抓去坐牢,而那个小淘气皮诺乔见警察不再抓他,拔腿就跑。为了要快些回到家里,他不顾一切地冲过田地,越过田埂、荆棘树篱和水沟,活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的小山羊或者小野兔。

到了家,他看见临街大门掩着,便推开门走了进去。把门闩上之后,他朝地上一躺,得意扬扬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并没有得意多久,因为他听见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唧——唧——唧!”“谁叫我?”皮诺乔害怕极了,问道。“是我!”

皮诺乔转过头来,看见一只大蟋蟀正在墙上慢慢地往上爬着。“告诉我,蟋蟀,你究竟是谁呀?”“我是会说话的蟋蟀。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一百多年了。”“得啦,得啦,不管怎么说,这个房间是我的,”木偶说,“请你马上走开,连头也不要回一下。”“在我还没有告诉你一个伟大的真理之前,我是不会走的。”“那么告诉我吧,快点儿说出来。”“愿那些反抗父母并且任性地从家里出走的孩子们受苦受难!他们在世间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迟早会非常后悔的。”“唱下去吧,蟋蟀,随你的便,高兴唱多久就唱多久。至于我嘛,我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天一亮就走,因为我要是留在这儿,就逃不过跟所有别的孩子同样的命运:我会被送进学校,不是劝便是逼,要我念书。让我对你说句知心话——我根本不想学习;捉蝴蝶,或者爬到树上从鸟窠里掏小鸟,可比学习有趣多啦。”“可怜的小傻瓜!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下去你将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让人家捉弄吗?”“别胡说,你这个不吉利的、爱预报凶事的坏蛋!”皮诺乔吆喝道。

可是蟋蟀既有耐心又镇静,他非但不因为这句无礼的话而生气,还继续用同样的口气说:“但是如果你不喜欢上学,那么至少也该学一门手艺呀,光为了老老实实地挣一口饭吃,也该这么做的!”“你要我告诉你吗?”皮诺乔开始不耐烦了,回问道,“世上所有的行业之中,我真正喜欢的只有一种。”“那是——是什么呢?”“那就是吃、喝、玩、乐、睡大觉,从早到晚过懒散的生活。”“一般说来,”会说话的蟋蟀仍旧镇静地说,“凡是这样过日子的人,结果不是进医院,就是进监牢。”“当心,你这个不吉利的、爱预报凶事的坏蛋!要是惹得我发火,你可要倒霉的!”“可怜的皮诺乔!我真可怜你啊!”“你为什么可怜我?”“因为你是一个木偶,更因为你的脑袋是木头做的。”

皮诺乔听了后半句话,气得猛地跳起来,从长凳上抓起一个木锤,朝会说话的蟋蟀扔去。

也许皮诺乔原先并不是有意要打中他,可不幸的是,那个木锤恰好打中他的头,因此可怜的蟋蟀简直没有一口气,不能再“唧——唧——唧”地叫了,后来便干瘪了,平贴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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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下来了,皮诺乔想起自己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开始觉得肚子痛,那感觉很像想吃东西。

不过男孩子想吃东西的感觉是发展得很快的,因此事实上只过了几分钟,他的这种感觉就变成了饥饿感,而且很快又变成了需要狼吞虎咽——那是一种确实没法忍受的饥饿感。

可怜的皮诺乔飞奔到壁炉前,那儿有一口长柄平底锅正沸腾着,他刚要伸手去揭开锅盖,看看里面煮的是什么东西,这时他发现那是一口画在墙上的长柄平底锅。你可以想像当时他有多失望。他那个原本就很长的鼻子,至少又长了差不多三英寸。

于是他开始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翻翻抽屉,搜遍了所有想得出的地方,希望能找到一点儿面包。只要有一点儿干面包、一点面包皮、狗吃剩的一根骨头、一点儿发了霉的玉米布丁、一根鱼骨头、一颗樱桃核——只要任何可以让他啃一下的东西都行。可是任什么也找不到,根本没有东西,一样也没有。

这期间,他越来越饿,可怜的皮诺乔只能靠打呵欠来减轻他的饥饿感。他打呵欠时,嘴张得很大,有时候几乎一直张到原该安上耳朵的部位。他打过呵欠之后唾沫飞溅,觉得自己似乎要晕过去了。

接着他便号啕大哭起来,说道:“会说话的蟋蟀是对的,我不听爸爸的话,从家里逃出去是错的。要是我爸爸在家,我这会儿就不至于这样老打呵欠,一直打到死!唉,饿肚子是多么可怕的病啊!”

就在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看见垃圾堆上有样东西——有一只好像鸡蛋似的白色的圆东西。霎时间他一跃而起,抓住了它。一看,果然是鸡蛋。

皮诺乔高兴得没法形容,只能由你们自己去想像了。他几乎相信自己一定是在梦中,因此不停地把手中的那只鸡蛋转来转去,摸摸它,吻吻它,在吻的时候他说:“好了,我怎么烧这个蛋呢?煎个蛋饼怎么样……不,放在锅里煮更好吃……或者,在煎锅里煎一下,味道不是更好吗?或者就简单点儿煮熟了吃吧?不,最快的办法还是在锅里煮一下,我急着要吃呢!”

他即刻把一口沙锅搁在一个满是红彤彤、热烘烘的余烬的火盆上。他不把食用油或者黄油倒在沙锅里,只倒了一点儿水。等到水开始冒汽儿了,“嗒”的一声,他凑着锅口把蛋壳打破,好让蛋白和蛋黄一起落进锅里去。可是不见蛋白和蛋黄落下来,从蛋壳的破口里却突然钻出来一只又快活又有礼貌的小鸡。他用很美的姿势行了一个屈膝礼,说道:“皮诺乔师傅,非常感谢,你这么干可以省得我自己花力气啄破蛋壳儿啦。我们以后再见吧。请你好好保重,代我向全家人问好!”

