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脉天机(前清留下了龙脉宝藏,最后归谁所有?归你吗?)(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2-13 14: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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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江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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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脉天机(前清留下了龙脉宝藏,最后归谁所有?归你吗?)

龙脉天机(前清留下了龙脉宝藏,最后归谁所有?归你吗?)试读:

引子

传说,这只是一个传说。传说“后金”(后改国号“清”)太祖努尔哈赤凭十三副铠甲起兵之后,历时二十年,逐渐统一了长白山以北及松花江流域的女真各部。在东北境内,每攻下一座城池,都会把城中的财宝秘密地送往松花江流域某座山中秘藏起来,并且修建了一个巨大的地宫储藏室,请了著名的风水师与匠师督造。工程规模宏大,直到努尔哈赤去世前一年才竣工,皇太极下令杀了所有修筑者。那么,努尔哈赤为什么要修建这么一个巨大的财宝储藏室呢?努尔哈赤曾在无难河畔遇到一位得道高人,此高人自称是先知,可预知未来,告诉努尔哈赤不久将可“黄衣称朕”,一统关东,子孙可手握九鼎神州。努尔哈赤当时很自信,自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岂有不“黄袍加身”之理。但是,此高人又说了一件令努尔哈赤心颤的事,两百多年后爱新觉罗一系的帝气必尽。努尔哈赤问其解决之法,那高人摇摇头,并再无言语,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打开纸条,上书“开国势,宏图帝气长百年。先人计,穷途龙脉起深山”。自此努尔哈赤经日研究纸中文意,某日突参破文中之意,于是就有了地宫储藏室的“龙脉的传说”。努尔哈赤所定的龙脉之山,是一位出名的风水师所指的,在松花江流域。至于是哪一座山,这是无上的天机,没人知道。不过,听说有一个当年修地宫的工匠得以不死,把这一地宫的地图藏在了一支烟锅子中,子孙代代如至宝相传。那工匠临死前告知其子,要好好保存它,不要去找“龙脉”,否则会遭天杀!可是,不知是哪一年,这把烟锅子意外丢失了,从此再也没人见过。时光转眼过去几百年,历史的车轮辗到了二十世纪初。这是一个乱世的开始,一个血与火翻飞的时代。自1905年日俄战争,俄国战败,东洋人接手辽东半岛与南满铁路,设关东都督府。1919 年改都督府为关东厅,成立了“关东军”。从此,关东军开始了在东北四十年的罪恶之旅。1927年,沈阳,关东军司令部。总司令村冈长太郎(以下简称“村冈”)正在办公室内踱着步子,忽听有人报告,村冈让他进来。一卫兵报告道:“报告!松井少佐来了!”“让他进来!”村冈示意松井少佐进来。松井少佐进来,行了个军礼,说道:“报告,北满勘察小队已经准备就绪!”“很好!”村冈嘴角露出一丝喜悦,“这件事情一定要十分保密,松井君,我认命你为这次北满勘察小队的队长,我相信你会为帝国出色地完成任务!”“我一定会不辱使命,不惜一切找到龙脉地宫!”松井少佐表情严肃而坚定。“在满洲,这个传说流传得很广,我想这一定是真的。将来,整个满洲,整个中国,都会成为帝国的领土!等找到了龙脉的宝藏,做了军饷,将会大大加快帝国军队的扩张步伐!”村冈的表情很得意,“快了,很快了,我们眼前的一切,都会是我们的!”“司令说得很对!张作霖最近似乎很不听话,您怎么看?”松井少佐说道。“没有我们的支持,他将会失去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村冈的眼神里透着诡异和狠毒,“前几天的爆炸没有炸死他,算他走运。不过,不会再有这么走运的事情了,他的存在很快就会变得毫无意义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松井少佐询问出发时间。“明天早上出发!”村冈突补充道,“听说有一支烟锅子上绘了龙脉地图,设法找到它,这样我们就会更容易找到地宫宝藏了。另外,你们此行不能再以军人的身份出现了,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第二天早上,松井少佐等七八个人乔装成地质勘察队,从沈阳城出发了。此勘察队配备了当时最先进的地质勘察仪器,似乎对找到龙脉地宫胜券在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东军乔装成勘察队寻找龙脉地宫的事情不胫而走,传到了大帅府。张作霖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是恼火,大骂:“妈了巴子的,东洋人真是欺人太甚!中国人的东西咋能落到东洋人手里,绝对不能!去,把学良叫来!”通知卫兵把张学良找来。不一会儿,张学良来了,张作霖告知了这件事,张学良也是愤慨焦急。张作霖捋了捋大胡子,沉思片刻,道:“我们一定要赶在东洋人之前找到龙脉宝藏!想想那地宫里得装多少值钱的玩意儿啊,那能装备多少精良武器啊,要是让东洋人先找到了,往后咱们东北军就得在地上爬着走了!”张学良赞同道:“是啊,必须比东洋人先找到龙脉宝藏!关于这龙脉的传说,我也早有耳闻,就是不知是真是假。”“妈了巴子的,管他是真是假,要是真的咋整?!”张作霖把找龙脉这件事交给了张学良,“我就把这件事交给你了,你们独立旅能人不是多吗?有会算卦的,有会勘察的,选出几个人,北上!”张学良是独立旅的旅长,独立旅是张作霖的王牌军队。张学良回到少帅府,立马组织人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最后选出了四个人,作为北上寻找龙脉地宫的人选。张学良任命康德广为该小组组长,康德广是张学良在一次战斗归来的路上收的一位德才兼备、神通勇武的战士。此人在很多次战役中屡立奇功,受到张大帅多次嘉奖。所以,张学良把这次任务交给他是再放心不过了。“德广,这次虽不是出兵打仗,可这次比打仗还重要,你可要谨慎小心啊!”张学良嘱咐康德广,“这件事非同小可啊,往小了说,这关系到中国天大的财物损失,往大了说那可就关系到东北,甚至中国的生死存亡了!”