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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09 03:5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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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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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门街前后传(中)

三门街前后传(中)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三门街前后传(中)作者:佚名排版:辛萌哒出版时间:2018-01-01本书由北京明天远航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四十一回闹尼庵兄妹喜重逢访秦淮友朋欣大聚

人生何必苦嗟呀,对景高歌乐岁华。

欲饮酒时须饮酒,闲来再啜一杯茶。

话表洪锦闻后面隐隐有哭声甚惨,心中大诧,站起身形出客堂,顺着哭声寻去。越听越近,好似妹子声音。心中更加疑惑,便大踏步寻去。闻哭声从那厢房屋所出,门已锁着。细听里面,凄凄切切,一声母亲,一声哥哥,啼哭不止。洪锦听确是胞妹声音,不由悲喜交集。撞开房门闯入,果是胞妹吊在梁上,浑身伤痕。不由含泪口呼:“胞妹,愚兄特来救你。”一手托定锦云,一手执剑将绳割断,将锦云放在地上而坐。锦云口呼:“哥哥,莫非兄妹在梦中相逢么?”洪锦说:“是在人世,焉是梦中?我且问你,因何遭此惨毒?”洪锦云口呼:“哥哥,妹子之事,一言难尽,容后再言。速把二淫尼,一个姓沈的贼子捉住,休要被他知晓逃脱。”洪锦闻言,口呼:“妹妹权且在此坐等。”

言罢,出了后院,来到客堂,见酒饭菜蔬已摆齐。走到左龙、左虎耳畔,略诉几句。弟兄二人拔出腰刀,一个守住山门,一个守住后角门。洪锦手执利刃,各处寻找淫尼、沈子。寻到暗室之内,只见上坐一人,两手搂着两个淫尼,软语温言,尽情调笑。原来两个淫尼将酒菜饭摆出与这三人去吃,料也无事,遂又陪着沈三槐调笑去了。洪锦一见,不由鸳鸯脸一沉,虎目倒竖,豹眼圆睁。这沈三槐同二淫尼浑身乱抖,跪倒哀求饶命。洪锦抡利刃照三槐肩上砍去,三槐心慌用手一搪,剑望下一落削去五指,“哎呀”一声,昏倒在地。又在三槐肩膊上连刺了两下,鲜血直流。两个淫尼已吓得魂不附体,洪锦便将两个淫尼一人先给砍去一足。

洪锦至后院房内,告诉了妹子,遂将锦云搀扶到客堂而坐。却好佛婆走进来,洪锦举剑要杀,佛婆跪倒求饶狗命。洪锦云忙止之曰:“无关他事,饶了他,令他服侍我。”洪锦收剑,命佛婆服伏小姐。佛婆那敢怠慢,立刻打来面水,又烧来一壶好茶,送在小姐面前。锦云便净了面,饮了两口茶,只是浑身疼痛。洪锦令妹子到尼僧床上去歇息,锦云说:“我不去,那淫尼之床,堪沾污了我身。在此料坐片刻,也可歇足。”遂将自从费五拐骗,以至被淫尼、沈三槐羞辱前后之事言了一遍。洪锦闻言,不由声泪俱下,说:“这总是不肖的哥哥害得你好苦。”洪锦云随问:“母亲现在那里?”洪锦也将劫狱翻监,现在登云山暂住的事言了一遍。锦云闻母亲尚在,转悲为喜。洪锦遂将左家弟兄唤进来,令妹子与左氏弟兄见礼。此时大家腹中皆饿,令佛婆将酒菜饭去厨房内重新热了来,三人吃喝一饱。洪锦云在旁边略吃了些,洪锦吩咐佛婆:“好好的服伺小姐,若有差错,定即杀死你。”佛婆唯唯答应。左龙口呼:“洪兄长言之差矣,你令他服侍令妹不妥当。俺们去后,那三个狗男女若要逃脱,反为不美。不如把他锁在房内,或把他绑了,咱们好放心作事。”洪锦闻言称是,即将佛婆绑讫。三人走到暗室内,洪锦等三人便一人抓一个来到客堂。洪锦云一见,不由气往上撞,立起身接过洪锦手中剑,切齿咬牙,向清修骂了两句,用剑刺了一下,又向玉修身上刺了一剑。二淫尼哀哀求饶。锦云欲刺沈三槐,手已无力,只是气喘吁吁。洪锦口呼:“妹子你去歇息,待愚兄处置这三个狗男女。”洪锦云将剑递与洪锦,洪锦向沈三槐骂道:“你这忘八羔子,这二淫尼是你知己,待俺先处置了他,再服侍你。”遂将二尼一剑一个,砍为两段,随将沈三槐剁死,复将佛婆当心一剑刺死。洪小姐心中畅快,又不忍看,背身而立。洪锦到尼僧房内,将所有细软搜出打在身上。又到锦云所住之房内取了衣服,令锦云换了,脱下的衣服打在包裹内,带在身旁。

四人出了庵门,洪锦将妹子搀上马,一同来至江边,雇了船只,立即登船,欲往清江进发。忽闻邻舟上喊叫:“那边可是洪锦大哥么?”洪锦闻声音相熟,抬头一望,原是徐文炳。你道徐文炳自从出狱后,挂念李广,因此雇舟往扬州,行船至此,天晚停舟。忽闻邻船之声音好似洪锦,出舱一看,果然不错,遂高声喊他。洪锦见徐文炳,彼此大悦。遂跳过文炳船上,彼此将前后之事言了一遍,二人皆是悲喜交集。洪锦口呼:“贤弟,愚兄欲往清江,奉托贤弟寄语李大哥,准于十月亲送舍妹到杭,断不有误喜事。愚兄就此告别了。”遂跳过船来。船家解缆,直往清江进发。徐文炳也就开往扬州。按下慢表。

且言李广众人由扬州买棹,往江宁去会楚云。数日已到,弃舟登岸,到在楚云门首。管门人问明来历,进去通报。只见楚云迎接出来,让众人进去,谈了些阔别之言。楚云命人将船上行囊搬来。李广请楚夫人出堂见礼。楚云备了两桌接风酒筵,大家畅饮。

次日楚云雇了一只大船,请李广等泛棹游湖,赏览秦淮风月。大家乘马已到桃叶渡,弃骥登舟,双桨咿呀,将船慢慢开去。李广在船上向两旁观看,见一带绿杨,内衬着珠帘碧槛,皆是教坊的装式。碧栏干畔,斜立许多妓女,娇娆风流争妍,一派笙歌,恍似从空送到。大家观看,不觉心旷神怡,啧啧称羡,都道六朝金粉不减他年。大家正在谈论,忽见碧栏之畔,有一玉人望着楚云招手。楚云即命泊船,舟子将船靠在码头。有一半老妇人上船,向楚云请安,含笑口呼:“公子爷为何这些日子不到这里走走?小红儿终日想念。”楚云问:“红儿今日有客否?”那半老妇人说:“连日清淡,未有客至。”楚云说:“既然无客,你去招呼一桌上等酒筵,我同诸位朋友就到。”那妇人含笑而去。李广问道:“贤弟,这教坊是你熟路?”楚云说:“逢场作戏,不过偶尔来游。”李广正色言:“虽然如此,却不可亲近。”桑黛口呼:“大哥,今日休要古董。既是楚兄作东道,我们今日要痛饮一场,明日再受你的拘束。就便吾兄古董,我等情愿明日领罪。今日大家皆不遵教,大众皆以乐为。”欲知李广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第四十二回燕谑莺嘲头陀醉倒花娇柳媚公子魂飞