说着他张开翅膀,朝开着的窗户猛冲出去,一下子便飞得无影无踪了。

可怜的木偶好像着了魔似的站在那儿,直瞪着两眼,张大着嘴,手里拿着蛋壳。他从最初的麻木状态恢复过来以后,便开始大哭大嚷,绝望地顿着脚,边哭边说:“唉,那个会说话的蟋蟀确实是对的。如果当初我没有从家里跑掉,要是我爸爸在家里,我这会儿就不会快要饿死了!啊,饿肚子是多么可怕的疾病啊!”

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得更厉害了,他不知道怎样使它不叫,于是他想起可以出去到附近走走,也许能够遇上个好心肠的人给他一片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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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冬天一个暴风雨的夜晚。雷打得很响,闪电亮得使天空好像着了火。狂风愤怒地呼啸着,在田野里刮起了一团团的灰尘,一路刮过去的时候,树木都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皮诺乔非常害怕打雷,但是饥饿感压过了害怕。因此他关上大门,朝村子里奔去。他向前跳跃了一百步便到达了目的地。他跳着跑的时候,吐出了舌头,上气不接下气,活像一条狗在追逐猎物。

可是他发现村子里一片漆黑,不见人影。店铺都打烊了,窗户全都关着,街上连一只狗也没有,简直像是墓地。

皮诺乔因为饿极了,急于想吃些东西,便抓住一幢房子的门铃,下死劲儿拉得当当响,同时自言自语地说:“这下子可会有人来了。”

果然如此。一个头戴睡帽的小老头儿出现在窗口,气势汹汹地向他喝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要干吗?”“请你发发慈悲,给我一点面包吃,好不好?”“你等着,我就来。”小老头儿说,他心想必须教训一下这种小恶棍,他们竟在夜里拉铃取乐,把睡得好好的有身份的人吵醒。

过了半分钟,那扇窗户又打开了,传来那小老头儿喊叫皮诺乔的声音:“到窗户底下来,伸出你的帽子。”

皮诺乔没有帽子;可是他走到窗户底下站住的时候,一大盆水往他身上倒下来,浇得他从头到脚湿淋淋的,仿佛他原先是一盆干瘪的天竺葵似的。

他像一只小落汤鸡似的回到家里,又累又饿,筋疲力尽,站都站不住了,因此就坐下来,把一双湿淋淋的沾了污泥的脚往火盆上一搁,火盆里满是燃烧着的余烬。

接着他便睡着了。他正睡得很香的时候,那双木头的脚烧了起来,一点儿、一点儿地烧成了灰烬。

皮诺乔继续睡大觉,呼呼地打着鼾,仿佛他的一双脚是属于别人的。

直到后来天蒙蒙亮了他才醒来,是敲门声吵醒了他。“谁呀?”他一边打呵欠一边揉眼睛,问道。“是我!”一个声音回答说。

那是杰佩托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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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皮诺乔因为刚醒过来,眼睛半睁着,还没有发现自己的一双脚已经被烧掉了。因此他一听到父亲的嗓音,便急忙从凳子上下来,要跑去开门,谁知道他东倒西歪地走了两三步,便砰的一声跌倒在地上了。

他跌倒的那响声就像一麻袋木勺子从五层楼上扔下来一样。“开门!”杰佩托在外边街上喊道。“亲爱的爸爸,我没法开门呀。”木偶答道,一边在地上哭着打滚。“你为什么没法开门?”“因为我的一双脚被吃掉了。”“谁吃了你的脚?”“是猫啊,”皮诺乔信口说道,因为此刻他看见一只猫正在自得其乐地挥舞着两只前爪,拨弄着刨花。“我说,开门呀!”杰佩托又喊道,“你要是不开,等我进了屋,可要请你吃鞭子的!”“请相信我,我站都站不起来哩。唉,我真可怜,我真可怜!从今以后我一生得靠膝盖走路了!”

杰佩托认为皮诺乔这样恸哭又是在捉弄人,就想出一个办法来结束他的花招,于是便爬上墙,从窗口进了屋。

他非常生气,开头只顾骂个不休,不过等到看见他的皮诺乔躺在地上,两只脚真的都没有了时,他难过极了。他把他抱在怀中,开始吻他,抚摸他,对他说了许多亲热的话。大颗大颗的泪珠流下双颊,他哭着问道:“我的小皮诺乔!你怎么会把脚烧掉的?”“我也不知道呀,爸爸,不过昨天晚上真的可怕极了,我永远也忘不了。又是打雷,又是闪电,我饿极了,后来那只会说话的蟋蟀对我说:‘你活该;你做了坏事,所以你活该。’我对他说:‘当心,蟋蟀!’……他说:‘你是一个木偶,你的脑袋是木头做的。’于是我便抓起一个锤子的柄朝他扔去,他就死了,可是这全得怪他自己,我并不想杀死他,下面要说的这件事可以作证:我在一个烧着余烬的火盆上搁了一口沙锅,却有一只小鸡飞出来,说:‘我们以后再见吧,代我向全家人问好。’这一来我觉得更饿了,因此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有一个戴睡帽的小老头儿打开窗子对我说:‘到窗户底下来,伸出你的帽子。’接着便对准我的脑袋倒下一盆水。向人家讨一点面包并不丢脸吧,是吗?于是我马上回到家里来,因为我老是觉得很饿,便把脚搁在火盆上,想把脚烤干,然后你回来了,我这才发现两只脚都烧掉了。我现在还老是觉得很饿,又没有了脚!啊呀!啊呀!啊呀!啊呀……”于是可怜的皮诺乔开始号啕大哭,号哭声响得五英里以外都能听见。