“放心吧,少帅,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康德广信心十足地打了个军礼。“好!”张学良很高兴,“就冲你这股子劲儿,我都对你放心!”在临行前,张学良对康德广说:“我听说有一支烟锅子绘有龙脉的地图,最好先找到这把烟锅子,不要浪费太多时间。东洋人的勘察设备先进,咱们只能尽量走捷径。”康德广等人背负着少帅的期望秘密北上了。前清的遗老遗少们结成了宗社党,依附东洋人图谋复国,头目就是肃亲王善耆。他们一边依仗着东洋人,一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宗社党在关东军内也有眼线,很快就知道了关东军寻找龙脉的事。于是,关东军寻找龙脉的事便成了几乎公开的秘密了。宗社党派出了以小钉子为首的几个小太监,乔装成闯关东的民众,也秘密地潜入了松花江。这个小钉子曾是肃亲王身边的侍从,后来清朝灭亡,随肃亲王逃亡到了旅顺。1922年,肃亲王病死于旅顺。肃亲王病死之后,把复国的一切事情交给了七儿子宪奎,也就是金璧东。大家可能对金璧东感到陌生,但是提到川岛芳子,大家一定很熟悉了。川岛芳子原名金壁辉,是肃亲王的十四女,后来过继给了东洋人川岛浪速。小钉子对于金璧东言听计从,这次也正是接到了金璧东的命令。三股势力,三种背景,都围绕着龙脉宝藏开始行动了。

第一章 孩子王

松花江承载着无限的历史沧桑从北满大地上流过,它见证了松花江流域的千变万化、风云际会。松花江畔从来都没有安静过,这次龙脉之争,更不会……毒辣的日光疯狂地烘烤着北沟屯,整个屯子就像个大蒸笼。屯子东头的泡子已经干得仅剩一摊摊的淤泥,几只已看不清颜色的猪拱挤在一起,身上满是湿漉漉、脏乎乎的泥浆,在这炎热的盛夏享受着那不易的一丝凉意。有的小泡子里的水被蒸发干了,好多大小的鱼垂死挣扎地乱蹦着,直到晒死成了鱼干儿或被农户捡走。农家的栅栏是用柳条插的,被偶尔来的一点热风吹得微微颤动,耷拉着发蔫儿的柳叶,个个如文弱病态的黛玉。今年北沟屯自入夏以来已经连续高温十多天了,今天是迄今为止最热的一天。屯子的北面有条河,叫北沟河,是屯子里唯一的一条河,东西流向,最终汇入松花江。在东北,这样的河有很多,不过,都是些小河沟子,水量并不是很大。在这北沟河旁,植着大片大片的水田。老烟袋沿着田埂走到地边的一棵大柳树下,撂下尖铲,用干瘪的大手正正头上的破遮阳草帽,眯缝着眼睛望了望他那向地主张汉章租的几亩几近干涸的水田,叹了口气,骂了一句:“这操蛋的天气,真他娘的不让人活了!才几天的工夫,又这德行了!”老烟袋拿起尖铲横在地上,坐在铲杆儿上,背倚着大柳树,打开烟口袋,抽出别在腰间的大烟锅儿。这支烟锅,黄铜质地,做工很精细。烟锅有普通酒盅般大小,烟杆儿约莫半米多长,头儿是用岫岩玉雕的烟嘴儿。这支铜烟锅,是老烟袋他爹传给他的。至于老烟袋他爹在哪儿得的这把烟锅子,除了老烟袋他爹本人,就没人知道了。老烟袋他爹也未对老烟袋提及过这把烟锅子的来历。只见老烟袋把烟锅往树干上“叭叭”地敲了敲,掏出碎烟叶子塞满烟锅,用洋火点着,“吧嗒吧嗒”地猛抽了几口,显出无比舒服的神情来。老烟袋抽了几口烟,缓缓地站起来,把烟锅放在地上,拿起尖铲大步走到河边,往手心吐了吐唾沫,把河沿与水田连着的垄台挖开了,河水顺着流儿进了老烟袋家的水田。老烟袋拄着尖铲,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自语道:“要没这北沟河,这稻子全都得瞎到地里。这年景,又是闹胡子,又是闹旱灾,天老爷不长眼啊!”“二皮,你可加小心了,这河汊子摸不准哪儿就有陷坑,不准往里去!”老烟袋忽然想起正在河汊子里洗澡的小儿子二皮,转头朝河里喊道。“放心吧,爹!我就是这水里的三道鳞(淡水鱼的一种),扑腾得溜着呢。没事儿!”二皮嘻嘻笑着,探出脑袋,拍着水花冲老烟袋得意地说道。这二皮今年十三岁,身体干瘦,脑袋较大,外号“大脑袋二皮”,人称“二皮”。其生性顽劣,却疾恶如仇,是屯子里有名的孩子王。二皮常常召集屯子里的一些孩子,或和自己差不多大,或比自己小得多的,常常自己扮成皇上模样,盘腿坐在土堆上,一帮孩子作文臣武将,然后纷纷跪拜,一本正经地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二皮会面露微笑,摆出高贵的姿态,单手一抬,说句:“众卿平身!”“谢万岁!”“有本准奏,无事退朝!”诸如此类荒诞可笑的事情,在二皮身上不胜枚举。待水放得差不多了,老烟袋已经吸了三锅烟了,最后习惯性地把烟锅往大树干上“梆梆”地敲了几下,扣净了残余的烟灰,用力地吹了吹烟锅,满意地别在了腰间。然后起身用尖铲挖土堵住了垄台上放水的豁口。“又能挺上一阵子了……”老烟袋嘴角露出一点微笑,轻吁了口气,尔后叫二皮,“二皮!别扑腾了,走,回家!”老烟袋说完,却不见二皮有回应。“我说二皮啊,回家了,麻利点儿!没听着啊!”老烟袋又喊了一遍,这次喊得比上次喊得声音大很多,言语中略带火气。可还不见二皮回应。这下老烟袋可真急了,感觉有些不对劲,抬眼向河里望去。登时看得老烟袋两眼发蒙,河里竟空无一人!!河面静静的,仅偶尔能吹来一丝波纹。人呢?二皮哪去了?!二皮咋就活生生的不见了,没有丝毫征兆,就这么蒸发了。老烟袋越看河面越觉得恐惧,反复地大喊:“二皮!二皮!二皮!”最后直到喊得声嘶力竭。二皮该不是溺死到河里了吧?以前也有过孩子淹死的,莫不是这该死的天气酷热,自己也不会轻易同意二皮进河里洗澡的。老烟袋愈想愈害怕,愈想愈自责。老烟袋也不敢多想了,自责地骂了自己一句:“李茂生啊李茂生,你这个老不死的,你咋就不会水呢,会他娘的狗刨儿也成啊!”老烟袋不会水,不知所措地发了一会儿怔,忽然又眨巴一下眼睛,把尖铲一扔,一路慌慌张张地小跑,看样子是到屯子里喊人去了。原来这老烟袋姓李,名茂生,祖籍奉天(沈阳),在前清咸丰年间,他爷爷那辈儿因生计,举家迁到松花江江北开荒,才在这北沟屯扎下来的。以前他爷爷拼了老命在江北的荒甸子开了好多地,保管片片俱是良田沃土,可惜最后积劳成疾,得了痨病死于炕上,大片的地都均分给了两个儿子。他这两儿子,长子叫李多福,即老烟袋他爹,次子叫李多禄。可惜他二叔李多禄不争气,品行恶劣,满腹坏水,勾结胡子“大酱缸”抢了哥哥李多幅的地契,占了三垧多地。万般无奈之下,李多福只得给地主家做长工扛活。在李多福临死之际,给老烟袋留下了两枚银圆和一支铜烟锅,并嘱咐他,日子再贫苦、再没钱,也不能卖了或当了这支烟锅,这烟锅子也就作传家宝物一样传给了老烟袋。老烟袋给他爹发完丧,就租了张汉章家的五亩水田和四亩旱田维持生计。大地主张汉章性情和善,对老烟袋的交租日子也较宽裕。在历史上,中国地主的形象都不太好,这张汉章就是这么个好东家。再说这二皮,是老烟袋李茂生的二儿子,全名叫李凤昭。老烟袋还有个长子,在县保安大队当兵,时年二十一岁,叫李凤暄。究竟这李凤暄是什么样的人,下文自有详述。却说这老烟袋回到屯子不多时,便哭丧着脸,步履匆匆地带了五六个壮年汉子向河边行来。