莺声呖呖唤佳时,独步花溪媚柳丝。恨杀东邻幼儿女,红梅折去二三枝。话表桑黛因楚云欲在教坊摆酒,见李广有不悦之色,欲不令他开言阻止,自己先开言说:“很好,在教坊内痛饮一番。”众人随声附和,李广见此光景,无法阻止,只得相从。大家弃舟登岸,步入教坊。当有班头侍立门前,给各人请了安,向里喊:“诸位公子来了。”那小红房内老妈子便迎接出来。随后小红出来,向楚云请安,用手帕掩着嘴,笑嘻嘻问了声:“公子好。”楚云含笑回答:“你好。”二人侧身,让李广等进去。小红由李广起看到张珏,心不介意。及至看到胡逵黑炭头,小红向着楚云一伸舌头,暗想,此人太黑。末后是一和尚,小红忍不住“卟嗤”一声笑了,楚云亦觉可笑。大家进房落座,领班的送进手巾来,各人面前送上一条擦汗。及至送到广明面前,已然忍不住要笑。只听广明接手巾,大声笑道:“好一阵香味,为何你们手巾内放了许多香料,分明引人到你家来。”遂向脸上擦,又用鼻子闻了又闻,口中赞道:“好香,好香!”呕得大家笑个不住,连那龟奴都笑起来。撤去手巾,献上香茗。楚云指与小红众人之姓名。小红也一一请了安,及至广明面前,他却不请安,合掌说:“阿弥陀佛,女弟子合十了。”一言未毕,大家笑得腹痛。广明自觉可笑,便大声说道:“难道你们许嫖,偏洒家不许嫖。今日洒家既然到此,算是破戒,偏要拣一个不长不短、不肥不瘦的绝妙美人陪着洒家饮酒。”张珏笑说:“你可不应该叫妓陪酒,只合配尼姑。此处尼僧也不少,等我明日给你寻几个,同作一出僧尼会。我包你男僧配女尼,那才是一样呢!”说得大家又笑一阵。此时,广明自觉有些惭愧,涨红了脸低头一语不发。忽见门帘一掀,大众向外一看,见两个丽人走进来,复又退出,口中说:“错了,屋中有和尚,不见云公子。”小红赶到门前,喊道:“二如姐姐,是这里不错。”原来这二妓一唤如云,一唤如月。二妓问:“小红,你接了和尚吗?云公子现在那里?”小红说:“你家云公子现在里面。你说我接了和尚,那和尚倒不要我,惟恐见了你,要抢你二人一个去,给剃去头发,变作尼姑,将你领到庙内配成一对,让你好尝他的秃腥味。”二如便用扇子在小红头上打了一下,口中骂道:“坏丫头,狗嘴里无象牙,不怕秽了口吗?”三人笑着进来,二如便向云璧人请安。又向众人请安。问姓问到广明跟前,扭颈问璧人:“这怎么问法呢?”众人开言,正要大笑,忽听广明大声喝道:“洒家不要你问,俺告诉你,洒家唤作广明,绰号铁头和尚。你们两个叫甚么名字?”桑黛在一旁说:“他们两个,一唤铜钟,一唤木钟。”广明大笑说:“怎么起这奇怪名字?”二如说:“我们这个名字,因为大和尚今日到此,才新起的。”广明说:“因为我来方起此名,洒家不懂。”楚云说:“你真是饭囊和尚,连这两句用意都不懂?我告诉你罢。因你唤作铁头和尚,此地有两句俗语叫作‘铁头和尚撞铜钟’,又道‘铁头和尚作木钟’,你可敢撞不敢撞呢?”广明说:“原来如此。俺便撞一撞你看。”说着就一头向如云撞来。李广喝道:“匹夫休得鲁莽。”广明见喝,遂停住步。

只见领班走来说:“请诸位公子饮酒去,酒席已齐。”大家闻言,便一同走到厅上,挨次坐定饮酒。乌师送上歌扇,大家随意点了两出,每人各唤一名歌妓。广明皆不顾盼,自与胡逵尽兴饮酒吃菜。那伺席之人,手不能停,只是代他二人斟酒。李广虽然在坐,却是勉强之至,心不欢乐,惟有桑黛、张珏极其得意。歌妓各唱完了一出,楚云又令小红唱了一出《鲁智深醉打山门》,云璧人点了一出《二龙山打店》,皆是暗指广明。此时已吃得大醉。大家席散,稍坐片刻,就要下船,那知广明已是醉倒,放下头在那里呼声如雷,大睡起来。大家好容易将他唤醒,广明半醒半醉,相随众人一同上船。大家落座,李广便正色口呼:“楚贤弟,非是愚兄矫情,须知宿柳眠花,非我辈所应为。我辈乃堂堂六尺之躯,须要作出一番事业。惊天动地的奇男子若恣情花柳,不但有损精神,抑且无以对祖宗父母。今虽逢场作戏,奉劝以后急速忘情才好。”楚云答道:“弟虽如此,亦只徒有其名,毫无其实。众位兄长初来此处,弟借此以博众位兄长一扩心目,俾知秦淮风景耳,亦不负此游。既蒙教诲,弟当从此改过便了。惟璧人兄流连甚密,还望大哥劝一劝方好。”璧人口呼:“大哥不要信他乱语,弟虽不曾见他与小红有什么实事,却常见他软语温言,绸缪甚切,弟却不敢保。楚云接言:“弟纵与小红言词亲切,却不曾在外宿过一夜,谁似兄留恋二如,常在外住宿。”桑黛、张珏笑道:“今朝你二人皆招出实情了。”璧人面上不免有些愧色。李广劝慰了几句。众人有的伏窗窥览水中游鱼,有的观望风景,大家各适其好。

忽听张珏口呼:“大哥,你看对面船上那人,好似刘彪。”李广望对面注目,点头称是,众人亦望对面注目,广明说:“楚云,你生成俊俏,你看那贼子两只眼使劲看你。俺恨起来,跳过船去,把他抛入水中方快俺心。”李广喝道:“少要胡说。”遂见刘彪同着一人向这边指手画脚,李广知是问这边人的姓名。忽见迎面飞来一只小舟,舱内坐着一个丽人。大家凝神注目,见那丽人瘦盈盈瓜子面孔,柳眉淡扫,杏眼斜飘,金压发镶翠珠环,鬓旁斜插两枝茉莉,乌云高&,白雪斜拖。身穿一件藕色纱衫,外加一件玄色铁纱半背,素绡半卷,露出一副黄金镶翠的手环。手如柔荑,带着金约指,斜倚栏干,四顾凝眺。两旁侍立两名垂髫一色的丫鬟,高盘双髻,低亚玉绿,衫青半背,亦极楚楚可怜。姿容俊俏风流,端庄严肃,却不似大家装束,且与青楼的打扮一般。此时云璧人伏在船栏,目不转睛,呆呆呆出神看那丽人。桑黛笑向张珏说:“璧人兄今已销魂矣。”张珏扭颈一看,见璧人正然呆望。即走近前喊一声:“璧人兄之眼光休被那女子带了去呀!”一言未尽,忽见那小舟上之丽人大喝:“好贼子,胆敢以千金小姐为娼妓。”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第四十三回义侠女卖俏辱刘彪奸恶贼设计陷颦玉

六桥画舫举春觞,问绿拖红芳草香。

燕剪晴云轻荡荡,风翻弱柳态□□。

话说那小舟上的丽人一声大喊,跳上刘彪坐船。你道这是何故?原来刘彪在镇江把范相送入石洞后,恐范相逃脱,怕他查案回来必与他为难,故此到南京暂避。今日也来游船,先见了李广等船上这些人,便爱中了楚云,所以在先指手画脚在那里访问。他的家丁中曾见过李广这起人的,就一一告诉他是扬州招英馆一众之人,李广等人如何英雄,如何扫灭蒲家林大盗。

