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喧谎——读《一个人的村庄》


发布时间:2020-03-26 12:3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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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问父亲,“喧谎”怎么写。他应付我,说:就是“天地玄黄”中“玄黄”两个字。现在想想这真不是骗我,在新疆的玄土黄沙间,辽远开阔之外,每个人其实心里都会体会到一种孤独吧?而这种孤独,是无法直接诉说的,于是只能跟别人跟自己说些“宇宙洪荒”的故事,哪怕是“谎”,喧出来也就不“慌”了。

——作者简介——

张涛,在湖北的新疆人。不出售烤肉,不倒腾干果。以读书为生活,只为不坐井观天;计算机专业出身,教书匠,但求不误人子弟。

我喜欢跟自己说话。因为有些话想说的时候没人听,等到有人听的时候又不大想说了。这让人想着心里就堵得慌。新疆人把聊天叫做“喧谎(若“慌”,一声)”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哪怕一个人也要把心里的“慌”“喧”出来才行。

刘亮程的文字我十七年前第一次看到,不觉得好,既没有什么典雅的句子,又没有抓人的情节,更没有一个“崇高”的理由迫使我耐心读完,总觉得他的文字有点糙了,像是一个人在那里闲扯,凭什么被人看成新疆当代文学的代表?

十七年过去了,我已经足够老,与新疆的距离也被日子拉得足够远了,似乎也找到了一个与他文字连接的点。时空的寂寥与内心中的温度刚刚好。

对新疆的认知,我原本是很自信的。自以为出生在那里,听惯了那里的土话,吃惯了那里的饮食,见惯了那里的风俗人情。所以离开新疆很多年后,我依然认为自己非常了解新疆。直到有一天,跟亲人们聊天的时候,一句“你们内地人根本不了解新疆”,让我突然发现口袋里的身份证,地址早已发生了变化,我已经失掉了这个故乡。我的家族似乎注定了总有人要被选择去漂泊。这一代,被选中的人是我。《一个人的村庄》里,刘亮程写到生父放弃了家乡的产业,背井离乡,来到新疆一个叫黄沙梁的地方做起了农民,三十几岁客死在那里。这是他选择了命运,还是像我一样被命运选择,我无从断言。但这种选择在他儿子的心里种下了孤独。

散文中这种孤独有时候是风,它收割去每家每户的炊烟,揉落一树的枯叶洒满院子,撞开你的门,拍打你的窗户,让你知道它来过。它甚至搬土移沙,折草截木,恣意地改造着环境,推倒屋舍墙垣,抹掉人类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但之后呢,有谁记得它?

有的时候孤独是一种生灵,一棵歪脖子树,一条老掉了毛的狗,一头驴,一头牛,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跟人既亲近又永远无法相互理解。狗躲过棒子石块,躲过被人谋皮谋肉,等它的是什么?趴在窝里悄悄地死掉。刘二家里那头驴,自己去野地里跑了一天,晚上回家,和主人对视一眼,啥也没说,静静地回圈。那只黑猫,被人打断了腿,成了野猫,和主人野外偶遇,亲近地对视试探后,是已无法重拾的信任,落寞地转身。一棵树,立在沙梁上,被风吹弯了腰,又被强扭回来,等待着被人砍了去,作檩作椽,劈成柴火,再变成柴火底子,朽掉烂掉。

其实这些孤独都是从“刘二”的心里长出来的。散文中的他拖着一把锹在村外的荒地里一阵乱刨乱挖,接着躺在沙梁上,看着牛马驴狗,野花野草,任凭小虫子在自己身上爬行,吮吸自己的血液。有人说这是禅意,回归自然,众生平等,其实这是一种孤独在人心里滋长的过程。“刘二”成年后的生活看似非常恬淡,但一旦触及童年,那种凄凉的寒意就慢慢地渗透出来,幼年丧父,承担起成人的劳动。邻家的女人说:你还是个孩子。半夜驾着车,行走在戈壁滩上,任寒风吹彻,瘸着被冻僵的腿挖来的梭梭柴,父亲只看一眼:怎么拉了这点柴,还不够两天烧。和小朋友玩捉迷藏,简单的游戏是另外一种孤独。小朋友路过“刘二”藏身的地方,那么近,却久久不能发现他,他躲过了其他人的寻找,却成了游戏真正的失败者。每次当人声渐远,一个人被留在那里时,才知道没有人要去找他!

