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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9 04: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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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建龙

出版社:天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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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之围:北宋末年的外交、战争和人(如何于复杂困境做正确决策?靖康之难的北宋亡国教训!一部帝国衰亡史,一份现代启示录)

汴京之围:北宋末年的外交、战争和人(如何于复杂困境做正确决策?靖康之难的北宋亡国教训!一部帝国衰亡史,一份现代启示录)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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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汴京之围:北宋末年的外交、战争和人

作者:郭建龙

出版社:天地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9年7月

ISBN:9787545549447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楔子从盛世到灭亡只用三年

在缺乏机械的古代,即便是皇权,在自然面前仍然是渺小的。

在颐和园中,有一块叫作青芝岫的巨大北派太湖石。这块石头长8米,宽2米,高4米,重量大约为30吨,如同一座巨大的屏风摆在乐寿堂前的庭院里。当年,这块石头发现于距离北京城几十公里外的良乡。如今,一个中型吊车和一辆重卡,可以轻松地将它运送到陆地上的很多地方。

但在并不遥远的清代,还只能利用人力、畜力和简单机械,30吨的重量就成了巨大的负担。最初发现石头的人为了移动它而倾家荡产,只好弃置道旁。乾隆皇帝也是动用了皇权的力量,才将石头移入颐和园中。

但如果是一块更大的石头呢?[1]

比如,大约在北宋徽宗宣和四年(公元1122年),从南方的太[2]湖中就发现了一块巨型太湖石,大约有15米高(约合五层楼),需要近百人手牵手才能将其环绕。凡是见过这块石头的人都会被它巨大的规模惊到,不由自主产生崇拜之情。石头也不是移往几十公里外,而是从太湖到千里之外的北宋首都汴梁(现河南省开封市),当时的人们又该怎样才能完成任务呢?

这个任务交给了一个叫作朱勔的人,从现有的资料中,我们能够推断出朱勔是如何做到的。

最好的太湖石是出于太湖水中,保留着水流冲刷的痕迹,这块大石也不例外。当人们潜水发现石头后,会绑上绳索,清掉淤泥,用大船将石头拖出水。但用船拖的办法对小石头都非常不易,更何况是大如居民楼的巨石?

普通的船已经不够用了。根据记载,中国古代淡水中的船只最大载重量为2000石,实际使用载重量只有四分之一,也就是500石,大约折合30吨,只能勉强载得动青芝岫规模的石头,对于更大的则无[3]能为力。

为了移动这块石头,必须建造更大的专用船只才行。

船建造完毕,将石头拖出水,才是运输的第一步。

接下来要考虑的是保护石头。在运输中难免磕碰,但太湖石最大的价值在于它的身上布满了孔洞,让人们充满了浪漫的遐想。一旦这些孔洞损坏,价值就打了折扣。为了避免损坏,必须首先用胶泥将石头上的孔洞填上,外面再用掺了麻的胶泥敷上厚厚的一层,做成圆圆[4]的球形,放在阳光下晒结实了,才能继续运输。

这么重的石头陆路运输是不可能的,只有继续走水路。接下来,必须用大木头做成滚轮,将石头装船。运输船从太湖出发,进入京杭大运河的江南河段,从江南河北上进入长江,从长江岸边的江都(现江苏省扬州市)进入京杭运河的淮扬河段。从运河转入淮河,再顺着淮河的支流泗水北上,到达徐州附近水域。在徐州,石头将开始它的最后一段,也是最艰难的旅程。

北宋时期,从徐州到达首都汴梁的河段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汴河。

汴河的历史很长。汉元年(公元前206年),正值楚汉相争时期,刘邦、项羽有一次议和,双方约定以一条叫作鸿沟的小河划定边界。鸿沟其实是一条人工运河,它最早出现于战国时期,由魏国开凿。魏国的首都在大梁,也就是后来的开封(汴梁),魏国通过开凿鸿沟,将黄河的水引到首都,再向南汇入淮河。另外,在淮河与长江之间早就有一条春秋时期吴国开凿的运河邗沟(后来成为隋代大运河的淮扬河段),鸿沟—淮河—邗沟就沟通了长江和黄河,而汴梁(大梁、开封)就成了这条交通要道上的著名城市。