杰佩托听了这一番乱七八糟的话,只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木偶已经饿得要命,他便从口袋里掏出三只梨子,递给他,说道:“这三只梨子我本来打算当早饭吃的,不过我很愿意给你。吃吧,我希望这会对你有好处。”“如果你希望我吃,请替我把皮削掉。”“要削皮?”杰佩托吃惊地说,“我的孩子,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这么讲究,这么爱挑剔。这可不好!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应该使自己从小习惯于什么东西都喜欢,都吃,因为我们没法知道自己会有什么遭遇。任何遭遇都可能有……”“你这话确实正确,”皮诺乔打断他的话,“可是我怎么也没法吃不削皮的水果。我实在不能吃果皮。”

好心肠的杰佩托只好去拿来一把小刀,忍着性子把三只梨子的皮削掉,把削下来的果皮放在桌子的一角。

皮诺乔两口便把头一只梨子吃下肚,他正要把梨心扔掉,杰佩托却抓住他的手臂,说:“别扔掉,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可能有用。”“但是我绝不吃核儿。”木偶像一条毒蛇似的转向他,嚷道。“这谁说得准?任何遭遇都可能有的……”杰佩托重复了这句话,他仍旧没有发脾气。

因此那三个核儿没有被扔到窗外去,而是同削下来的皮一起被放在桌子角上。

皮诺乔吃完了,或者不如说像狼吞虎咽似的吃了三只梨子之后,接二连三地打起呵欠来,接着用烦躁的口气说:“我还是这么饿!”“可是,我的孩子,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吃了!”“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有那三只梨子的皮和核儿。”“人就得有耐心!”皮诺乔说,“要是没有其他东西吃,那么我就吃一块果皮吧。”

于是他便开始嚼果皮了。开头他做着鬼脸;不过后来他很快地把果皮一片接一片地吃了;接着连核儿也都吃下去了。他把果皮和核儿统统吃光之后,满意地拍拍肚子,高兴地说道:“啊!现在我觉得舒服了。”“你现在可明白我刚才说的话没错了,”杰佩托说,“我不是说过,我们吃东西,不可以让自己习惯于过分讲究和挑剔吗?我亲爱的孩子,谁也不知道我们将会遇上什么样的事。任何事都可能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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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才把肚子吃饱,就又哭又闹,因为他要一双新脚。

但是为了惩罚他的淘气,杰佩托让他哭了半天,然后对他说:“我为什么要给你做新脚呢?也许是为了让你再一次从家里逃跑吧?”“我向你保证,”木偶抽泣着说,“以后我一定做个乖孩子。”“所有的孩子,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杰佩托回答道。“我向你保证,我要去上学,我要学习,还要得到老师的好评。”“所有的孩子,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老是这么说的。”“可是我和其他的孩子不同!我比他们所有的人都好,我总是说实话的。爸爸,我向你保证,我要学一门手艺,我要在你年老的时候安慰你,养活你。”

杰佩托的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是眼睛里已经噙着泪水,看到他的可怜的皮诺乔处于如此不幸的境地,心里难过极了。他再也没说什么,就拿起了工具和两小块可用的干木头,开始卖力地做起来了。

不到一小时,两只脚都做好了。这两只小小的脚——又利索,又结实,还很有力气,就像是天才的艺术家所做的。

然后,杰佩托对木偶说:“闭上眼睛睡觉吧!”

皮诺乔就闭上眼睛,装成睡着了。

在皮诺乔假装睡着的时候,杰佩托用调在蛋壳里的一点胶水,把两只脚装上了,装得真好,一点也看不出接缝在哪儿。

木偶一发现有脚了,就从躺着的那张桌子上跳下来,在房间里到处乱蹦乱跳,高兴得好像发了疯似的。“为了报答你为我做的一切,”皮诺乔对他爸爸说,“我愿意马上上学。”“好孩子。”“不过,要上学,我得弄些衣服。”

杰佩托很穷,口袋里连一文钱都没有,于是就用花纸给他做了一件小茄克,用树皮做了一双鞋子,用面包皮做了一顶帽子。

皮诺乔马上就跑到盛满清水的瓦罐旁边,去看自己的模样。他很满意自己的外表,像孔雀似的神气活现地说:“我看上去很像一位绅士!”“是的,一点不错,”杰佩托回答道,“不过要记住,要做一个绅士,衣服不一定要漂亮,但一定要整洁。”“可是,”木偶接着说,“要上学,我还要……真的,我还缺少一样最好的、也是最重要的东西。”“什么东西呢?”“我没有识字课本。”“你说得对。可是我们怎么才能弄到一本呢?”“这很容易。我们只要到书店去买一本就是了。”“钱呢?”“我没钱。”“我也没有。”那位善良的老人伤心地接着说。

虽然皮诺乔是一个很快活的孩子,这时也变得很忧伤了,因为任何人,连孩子们都懂得贫穷,真正的贫穷。“好了,别着急!”杰佩托嚷道,他一下子站起身来,穿上了那件打满补丁的旧斜纹布上衣,跑出屋去。

他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皮诺乔要的识字课本,可是旧上衣不见了。那可怜的老人只穿着衬衣,而室外还在下雪。“上衣呢,爸爸?”“我把它卖了。”“你为什么把它卖了?”“我觉得穿了它太热了。”

皮诺乔一下子就懂得了这话的意思。他那善良的心忍不住激动起来,他跳起身,搂着杰佩托的脖子,一次又一次地吻着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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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停,皮诺乔就夹着那本精美的识字课本,上学去了。一路上,他那小脑袋里浮现出千百件事,千百个空中楼阁,一个更比一个美。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今天我要在学校里一下子学会阅读,那么明天我就开始写,后天做算术。有了这些本事,我就可以赚许多钱。等我口袋里一有了钱,就马上为我爸爸买一件漂亮的、崭新的布上衣。不过我在说什么啊?布的,真想得出!应该是金银线织成的,还要有金刚钻的纽扣。那个可怜的人,的确配得上穿这样的衣服。要知道,为了给我买书,让我读书,他一直穿着衬衣……天这么冷!只有父亲,才能作出这样的牺牲……”