老烟袋带着众人赶到河边,面冲着这几个男人,顺手就向河里指,焦急地说:“快、快,二皮就溺这个河汊子里了!”有两个男人刚要往里跳,突然有个叫张大柱的手指着喊道:“快看!那不是二皮嘛!?”众人都不禁一愣,顺指望去,哎呀妈呀,那不正是二皮嘛!这小子,干啥呢?只见那二皮躺在河对岸不远处的碧绿软绵的河沿草地上,跷着二郎腿,不大声地吹着口哨,手里摆弄着几个瓦白的嘎拉(河蚌,东北土话),神情甚是喜悦。“二皮!你给我过来!”老烟袋厉声喊道。二皮打了个激灵,一骨碌爬起来,看见这么多人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咋了,爹?咋来这么多人?”老烟袋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气得有些哆嗦,质问道:“死崽子,你刚才干啥去了?!”二皮一脸莫名,好像在说我没干什么啊,我哪都没去啊。站在老烟袋一旁的张大柱微微不悦地叹了口气,说:“老烟哥啊,你这不是逗我们玩儿呢嘛?二皮啥溺水了?看那舒坦样儿,这不好好的吗?咋地没咋地!整得这是啥事儿啊?”旁边的三歪也说:“老烟叔(三歪辈分小),你说这大热天的,能把人晒化喽,看把我们爷儿几个累的,撒丫子跟你跑,来看啥事儿都没有,这扯不扯!”其他几个也都开始埋怨:“就是!”老烟袋压着火气,笑呵呵地说:“真对不住啊,我都被这死崽子整蒙了。”“好了好了,我们得回去了,这天头,太热了!晒死人!”张大柱咧着嘴,直用手掌往脸上扇风,边说边转身要走。见张大柱走了,其余人也都不悦地跟着回了。老烟袋目送着,仰头喊道:“对不住了啊,赶明请爷们几个喝酒啊!呵呵。”几个男人走了,老烟袋看了看仍傻站着的二皮,真是火冒三丈,喊道:“傻站着干啥?过来!”二皮麻溜地渡了过来,趴在河边,可就是不上来。老烟袋一看二皮不上来,怒问:“咋不上来?!”二皮笑嘻嘻地说:“不上,上来了你得打我!”“快上来!没事儿你怕啥?!”“不上!”“上来!!”“不上!”老烟袋气得左晃右晃,说:“好,你不上,是吧?我问你,你刚才去哪儿了?”二皮一脸委屈,说:“我就在这河汊子里,哪儿都没去!爹,你咋不信我呢?”老烟袋点了锅烟,“吧嗒”地吸了一口,说:“我那么喊你,你咋没听着?”二皮眼睛一眨,翻了个身,拉长音“哦”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那难怪了,我说您咋没找着我呢。呵呵,我搁水底下了,耳朵里还塞了草叶子,那咋能听着呢。”老烟袋吐了口烟,问:“在水底下?我在河沿待那么长时间,你咋不上来?!”二皮“嘿嘿”一笑,往身边指道:“掏嘎拉。搁泥里摸着几个大嘎拉,就抠啊。滩泥太硬,费劲!好不容易抠出来,手指头都抠坏了。”老烟袋面容稍缓,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为了几个嘎拉,搁水底下待那么久,吓死个人!好了,上来吧!”二皮仍旧不动弹,看着老烟袋,眼睛流露出畏惧的神色。“呵呵,上来吧,爹不打你,爹是那不讲理的人吗?”老烟袋被二皮弄乐了,说。二皮眨巴眨巴眼睛,嘴一翘,乐了,光着腚就上来了。登上裤子,光着上身,拿破布衫子兜起那几个大嘎拉,“嗖”的一下蹿老烟袋前面,嬉皮笑脸地说:“爹啊,我前面先走了,让我娘给我煮嘎拉去喽!”“驾!”就在这时,不远的大路上跑过几个骑马的人,俱身着麻衫布衣,骑得奇快,一转眼就过去了。二皮止住了脚步,好奇地问:“爹,那伙是啥人?”老烟袋晃了晃头,说:“不知道啊,这年月,谁知道是干啥的!干啥的都有!”“快点儿!”大路上又传来了一阵叫喊声,这是一伙当兵的打扮,为首的戴个淡蓝色的大盖帽,手里头扬着把盒子枪。显然,这伙兵是在追刚才那几个人!老烟袋看着这伙兵过去,对二皮说:“好像是保安大队的!”二皮一听是保安大队的,瞬间来了精神,说:“那我哥也在那里头喽?”老烟袋“嘶”了一下,说:“嗯,可能在。”二皮乐了,说:“哈哈,好!”老烟袋微愣,问:“好啥?”二皮喜悦依旧,说:“我哥老长时间都没回家了,啥时候能回来啊,这回能顺路回来不?”老烟袋往鞋底磕了下烟锅,突然面露不悦,说:“走,别说他了,好像他没这个家了!回家!”老烟袋一提到大儿子凤暄,就不高兴。自凤暄到县保安大队当兵,都四年了,没回过一次家。二皮他娘让老烟袋去县里看看凤暄,可老烟袋是个倔脾气,对二皮娘说,“他是儿子我是儿子?!他不回家看咱俩,看看他爹,我倒要费劲巴力地看他去?妄想!”二皮娘也是无奈,本想自己去看看凤暄的,可老烟袋死活不让。凤昭年纪尚小,自九岁那年就再也没见过哥哥凤暄。二皮很恋哥哥,逢人就说我哥是个当兵拿枪的,引以为豪。爷俩回了家,二皮把嘎拉撂到灶台上,朝他娘说道:“娘,看,我抠的嘎拉,煮了吧,晾成干儿,待到过年吃!呵呵,我出去玩儿了!”“哎。”二皮娘应了一声。老烟袋走进来,瞅了眼那几个嘎拉,自语道:“这个二皮,真不叫人省心啊,就为这么几个嘎拉,瞧把他爹耍的。”二皮娘笑了,说:“二皮又咋了?看你那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呵呵。”老烟袋抓起个旧蒲扇,摇了起来,说:“你那儿子,淘得厉害!潜水里那么长时间抠几个嘎拉,惊动一帮人!今天没揍他,便宜他喽。”二皮娘轻瞪了一眼,说:“二皮不还是个孩子嘛,你这当爹的,净说狠话!”晚上,繁星满天,月如残玉。二皮翻过几道篱笆,来到了赵先生的家。赵先生家屋里昏暗,只见炕上和地上的板凳上坐着十多个面庞灰扑扑的孩子,大到十四五岁,小至七八岁。窄窄的屋子里,靠墙的破桌子上斜立个小黑板,桌子上放着黄色的粉笔。黄色的粉笔?所谓的粉笔不过是来自岩层的画石,易碎,不耐书写。赵先生二十三四岁模样,戴着副黑边眼镜,个子不高,偏瘦,小背头,长挂脸,身着一套很旧很旧的青色长衫,样子儒雅。这个赵先生上数五辈儿都是前清的读书人,可偏偏都是秀才,连个举人都没有,更别提进士了。唉,书香门第,秀才都放臭了。这北沟屯里就这么一个知识分子,白天劳作,只有晚上有闲暇时间。在当时洋油(煤油)很贵,所以农民睡觉很早。可这赵先生家的灯油是家家供给的,无非为了让孩子识个文断个字。二皮推开门来到里屋,挤了个地方坐下。赵先生正在教《千字文》,前一段时间教的是《三字经》。旧社会的启蒙教育,也就是识文断字,都是以《三字经》《千字文》《颜氏家训》等为初级教材。“同学们,我今天教给大家的是《千字文》。《千字文》是我国南朝人周兴嗣所作。下面大家来看黑板和我一起念。”赵先生说完,转身指向黑板上的几行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赵先生读一句,孩子们就无比认真地跟读一句。放学了,二皮一把拉住翻篱笆的四蔫,坏笑道:“回家着啥急啊?四蔫。下来!”四蔫被二皮这么一拉,就骑到了篱笆上,硌得下体生疼,说:“二皮,硌死我了!你轻点儿拽我!”四蔫慢慢地下来,表情微微痛苦,说:“干啥呀二皮?我娘让我下学就早点回家呢!”