被很多人推崇的《寒风吹彻》是集子里一篇最冷的文章,但是这里他直白地向人宣誓,他不仅仅在孤独中体味寒冷,还在孤独地释放自己的温度——“我的亲人们说我是个很冷的人,不是的,我把仅有的温暖全给了你们。”并且用了一个旁证,一个在冬夜冻死路边的老人,“他的生命里肯定还深藏着一点温度,只是我们看不见……”

人不会被寒风吹彻?!

他问自己,一个地方住多久才是家?搬家,离开后又寻回曾经住过的地方,物是人非,但光秃秃的土地上也总会留点什么让你找到。“刘二”与驴与猫与狗,对视着,像面对一位家人。他说自己是通驴性的,他能听到牲口在说什么,家畜们也好像听得懂他。拉住屠夫:先抽颗烟让待宰的牛把这事干完。于是牛也静静地接受了死亡;一截木头,被剥了皮,“我”还是认得它“是河湾上那棵歪榆树”,不管它是孤零零立在河湾里还是已经变成从别家房上塌落下来的一根檩条,他只要看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咬他被打过的狗,多年后与他见了面,彼此心中都会有些愧疚。家的概念被他延展开来,把这些都包含了进去,彼此有一种感情的联系。

相较这些生灵,作者笔下的人物反而少有灵性,比树更像一棵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饭,睡觉,哪怕是行房事,也只像是一棵树在有风的时候摆动了一阵子。

人在他的散文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也许是他们说着一种可以被读者听懂的话,是一种可以自我表达的生命而不必经由作者的解释;他们中不断有人死掉,来证明生命的有限。作者怕大家无法捉住这一点,于是常常在文章中间或末尾站出来点题,把生命、器物、房舍等等放在一个绵延千年的时空里去评说一番。文章中的“刘二”,永远有一种与人群疏离的感觉,从他父亲走掉之后,他就好像也被从人群中带走了。没有人群的地方似乎才是他的家,除人之外的生灵,没有名字,却在每一个春天重生,似乎是一种永恒。在那里他有一种熟悉一种安逸,人融进了自然,不再孤独,文字也洒进些阳光,有了些暖意。在那里“一回头,身后的草全开花了,好像谁说了一个笑话,把一滩草惹笑了。”这样的趣味岂是“冯四说”,“张五认真地说”,“韩三说”可以比拟的!

忽然想起以前,和父母或者同学去山里郊游的日子,一个人跑出去老远:齐腰深的草,不知名的花,无边无际,坐在一个小土包上,晒太阳,远处牛羊闲闲地走着,在混杂牛马粪味的花香里发呆,原来是那么惬意。但这种感觉不能持久,我会很快发现,地上只有一模一样的野草,没有回去的路。注定了兜个圈,我和“刘二”还是要一起回到那个叫做“孤独”的原点。刘亮程应该比我更能适应这种孤独,但我不相信,他心里没有“慌”。

小时候,我问父亲,“喧谎”怎么写。他应付我,说:就是“天地玄黄”中“玄黄”两个字。现在想想这真不是骗我,在新疆的玄土黄沙间,辽远开阔之外,每个人其实心里都会体会到一种孤独吧?而这种孤独,是无法直接诉说的,于是只能跟别人跟自己说些“宇宙洪荒”的故事,哪怕是“谎”,喧出来也就不“慌”了。

—— 张涛作品 ——

压在诱惑之上的命运——《ELLE》笔记

无处可逃的日常——读《故事新编》

梦的纺织法——读《飞毡》

——《恩存文化》编委会——

主题:恩存讲文化

宗旨:弘扬经典文化 存贞修德求道

刊期:2017年02月25日

主编:恩存

责编:卡西老潘

编辑:小迷何杰陈娟

美编:陈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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