他正激动地说着,似乎听到了远处的音乐声,听上去像横笛声和击鼓声——吁哩,吁哩,咚,咚,咚。

皮诺乔站住了,听着。声音是从一条横马路的尽头传来的,这条街通向海岸的一个小村庄。“那音乐是怎么回事?多可惜呀,我要去上学,否则……”

他还在犹豫不决。然而,必须做出抉择。他是去学校呢,还是循着笛声走去?“今天我去听横笛,明天去上学。”这个小淘气鬼最后耸耸肩,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他越跑,横笛声和击鼓声就显得越近:吁哩,吁哩,咚,咚,咚,咚。

最后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挤满了人的广场中心,人们围着一个用木头和帆布搭成的棚子,棚子上涂着上千种颜色。“那是个什么棚子?”皮诺乔转身问一个当地的小男孩。“看布告呀——上面写得很清楚——一看你就知道了。”“我是很愿意看的,不过我今天恰巧看不懂。”“好呀,傻瓜蛋!那我就念给你听。布告上用火红的字写着:大木偶剧院。”“早就开演了吗?”“现在刚开始。”“要花多少钱才能进去?”“两个便士。”

皮诺乔非常好奇,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了,便毫不害臊地对正在同他说话的小男孩说:“你能借给我两个便士吗?明天还你。”“我是很愿意借给你的,”那个孩子学着皮诺乔的样子,说,“不过我今天恰巧不能给你。”“我的夹克衫卖给你,两个便士。”这时,木偶对他说。“你想,我拿了一件花纸做的夹克衫有什么用?要是下雨淋湿了,贴在我身上剥都剥不下来了。”“你愿意买我的鞋子吗?”“你的鞋子只能用来点火。”“你愿意给我多少钱换我的帽子?”“得到这么一件东西倒真不错!面包皮做的帽子!就怕我戴着这顶帽子,耗子会来把它吃了。”

皮诺乔真是烦躁极了。他想卖另一样东西,可是没有勇气。他犹豫不决,受到良心的责备。最后他说:“你愿意出两个便士买这本新的识字课本吗?”“我是个孩子,不从别的孩子那里买东西。”他的小对手答道,他比皮诺乔更懂事。“我愿意出两个便士买这本识字课本。”一个卖旧衣服的小贩说,他一直在听这两个孩子谈话。

这本书当场就卖掉了。你们想想看,可怜的杰佩托为了给儿子买识字课本,一直穿着衬衣待在家里,冷得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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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诺乔走进那小小的木偶剧场以后,出了件小事,几乎闹出个大乱子。

我应该告诉你们,当时幕已拉开,演出已经开始。

舞台上,哈利昆和庞奇内洛同往常一样在吵架,随时都可能打起来。

观众全神贯注地看着,听到这两个木偶的口角,笑得肚子都痛了,因为他们做着手势,非常自然地互相指责着,就好像他们是两个有理智的生物,好像世上的两个人一样。

突然,哈利昆打住了,他转向观众,用手指着正厅后座的一个人,激动地惊呼:“老天爷呀!我是在做梦,还是醒着?但是那肯定是皮诺乔!”“的确是皮诺乔!”庞奇内洛喊道。“真是他!”露丝小姐从布景后面往外张望着,尖叫着。“是皮诺乔!是皮诺乔!”所有的木偶齐声喊叫着,从四面八方跳上舞台,“是皮诺乔!是我们的皮诺乔兄弟!皮诺乔万岁!”“皮诺乔,上来,到我这儿来,”哈利昆喊道,“投入你的木偶兄弟们的怀抱吧!”

听到这么亲热的邀请,皮诺乔从后座的最后一排一跳就跳到前座,再一跳就跳到乐队指挥的头上,然后再跳到舞台上。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木偶剧团这群激动的男女演员对皮诺乔的拥抱、紧紧的搂抱、友好的拧捏和手足之情的表露。

这情景无疑是十分动人的,但是在正厅的观众发现演出停止了,显得很不耐烦,开始大叫:“我们要看演出,演下去!”

说什么都没用。这些木偶不但没有继续演出,反而加倍地喧闹和叫嚷,他们还把皮诺乔抬起来,神气活现地在舞台上走动。

这时,老板出来了。他长得非常高大,又十分丑陋,什么人见到他都会感到害怕的。他的胡须黑得像墨汁,长得从下巴一直拖到地上。他走路时都会踩着胡子。他的嘴大得像一只烘箱,眼睛像两只装着红玻璃的灯笼,里面还点着蜡烛呢。他拿着一根用蛇和狐狸尾巴编成的大鞭子,不断地用鞭子在空中抽得劈啪作响。

他的意外出现造成了一片肃静:没有人敢出声。在这样寂静的气氛里,连一只苍蝇的飞动都能听见。可怜的男女木偶们像许多树叶一样簌簌发抖。“你为什么到我的剧场里来捣乱?”老板问皮诺乔,嗓音粗哑,像是一个得了重感冒的怪物说出来的。“请相信我,尊敬的先生,这不是我的过错!”“够了!今天晚上同你算账。”

演出一结束,老板就来到厨房,在这里,炉火前的烤肉铁扦上正慢慢地转动着一只为他晚餐准备的上等绵羊。由于没有足够的柴火来将其烤熟和烤黄,老板就把哈利昆和庞奇内洛叫来,对他们说:“把那个木偶带来。你们会发现他正给挂在一只钉子上。我觉得他是用很干燥的木头做成的,我可以肯定,要是把他扔进火里,烤肉的火一定会烧得很旺的。”