二皮笑骂道:“熊蛋包!我发现赵先生家房檐子有老鼻子鸟窝儿了!咱给掏了吧!”四蔫白了二皮一眼,说:“我才不和你掏呢!”二皮急了,问:“为啥?”四蔫语句不连贯,有些畏惧地说:“和你掏鸟窝子,我总分得少。”二皮拍了下四蔫的后脑勺,说:“就你这熊蛋包,你有我掏得多么?我那叫按劳分配!”四蔫讲不过他,干脆坐在地上,说:“和你掏鸟窝还不如回家捏泥人。二皮,你让我走吧。”泥人?二皮一听,颇感新鲜,凑过去,眯着眼问:“泥人?你会捏泥人?”二皮微微摇头,表示不信。四蔫点点头,说:“咋啦?不过刚学,捏得太砢碜,呵呵。”二皮笑了,不屑地说:“就你?呵呵,还学捏泥人?”话锋一转,问:“跟谁学的?”四蔫微诧,说:“你还不知道啊?”二皮眉头一皱,说:“快说!”四蔫拍拍屁股站起来,说:“那你得让我走。”二皮不耐烦了,点头表示同意。四蔫接着说:“在屯子东头大柳树下来个卖泥人的,和他学的。”清晨,日光和煦,并不毒辣。二皮今天起得很早,这不,正蹲在院子里的菜园子中和泥。老烟袋无意间看见儿子此举,不免好奇,走过来就问:“二皮,和泥干啥?”二皮没抬头,说:“呵呵,捏泥人。”老烟袋乐了,没听说二皮会捏泥人啊?行啊这小子,还想学门儿手艺啊。老烟袋问:“你啥时候会捏泥人了?”二皮说:“还没会呢。”老烟袋笑道:“呵呵,我当你小子会呢。还没会就和泥?”二皮笑着反驳了一句,说:“不会才和泥学呢。”老烟袋摇摇头,笑着说:“呵呵,我不和你说。你小子,小嘴儿巴巴的!”说完,老烟袋转身走了。屯子东头有棵大柳树,是屯子里最大的一棵柳树。有人推算,这树足足有百余岁了。此树根深干壮,枝繁叶茂。每到逢年过节,村民有在这棵大柳树上栓红布条的习俗,保佑家人平安。俨然,在村人心中,这就是棵佑福祉保平安的神树。二皮兴高采烈地来到大柳树旁,还真看见个卖泥人的卖货郎。这个卖货郎,看样子六十多岁,个子不高,方脸长须,戴顶破草帽,正盘坐在那聚精会神地捏着泥人。捏一会儿,便拿起旁边的烟锅吸上两口,然后又神情饱满地继续捏。此人面前的地摊上摆了不少形态各异的泥人,个个栩栩如生。二皮见了,格外惊喜,异常兴奋地跑到捏泥人摊边,蹲在那儿看着那人捏泥人。那人见二皮专注地看自己捏泥人,笑着问:“孩子,买个泥人?”二皮用手摆弄摆弄摊上的各色泥人,说:“你的泥人捏得真好。”那人呵呵笑道:“是吗?你这孩子真会说话。买一个吧。”二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我不想买,我想和你学。”那人听了哈哈大笑。二皮一愣,问:“你笑啥?”那人笑意不减,说:“我若教给你如何捏这泥人,你会买我的泥人吗?”二皮也笑了,说:“我要会捏泥人了,干吗还要买你的?”那人吸了口烟,说:“就是啊,我卖这泥人是为了营生,我教了你,你不就抢了我的饭碗,断了我的生计,那我干啥要教你?呵呵。”二皮理屈词穷,只得说:“那你干吗教四蔫?!你就不怕他抢了你的饭碗?”那人一愣,笑了,说:“哦,是这样啊。”接着眼珠转了一下,嘴角微露笑意,拿起那把不起眼的烟锅,说:“你说我这把烟锅咋样?”二皮瞟了一眼,不屑地说:“你这破烟锅,和我爹的那个没法比!”那人精神一振,似乎来了兴趣,说:“哦?我这个也不错啊,咋就和你爹的那个没法比啊?”二皮见那人不服,底气十足地说:“就是没法比,我爹那个是传家的宝贝!你说还有法比吗?”那人笑问道:“咋个传家宝贝?不就是个抽烟用的烟锅子吗,有啥特别的?”二皮挠头道:“我不知道,反正就是好!比你这个好!”那人微笑着赞同道:“嗯,对,对。你说得对!比我这个破烟锅子好,呵呵。哎呀,看你这孩子还真不错,我教你啦!”二皮一听,喜出望外,嘴一咧,笑得夸张,说:“真的吗?哈哈,太好了。白教?”那人朗声笑道:“白教,白教,当然是白教,不收你学费,呵呵。”二皮嘴一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嬉笑道:“你跟我说那么多干啥,早说教不就完了嘛。”那人从旁边抓起一把泥,二皮也抓起一把,和那人像模像样地学着。回到家,二皮兴奋异常,来到菜园子里,找到早上和的那堆泥。二皮一看,傻了眼了,全都干了!二皮自己不禁也笑了,一脚把那坨泥块踢到一边,又重新和了一堆。可是这泥总和不合适,不是稀了不成形,就是干了一捏就裂,着实让二皮又急又气。正巧四蔫路过,二皮高喊“过来”,四蔫走到二皮跟前,见二皮和的泥,说:“你也去学了?”二皮点头,说:“是啊,咋的?”四蔫笑道:“你学会了?”二皮轻叹了下气,说:“学会了,可就是这泥总和不好。那老头儿教你和泥没?”四蔫咧嘴一笑,说:“没教。”二皮“切”了一下,说:“完蛋货!”四蔫并没在意二皮侮辱自己,突好奇地问道:“你咋让他教你的?”二皮脸一沉,说:“这个老头儿,真磨叽!非得让我说他那个破烟锅好不好。”四蔫眼睛登时睁大了一倍,说:“啊?他也这么问你的啊?”二皮也是惊诧,说:“咋的?你啥意思啊?他也这么问你啦?”四蔫连忙点头称是。二皮更诧异了,更疑惑了,说:“那人是啥意思呢?咋问咱俩同一个问题呢?”四蔫也是诧异,说:“是啊,咋回事儿啊?”深夜,银月如钩,偶有薄云。二皮家,一道道惨白的月光映照在破旧的窗棂上。里屋,二皮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他在想,白天那个捏泥人的为什么要和他谈烟锅呢?而且和四蔫谈的是一样的。那个捏泥人的到底是个啥来历?不对!为啥二皮和他谈完,他就不见了呢?该不会是冲着自己爹的烟锅来的吧?二皮想到这,思路逐渐明朗起来。就在这时,他听见外屋有啥动静,不大,但是能感觉出来。有贼?!二皮睁开眼睛,掀起身上的被单,悄悄地登上裤子下了地。这个二皮,胆子真大!二皮操起墙角的一根结实的桦木棍,蹑手蹑脚地朝门口挪动。二皮顺着门,轻轻地撩开帘子,身子慢慢地探到外屋,手里死死握住那根桦木棍。外屋由于没有门窗,所以很黑。二皮屏住呼吸,心怦怦狂跳,眼睛尽量睁到最大。本来有动静的外屋这会儿似乎又静得出奇,连个蚊子声、耗子叫都没有了。突然,外屋的门开了个缝,借着微弱的月光,二皮看见有个人影奇快地闪了出去。二皮精神一振,咬了咬牙,立马跟到了外屋门边,把门打开一道缝,单眼向外望去。望了一会儿,却没甚动静,二皮索性也侧身闪到了门外,一探究竟。月光微弱,二皮站在院子中央,望着昏昏暗暗的四周,站了好半天,也没甚异样。并且贴着房根儿在房子的四周巡视了一圈,也是一无所获。二皮更纳闷了,那个人是谁呢?我家又不是地主豪绅、达官显贵,家财万贯的,干啥贼偷到了我家?折腾了一大顿,二皮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睡觉。正当二皮轻轻地拉开外屋门的时候,着实把二皮吓了一大跳!二皮张开嘴刚要“啊”,可没等“啊”出来,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二皮拼命地挣扎,那人单手夹住二皮的腰,用手拍了下二皮的后脑勺,二皮脑袋一耷拉,立马就老实了下来。