正在谈论,刘彪一眼看见小舟上的丽人,不由神魂飘荡,即令船户将船荡去,靠近那只小舟。刘彪站立船头,向那丽人问:“卿卿尊姓芳名?家住何处?你在秦淮算是玉人之中称为第一粉黛了。请过船来陪孤家同饮,也是三生石上早有前缘。”那丽人一闻此言,登时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一声喝道:“好一无知贼子,你大梦未醒,驴眼未睁,竟敢以千金为娼妓。似此昏昧,何不将你妻女姐妹当作娼妓?金陵城内谁不知我胭脂虎的声名,我吴小姐岂惧怯强徒的么?”楚云闻言,微微笑道:“原来他就是吴家的女郎。”李广等问道:“贤弟知何晓的,乞道其详。”楚云说:“且待他二人闹完了事再说。”只闻刘彪口称:“美人,不可薄情,速速过来陪孤家痛饮一番,免得孤家用卤;倘若将孤家惹翻,哪管你是良家女子,青楼女子?便是当朝宰相的女儿,孤家看中了,也得奉承奉承孤家。”胭脂虎闻言,冷笑一声:“好恶贼,定要你家小姐过船陪你,很好。”只见他蛾眉一竖,两颊一红,把素白罗裙向腰间一拽,飞身一纵,好似翩翩彩蝶,飞过船来。抢行一步,就把刘彪当胸一把揪翻在船板上,按着恶贼刘彪的身躯,将袖内宝剑拔出,只见一道寒光,对定刘彪项上一晃。此时刘彪已是吓走真魂。众豪奴方要拥上,只见胭脂虎双眉直竖,便按剑厉声喝道:“尔等不怕死的,过来吃我一剑。”众豪奴不敢近前,远远站立。胭脂虎向各船说道:“东船西舫,士女游人听着:奴本千金玉体,这刘贼诬良为贱,罪不容诛。你这刘贼之命在我掌握之中,只因奸徒龌龊不洁,若斩尔狗头,恐污了我光明宝剑。你这贼子倚着你继父阉人刘瑾,倚势擅权。你在镇江暗害了许多英雄,冤屈了多少义士,玷辱了若干节女贞娘,个个咬牙,人人切齿。我小姐素不畏强,尔胆敢妄言污蔑。若从此以后,革面洗心,痛改前非,我便饶你一条狗命。若再恃势欺弱,那时也说不得污了宝剑,斩你这贼子狗头,代万民除害。”遂向众人说道:“旁观之列位,非是我闺中弱女性太刚强,只因这贼子罪恶滔天,不得不痛加教训。本应青锋一落,送彼残生。又恐不教而诛,有碍好生之德,尚望诸君鉴听,莫笑猖狂。”此时河下岸上看的人如山如海,并无一人敢开言的。惟有李广等齐声喝彩:“好一位侠气小姐!真是情理俱尽。刘彪经此一番教训,自必感愧,痛改前非,恪遵小姐的教诲。还望小姐姑且饶他之命罢。”那吴小姐一闻此言,不由转怒为喜,扭项向李广船上一望,皆是些英雄壮士,心中暗羡。复又向刘彪说道:“既关众人面上,饶尔死罪。而活罪难宽,你必须跪在船头叩头服罪。尔可情愿否?”刘彪那敢执拗,连连点首,口称:“遵命。”吴小姐将金莲一抬,刘彪爬起跪在吴小姐面前磕了三个头,口中谢道:“万分得罪,既承女英雄宽宥,自当谨遵教训。”吴小姐闻他所言,遂飞一脚将刘彪踢入舱中。自己飞身回到自己舟上,嫣然一笑,令舟子开船,双桨咿呀,如飞而去。这李广船上胡逵、广明二人拍手笑得不了,说:“好一个言语爽利巾帼英雄。只是难为了花花太岁,从今以后无脸见人了。”刘彪闻言,暗暗切齿,不敢声张,便令回船而去。

李广等亦即泛棹而回。在途便问楚云:“贤弟,怎知他是吴氏之女?”楚云说:“他父亲名凤,曾作大将军,为人忠直。因事触怒刘瑾,死在刑部狱中,他母相继而逝。他小字又仙,绰号胭脂虎,金陵城内人人皆知。不但武艺精通,且能飞剑,人不亚古之剑侠。弟却不知他容貌如此秀丽,真所谓色艺俱佳了。”李广等闻言,赞美不已。

闲谈之间,船已抵桃叶渡,泊近码头,大家登岸。早有家丁牵着马在码头伺候,大家皆上马而回。李广等从此就在楚云家中盘桓。这日忽见门丁送进一封书信,说是扬州寄来的。李广接过,拆开一看,方知徐文炳已至扬州,遂约楚云同赴扬州。楚云愿往,遂禀知老母。曾奈楚母不放他行,李广等不敢勉强,只得约了云璧人同行。隔了一日,雇了船只,一齐仍回扬州,不必细表。

再言刘彪受了一场恶气,又恨李广等肆行嘲笑,欲思报复,却又不敢,只得隐忍。忽一日,想起那天李广船上那个妙人,即命家丁往楚家,探听招英馆的众人还在此否?家丁去不多时覆命,言招英馆的众人已经走了多时。刘彪闻言大悦,当即整冠束带,去拜楚云。到了楚云门首,令人通报进去。楚云见报,心中诧异:“这刘贼因何到此?素不相识,其中有诈。我且会他,看他来意再作道理。”想罢,走出屏风,已见刘彪坐在厅上,楚云近前相见,彼此行礼落座。刘彪说:“久仰大名,今幸相会,足慰平生。足下真不愧‘武潘安’三字,而且才貌绝世,可羡可羡。”楚云谦道:“樗栎之材,敢邀谬赞。”刘彪说:“小弟到此,非为别事,只因仰慕已久,欲攀玉趾,惠顾敝寓,聊备小酌一叙,何如?本拟遣介奉邀,特恐有辱大驾,故此竭诚趋诣奉请。明日午刻,扫径相迎,幸勿见却。”楚云暗想,果不出吾之所料,不如暂且允之,明日他若有奸诈,吾也效吴家女郎羞辱他一番。遂答道:“既蒙宠召,敢不奉陪,小弟明日当趋教便了。”刘彪见其允诺,心中暗喜,遂即告别而去。

次日,楚云禀明老母,改换一身武士装束,带了佩剑而去。刘彪接入,殷勤相待,酒过三巡,刘彪口呼:“楚兄弟,愚兄有一事颇为疑惑,尚乞示知。闻得李广在扬州开设招英馆,那一众英豪皆生得天姿国色,莫非明为雁序,暗结鸾交是否?”不禁大笑不止。楚云正色言曰:“休得胡言,李广乃是千古高义的豪杰,人所共知。足下何得以谰语戏言污蔑豪杰?秦淮河畔,胭脂虎凛凛数言,曾几何时,足下忘却否?”刘彪闻言,惭愧无地,勉强带笑说:“你我戏言,尚乞勿罪。”楚云说:“今领高情,容再过谢。”言罢,便欲告别,刘彪见楚云要走,急将杯一掷,忽闻屏后一声呐喊,蹿出许多恶仆豪奴,皆执利刃,一齐拥上前来。楚云一见,便退了几步,拔出佩剑与众豪奴争斗。胜负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第四十四回楚云急计处恶贼张珏幻术吓刘彪

清清冷露润窗纱,小院愁云伴月斜。

鸣雁空闻常怨晚,雨洒文蕉傍菊华。

话说众豪奴非是楚云敌手,刘彪预先设下毒计,把厅上满地铺下绊脚索。楚云只顾迎敌,未提防脚下有埋伏。正斗之间,忽觉脚被绳索绊住,跌倒在地。刘彪大悦,即令众豪奴抢上前去,把楚云按定,立刻用绳绑缚讫。楚云大骂不已,刘彪坐上含笑,说:“非是孤家忍心待卿如此不恭,曾奈卿不肯曲从,恐卿走脱,此亦不得已而为之。卿不必三心二意,随孤家回镇江去,孤当另筑金屋藏娇便了。”楚云闻言,只急得两朵桃花飞红过颊,更加骂不绝口。刘彪大笑不已,即令豪奴速去雇船。豪奴去不多时,回覆船已雇妥。刘彪刻不容缓,即令带着楚云一同登船,赶往镇江进发。