起初,哈利昆和庞奇内洛迟疑不决,可是主人严厉地望了他们一眼,他们就给吓服了。一会儿,他们抓着可怜的皮诺乔回到厨房里来。皮诺乔好像被拉出水面的鳝鱼一样边扭动,边绝望地尖叫着:“爸爸,爸爸,救救我!我不愿意死啊,我不愿意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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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字叫做食火者的老板,应该说看上去是一个可怕的人,尤其是他的黑胡须像一条围裙似的遮住了他的胸膛和双腿。不过,总的来说,他的心肠还不坏。下面的事实可以证明这一点:他看到可怜的皮诺乔被带到他面前的时候挣扎着尖叫:“我不愿意死,我不愿意死!”心中受到触动,很为皮诺乔感到难过。他本来不想作出让步,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再也忍受不了了,就使劲打了一个喷嚏。哈利昆刚才还十分伤心,像一枝垂柳似的弯着腰,一听到喷嚏,就高兴起来,朝皮诺乔俯过身去,轻轻地对他耳语道:“好消息,兄弟。老板打了个喷嚏,这就是说,他可怜你了,你得救了。”

因为你们应该知道,大多数人在同情别人时,不是哭,就是装着擦眼泪,这是最起码的,可是食火者却相反,他只要真正感到难过,总是打喷嚏。

打了一个喷嚏以后,老板还装出很残暴的样子,朝皮诺乔喊道:“不许哭!你把我的肚子都哭痛了……我感到一阵阵痛,差不多……阿嚏!阿嚏!”他又打了两个喷嚏。“上帝保佑你!”皮诺乔说。“谢谢!你的爸爸和妈妈呢,他们还活着吗?”食火者问。“爸爸还活着,我从来没见过妈妈。”“我要是把你扔进燃烧着的煤块中,谁知道你可怜的老爸爸会多么难过呢!可怜的老人!我真同情他……阿嚏!阿嚏!阿嚏!”他又连打三个喷嚏。“上帝保佑你!”皮诺乔说。“谢谢你,不过,也该同情同情我,你瞧,我再也没有木头好用来烤我的羊肉了。对你说实话吧,在目前情况下,你对我的用处可大了!不过,我可怜你,所以我得宽大为怀。我不烧你了,可是我要把我剧团中的一个木偶扔到烤肉叉下面去烧掉。喂,把宪兵叫来!”

听到呼唤,两个木偶宪兵马上就出现了。他们又长又瘦,戴着三角帽,手中拿着出鞘的剑。

老板用嘶哑的声音对他们说:“把哈利昆抓起来,捆得结实点,扔到火里去烧。我一定要把羊肉烤好。”

你们想想可怜的哈利昆吧!他吓坏了,两腿一软,就扑倒了。

看到这一痛苦的情景,皮诺乔大声地抽泣着,跪倒在老板的脚前,眼泪浸湿了老板长长的胡须,他开口哀求道:“可怜可怜吧,食火者先生……”“这里没有先生。”老板厉声回答。“发发慈悲吧,骑士先生……”“这里没有骑士!”“发发善心吧,司令官……”“这里没有司令官!”“可怜可怜吧,阁下……”

听到别人称他为阁下,他开始露出了笑容,一下子变得比较仁慈、比较温和起来。他朝皮诺乔转过身去,问道:“好吧,你要我干什么?”“我恳求您饶了可怜的哈利昆。”“不能饶他。我饶了你,他就得被扔进火里,因为我一定要把羊肉烤好。”“既然是这样,”皮诺乔自负地喊道,他站起身来,扔掉了用面包皮做的帽子——“既然是这样,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来啊,宪兵!把我捆起来扔进火里。不,我的忠实的朋友,可怜的哈利昆,不应该为我而死!”

皮诺乔用洪亮的、英雄般的声音说着,在场的木偶听后都哭了起来。连那些用木头做的宪兵都哭得像两只刚生下来的羔羊。

起初,食火者还是像冰一样的坚硬和冷漠,但是,慢慢地,他心软了,开始打喷嚏。他打了四五次喷嚏以后,热情地张开了双臂,对皮诺乔说:“你是一个善良的、勇敢的孩子!过来吻我一下。”

皮诺乔马上跑了过去,像一只松鼠似的沿着老板的胡须爬上去,甜甜地在他鼻子尖上吻了一下。“这么一来,可以赦免了吗?”可怜的哈利昆用难以听见的微弱的声音问道。“可以赦免了!”食火者回答道。然后他叹了口气,摇着头,接着说,“我得忍耐一下!

今天晚上我只好吃半生不熟的羊肉了。不过下一次谁要是碰上了,就该他倒霉……”

听到赦免的消息,木偶们都跑到舞台上,点亮了各种照明灯,包括枝形吊灯,好像是正式演出似的。他们开始欢快地跳呀蹦呀,一直跳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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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食火者把皮诺乔叫到一旁,问他:“你父亲叫什么名字?”“杰佩托。”“他的职业是什么?”“他是个穷人。”“他挣得多吗?”“挣得多吗?唉,他的口袋里从来没有钱。您想想,为了给我买一本识字课本,他不得不卖掉一件上衣,他只有这一件,非穿不可——那件上衣,满是补丁,已经见不得人了。”“可怜的家伙!我真有点为他难过!这里有五个金币,马上把钱给他送去,替我问他好。”

你们很容易理解皮诺乔对老板谢了又谢的心情。他逐个地拥抱了剧团里所有木偶,连宪兵都没有忘掉,欣喜若狂地回家去了。

但是他没有走出多远,就在路上遇到跛了一只脚的狐狸和瞎了双眼的猫,他们一边走,一边相互帮助,就像一对患难之交的朋友。瘸腿狐狸靠在猫的身上走着,而那只瞎猫就靠着狐狸来引路。“你好,皮诺乔。”狐狸有礼貌地主动同他搭讪。“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木偶问道。“我同你父亲很熟悉。”“你在哪里见到他的?”“昨天我在他家门口见到他。”“他在干什么?”“他穿着衬衣,冷得发抖。”“可怜的爸爸!不过这过去了。今后他再也不会发抖了!”“怎么回事?”“我成了一个绅士了。”“绅士——你!”狐狸说着,粗鲁而轻蔑地大笑起来。猫也开始大笑,但是为了掩饰这一点,她用前爪捋了捋胡子。“没有什么好笑的,”皮诺乔生气地喊道,“我让你们流口水,确实不好意思。不过你们要是了解情况,你们就能看到,这里有五个金币。”