“他爹,你瞧见二皮没?”第二天清早,二皮娘睁开眼睛见二皮不见了,用手扒拉老烟袋。老烟袋睡眼惺忪地说:“咋了?呵呵,这孩子勤快,能起早!摸不准是出去鼓捣啥去了。”二皮娘点了点头,要穿鞋下地。老烟袋有早上睁开眼吸一袋烟的习惯,顺手去摸烟锅。这一摸不要紧,老烟袋的心立马就空了。没了!烟锅没了!老烟袋顿时心里慌了,忙问:“他娘,你看见我烟锅子没?”二皮娘说:“没有啊,咋了?你不是天天放在你褥子边上嘛?”老烟袋急道:“是啊,可咋就没了呢?”二皮娘也慌了,说:“是不是你放到哪儿忘了?”老烟袋坚定地说:“不会,我天天放那儿。”二皮娘突道:“不会是二皮拿了吧?”“二皮拿它干啥?”老烟袋有些不信。二皮娘说:“谁知道他拿它会干啥?”“等二皮回来我得问问二皮!”老烟袋说。再说二皮,这二皮让谁给掠走了啊?掠到了啥地方?也不知道这是啥时辰,也不知道这是啥地方,二皮缓缓地睁开眼睛,脑子有些昏涨。二皮抬起身子,倚着墙,借着屋内的一盏小油灯看着四周。这屋子不大,四面都是土,连个窗子都没有,潮气比较重。自己在靠门旁的一张小床上,床上铺了厚厚的稻草。床的下角是张灰了吧唧的桌子,油灯就摆在上面,发着幽暗的光。二皮下了床来到门前,用力地拉了拉,没拉开,知道被人上了锁。二皮侧耳贴在门上,听见了外面有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但听得不是很清楚。“哈哈,那小嘎子醒没醒呢?门打开,我去看看!”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声音很大。二皮听闻,赶忙撤到床上,佯装睡熟。一阵锁动声,门“吱”的开了,走进来一个人。这人个子不高,脸上戴了个面目狰狞的酷似人皮材质的鬼脸面具,看不出多大年纪。此人就是贼帮的大掌柜,人送外号“鬼影儿”的张慕秋。张慕秋走到二皮跟前,摸了摸二皮的脸蛋,说:“呵呵,小小子,挺能睡啊?药使多了。”二皮趁着张慕秋不注意,“噌”的一下贴着张慕秋的身子就奔了门口。张慕秋缓过神来,忙转身去抓,却抓拉个空。二皮刚要蹿出门去,谁知一条胳膊横在了门口,二皮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上面,“哎呦”了一声。“往哪跑啊,小子!”门口出现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一把抓住二皮。张慕秋见那汉子抓住了二皮,笑着说:“老三,这小子,还挺麻利,呵呵。”这个被张慕秋称为老三的叫吴松冈,是贼帮的三当家的。吴松冈一把把二皮推到了床上,笑道:“大哥,这小子撞的还真使劲儿,把我这胳膊都撞麻了,呵呵。”二皮瞪着张慕秋和吴松冈,仍不时地往外冲,可屡屡被吴松冈给揪回来。二皮这下坐在床边不动了,嘴里“呼呼”喘着粗气。“跑啊你,咋不跑了?瞅把你能耐的!”吴松冈笑着喝道。二皮坐在那儿不吱声,噘着嘴,瞪着眼。张慕秋半弯着腰,瞅着二皮,说:“你叫啥名?”二皮仍不吱声,反倒把头撇到一边。吴松冈吓唬道:“这小子,还挺倔!你不说我削你喽!”二皮这回说话了,但是却抬头冲着吴松冈,说:“你小爷我叫二皮,你叫啥名?!”张慕秋看了吴松冈一眼,觉得这小子挺有意思,乐了。吴松冈一愣没怒,反倒也笑了,说“这小子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行,挺有胆儿啊,将来也是个爷们儿!呵呵。”张慕秋笑道:“二皮?好好,好名儿,是挺皮实的!淘小子出将才嘛!”“对了,老三啊,给二皮整点吃的,别让这小子饿着。”张慕秋示意吴松冈,说完就和吴松冈走了。走廊里,吴松冈边走边对张慕秋说:“大哥,你咋对这小子这么好呢?”张慕秋微微一笑,说:“这小子,我看着就稀罕,我要招他当女婿,呵呵。”原来,张慕秋有一个女儿,比二皮年小两岁,叫张萍儿。这丫头虽生得容貌清秀,却有些二百五,头脑实在是不灵光。不知道张慕秋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愚钝的女儿。二皮?当女婿?吴松冈听完,“扑哧”一声乐了,说:“大哥,你抓这小子回来,哦,就是要给你当女婿的啊?呵呵,有意思。”张慕秋佯装严肃,说:“咋啦?不行啊?”吴松冈说:“不是不是,我就是感觉挺好玩儿的。抓女婿?搁谁都觉得新鲜啊,呵呵。”张慕秋得意地笑了一下,说:“就要这样的,那囊了吧唧的我还不要呢。另外,这小子有用啊。”吴松冈会意到了张慕秋在指烟锅,点了点头,问道:“这烟锅,那瞎子说的可信吗?”张慕秋敛起笑容,正色道:“那瞎子却为神人,加上近年江湖疯传。天大的秘密,惊人财富,宁信其真!”二皮到了中午都没有回家吃饭,二皮娘有些坐不住了,就对正在编筐的老烟袋说;“他爹,二皮咋还没回来?该不会出啥事儿吧?我这右眼皮咋跳呢?”老烟袋眼一横,说:“乌鸦嘴!这小子是在外面玩儿野了,跟他哥一样,家都忘回了!”二皮娘瞥了眼老烟袋,坐在炕上,左右寻思,就是感觉不踏实。于是,穿鞋下地,说:“不行,我得出去看看。”二皮娘在路上正巧遇见了四蔫,四蔫正在和几个孩子玩儿,二皮娘走上前,问道:“四蔫,你看见我家二皮没?”四蔫回过头来,说:“没见着。”二皮娘自语道:“以前二皮都跟你们玩儿,今天这小子野哪儿去了呢?”四蔫说:“二皮会不会又去找那个卖泥人的了?”二皮娘忙问:“啥卖泥人的?”四蔫说:“大娘,你不知道吗?二皮和一个卖泥人的学捏泥人呢?那个卖泥人的没教二皮和泥,二皮可能去找他了。”二皮娘问:“那个卖泥人的在哪儿?”四蔫用手一指,说:“就在村东头大柳树那儿。”二皮娘来到村东头大柳树下也没看见那个卖泥人的,更别说二皮了。顺便问了问附近的同村,都说最近确实有个老头儿模样的人来卖泥人,可是今天就没来了。二皮娘失望而沮丧地回了家,到了家就哭了,说:“二皮没了,我没找着他。这可咋办啊?呜呜……”老烟袋本来就担心二皮,但没表露出来,怕二皮娘更上火,斥道:“哭啥?!哭就能把二皮哭回来啦?再说了,这二皮是不是真丢了还两说,二皮没事儿都让你给哭出事儿了!”二皮娘泪眼婆娑地说:“要是到了晚上二皮也不回来咋整啊?要是二皮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老烟袋任由二皮娘哭着,坐在门口的马扎上不语。不多时,老烟袋叹了口气,说:“唉,我那烟锅子也不知道哪儿去了。”二皮娘急了,哭着说:“二皮都没了,你还要你那烟锅子干啥!”老烟袋仰天长叹道:“这二皮和烟锅子都是我的命啊!”的确,二皮和那把烟锅子都是老烟袋的命。老烟袋清晰地记得他爹在临终前的叮嘱,一定要保管好这把烟锅子。自那以后,老烟袋一直都把那烟锅子随身携带,生怕烟锅子有甚闪失,辜负了父亲的嘱托。究竟这烟锅子有啥秘密,老烟袋一家一直都不知道,老烟袋他爹也未曾留下关于这烟锅的身世和有甚秘密的只言片语。老烟袋一直把它当作一把普普通通的烟锅子使用,直至烟锅子随二皮一起失踪也不曾发现有甚奇异之处。