鸿沟经过千年的演化和修整,到了北宋就成了汴河。北宋时期,汴河的流向是从荥阳附近的黄河将水引入,经过首都汴梁,再向东汇[5]入泗水,通过泗水的自然河道进入淮河。

汴河是宋代交通的大动脉,承运了绝大部分供应朝廷的粮食(漕[6]粮),占全国总运力的80%以上。由于漕粮是国家财政的基础,承担着养官和养兵的重任,汴河也就成了国家经济的重中之重。

北宋著名文学家沈括的哥哥、龙图阁直学士沈文通曾经作过一首诗,反映朝廷对东南漕粮的依赖:“漕舟上太仓,一钟且千金。太仓无陈积,漕舟来无极。畿兵已十万,三垂戍更多。庙堂方济师,将奈[7]东南何?”

虽然汴河运力如此重要,可这条河流却有一个极大的问题:水太[8]浅了,许多河段只有不足两米深,宽不过十几米。站在运河边,人们很难想象这样一条小河沟竟然是整个中央帝国的经济命脉。

不仅水浅,由于冬天黄河结冰,运河失去了水源,所以只能在春天之后使用。在汴河中运送漕粮的船也很难借助水力航行,许多时候只能靠纤夫拉船——在运河两侧都设有专门的纤道,禁止人们占用。这对于船的载重量更是巨大的限制。

更麻烦的是,运河上有许多桥梁。大部分是传统的平桥,桥洞非常低。除了平桥之外,汴河上还有不少拱桥。北宋发明了另一种不需要桥墩的桥——虹桥,如同一座彩虹从此岸飞到彼岸。拱桥和虹桥比起平桥来,可以通行更大的船只。

但即便是虹桥和拱桥,拱高最多也只有十几米。比如,著名的赵州桥拱高只有7.23米。建于明代的杭州拱宸桥,已经算古代最高的桥之一,其桥高也只有16米。桥这么高,还得益于河足够宽,如果河[9]很窄,那么桥洞将只有几米高。

汴河上的桥大都只能允许不大的漕船通过,装载巨石的特殊船如同是一个庞然大物,能够挤进小小的汴河已经不易,更别提通过这些桥了。

除了桥之外,汴河还经常从城市中通过。北宋时期的许多城市都有水道,让河流穿城而过,在城墙上专门开有水门供船只通过。这样做是为了便于运送城内的物资。

但城市的水门也往往只有几米高,依然无法通过巨石。

到底怎样才能保证石头的运输呢?这一点并没有难倒朱勔,他可以动用整个中央帝国的人力、物力来保证任务完成。

根据史料记载,由于船太重、汴河狭窄,朱勔动用了数千民夫在岸上拉纤。经过桥梁时,将桥梁拆除,到了城市的水门,将水门上的[10]城墙扒开豁口,保证船通过。

几个月后,这块巨大的太湖石终于在“百折不挠”的精神下被运到了北宋首都汴梁。

当时的汴梁城分为外城、内城和皇帝宫城(也叫大内)。内城在外城的中央,而大内又在内城的中央。汴河从外城穿城而过,经过两个水门,分别是西水门和东水门。从西水门到东水门外七里的地方,一共有十三座桥梁,其中有三座桥是虹桥,可以通船,其余的都是平[11]桥,无法通船。因此,到了汴梁城外,必须从船上卸下巨石,依靠畜力运送进入首都。

石头进入首都时,恰逢北宋首都汴梁的一个建设高峰期。在位的皇帝宋徽宗是一个爱好艺术的人。大内本来是皇帝的宫殿和帝国官僚的办公区,但宋徽宗却总感觉大内不够用,于是开始大面积挤占内城的区域。

宋徽宗对于建筑的喜爱与道教有关。他刚即位时缺乏男性继承人,一位叫刘混康的道士告诉他,这是因为京城东北角太低了,需要稍微垫高一点。宋徽宗照着做了之后,突然间男丁兴旺起来。这片垫高的[12]地方,就成了一片皇家园林。从此以后,在道士们的影响下,加上他本人对建筑的喜爱,建设规模也越来越大。