风顺水急,一夜工夫,已到京口。船泊码头,登时上岸,便将楚云带到了本庄。众豪奴把楚云推进。楚云心内暗想:“休把残生送在此地,只可随机应变,见景生情便了。”忽闻刘彪问道:“卿今谅已难逃孤家之手,你若随孤意,自然好好待承你。”楚云暗想,不如假意允他,且饱餐一顿,再寻脱身之计,遂含羞允之。刘彪大悦,遂令众豪奴把座门闭上,将楚云松了绑。刘彪近前执着楚云之手,走进书房。此时楚云恨不能生啖其肉。刘彪即令摆酒,彼此落座。楚云一任刘彪调戏,只可忍气吞声,低头不语。不移时,酒饭用饱,便思拔剑动武。复一想,所佩之剑,已落在贼子之手。又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遂站起身假推更衣,将外衣脱去。方思逃走,刘彪早已防备,便将楚云一把抓住。楚云急中生巧,顺手就把刘彪手腕一捏。刘彪“咳呀”一声,将手一松,楚云趁势一掌,刘彪仰身跌倒。大喊:“快来拿人!”楚云抢进一步,两手把刘彪举起,大喝:“我把你这贼子,若不断送你这狗命,非是招英馆的英雄。”蹿至院中,忽见众豪奴一齐拥上,皆手执利刃杀将过来。楚云把刘彪作为兵器,遮挡刀枪。众豪奴见楚云用刘彪权当兵器,都存了投鼠忌器之心,不敢近前动武。刘彪被楚云抓住,再也挣不脱,遂口中喊道:“尔等能将姓楚的杀死,孤赏银一百两;如能把他活擒,赏银加倍。”众豪奴闻言,奋勇一拥上前,楚云见此光景不妙,暗想:“任我本领高强,究竟身入险地,不如且开路逃走,再作道理。”大喝一声:“好贼子!教你认的我。”一转手,把刘彪两只腿腕抓住,一个旋风窝,把刘彪抡起去砸众豪奴,打倒了数个人。此时刘彪头昏眼花,堪堪致死。这刘彪乃是色中饿鬼,家中有无数姬妾,日日淘熔,精神久已剥丧,焉经得楚云将他抡起作为兵器去打旁人?他焉能受得了?楚云见刘彪身已不动,即刻顺了方向,带定刘彪,一耸身飞上正房,蹿跳并纵越过几层房屋,已至围墙。向外面一看,见有出路,遂将刘彪放在房上,自己蹿出墙外。忽见柳荫下扣系着一匹马,跑近前将马解下,跨上马飞奔而去。已至江口,雇了船只,即往扬州去了。

再言刘彪躺在房上,众豪奴见楚云逃脱,又见主人在房上动也不动,如死的一般。大家取来扶梯,爬上房去,把刘彪搭下房来,送到书房卧下。赶紧取来姜汤徐徐灌下,停了半刻,慢慢苏醒过来。众豪奴心内稍定。刘彪睁眼一看,见众豪奴在面前围绕,说:“你这些东西,连一个女子都拿不着。”又狠狠将众豪奴骂了一顿,众豪奴面面相觑。

再表楚家见楚云至晚未回,楚太太令人去接。家丁回报,刘彪已将楚少爷绑赴镇江去了。太太闻报大惊,立刻派专人连夜赶往扬州,与李广送信,请他去救。专差即刻动身而去。

且言李广等自离了金陵,不日到了招英馆。与徐文炳相见,个个见了礼,彼此谈了些阔别遭冤之事。徐文炳又将途遇洪锦救出洪锦云,十月间亲送锦云到杭完姻,大家闻言就给李广道喜。由此众人日日欢聚。这日正在花园饮酒,忽见楚云只穿着一件紧身短袄走了进来,大家甚为诧异。李广首先问道:“贤弟为何如此模样?”楚云说:“众家弟兄落座,听小弟诉说。”就将刘彪如何访拜,如何请酒,如何设计报复那日船上之仇,如何被他获住带往镇江,如何刘彪被骗借他身体挡兵刃越墙而去,细述一遍。众人闻言,也有赞羡的,也有嘲笑的,纷纷不一。独有李广怒不可遏,急欲前去报仇雪恨。只见书童送进一封书信,说:“这是金陵楚府专差连夜送来的,还有要紧话面禀。”楚云吩咐:“令他进来。”书童去后,楚云便向大众说:“此信一定是家母见小弟未回家,又访问被刘彪带往镇江,故此专差前来请诸位相救。”正说着,只见楚府家人进来,一见楚云,近前请安。又向众人请了安,垂手侍立一旁,说:“原来少主人已在此,老太太在家犯愁,特地命奴才赶来请诸位公子相救。”楚云吩咐:“你且外面去用酒饭歇息去,我写信令你带回去,我母好放心。”家丁退下去,李广口呼:“楚贤弟,可虑者刘贼吃了贤弟之苦,说不定要去金陵到尊府寻事报复,不可不预为防备。”张珏接言口呼:“仁兄倒可无虑,不是小弟夸口,只须聊施小计,包管他再也不敢存报复之心。”李广问:“计将安出?”张珏说只须如此如此。大家闻听,欢喜无限,立刻催之前去。

张珏欣然愿往,将身一晃,踪迹不见。假着水遁,不到半日,已进刘彪内宅。隐身至刘彪卧室,见刘彪睡在床上,有两个姬妾代他捶背。张珏向刘彪脸上画了一道符,又吹了一口气,立时刘彪便坐起,伸开巴掌,恶狠狠向自己嘴巴上乱打,口中说:“这总是我存心不善,从今以后,再也不敢生坏心了。就是楚云家,我也不想去报复了。叩求神圣宽恕我罢。”忽又说道:“你这逆贼,刻刻存心害人,奸盗邪淫,无所不至,今日吾神断不能饶汝!”刘彪又苦苦哀求,众姬妾人等皆跪在地,一口同音代刘彪哀求。刘彪不住手乱打自己嘴巴,直打得满口流血。不知以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第四十五回小张珏二次戏锦屏徐文亮独力败郡主

帘卷新春燕复来,数株临水碧桃开。

落花芳草红幽境,青山流霞乐畅怀。

话表张珏暗用法术,使刘彪自己打了自己一顿。只打得两颊肉绽皮开,鲜血直流。那些姬妾侍女,皆环跪地上,苦苦哀求。张珏遂念了解咒,自己仍回招英馆,将此事向大家言了一遍,众人极其痛快。

次日即是八月十五日,正是史锦屏奉旨摆擂,已经一年期满,要收擂台,大家一齐去看收擂。来到平山堂,走进茶棚坐定。不移时,史锦屏已上擂台,只见他走至台口,高拱玉手,轻转香喉,向下说道:“大众英雄、四方豪杰听真,我史锦屏奉旨摆擂,现已经年。今当收擂之期,有本事者速来比试,有能胜得我者,便去覆旨,听候圣上录用。”话犹未完,只见一人蹿上台来,不到三四回合,被史锦屏打下台去。一连上来三四人,皆被史锦屏打下台去。史锦屏心中得意,不免口出狂言,面有骄色。此时却恼了楚云,不由嗔生玉颊,怒触眉稍,骂一声:“锦屏贱婢,竟敢目下无人,藐视天下豪杰。”说着,便立起身躯,欲上擂台去比试。李广一把扯住,口呼:“贤弟,你往那里去?量史锦屏非是贤弟的对手,你去将他打败,必然召你前去封官,必归奸党节制,你肯俯首与那佞臣为伍否?”楚云说:“我将他打败,不去作官,又其碍我何?”李广说:“圣旨森严,如何可逆。依我多事不如少事为佳。”楚云闻劝,只可忍下。张珏笑说:“还是小弟上台混他一阵,取取笑罢。”遂整衣巾,飘然大袖,出了人丛,走近台前。用一旋风窝飞上台去,望着史锦屏深深一揖,笑称:“郡主久违了。”史锦屏不由双眉顿戚,暗道:“怎么此人又来了?”遂问道:“你今又来,俺却不阻。你须要说明,不许再如从前那样装妖作怪,一味的鬼混。”张珏笑说:“非是我装妖作怪,因为歇息歇息,今我算全始全终。郡主开擂时我却在此,今日收擂,我特意而来。不必多讲,请交手耍一回罢。”说着近前动手,锦屏急忙招架。只见一个是金莲起处,飞舞湘裙;一个是玉手抬时,飘扬大袖。这一个柳眉轻摆,恍如仙女折花;那一个两手平推,好似猿猴献果。彼此往来约有十数合,史锦屏遂改招换式,以左手隔开张珏之手,伸右手将张珏一把抓过,提起却无影无形,踪迹皆无。只气得史锦屏面红过颊,转身坐在交椅上。忽闻张珏在顶板上笑说:“咱们不过是消遣,怎么郡主倒生了气呢?令我实在过意不去了。我稍歇一会,郡主你也歇一会,咱二人再来消遣何如?”史锦屏闻言,不由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指着张珏骂道:“好妖人,我郡主要取羽箭射你归阴。”张珏仍然嬉皮笑脸,说:“热的太甚,且待消消汗再同你交手。”摇着扇,笑色盈盈。史锦屏被他几乎气杀,却将茶棚内桑黛诸人笑得肚痛。李广有些看不下去,随高声喊道:“张贤弟,快下台来,休要鬼混!”张珏闻唤,不敢违逆,只得从梁上跳下,说道:“本待再同你耍一会拳,曾奈李广大哥呼唤,只可失陪了。”遂飞下台去。