老烟袋和二皮娘只有静静地等待着二皮,而此时的二皮仍被关在那个阴暗潮湿的黑屋子里。适才,张慕秋派人送来吃的。在当时来说,伙食还不错,还有肉丝儿呢。二皮毕竟是个孩子嘛,有点眼馋。但是开始二皮并不吃,也不说话。送饭人看出二皮的顾虑,笑骂道:“咋的,小子?怕我们大掌柜毒了你啊?放心吧,我们大掌柜的要是想整死你,还他妈用使毒吗?呵呵。快吃,一会儿你就不用在这儿待了!”二皮一喜,忙问:“咋的?放我出去啦?”送饭人不耐烦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啊?小崽子,话还挺多!吃你的饭得了!你是啥来路啊,妈的伙食比我都好!”说完,送饭的关门上锁走人了。二皮一想,不管咋样,先能出这黑屋再说,而且这人话说得也在理儿,要整死我还用搁饭里下毒?吃吧,还等啥?早他娘的饿了!二皮抄起筷子,一阵旋风过后,哎哟,二皮吃得这个干净啊,半个饭粒儿菜渣都没剩,就差没把碗吃喽!饭饱之后,二皮开始在屋子里踱着步子,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打量打量那儿,瞧瞧这究竟是个啥鬼地方,也不知道这是白天呢,还是他娘的黑夜。二皮脑袋有些昏涨,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北沟屯,老烟袋家。“他爹,二皮要是还不回来,咱们去县里找凤暄吧?”二皮娘坐在门口,双眼望着大路,搜寻着二皮的身影,突然想到了县里的大儿子,便对在外屋仍旧编筐的老烟袋说。老烟袋本来对凤暄久不归家是有怨愤的,可这时二皮杳无音讯,只得顺着二皮娘的话说道:“找大小子就能找到二皮了?”二皮娘说:“那咋整?这事儿得告诉凤暄!”老烟袋稍作思忖,叹道:“现在说啥还都为时尚早,过了今晚再定夺吧!”幽暗的小屋子里,二皮四处打量着,自语道:“啥鬼地方?到了阎罗殿了吧?”二皮走到墙角处,看见一道很窄的强光从屋子上方斜射下来。这个光孔,若不细心留意也不易察觉。二皮把桌子推到墙角,站到上面小心翼翼地用手抠那个光孔,可是土层太厚,二皮根本抠不动挖、不透。二皮纳闷道:“这是啥房子,房盖子咋这么厚!”此时,忽然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二皮忙下来把桌子归到原处。一阵锁动,进来个人,这人着实把二皮吓了一大跳,他长得太吓人,太他娘的有创意了!这人又矮又胖,体态像个大倭瓜。他天生一副凶相,面色黝黑,圆脸短脖,一脸的络腮须,双眼甚小,嘴奇大。这张嘴,若是没有耳朵拦着,笑起来能在脑袋绕个圈儿。看面相,他大约四十岁左右。二皮见到这人,心里不禁打个激灵,心道,这哪是人啊?人有长这样的吗?也太吓人了!那人面无表情,只是头往门外一摆,示意二皮出来。二皮没作声,只是随那人走。二皮紧跟在那人身后,本来是想跑的,可是这所谓的走廊里隔一段路就有守卫,以至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这个走廊,两侧俱是土墙,又有大木桩撑顶,又暗又潮,宽大概两米左右。前方总是昏昏暗暗的,始终看不清前方到底是什么。二皮边走边思量,瞧这四周情形,这不像房子类的建筑物,倒像是个地道!二皮猜得没错,这就是贼帮藏身的地道,地道连通着多个大大小小的屋子。那人一路上始终缄默不语,左拐右拐,最后把二皮带到一间宽敞的大屋子里。这屋子与其他屋子不同,四周的墙壁是石头砌的,摆设多样,干净整洁。特殊的是棚顶的透光孔很多,屋子便相对显得甚是明亮。二皮扫视一下四周,唯见屋子中央有个独自玩耍的女孩儿,约莫和二皮差不多大小,模样甚是俊俏。这女孩儿就是张慕秋的独女张萍儿。张萍儿抬头见那人便道:“二叔!”原来这人便是贼帮拜把七兄弟中的老二,徐在农,人称“冷面黑倭瓜”。徐在农不喜言笑,终日冷峻。徐在农点头应了下张萍儿,侧首看了眼二皮,冷道:“小子,好好陪我大侄女玩儿!”说完转头关门走了。二皮望着被徐在农关上的门,愣在那儿不知所措。张萍儿见二皮傻傻地站在那儿,说:“我叫张萍儿,你叫啥名?”二皮回道:“我叫二皮!刚才那人是谁?”张萍儿说:“我二叔呗!”二皮问道:“你二叔把我带到这儿干啥?”张萍儿笑道:“我爹说,让你陪我玩,说长大了你能娶我!”二皮脸一拉,冷道:“谁要娶你?!你爹是谁?快让你爹把我放了!”张萍儿说:“我爹叫张慕秋。放了你?那谁陪我玩?我才不让我爹放了你!”二皮急了,说:“你爹不放我,我就打你!”说着,就朝张萍儿走去,扬起了巴掌。张萍儿见二皮要打自己,吓得哭喊:“爹!爹!”此时,“哐当”一声,门猛地开了,只见张慕秋大步走进来,二皮止住了手。张慕秋喝道:“咋地?干啥呀,你个二皮?你要反天哪?!”二皮斜着个眼,冷道:“我要回家!”张慕秋走进来寻个椅子坐下,说:“也没说不让你回家啊?”二皮问道:“那你咋不放我走?我要回家!”张慕秋哈哈笑道:“你说你这小子,奶没断呢?要找你娘啊?行,改天我给你送回去!”二皮一听狂喜,眼睛睁得跟牛卵子似的,问道:“真的?!那啥时候啊?我现在就想走!”张慕秋胡子一翘,说:“急啥?在这儿等两天!”二皮头一歪,问:“时间长了我娘该着急了!再说,你们为啥要抓我来这跟耗子洞一样的地方?”张慕秋微露笑意,从腰间抽出一支烟锅子,这正是老烟袋那支。张慕秋嘴往烟锅上一努,说:“这个你认识不?”二皮一见是自己家的那支烟锅子,急得伸手过来抢,道:“这是我爹的,你给我!”张慕秋见二皮冲烟锅子使劲,从容地把烟锅子背手一闪,另一只手把二皮推到一边,把二皮推了个腚墩儿。二皮爬起来,狠狠地瞪着张慕秋,不吱声,口中喘着粗气。张慕秋见二皮那可爱的样子,甚是喜爱,不禁大笑:“哈哈。好好,好啊!好小子,虎性!我就稀罕你这样儿的!”张慕秋见二皮瞪着眼睛不说话,说道:“咋不吱声呢?啊?二皮?”张慕秋见二皮仍不作声,且眼睛瞄着自己手中的烟锅,续道:“这烟锅子是你家的不假,要回去也没错,但是二皮啊,你要告诉我一件事。”二皮爱答不理地轻抬嘴角,说:“啥事儿?”张慕秋面带正色,声音压低了一些,说:“这烟锅子到底有啥秘密?”二皮顿的眼皮一抬,满脸惊诧地说:“秘密?啥秘密啊?”张慕秋反问:“我问你呢,你倒问起我了,我要知道还问你干啥啊?快说!”二皮被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说:“没秘密啊!”张慕秋有点急了:“你小子要是不说啊,就别回家了,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吧!”张慕秋说完转身要走,只听二皮突然冒出一句:“你是那个捏泥人的不?”张慕秋一怔,止住脚步,面无表情地回头说:“和泥还没教你呢!”二皮这才恍然,原来张慕秋就是那大柳树下卖泥人的老头儿,知道自己着了道儿,更是愤怒不已。张慕秋刚要迈出门去,回头又补了一句:“好好陪我闺女玩!想好了招呼门口守卫!”二皮瞟了一眼,没作声。