于是他把食火者送给他的钱拿了出来。

听到钱币发出的悦耳的叮叮声,狐狸情不自禁地伸出了看上去是残废的爪子,猫张大了两只像两盏绿灯笼的眼睛。当然她又把眼睛闭上了,而且动作非常迅速,皮诺乔一点也没有发觉。“那么现在,”狐狸问道,“你准备怎么用这些钱呢?”“第一,”木偶回答道,“我要给我爸爸买一件新上衣,用金银线织成的,还有金刚钻的纽扣。然后,我要为自己买一本识字课本。”“为你自己?”“是的,真的,因为我想到学校去好好学习。”“你看看我!”狐狸说,“我就是因为傻乎乎地喜欢读书,结果丢了一条腿。”“看看我!”猫说,“我就是因为傻乎乎地喜欢读书,结果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

这时,一只白色的画眉栖息在路旁的树篱上,开始像往常一样唱起歌来,他说:“皮诺乔,别听那些坏伙伴的话,你听了要后悔的!”

可怜的画眉!他要是没有说就好了!那只猫猛地一跳,抓住了他,没让他来得及叫一声“啊”就一口把他连毛带骨吃掉了。

猫把鸟吃了,又擦了擦嘴,再次闭上眼睛,像以前那样装成是瞎子。“可怜的画眉!”皮诺乔对猫说,“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凶狠?”“我是要教训教训他。下次他就知道不该干涉别人的谈话了。”

他们走了差不多有一半路的时候,狐狸突然站住了,对木偶说:“你愿意把你的钱翻一倍吗?”“用什么办法?”“你愿意把你那五个可怜的金币变成一百、一千、两千个金币吗?”“我当然愿意!可是用什么法子呢?”“方法很简单。你不要回家,跟我们走。”“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到猫头鹰国去。”

皮诺乔想了一会儿,然后坚决地说:“不,我不去。我离家已经很近了,我要回家看我的爸爸,他正在等我呢。谁知道昨天我没回家,这可怜的老人叹气叹过多少次呀!我确实是个坏儿子,那个会说话的蟋蟀是对的,他说:‘不听话的孩子在世界上永远也干不出好事。’我是吃了苦头才懂得这一点的,我遇到了多少不幸啊!就是昨天在食火者家里,我也遇到了危险……喔唷,想到这事我就浑身发抖!”“那好吧,”狐狸说,“你已经决定回家了,是吗?那就去吧,反正你自己吃亏。”“反正你自己吃亏!”猫重复了一句。“好好儿想想吧,皮诺乔,你要一脚把财富踢掉了。”“一笔财富啊!”猫重复说。“在今明两天之内,你那五个金币本来是可以变成两千个的。”“两千个!”猫又说了一遍。“不过,怎么能变成这么多呢?”皮诺乔问,他惊讶得张着大嘴。“我马上就告诉你,”狐狸说,“你大概知道,在猫头鹰国里有一块圣地,人人都称它为神奇的土地。你应该在这块地里挖一个小洞,然后,譬如说,放一块金币进去。再用一点土把洞盖上。你必须浇上两桶泉水,撒上两把盐,等天黑了,你就可以放心地去睡觉了。在这个时候,就在晚上,金币就会生长,开花。到了早晨,你起了床,回到地里,你会发现什么呢?你会发现一棵美丽的树,上面挂着许许多多的金币,就像六月份一根饱满的麦穗上的麦粒那么多。”“那么,”皮诺乔越来越糊涂了,“假如我把五个金币埋在那块地里,第二天早晨我能得到多少呢?”“计算起来很简单,”狐狸回答道,“用你的五个指头就可以算出来的。就算每个金币为你增加了五百个,用五百乘五,第二天早晨你的口袋里就会有二千五百个亮闪闪的金币。”“喔,那该有多好啊!”皮诺乔嚷道,高兴得手舞足蹈,“我一拿到这些钱,自己留下两千,其他的五百就送给你们。”“送给我们?”狐狸愤怒地说,似乎受到了侮辱,“你怎么想得出来的?”“你怎么想得出来的?”猫重复了一遍。“我们可不是,”狐狸说,“为了卑鄙的私利才这么干的。我们只是为了让别人富裕起来。”“让别人富裕起来!”猫又重复了一遍。“真是些好人!”皮诺乔心中暗自想道。在当时当地,他忘记了他爸爸、新上衣、识字课本和他的一切美好的决心,对狐狸和猫说:“我们马上走吧。我跟你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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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啊,走啊,走啊,直到天快黑了,总算来到红虾旅店,大家都快要累死了。“让我们在这里停留一会儿,”狐狸说,“我们可以吃点东西,休息一两个小时。到半夜里我们再动身,这样,明天早晨天蒙蒙亮,就可以走到那块神奇的土地了。”

走进了旅店,他们仨都坐到桌旁,可是谁也没有胃口。

那只猫正患有消化不良症,感到非常不舒服,只能吃三十五条拌[1]着西红柿酱的鲻鱼、四份加巴马干酪的肚子,而且由于她觉得四份肚子加的作料不够,又一连要了三次黄油和切碎的干酪!