史锦屏望茶棚内一看,见李广带着招英馆中人,不由的暗羡。忽见习习香风,一朵红云从西北而至,擂台上已立定一位年轻公子。此时史锦屏惊慌一怔,暗想:“此人装束又是蹊跷,且比那人生得貌美,我今莫非应该竟遇妖人?”台下看热闹之人也甚惊异。此时楚云眼快瞧见,便唤:“李大哥,你看上擂台的那不是徐家二弟吗?”李广闻言,大家举目观看,果然不错。只见他风流如故,不减昔日,头戴一顶秀才巾,身穿大红直缀。李广刚要呼唤,桑黛忙止道:“大哥且慢,且看他为何去会锦屏?”大家遂望台上观看,只见史锦屏问:“来者何人?速通名姓?为何从空飞下?是妖是怪,须要说明。”那人闻言,含笑说:“我非别人,我乃徐文亮,绰号‘玉美人’,与卿家比邻而住。”史锦屏含笑答道:“原来是徐家二公子,平素读书未曾习武,今日到此何为?”徐文亮说:“江心落水,系蒙仙师救出,传习武艺,今奉师命前来会擂。但只粗知拳棒,尚望郡主宽让三分。”茶棚内李广闻言大悦。桑黛说:“徐二弟今日可称其心,意中人竟能睹面相看,而且大叙寒暄不止,可羡可羡!”话犹未了,只听台上说一声“请”,但见史锦屏金莲一退,走过东边,徐文亮忙将衣服摆脱,二人分开门户,交起手来。这一个襟袖飘扬,红云乱舞;那一个黄金绰约,腕镯叮当。这一个如织柳黄莺,轻轻掠水;那一个如衔泥紫燕,巧巧穿花。一个是丹凤梳翎,迎风朝日;一个是青鸾展翅,乱落飞霞。二人相斗有百十回合,台下的众人齐声喝彩,两旁府县极口赞扬。只使的史锦屏香汗侵肌,抵敌不住,便虚打一拳,故意虚心,将身一跌,用仙姑斜卧式。徐文亮一见暗笑,这是班门弄斧,向我使此这等假来。自作不知,一伏腰便抢了进去。史锦屏候他身临切近,便耸身用金莲向文亮踢来。文亮早已防备,将身一闪,乘势一伸手,就向史锦屏腰下一托。史锦屏才要摆脱,徐文亮抓住红绡,一只手把他高高举起,走到台前,打了一转。台下齐声喝彩。李广等也是快乐非常。又闻史锦屏含羞口呼:“徐公子,奴家已服你了,且将奴放下,咱再马上比试。”文亮闻言,遂将史锦屏放下,便深深一揖,说:“多有得罪了。”

锦屏含羞答礼,便去台后戎装。徐文亮遂望空呼道:“师弟何在?速将盔甲马匹取来。”言罢,飞身下台,只见有一童儿牵一匹黄骠马,送上一副盔甲。徐文亮便就茶棚来换。李广等迎上,口呼:“二弟,久违了。”徐文亮答言:“恕小弟失陪,少时再叙。”遂换妥当。但见头戴黄金束发金盔,顶门高耸一朵朱缨乱颤,身穿千叶鱼鳞宝甲,内衬大红绣花战袍,护心镜灿若明星,腰下左带雕弓,右别羽箭,手执黄金战杆,足登花脑头战靴,跨下黄骠马,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大家一齐喝彩。又见史锦屏装束出来,但见他头戴凤翅金盔,金龙抹额,两枝雉尾脑后飘’,身穿一副锁子黄金甲,内衬盘龙蜀锦战袍,左带雕弓,右别羽箭,战裙下露出窄窄金莲,蹬着大红绣花战履,走下擂台。青衣牵过桃红战马,史锦屏提枪乘马。口呼:“徐公子请。”徐文亮口呼:“郡主请。”但闻战鼓咚咚,角声呜呜,二人催开战马,比较胜负。且看下回分解。第四十六回烧擂台文亮见兄母完花烛李广毕婚姻

萧鼓咚咚画烛楼,是谁亲按小凉州。

春风豆蔻知多少,并作秋风一段愁。

话表徐文亮与史锦屏二人催开坐骥,只见双枪齐举,两马齐飞,一片寒光,千团瑞雪,两马相交约有三四十个回合。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正在酣战之际,忽见史锦屏架开战杆,含笑口呼:“徐公子,你的武艺精通,实可佩服,不必比试了。请台上再试两道策论,奴好去覆旨。”徐文亮闻言,停了战杆,二人一齐下了马。

史锦屏才上了擂台,忽然平地狂风大作,走石飞沙,林摧树折,犹如地裂山崩一般。那擂台上红光一片,烈火腾腾,飞扬跋扈,直冲霄汉。顷刻将一座雕琢精工的擂台,只烧得土焦瓦解。那些看打擂的人及府县官员,直吓得魄散魂飞,忙忙逃避。徐文亮向李广口呼:“大哥,此火着的太怪,郡主必然死在火中。”李广口呼:“张贤弟你前去探看,必然明白。”张珏答道:“小弟愿往探看。”遂借火遁而去。不移时而回,说:“我已探看明白,见那火光之中,有一位女仙,仿佛是八洞神仙那何仙姑模样,带着史锦屏并四名婢女而去。”徐文亮闻言,暗想:“今朝师傅曾向我说,史锦屏与我有姻缘之分,将来回朝,合力保国,除奸立功,方与我共结丝罗。想系仙师将锦屏带去,留为后用。”见火灭烟消,大家回去。

地方官见锦屏并四婢皆焚在擂台,遂通详上宪,转奏朝廷。正德皇帝览奏,甚为叹息。奸臣刘瑾、史洪基皆都悲伤,后来史太郡闻知,心亦伤感,只有史逵喜悦。暗想:“死得好,谁教他素日好胜争强,徒拂人意。”这且不表。

再言李广等回至招英馆,与徐文亮等一番畅叙,遂询落水后又复生之缘由。徐文亮遂将落水幸遇仙师拯援之事言了一遍。李广将徐文炳如何下狱,小福禄如何叩阍,范丞相如何钦查,刘彪如何作恶,前后各节细言一遍。自此歇息数日,李广就将招英馆收了市,辞却众伙友,便拟回杭。令楚云回金陵,接楚老夫人到杭州住,以防刘彪再思报复,楚云允从。李广令人雇了四号大船,随带箱笼物件,皆运上船。李广令胡逵等众在镇江守候,自己同楚云往金陵相帮搬取家眷。云璧人说:“小弟同大哥、楚贤弟同去相帮料理。”二人首肯。