然后二皮问张萍儿:“你爹为啥老带个鬼脸面具呢?太吓人!”“我也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戴着了,一直都没摘下过,我也没见过我爹到底啥样。”艳阳高照,午饭过后,张慕秋的卧室。“大哥,你找我?”只见一个身材高挑、偏瘦的三十多岁男子推开张慕秋的房门。张慕秋招手示意快进来,说:“来,快进来,老五!”这个叫老五的就是七兄弟中的老五,姓木名风生,性格儒雅,精深医术,尤擅针灸。木风生进来寻椅坐下,问道:“大哥,啥事儿啊?”张慕秋微笑道:“没啥大事儿,对你来说都是小事儿,呵呵。”木风生示意张慕秋明说。张慕秋说:“我想给那二皮扎‘阴阳针’。”木风生微愣,“是大哥昨晚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张慕秋点头称是。木风生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疑虑,说:“大哥啊,这‘阴阳针’可不能随便扎啊!你可得想好了啊!听说你不是还要招他做女婿吗?不妥啊!”张慕秋深吸了口气,叹道:“唉,若有别的法子,我能出此下策吗?想留住这个二皮,不是件易事啊!”木风生也表示理解,说:“也是啊,听说二皮这小子不好整啊。大哥莫不是想让二皮中上针毒,把他留下来?”张慕秋点头称是,面上略带无奈。木风声稍作思量,说:“虽为下策,却也是个好法子。好,大哥,你就放心吧,这事儿我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每隔两个月就需要我行针解一回针毒,二皮自然就会回来。”张慕秋突然问道:“那扎了这个针,不会影响那啥吧?”木风生一怔:“哪啥啊?”张慕秋面带些不好意思,说:“就是那啥,那啥嘛!你咋这么笨呢,我说老五!”木风生一脸的莫名其妙,额头都有些冒汗了,半天挤出一句:“我真不明白。”张慕秋头一歪,嘴一撇,佯装气怒,急了,道:“生儿育女!”木风生面容一缓,哈哈大笑,恍然明白,说道:“我还当啥事儿呢,呵呵,没事儿,不影响,妨碍不了你抱大外孙子!放心吧,大哥!哈哈!”张慕秋也憋不住笑了,说:“别扎完了针,把我那大外孙子整得原材料不够,缺胳膊少腿儿,呆傻痴蔫的,那我张慕秋还不死的心都有?呵呵。”

第二章 县保安大队

宁静的夜晚,月上柳梢头。北沟屯,老烟袋家。老烟袋夫妇俩等候二皮已经正正好好一天的时间了,二皮最终还是没有回家。里屋,二皮娘安静地坐在炕沿边上,目光呆滞,始终看着一个地方,似乎一个木偶人。外屋门口,老烟袋坐在马扎上,手上捏着半支旱烟,不断地吸吐,惆的烟雾在暗淡的月色下慢慢飘散。“他爹,二皮真是不能回来了。”只见二皮娘突然出现在老烟袋背后,如同鬼魅,声音苍白,无力地说。二皮娘猛地出现,着实吓了老烟袋一跳。老烟袋打了个激灵,猛地回头,面显不悦。二皮不见了,老烟袋本来就烦躁,便没好气地说:“干啥啊你,跟鬼似的!吓死人啊?!”二皮娘也沾火就着,喊道:“咋的?!吓死你啦?吓死你得了,二皮都没了!”老烟袋抽着烟并未吱声。“二皮没了!你咋了?不说话呢?真死啦?!我说二皮没了!!”二皮娘前所未有的发如此大火,哭骂道。老烟袋猛地站了起来,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二皮娘,劈头盖脸地喝道:“你想干啥啊?造反啊?!二皮没了我不知道吗?我不着急吗?看你那出,跟个夜叉似的,吃人啊?!”二皮娘也不示弱,道:“你还长心啦?你着急?二皮没了你不找二皮去?!成天在家抽这破烟!”二皮娘顺手掐过老烟袋指间的烟,狠狠地扔到地上。“败家老娘们儿,你说的是人话吗?人海茫茫,跟瞎子走道似的,我上哪儿找去啊?!啊?”老烟袋被气得肺都快炸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干啥呢,老烟儿叔?咋回事儿啊,吵吵把火的?”老烟袋身后传来了屯里教书的赵先生的声音。老烟袋忙转过神来,将怒气收敛,招呼道:“哎呀,赵先生来啦?”赵先生微笑着说:“二皮没来上课,正好离得近,我过来看看咋回事儿。”二皮娘“哇”的一声哭了:“赵先生啊,二皮丢了!”“丢了?咋能丢呢?”赵先生有些惊讶。老烟袋也感伤道:“谁知道呢,早上起来就没见着二皮。这孩子野,还以为又跑哪儿玩儿去了呢,可是等到日头落了也没见回来。就怕这孩子出点啥事儿。”赵先生担心道:“哎呀,那你家凤暄知道吗?”二皮娘摇头说:“还不知道呢,你叔准备明早去县里。”赵先生说:“正好我明天也要去县里。”二皮娘微喜,说:“那敢情好,正好有个照应。”“二皮这孩子啊,就没让我省过心!”老烟袋叹道。赵先生安慰道:“叔婶儿,别太着急上火了,我县里也有些朋友,跟您一块儿找。”二皮娘感激地说:“真是谢谢赵先生了!”“叔婶儿,孩子们还都等着呢,我先回去了。”赵先生想起自己家还有上课的孩子,说道。老烟袋忙说:“哦,那赵先生回吧,别让孩子们等急了。”赵先生转身招手示别。二皮娘抹了抹眼泪,抽泣道:“赵先生慢走!”赵先生摆摆手,说:“老烟叔,明早等着我!”老烟袋“哦”了一声,目送着赵先生。夜色笼罩着风箱岭,张慕秋的贼帮就在这岭子里的三道砬。风箱岭生长的多是粗壮的参天大树,贼帮的入口长满茂密的林子与灌丛,入口是一个废弃的大黑瞎子树洞,甚是隐秘。这是一棵百年红松,树干粗壮,枝多叶密。洞口的周围树上有岗哨,一天三班岗。二皮在张萍儿的屋子陪张萍儿一天,张萍儿在那玩儿,二皮就在一旁坐着,不言语,也没什么动作,老老实实,一反常态。张萍儿一叫他陪自己玩。二皮就没好声气地呵斥。到了晚上,二皮被守卫领到了一间比较干净的屋子,备了一份饭菜。二皮吃过饭后睡下,屋子里是那么的安静,越安静就越想家!二皮满脸困意地深深地打了个哈欠,眼睛不一会儿就睁不开了。“吱”的一声,二皮的房门开了,只见木风声拎着个木盒子大步走了进来。木风生看着二皮熟睡的样子,摸了摸二皮的额头,说道:“挺招人稀罕的一个孩子,呵呵,难怪大哥稀罕呢。”木风生把木盒子放到桌子上,打开,嚯!好多的银针啊!木风生掀起被子,使二皮身子正面朝上,拿起一根银针轻轻地扎在了二皮的身上某处穴位,接着一个一个地扎,木风生从容不迫。木风生在二皮饭中下了迷药,此时的二皮没有丝毫反应。木风生虽从容,但也很小心,风池、涌泉、肩井、足三里等穴,这些都是敏感之穴,易晕针。一阵忙碌之后,只见二皮除了后背,满身的银针,像只大刺猬。木风声舒了口气,静静地等待着,大约半个时辰后才可取针。张萍儿的卧室。张慕秋进来了,张萍儿口中喊着“爹”,扑到张慕秋的怀里撒娇。张慕秋满脸欢喜,道:“萍儿啊,我的宝贝闺女哦!”张萍儿待在父亲温暖的怀里,不言不语了,静静地感受着如山的父爱。张慕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说:“萍儿啊,你说那二皮好不?”张萍儿噘着嘴儿,说:“不好!他不陪我玩儿。”张慕秋问:“真的?”张萍儿点头称是。