狐狸本来也很想吃一点的,可是医生嘱咐他严格节食,就只好吃一只糖醋野兔,简单地配上一些肥肥的童子鸡和小母鸡。吃完了野兔,他又要了由松鸡、家兔、青蛙、蜥蜴和其他美肴配成的拼盘。其他的东西他一点也不能碰了。他说,他十分厌恶食物,一点也吃不下。

吃得最少的是皮诺乔。他要了一些胡桃和一片面包,可是全留在盘子里了。可怜的孩子一直在想那块神奇的土地,东想西想,让金币堵住了胃口。

他们吃完了晚饭,狐狸就对店主说:“给我们两个房间,一间给皮诺乔先生,另一间给我和我的伙伴。我们在出发前要小睡一会儿。不过,记着,在午夜要叫醒我们,我们好继续赶路。”“是的,先生们,”店主回答道,他向狐狸和猫挤了挤眼睛,好像是说,“我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我们彼此心里有数!”

皮诺乔刚上床,马上就睡着了,而且开始做梦。他梦见自己站在一块田地的中央,地里长满了挂着一串串金币的灌木。这些金币随风摇动,发出叮叮的声音,几乎像是在说:“谁愿意,就来把我们拿走吧。”不过,就在皮诺乔感到最有趣的时候,也就是他刚伸出手去要摘几把漂亮的金币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的时候,突然被三声重重的敲门声惊醒了。

那是店主来告诉他,刚敲过十二点钟。“我的伙伴们都准备好了吗?”木偶问道。“准备好了!嘿,他们两小时以前就走了。”“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呢?”“因为那只猫接到了一个口信,说她那只最大的小崽子脚上长了冻疮,可能会死去。”“他们付了晚饭钱吗?”“你在想些什么呀?他们是很有教养的,怎么能这样来侮辱像你这样的绅士呢。”“真可惜!这种侮辱会使我很高兴的!”皮诺乔抓抓头皮说,然后他又问道,“我的好朋友说了在什么地方等我吗?”“在神奇的土地上,明天早晨天一亮的时候。”

皮诺乔为自己的晚餐和他的伙伴们的晚餐付了一个金币,然后走了。

旅店外漆黑一团,皮诺乔几乎只好摸索着往前走,因为前面伸手不见五指。四周没有一片叶子在摇动。只有一些夜里出来的小鸟从小路一边的树篱飞到另一边的树篱,飞过去的时候,翅膀擦着皮诺乔的鼻子,弄得皮诺乔十分害怕,他往后一跳,喊道:“谁在那里?”周围的山冈在远处响起了回声:“谁在那里?谁在那里?谁在那里?”

皮诺乔一路走去,看见一棵树的树干上有一只小昆虫在微微闪光,就像放在透明的瓷灯中的夜明灯。“你是谁?”皮诺乔问道。“我是会说话的蟋蟀精灵。”昆虫低声回答道,声音又弱又模糊,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你找我干什么?”木偶说。“我想给你一些忠告。回去吧,把剩下的四个金币带去给你可怜的父亲,因为你没有回到他身边,他正在哭泣,感到绝望了。”“到明天,我爸爸就会成为一位老爷了,因为这四个金币会变成两千个。”“别相信那些答应你在一天之内成为富翁的人,我的孩子。一般说来,他们不是疯了,就是流氓。听我的话,回去吧。”“恰恰相反,我一定要走下去。”“时间很晚了!”“我一定要去。”“夜里很黑!”“我一定要去。”“路上很危险!”“我一定要去。”“记住,那些喜欢按照自己的怪念头一意孤行的孩子,迟早要后悔的。”“还是老一套。晚安,蟋蟀。”“晚安,皮诺乔。愿老天保佑你,不要遇到危险,不要遇到刺客。”

刚说完这些话,会说话的蟋蟀就像被吹灭的灯一样,突然消失了。路上比以前更黑了。

[1] 巴马,意大利北部的一座城市,这里生产的干酪很有名。

★ ★ ★ ★ ★ ★ ★ ★“说真的,”木偶重新上路后自言自语地说,“我们这些可怜的孩子真不幸啊。人人都骂我们,告诫我们,给我们提出忠告。要是让他们讲下去,他们都会自以为是我们的父亲和主人了——人人如此,连那个会说话的蟋蟀也不例外。瞧,因为我不愿意听那个讨厌的蟋蟀的话,按照他的说法去做,谁知道我会发生多少不幸!我甚至会遇到刺客!不过,这没有什么,因为我不相信有刺客——我从来不相信。对我来说,我认为刺客是他们做爸爸的故意造出来,吓唬那些想在晚上出门的孩子的。再说,就算我在这里遇到了刺客,你以为他们会吓着我吗?绝对不会。我会迎上去喊道:‘刺客先生们,你们要拿我怎么样?记住,别跟我开玩笑。所以你们还是去干自己的事吧,别吵了!’听到用十分果断的声调说的这番话,那些可怜的刺客——我想我看到他们了——会一溜烟跑掉的。不过,假使他们很没有教养,不肯逃跑的话,那么,我自己跑开,这不就完了。”

但是皮诺乔没有时间结束他的推论,因为当时他觉得听见了身后的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回头一望,在黑暗中看见两个可怕的黑影,都用木炭袋裹得十分严实。他们在蹑手蹑脚地追他,像两个妖怪似的大步跳跃着。“他们真的来了!”皮诺乔自言自语地说,他不知道把金币藏在哪儿比较好,就把它们放在嘴里,藏在舌头下面。

然后他试图逃跑了。可是他刚一迈步就觉得自己的胳臂给抓住了,只听得两个阴森可怖的声音对他说:“你要钱还是要命!”