次日开船到了镇江,李广令众人守候,自己即同云璧人、楚云开往金陵。不一日已至楚府,楚云在楚老夫人面前禀明一切,楚老夫人只得应允。于是所有笨重木器,一概不带,遂留两个老家人照管家宅。云璧人心中记念那日小船上的吴家女子,奈难出口。看看就要动身,忍不住向楚云附耳说:“前月愚兄所见那吴家女子,不知住在何处?他家尚有何人,你可知否?”楚云闻言而笑,遂着人前去打听。不多时,家人回来禀道:“那吴家已半月前不知搬往何处去了,见他门上关锁,旁贴封条,虽询问邻舍,皆言不知底细。”云璧人闻言,大失所望。此时李广才知云璧人心中贪恋吴家女子,遂正色口呼:“云贤弟,我辈当以‘豪侠’两字为自己作用,切忌在美色上留恋。吴家女子虽然天姿绝世,却不应贤弟遣人寻之。”云璧人闻言,惭愧不已。楚云即代他解释也就罢了。遂即搬运物件下船,请楚老夫人赴杭州。到了镇江便与胡逵等众聚在一处,一路开行。

九月初一日已抵码头,李广同徐氏兄弟先行上岸。到了自家门首,当有家丁迎接出来,立刻通报进去。却好徐老夫人此时也在李府。李、徐、谢三位老夫人闻报,非常之喜,说:“急速唤他等进来。”话言未了,只见李广并徐氏兄弟已走进来。谢小姐见是李广等入内,遂即退入内室。李广、徐氏兄弟各与母亲请安。又与谢老夫人见过礼。徐老夫人用手拉住文亮,说:“为娘是在梦中与你相逢吗?”文亮口尊:“母亲,孩儿实是回来了。”徐文炳便将擂台打擂之事告禀娘亲,文亮又将如何落水,被仙师拯救,教他武艺事述了一遍。只见徐文俊走来,与文亮行了礼,认过兄弟,又与李广磕下头去。李广痛奖了一番。文俊谦逊一番。李老夫人见儿子回家,心虽欢喜,却不能不教训他一番,因骂道:“畜生,我道你老死扬州,为何仍回家见我?且问你,开张酒馆有多少荣耀,算是与祖宗争光?既然擂台被烧,便无趣味,何不与史家女子同葬火中,险些未将侄儿文亮丧了命,皆你之过。今来见娘,有何话讲?”李广闻言,跪倒在地,约有半时。徐、谢二老夫人讲情,李老夫人喝令起来。李广站立一旁,遂将接取楚老夫人进宅,徐文炳随将途遇洪锦及洪锦云被难守贞各节述了一遍。洪锦曾言十月亲送他妹妹到杭完就花烛。李老夫人闻言,不由赞羡锦云一回,立刻令家丁将状元桥旁那一所宅院打扫洁净,便去船中接楚老夫人进宅。

正谈论,见家丁进来回话,说:“诸位公子已在厅外,欲进内宅叩见徐老夫人。”李老夫人说:“不要拂了众意,不如前厅相见罢。”徐、李二位老夫人,一同来在大厅,只见胡逵、广明、甘宁、蒋豹、桑黛、张珏、云璧人、楚云等一齐拜见,已毕。徐、李二位老夫人问了众人名姓,见众人皆是英雄气概,心中赞美一番,遂退入后堂而去。李广令家丁把船上行李搬运宅来安置,设摆筵宴,欢呼畅饮。这日已是重阳佳节,却逢乡试开榜之期,文俊是奉徐老夫人之命捐监下场。有报子双双报了进来,徐文炳中了解元,文俊中了十二名经魁。大家真是非常之乐。遂至拜房师,拜主考,赴鹿鸣宴。

诸事已毕,已到了十月初五日,洪锦同母并傅璧芳亲送他妹妹前来。船泊码头,洪锦登岸,径赴李府。李广接见,彼此欢喜无限。洪锦便道:“路途遥远,一概妆奁均未制备,敬折奁资五千两,权当钗环之费,务望大哥笑纳。”李广再三谦让,只得收下。当时李老夫人已知此事,即向徐夫人商议,先将锦云小姐及洪老夫人接至徐府,俟喜事后,再接洪老夫人过府来。这徐老夫人很愿从,遂命人出内宅告诉李广转告洪锦,遂搭轿去接洪太太并锦云小姐到徐府暂住。复令人请宾相,择吉期,择定十月十五日。大家便预备喜房,置办妆奁等物,整整忙了十日。届期男媒便是徐文炳,女媒就是傅璧芳,彩舆鼓吹,由徐府娶过李府。新人交拜天地,入了洞房,坐床撒帐,合卺交杯,不必细言。

外面众家弟兄均在客厅欢呼畅饮,内宅是徐、楚、谢三位老夫人并谢小姐将洪老夫人接至李府,皆是畅饮喜酒。饮至二鼓已近,众弟兄闹了一回洞房,然后才送进房,共遂百年好事。众人各归卧室。次日黎明,两位新人梳洗已毕,出房拜了母亲、祖先以及亲友等众。遂接着本月二十日是李老夫人四十大庆,众人又吃寿酒,又雇了梨园,更加热闹。寿事已毕,洪锦拜辞要回登云山。不知李广可否放行?且看下回分解。第四十七回洪锦告归登云寨文俊入赘飞凤山

一年气象一年新,万卉争妍又一春。

少小儿童皆长大,堪堪又是白头人。

话表洪锦过了李夫人寿事,便向李广拜辞:“小弟到府已有多日,大事已毕,自想不便久居,恐招耳目,有累吾兄物议。拟即偕同傅贤弟就此告别回山寨,徐图良策。惟小妹娇态已惯,设有语言冒犯,作事糊涂之处,吾兄曲加教诲,格外包涵。家母留在兄处打搅尊府,弟实不安。家母在山寨不便,只好再图良报。”李广口呼:“贤弟,话说哪里去了,女婿有半子之亲,岳母犹如亲母,惟恐侍奉有缺,不能如贤弟周到。至于令妹贤淑,自能善事老亲,贤弟勿虑及此。但是贤弟来未许久,正好畅叙,忽尔匆匆便去,未免东道未伸。且傅贤弟初来,正可多盘桓数日才是。”洪锦说:“非是愚弟留恋山寨,正因在此多日,恐累吾兄,反为不美。以后吾兄有用小弟之处,弟再前来效劳。山寨寄居本非素愿,不过借此托足。将来一有机会,当即弃之而去。今当告别,后会有期。”李广坚留不住,只得备了酒筵代他二人送行。

次日,洪锦进内宅辞别李老夫人,说了许多客气话,李老夫人也自谦逊了一番。洪老夫人说:“吾儿不当久恋山寨,得机便去,免致贻辱宗祖。”洪锦唯唯从命。洪锦遂向锦云口呼:“吾妹终身既幸得所,第一要孝顺婆母,第二敬重夫主,举案齐眉,非他人可比,日后必然封诰荣身。母亲在此,虽有妹丈待之周到,愚兄恨不能亲自侍奉,不孝实深。望祈吾妹代兄一劳,妥为服侍。第三,徐老夫人、谢老夫人皆系极贤有德的,吾妹亦当作为自家母亲看待。”洪小姐唯唯答应。遂含泪口呼:“哥哥此去尽管放心。哥哥嘱咐之言,小妹谨遵命诲。惟望哥哥早日得意,代先人报恨雪仇,不可久恋山寨。”李老夫人说:“洪侄儿是夙具将才,断非久甘人下之人,媳妇倒不可过虑。”洪老夫人接言:“总望日后令郎提拔,方可出头。”李老夫人答言:“亲亲相顾,古之常理。而况系至亲,惟恐小儿未有此造化。”大家又谦逊了一回,无奈洒泪而别。出了后堂,走入客厅,便同傅璧芳向众人告辞。大家要亲送上船,洪、傅二人再三不肯,恐防外面招摇,反为不美。徐文俊在旁说:“众位兄长,依从洪大哥之命罢,待小弟代送一程。”洪、傅二人推却不了,只得允从。当下即上马,告别而去。