张慕秋佯装发怒,说:“这个二皮,明天爹就把他扔到老林子里喂黑瞎子,让我闺女不高兴!”张萍儿忙说:“不行,你不能把二皮哥喂黑瞎子!”张慕秋问道:“为啥?谁让他惹我闺女不高兴了!”张萍儿寻思半天,说:“你把二皮哥喂了黑瞎子,那谁娶我啊?”张慕秋大笑,狠狠地亲了口张萍儿,难掩喜爱之情。张萍儿见父亲大笑,自己也“咯咯”傻笑起来。转眼间,半个时辰过去了,木风生轻轻地拔掉二皮身上的每一根银针。然后轻轻地把二皮的被子盖上,把盒子关上收拾好。木风生站在二皮的床前,静静地看着二皮,心里突感不是滋味,感慨道:“孩子啊,这以后你就得受苦了!唉!”大清早,老烟袋便和赵先生一起去了县里。老烟袋套上驴车,这只驴,瘦骨嶙峋,这才叫真正的驴皮影儿!大路上,赵先生坐在驴车上,老烟袋吆喝着,扬着鞭子。“老烟叔,凤暄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吧?”赵先生问道。老烟袋叹道:“可不是嘛,都四年了。这个不孝子!他娘去看过两回。”赵先生道:“现在匪患这么猖獗,保安队太忙吧?”老烟袋微怒,说:“咋地,那保安队忙就不要爹娘了?!啥玩意儿,你看我见着这个犊子我咋揍他的!”赵先生笑道:“到那儿你可千万别这样儿,咱们现在是找二皮要紧!”老烟袋叹道:“唉,也不知道这二皮咋样了,在哪儿呢,是生是死。”风箱岭,三道砬,贼帮二皮的卧室。外面太阳高升,一道强光顺着透光孔直射到二皮的眼睛。二皮咧了咧嘴,挤弄几下眼睛,晒得翻了个身,突感前身微麻,二皮这才睁开眼睛。他低头瞧了瞧胸前,全是隐隐约约的小红点儿,二皮一骨碌爬起来,有些害怕。二皮穿好衣服,来到门前,轻轻一推,发现门没有锁。二皮迟疑片刻,索性推开门,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跟往常一样,每一个屋子的门口都有守卫,隔一段路一个哨兵。二皮行在走廊中,没有人阻拦,二皮虽心生纳罕,但走得舒心。这个地下世界,像一个迷宫,走廊的岔路太多,二皮走得有些迷糊了,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停了下来。“二皮哥,你在这干啥?”不远处传来了张萍儿的声音。二皮侧头一看是张萍儿,面带不善地说:“在这关你啥事儿?!”张萍儿没生气,说:“我爹找你吃饭。”张萍儿把二皮领到了一间大屋子里,张慕秋正在吃饭。张慕秋吃饭的时候也是戴着面具的,那嘴部并没有面具遮掩,可以看出张慕秋的下巴尖尖的。张慕秋见着二皮,忙招呼道:“来,二皮,过来吃饭!洗脸没呢?”二皮摇头。张慕秋对张萍儿道:“萍儿,给二皮打盆水来。”张萍儿欣喜应声拿盆出去了。二皮站在那里不动,张慕秋笑道:“二皮,傻站着干啥?来,过来坐。”二皮瞟了眼张慕秋,走在跟前,坐在一旁。张慕秋夹了口菜,喝了口酒,道:“二皮,睡得好不?”二皮嘴一歪,说:“不好!我的身上都睡出红点子了。张慕秋自知是老五给二皮扎了针,稍思片刻,说道:“二皮啊,吃完饭我跟你说件事。”二皮道:“现在就说吧。”张萍儿端着半盆水进来,放在了梳洗架上,说道:“二皮哥,来洗脸了。”张慕秋示意二皮先去洗脸。二皮洗完脸回到桌上,张慕秋示意二皮吃饭,二皮咽了下口水,矜持了一会儿,可是肚子饥饿难忍,干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饭期间,张慕秋说道:“二皮啊,我今天送你回去。”二皮一愣,不信地问:“真的?”张慕秋点头道:“真的。”二皮抿了抿嘴,说:“那你把我家的烟锅子给我!”张慕秋笑道:“这烟锅子可不能给你。”二皮道:“为啥?那是我家的东西!为啥不给我?”张慕秋吃完了饭,撂下筷子,道:“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走,要么留。你选吧!”二皮寻思半天,道:“那,那我走!”张萍儿面带不舍,道:“二皮哥,你就别走了,你走了,谁陪我玩儿啊?”二皮不理张萍儿,吃完最后一口饭也撂下了筷子。绥海县,松花江北岸一个不大的小县,西北为山区,东南为平原。绥海县保安大队就在县城前清的大衙门里。当年中山先生的辛亥革命覆灭了清朝政府,各地军阀争相掠吞地盘,可谓是天下大乱!时值“第二次直奉战争(1924年)”后的第四年,张作霖手握北洋军权,任陆海军总司令。上午巳时,日光渐辣。保安大队前清大衙门,队长孙彦青正在喝茶。孙彦青生得高大威猛,方脸大眼,唇上一撮浓须,三十多岁。孙彦青坐在正堂的首座上,一旁站着一个人,拿着扇子给孙彦青扇风。这个扇风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老烟袋的大儿子李凤暄。李凤暄生得中等个子,面宽额窄,体瘦肢长。孙彦青咂了口茶,眉头微皱道:“凤暄啊,你说这‘松江白’咱们剿还是不剿?”这孙彦青正为剿匪的事情发愁。李凤暄稍作思量,果断道:“剿!”孙彦青道:“那那天咱们追那几个胡子追到北沟屯儿都快追上了,你咋不让我追了呢?”李凤暄扇扇子的手停了下来,说:“这‘松江白’的绺子人多势众,咱们当时人少,要是贸然进了那风箱岭,那还不吃大亏?”孙彦青点了点头,道:“哦,你说的还真在理儿。那你说咱们该啥时候剿?”“这个,不好说,得看情况。”李凤暄眉头微皱。孙彦青微怒,一拍桌子大骂道:“看个屁情况,奶奶的,明天就剿了他!”李凤暄劝道:“队长,剿‘松江白’可不能莽撞。那‘松江白’有几十号人,枪也就十几把,虽不为惧,可是队长您要知道,那风箱岭可不只就‘松江白’啊!”孙彦青问道:“还有另外一伙绺子?俩绺子共聚一个山头儿?不可能!一山还不容二虎呢!少扯淡!”李凤暄道:“队长,您不知道,都说贼帮在那风箱岭。这贼帮可是咱们江北荣马子(小偷)里头的第一大帮。那贼帮七兄弟各个有绝活,身手不凡!我们要是把‘松江白’端了,您可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那贼帮必然不能坐以待毙。那么,我们要剿的就不止‘松江白’那么简单了。”孙彦青似乎恍然拨云见日,道:“照你这么说,还真不能轻举妄动。那就先剿贼帮?”李凤暄慢条斯理地摇头头道:“也不能先剿贼帮。”孙彦青急了,道:“也不能剿‘松江白’,也不能剿贼帮,县长前几天把我叫去大呼小叫,吐沫星子差点淹死我,说要尽早剿灭‘松江白’匪寇。‘松江白’再不剿,那就等着县长把哥哥我给剿了吧!”李凤暄道:“‘松江白’要剿灭,贼帮也要剿灭!您别急,听我给您慢慢说。”孙彦青笑骂道:“他娘的,你还跟哥哥我卖关子,快说!”李凤暄道:“不管是‘松江白’还是贼帮,先剿谁对咱们都不利。强攻不得,只能智取!”孙彦青忙问:“智取?咋个智取法?”李凤暄透过门窗望向远方,冷笑道:“而且还是一箭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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