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人的村庄》中看漂泊


发布时间:2020-03-26 13: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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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不仅仅是指肉体上的无所归依,还应该有一种精神与灵魂的颤动。如果站在传统家庭意识的立场上“关照”漂泊,得到的仅是居无定所、漂泊在外、“无家可归”式的感伤,“少小离家”更多地指向生存的出路问题。从《一个人的村庄》中来看,在这寒风吹彻的土地上每提起一脚都是漂泊。现实中很多人永远也不会走出生于斯长于斯的那片土地,不会“流浪”到别的城市,甚至是隔壁的村庄也不会。

我的父辈们在村庄里的日久天长生活,没有《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们尼采式的激情与征服欲,没有《浮躁》里的金狗们浮躁而徒劳的复仇情绪。他们穿透了历史的轮回怪圈,就直接窝居于时间的永恒之中,而没有去做无为而盲目的匆匆追赶。因为老一辈人深信不疑:有些人,有些东西,满世界乱跑,让光阴满世界追他们。可能有时他们也偶尔躲过时间,活得年轻而滋润。光阴一旦追上他们就会狠狠报复一顿,一下从他们身上减去几十岁。事实也证明,许多离开村庄去跑世界的人,最终都没有跑回来,死在外面了。他们没有赶回来的时间。一个人走过一些年月后就会发现,所谓的条条大路不过是一种摆设,是那些在旅途中瞎兜圈子的人消磨时光的游戏。不信去问问那些永远匆匆忙忙赶路的人,他们走到自己的归宿了吗?没有。否则他们不会没完没了的为了生机奔波。

匆忙而又找不到应有的归宿就是漂泊。漂泊的人会对明天的生活倍感恐惧,而村庄在这恐惧中成为一种象征,封闭的象征。村庄虽然紧紧依偎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可是人性的发展仅仅拥有大自然是不够的,还必须与更加广泛的生命体系建立密切的人文联系。作为年轻人我们深深知道村庄的偏僻闭塞对人心灵的窒息,很多人不惜以荒凉一词描述。正如书中所言:一个人在荒野中,静静地倾听上一年两年,就会听上瘾,再不愿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他明白了大地的和声并不缺少他这一声。

一个人的村庄最终成为一个人所独有的对漂泊的恐惧。

对于一个健全的生命来讲,漂泊的恐惧无法逃逸,寻根的渴望就更强烈执着。寻找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实际上缘于人性深处的一种本能的冲动,而这种冲动对老一辈知识分子而言,就是怀着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在他们的内心中,有一座置放灵魂的处所就是故土。在那里安然自得建造属于自已的精神家园。

在村庄式精神的家园中每一个生命都沐浴在阳光里,无论鸟虫,无论鸡狗。它们不曾离开,一直自以为是的在那里享受着“主人翁”的姿态,直到记忆埋进黄沙弥漫的戈壁。就像作家刘亮程自己“我一直庆幸自己没有离开这个村庄,没有把时间和精神白白耗费在另一片土地上。在我年轻的时候,年壮的时候,曾有许多诱惑让我险些远走他乡,但我留住了自己。我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是没让自己从这片天空下消失。我还住在老地方,所谓盖新房搬家,不过是一个没有付诸行动的梦想。我怎么会轻易搬家呢?我们家屋顶上面的天空,经过多少年的炊烟熏染,已经跟别处的天空大不一样。当我在远处,还看不到村庄,望不见家园的时候,便能一眼认出我们家屋顶上面的那片天空,它像一块补丁,一幅图画,不管别处的天空怎样风云变幻,它总是晴朗祥和地贴在高处,家安安稳稳座落在下面;家园周围的这一窝子空气,多少年被我吸进呼出,也已经完全成了我自己的气息,带着我的气味和温度;我在院子里挖井时,曾潜到3米多深的地方,看见厚厚的土层下面褐黄色的沙子,水就从细沙中缓缓渗出。看看,我的生命上抵高天,下达深地。这都是我在一个地方日久天长生活的结果。”

作为一个是被记忆掌握的人最终会成为一名时间上的移民。安静地记录将要消失、正在消失和己经消失的东西,记录时间穿过事物和生命所引起的变化,要做到的是留下一份关于村庄晚年的生存记录,脑子里重重复现的是“今天”的倒影。时间是最主要的写作尺度。“除了时间,时间本身也不是无限的。所谓永恒,就是消磨一件事物的时间用完了,但这事物还在。时间再没有时间。”“草,大概五年时间长满被人铲平踩实的院子,蛀虫打算用八十七年,把这棵木梁蛀空,然后房顶塌下来风四十年吹尽一扇门上的红油漆,雨八十年吹掉墙上的一块泥皮。大概要一千八百年,墙根就彻底毁了。一根扎入土的钢筋,带给土地的将是永久的刺痛,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消磨掉它。除了时间。”他看到了村庄的灵魂,那也是他的灵魂,农民的灵魂,沉闷无聊清贫失意淳朴缺乏活力,它已经进入暮年,被沉思回忆和绵长的等待所缠绕,家园已经荒芜,那里的人像梦的影子,消失、重逢、再消失,若即若离。

说到这里,“人”就是生命坐标上一个看似漂泊不定,实际遵循轨迹慢慢前进的点。不安分守己的人,始终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轨迹,在某个时间里飘忽不定在那个狭小的坐标。这是一件值得伤感和遗憾的事情,更遗憾的是,很多人居然细致地在“村庄”里漂泊了一生。

在《最后的时光》一文中“让我梦见自己,又在天上飞。我曾无数次飘飞过的村庄田野,我那样地注视过你记住你一草一木的眼睛,只有梦中才飘升到你上头饱受你风吹雨淋的身体,将全部地归还给你。当我成为一锨土,我会不会比现在知道得更多。我努力地要明白你的一切时,却已经成为你田野上的一粒土。下一个春天,我将被翻过去,被雨一遍遍淋湿,也将在一场一场的风中走遍你的沟沟梁梁。那时侯,我或许已经是你的全部。或许永永远远,只是你广袤田野上的沙土,在此后无尽的年月里,被像我一样的弄人翻来覆去。黄沙梁,当我忘记时间,没有把最后的时光留给你。当我即将离开,我会乞求你再给我完整的一个日子。”文章直接表达了作者对自己故土的爱,对家乡深切而真诚的感情。不能否认也正是有了这种爱的基础上才会有博大的悲悯情怀。

刘亮程创作过程中始终离不开这样一个意象:迷路的人老年才找到家园,村子里空无一人。在他舒缓、悠闲、细致不紧不慢的叙述下,掩藏着一颗焦灼的灵魂,为家园的终结而愁肠百结。笔下的世界是一个活着的废墟,是这个世界的遗址。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一下村里的“大人物”莫言先生,他曾经也沉溺于村庄的恐惧和无奈中,他甚至曾经说,只要离开了就不再回来,可是谁都知道《红高粱家族》、《蛙》里那些个性鲜明的故事都来源于他记忆里的东北乡,来源于东北乡里的黑土地。

“离家出走”的漂泊让我明白,越想逃离越被束缚,越漫无目的的闯荡,越知晓下班后家里氤氲着的黄色的灯光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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