三人出得城来,不移时,已至码头。洪、傅二人上船,自不必言。徐文俊看洪、傅二人登船,便各处游览野景,不由神怡心旷,策马扬鞭,驰骤起来。忽见迎面来了一位老人,那马跑兴,老人亦躲不及,被马冲倒。文俊收不住缰绳,望前跑去。那老人爬起,不过骂了几句,也就走去。这马跑了约有半日工夫,马方停足,慢慢的小走。文俊在马上亦辨不出方向是何处,正要下马问人,忽见迎面銮铃响处,见马上坐着一位少年英雄。忽闻少年英雄高叫:“那不是徐郎吗?”徐文俊见问,吃了一惊,临近仔细一看,方知是白艳红相遇。口呼:“卿卿何以此装束来至此处?请即示明白。”艳红见问,不由含泪答道:“妾自随郎到京后,探闻郎之事已成,妾便回山。只望郎君到杭之后,定然有信到山,一别经年,杳无音信。妾想郎君必然薄幸无情,因此不避艰辛,改装寻郎到此。试问你这样装束,又形色仓皇,却是何故?你弃妾如陌路,已负前言耶!”徐文俊说:“卿如此说,真冤屈杀人也。仆自别卿颜,何日不梦魂驰念?及抵杭州,奇冤已雪,又蒙老夫人认我为己子,起名文俊,奉命乡试,幸撷高科。那时便想在老夫人前面禀一切,又难于启齿,只可徐图良策。此日送客郊原,此马误伤人命,勒缰不住,不期幸遇卿颜,尚望卿怜宥。”白艳红闻言,转愁为喜,口呼:“郎君既不负前情,是妾错怪了。然君既到此,已离杭州太远。不料此马如此神速,殆亦神助欤?妾家离此不远,君勿庸回杭州,即与妾同回山寨,以了前约。再函达杭州,与老夫人知晓,且君既误伤人命,仍宜暂避为妙。”徐文俊闻言,不由大悦,遂同白艳红缓辔徐行,往飞凤山而行。

数日已至山寨,众喽罗迎接上山;寨门内弃骥,一同来至后堂。白老夫人一见,心中欢喜。白艳红遂将徐老夫人已认文俊为子,及文俊中了举人之事言了一遍。白太太更加欢喜,当下洒扫了一间净室,与徐文俊安身,又择定仲冬十一日喜期。

倏忽吉期已到,山上悬灯结彩,鼓乐喧天。晚间徐文俊沐浴更衣,众丫环送文俊入洞房,合卺交杯,坐床撒帐。复又出来交拜天地,当拜了岳母。只见丫环、仆妇、头目、喽罗一起上来叩喜,白太太皆赏了酒筵。众头目喽罗领下筵来,各自畅饮去了。一对新人复入洞房。此时徐文俊非是昔比,见房中已摆下喜筵,徐文俊与白艳红并肩而坐,手执银壶,满斟一杯喜酒送过去,口呼:“小姐,荷蒙辱爱,又劳跋涉风尘关心,实深感激。今请满饮一樽,聊尽小生谢悃。”白艳红是一豪气侠女,并不羞涩,接过酒一饮而尽。彼此遂饮了一刻工夫,遂撤去酒筵,散坐吃茶,闲谈别后之情形。已三鼓矣,便令丫环带上房门,一对新人共遂于飞之乐。正是:“交颈鸳鸯眠正稳,惊心又报五更鸡。”于是夫妻二人起来,梳洗已毕。夫妻同至后堂请早安。白太太一见佳儿佳婿,好生欢喜,畅快非常。命他二人坐下。丫环送上香茶。茶毕,用了些点心,由此夫唱妇随,文俊从此就在山寨安身。按下慢表。

再言李府中,自洪锦、傅璧芳告别,徐文俊相送,直至晚间,未见文俊回来。徐太太并徐文炳、徐文亮及李广人等,好生诧异。正要着人去寻觅,忽见家人进来回禀:“门外有位道士,声称特来拜谒。不候小人通报,他便走进来了。”李广闻言说:“莫非子世前来?”遂起身迎出,一见果然不错。只见萧子世向李广道喜,又向徐文炳恭喜,一齐入客厅落座。家丁献茶。萧子世便说:“小弟到此,一来为李大哥、徐大弟道喜,二来有一件紧要的大事,特来奉请诸君去立大功。”众人闻言,俱各纳闷。不知立何大功?且看下回分解。第四十八回萧子世条陈妙计史洪基私议奸谋

毕竟人心何所从,欣新厌旧乱纷纭。

东天都道西天好,及至西天又想东。

话说萧子世正要说紧要的大事,只见徐文炳先自口呼:“萧先生且慢言你那紧要大事,我请教一件事。”萧子世口呼:“贤弟勿用多言,我已知之。你莫非为三令弟送客未回之事否?”文炳回答:“正是。”萧子世口呼:“贤弟勿惊,你三弟已与飞凤山绰号云中凤白氏艳红,今已小阳春色占先梅了。”徐氏弟兄闻言一惊,忙问:“莫非我三弟有了灾难?”萧子世笑说:“非也,却是良缘。且待春回便是他一对玉人儿归来之日。”徐氏弟兄即将此话禀与母知,徐太太半信半疑。徐氏弟兄口尊:“母亲,请放宽心,子世先生之言皆有应验。”弟兄二人退出。忽闻萧子世口呼:“诸位兄弟,不日朝廷有大难临身,系众家兄弟出头之日,协力前去救驾。吾兄可飞速派人去往清江登云山、北通州飞凤山两处,招请洪锦、胡逵、方左龙、方左虎、白艳红等,各率领全寨喽兵,于明年元宵节前驰赴河南相会,切勿有误。徐贤弟同徐三弟即接白老夫人至杭州。木林、骆照二位贤弟先自动身,去会登云山众人。可如此如此,依计行事。郑九州、甘宁、胡逵三位即可回甘家寨,协同十二姑尽起全寨喽兵,于元宵节前驻扎河南天宝寺附近,勿得有误。”李广遂即写了书信,差人持信往登云山知会洪锦等,飞凤山招取白艳红。木林等人也就次第分别前去。

萧子世这一阵调动却是为何?原来阉宦刘瑾名虽伴驾,已怀异心。又因刘彪在秦淮受了楚云大辱,范丞相访了去刘彪劣处,遂进京求刘瑾给他报仇雪恨。这日刘瑾退朝之后,便将右相史洪基、侍郎花球请来,向他二人说:“今日早朝,见圣颜视我甚为不悦,迥非昔比。这总是范其鸾老匹夫从中播弄。只怕朝廷一旦变脸,你我难保身家性命。咱们又与大红毛国来往已久,倘若范其鸾知晓,奏上一本,你我就有灭门九族之祸。故此请二位前来,思一保身家妙计。史洪基、花球沉吟半刻,史洪基口呼:“千岁,小弟却思得一计。当今皇上有一皇叔永顺王居于河南,早怀异志,欲思九五之尊。这皇叔之子朱乾,有万夫不挡之勇,现在那里招兵买马,积草屯粮,颇有夺取天下之心。明年元宵佳节,为永顺王六十寿诞,莫若我等先写一封书信,通知永顺王,令他奏请昏君去观花灯。昏君性好嬉游,必然准奏。我等再写信教他乘势弑了昏君,保他登位。永顺王看见此信,定然允准。而且随驾必有范其鸾那个匹夫,他若一去,朝中大权皆归我等掌握,那时便扶太子登位。稍停少时,再去河南灭了永顺王,推倒天子。你想此计何如?”刘瑾闻言大喜,口呼:“史兄,你这妙计虽陈平复生,亦无过于此。孤若登了帝位,誓将江山与你平分。”花球一旁夸赞不已。刘瑾便留史洪基、花球饮酒,真是欢呼畅饮,快乐非常,仿佛已经作了皇帝一般。席散,史洪基花球告退。

且言史洪基回到相府,坐在书房暗想,老母幼子尚在杭州,若一举事,岂不带累他祖孙二人险遭不测?不若写信将他祖孙接取到京,安然无事。立刻在灯下修家书,便将设计各情细细写明在内,便差一个心腹家将,往杭州家中接取史太郡、史逵。