皮诺乔由于嘴里含着钱,没法用言语来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鞠躬,一个劲儿地做手势。他想这样就可以让那两个只在麻袋窟窿中露出双眼的蒙面大盗懂得,他是一个穷木偶,口袋里连一个假钱都没有。“快!别胡闹,把钱拿出来!”这两个强盗威胁说。

木偶用双手做了个手势,表明“我没有钱”。“把钱拿出来,要不你就得死。”那个高一些的强盗说。“得死!”另一个重复说。“我们把你杀了以后,还要杀你父亲。”“还要杀你父亲!”“不,不,不,不能杀我可怜的爸爸!”皮诺乔绝望地喊道。他这么一说,金币就在他嘴里发出叮叮的声音。“好啊!你这个混蛋!这么说你把钱藏在舌头底下了!马上吐出来!”

可是皮诺乔十分倔强。“哼!你装聋子,是吗?等一会儿,我们就有办法让你吐出来。”

其中一个抓住木偶的鼻子尖,另一个抓住他的下巴,一个往上,一个往下,开始野蛮地拉,想逼他把嘴张开。可是全都白费。皮诺乔的嘴似乎是钉上了钉子,又铆住了。

然后,那个矮一些的强盗拔出了一把难看的刀子,企图把它当成撬棍或凿子硬塞进他的嘴巴。可是皮诺乔像闪电一样迅速,一口咬住了他的手,使劲一咬,就把它咬断了,吐了出来。当他发现自己吐在地上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只猫爪子,你们想想他多么吃惊。

受到第一次胜利的鼓舞,皮诺乔就用指甲乱抓,终于从刺客手中挣脱了。他跳过路边的树篱,开始沿着田野飞跑。两个刺客在他身后跑着,就像两只狗追着一只野兔。而失去了一只爪子的那个,用一条腿跑着,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跑了几英里路以后,皮诺乔再也跑不动了。他觉得自己完了,就爬上一棵很高的松树,坐在最高的树梢上。刺客们试图跟着他爬上去,可是爬到一半就滑下去了,摔到地上时手上和膝盖的皮肤全擦破了。

可是这点小事并没有把他们难倒。他们拾了一些干柴,把干柴堆在松树下,点着了火。说时迟,那时快,松树着了火,就像风吹着的蜡烛,冒出了火焰。皮诺乔看到火焰越来越高,不想像烤鸽子一样了此一生,就惊险地从树顶上跳下来,重新沿着田野和葡萄园跑去。刺客追逐着他,一直跟在他后面,一步也不落下。

天开始亮了,他们还在追皮诺乔。突然,皮诺乔发现他的路被一道又宽又深的壕沟挡住了,沟里全是咖啡色的脏水。怎么办?“一!二!三!”木偶喊着,猛地一下跳到了对岸。刺客也跳了,可是他们没有量好距离,啪,啪!掉进了沟中。皮诺乔听到掉入水中的声音和水花飞溅的声音,没有停步,大笑了一声,喊道:“你们好好地洗个澡吧,刺客先生们。”

他确信他们已经淹死了,可是回头一看,却发现他们俩还在追他,身上依然裹着麻袋,麻袋上的水刷刷地往下流,仿佛是两只空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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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种情况,木偶丧失了勇气。他真想扑到地上认输了。可是,他朝四周一望,看见远处墨绿色的树丛中有一幢雪白的小屋。“我只要有力气跑到那幢房子,”他自言自语地说,“也许就能得救。”

于是他一刻也不耽误,又开始拼命地在树林里一路跑去,刺客们在他后面紧追着。

最后,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拼命的奔跑,皮诺乔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这幢房子的门口,他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答。

他又使劲地敲门,因为他听到脚步声近了,还有他的迫害者的沉重的喘息声。仍然没有声音。

皮诺乔看到敲门无用,就绝望地用尽全力朝房门拳打脚踢。这时窗户打开了,窗口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她长着蓝色的头发,脸庞白得像一尊蜡像。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她说话时嘴唇一动也不动,声音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这幢屋子里没有人。他们都死了。”“那你至少可以为我开开门。”皮诺乔喊着,他一边哭,一边恳求着。“我也死了。”“死了?那你待在窗口干什么?”“我在等棺材来把我装走。”

她刚说完,马上就不见了,窗户也无声无息地重新关上了。“哎呀!美丽的蓝头发小孩,”皮诺乔喊道,“发发善心把门打开吧!可怜可怜一个被刺客追逐的孩……”

可是他无法把话说完,因为他觉得自己的领口给抓住了,还是那两个可怕的声音在威胁他:“你再也不能从我们手中逃脱了!”

木偶看到死神在盯着他,突然浑身簌簌发抖,连他那木头腿的关节也开始格格发响,藏在舌头下的金币也开始发出叮叮的声音。“听着,”刺客们盘问着,“你张不张嘴?张还是不张?好啊,不回答吗……瞧我们的,这次我们要强迫你把嘴张开!”

他们抽出两把长长的、像剃刀一样快的可怕的刀,当!他们想刺他两下。

可是木偶幸好是很硬实的木头做的,所以两把刀成了千百块碎片,刺客们手中只剩下了刀柄,只好面面相觑。“我知道,我们该怎么办了,”其中一个说,“应该把他吊死;让我们绞死他!”“让我们绞死他!”另一个重复说。

他们一会儿也不耽误,就把皮诺乔的双臂捆在身后,在他的脖子上套上了一扯就紧的活结。然后把他吊在大橡树的树枝上。

然后,这两个刺客坐在草地上,等待着他垂死的挣扎。可是三个小时过去了,木偶的眼睛仍然睁着,嘴紧闭着,比以前踢得更厉害了。

刺客们丧失了耐心,他们朝着皮诺乔取笑说:“明天见。我们希望等我们回来时你已经知趣地死去,嘴巴张得大大的。”

说着,他们就走了。

这时,强劲的北风刮了起来。它咆哮着,把吊着的可怜的木偶从这边吹到那边,弄得他使劲地来回摆动,就像婚礼上的钟声那样当当作响。而来回摆动给他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强烈的痉挛,而那个活结在他的脖子上越抽越紧,使他喘不过气来。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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