那家将收了信,次日起身,晓夜兼行,不日已至杭州私第。门公传报进去,史逵令送信人进内问话。送信人将书信呈上,史逵拆封一看,但见上面写着一篇行书草字,却认不得,遂递给万事通念了一遍。史逵听毕,心中大悦,立刻令人将他扶至后堂,见了祖母,即将父亲所议各节细禀一遍。史太郡闻言,只气得切齿咬牙,大骂:“洪基逆子,不念皇恩浩大,这三台显位从何而来?胆敢与贼子刘阉同谋大逆。况且史家世代忠直,怎出了这逆子欺君。皇天呀!眼见得有灭门之祸,老身七十余岁,死不足惜,可怜史家清白门第,一旦送与这逆子之手……”正在骂不绝口,又见史逵有二人在左右扶架着他,呆立一旁。史太郡更加气恼,手指史逵骂道:“总是你那不肖的老子作孽太甚,所以生下你这十不全之子,是报应的榜样。他不思己过,还想谋夺金銮。”遂大喝一声:“你还不给我滚出去!你站在这里为何?”史逵见太郡怒骂,不敢开口,家人架扶着退出。

史太郡哭了一回,默想:“我身在世间,眼看满门遭戮,不如以寻自尽,倒觉爽快。”主意已定,即刻退入内房,坚闭房门,低声泣道:“苍天呀!我史门刘氏不能教子训孙,匡扶社稷,有愧先代忠良,故而三尺红罗,以了残生,聊报君恩。”随呼:“我那先大人!妾自恨教子不严,辜负昔日忠君报国之心。生儿如此,少时与君相见,我问一问你前世作了何孽,生出这不肖儿来。我刘氏生长名门,粗知礼义,已生这不肖逆子,带累祖宗,总是我教子不严之过,有何面目再生于世。拚此一死,或者略存颜面。”言罢,解下身上鸾绦,向床柱上扣定,打了一个双打结,将头伸入,蹬倒脚下杌凳。声音响亮,却惊动外面,仆妇丫环急推开房门。一看,见史太郡高悬床柱之上,大家吓得魂飞胆落。忙近前将太郡解落,急忙取来一碗姜汤,灌将下去。苏醒半时,方睁开眼,便向众人怒道:“你等为何救我?在尔等是一团好意,我志已决,纵然将我救活,是教我受二番苦楚。”有一丫环小玉忙劝道:“太郡暂且息怒,你老人家向来是极善极慈之人,为何死在十恶之类?婢子倒有一法,我有年老姨娘,在城外大悲庵焚修。庵内女尼皆是心善好修,太郡不如去到庵中住些时,诵诵经,拜拜佛,忏悔忏悔。又何必寻此浊志呢?”太郡闻言,腹内沉吟,觉得语尚可从,便道:“你既相劝,就依你言。”遂命丫环仆妇开箱倒柜,将所有金银取出,传齐仆从,每人分赏二十两。吩咐众人:“此地你们不可久居,眼见得我家要遭大劫,你等速去,再投那忠良之主人,休要在此枉遭不测。”众人闻言,哭拜在地。史太郡令众人起去。遂将史逵唤来,吩咐道:“尔往京城,可对你老子说,我教他不可行那奸计,不但神明难佑,一朝事发,怎么对得起宗祖?老身不能赴京受享你父子之富贵,不忍见史家满门灭族之祸。老身已决志遁入空门,修我的来世。只此数言,别无他告。你速速去罢。”史逵不敢违背,只得退出。毕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第四十九回史太郡忏悔入空门范丞相章奏陈金阙

粗衣淡饭暖亦饱,安分守业乐为康。

自己且扫门前雪,那管他人瓦上霜。

话表史太郡不忍见灭门之祸,愿入尼庵焚修忏悔。史逵见祖母不进京,其志已决,不敢违命。退出后堂,与万事通说:“祖母不赴京师,要入尼庵。我到京,我父见祖母未去,必然责斥我,这便如何是好?”万事通口呼:“少君言之差矣。令祖母之命,令尊且不敢违拗。若少君之令尊责斥你,少君可言,爹爹尚不敢违拗祖母,孩儿是更不敢违拗祖母。若照此说,包管不怪你了。”史逵大喜,即命家丁料理行装,预备动身。

再言史太郡命丫环小玉前去大悲庵往说。小玉遵命前去,不多时回来,禀称:“大悲庵尼僧闻婢子之言,刻已准备迎接太郡,悉听太郡择定日期,即可前去。”史太郡说:“我家不能留恋,眼见灭门之祸临身,不如早离此地,便是今日就去。”当即命人雇一小轿,丫环仆妇扶着太郡出了后堂。此时史逵已知,赶着命人搀扶出来,迎了进去,再三拦阻,太郡那能肯听。史逵无奈,跪在厅院相送。太郡见这番光景,不由含泪说:“畜生,你进京之后,将我的话告诉你那不肖的老子。他若顾着宗祖,急速洗心革面,或可蒙上天庇佑。若一味执迷不悟,祸就不远了。我言已尽,任尔父子改悔,否则老身管束不来。”言罢,乘轿而去。史太郡坐轿到了尼庵,自有尼僧迎接,照应一切。不必细表。

且言史逵见祖母去后,来至书房,向万事通说:“可笑我祖母有天大之福不会享,偏要到尼姑庵内去受罪,学他们念倒头经,真是无福消受。老万我这话可是否?”万事通说:“这也是太郡见识不到,太已过虑。既然已去,好在那尼姑知是府中的老太太,焉敢慢待。咱们且料理动身,免得令尊相爷悬望。”史逵称“是”。

料理两日,即率阖宅家人仆妇并张千斤、李八百一同下船,往京师而去。在路行程非止一日,这日已至京师。进了相府,先与史洪基磕头请安。洪基命他坐下,便问:“你祖母为何未来?”史逵便将前项之话言说一遍,史洪基怒道:“你这无用的畜生,你祖母不来,尔当劝解来京才是,怎么反言你祖母执拗?”史逵依着万事通之言说道:“孩儿也曾竭力相劝,曾奈祖母绝计不来。爹爹明鉴,祖母之命爹爹尚且不敢违拗,孩儿是更不敢违背。”史洪基闻言甚是有理,只得说:“可笑你祖母有富贵不会享,反去尼庵修行,只好由他自便罢了。”史逵又将带来众人禀明,史洪基吩咐令他等上来参见。即刻万事通、张千斤、李八百众人等皆来参见。史洪基便将万事通留下,其余皆退下。又令史逵去到内堂,自有史洪基姬妾及丫环、仆妇、家丁人等参见史逵。

话不繁叙,再言刘瑾写了书,暗暗通知永顺王,信去多日不见回音,心中暗虑:“难道永顺王是一忠心之人?若果如此,我就画虎不成反为大害。不然为何不见回音呢?”遂将史洪基、花球请来相商。洪基、花球口呼:“千岁请放宽心,某等观永顺王断非范其鸾一类,且请耐候,不日定有好音。”

又过数日,永顺王驰奏进京。这日差官到刘瑾府,门官通报进去。刘瑾便出来,迎接至内厅。差官呈上永顺王书信,刘瑾接过拆开一看,正合己谋,不由大喜,留差官饮酒。在筵席间,问了些世子朱乾如何英勇,皇叔如何计谋,差官回答了一遍。席散之后,留差官在府中住宿。

次日五鼓便带差官一同上朝。各官朝参已毕,刘瑾退班奏道:“今有永顺王使臣驰奉进奏,呈上御案候旨。”正德皇帝闻奏,即传旨召见。只见差官高捧表章,跪在丹墀,山呼万岁。有近侍臣接过表章,呈上御案。正德览表,喜动天颜,便向众臣曰:“朕久思皇叔亲觌一面,今幸皇叔奏请观灯,又逢皇叔千秋寿诞,朕应该亲往河南祝寿,以敦伦常之道。”刘瑾一旁奏道:“此实陛下仁孝之意。”正德大悦,当即降旨:新月初二起銮,饬令沿途地方官一体知悉,随时预备迎驾。忽见左班中范丞相出班曰:“臣有本祈陛下俯准。”正德口呼:“爱卿有本只管奏来。”范相奏曰:“臣闻朝中不可一日无君。今永顺王奏请观灯,陛下欲尽伦常之道,亲往祝寿,此诚陛下仁孝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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