八年前的政和四年(公元1114年),在大内正北方,内城之内,[13]落成了一个大型的宫殿群延福宫。在建设这个宫殿群时,宋徽宗[14]采取了竞争性做法,让五位宦官同时负责建造,他们互不隶属,争先恐后地尽一切努力叠山垒石,将延福宫打造成了人间仙境。

延福宫落成后,宋徽宗对宫殿的需求更大了,于是继续扩大建设,将另一个宫殿群上清宝箓宫与延福宫打通,扩建京城、修缮诸王府邸。[15]

到了政和七年(公元1117年),宋徽宗最野心勃勃的工程终于上[16]马了,这个工程叫作艮岳。宣和四年(公元1122年)十二月,艮岳建成,它立刻成了中国皇家园林的最高峰。即便后来的颐和园、圆明园等虽在规模上取胜,但艮岳表现出来的艺术特质和精雕细琢的用心,仍然是无法超越的。

艮岳原名万寿山,在内城的东北角,北宋汴梁人口稠密,但内城的东北区域却清理出了一片周长十余里的区域。区域的中心是几座人工的小山,山上怪石林立、古树参天,亭台楼阁移步换景,珍禽异兽前所未闻,没有一寸土地不是精心打造的,堆满了从全国各地运送来的珍贵观赏石材。

朱勔运送来的那块巨石移入园区后,被放在水中浸泡,将土皮泡掉,露出本来的面貌,在巨大的孔洞中还专门放了雄黄和炉甘石,因为雄黄可以将蛇蝎驱走,而到了阴天时,炉甘石可以制造出云雾缭绕[17]的效果。

石头立刻成了艮岳园林的中心,它被放在山丛中的一片平地上,皇帝甚至专门给石头修建了一座亭子。大石如同一个巨大的君王在睥睨着世界,周围还有上百块小一些的石头,如同臣子一般围绕着它。

园林之中除了石头之外还有许多古树。宋代人最喜爱的树种之一是桧树,园子里最著名的两棵桧树就在大石旁边:一棵高耸,所以叫[18]“朝日升龙”;另一棵横卧,叫“卧云伏龙”。这也是朱勔帮助皇帝从外地运来的,其中一棵可能来自浙江。

现在浙江海宁著名的安国寺(宋时属于盐官县)内,宋代时曾经有两棵桧树,是唐代出使西域的高僧悟空大师栽种的。朱勔打听到这两棵树之后,经过察看制订了移植方案,他决定那棵大一些的树用海路运输,小一点的走河运。不幸的是,走海运的大树由于遭遇风浪,[19]和船一起沉没了,只有小一点的到了京师。

巨石旁的两棵树都挂了用玉做成的牌子,牌子上的字是用金填的。至于大石头,待遇比两棵树更高,皇帝给它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昭功敷庆神运石”。皇帝还不满意,又给它封了个爵位,号称“盘[20]固侯”。

石头封了侯,皇帝也没忘记送石头的人。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六月,皇帝正式给朱勔加官晋爵。朱勔被封为宁远军节度使、醴[21]泉观史。宋代的节度使已经不像唐代那样是独霸一方的诸侯,却也是只有有功之人才能获封的大吏,一个人因为运送石头而被封节度使总有些说不过去,但皇帝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女真人建立的金国刚刚灭掉了辽国,将燕云十六州中最重要的城市幽州(即燕山一带,现在的北京)还给了北宋,皇帝借口朱勔参与了收复幽州的行动,所以封官。

不仅朱勔被封官,就连他的子孙也都有封赏。他的几个儿子里,汝贤封为庆阳军承宣使,汝功封静江军承宣使,汝翼封朝奉大夫、直龙图阁,汝州封明州观察使,汝楫封华州观察使,汝明封荥州刺史,儿子汝文和弟弟朱绩封门宣赞舍人,就连孙子辈都受到了封赏,分别封为

门宣赞舍人或者门祗候。一家人大大小小全是官,这在流行荫[22]庇制度的宋代也都属于少有。

巨石获封盘固侯时,恰好是北宋疆域最大之时,在当时被鼓吹为盛世。与其他朝代不同,北宋的北方边境上,由于被辽国(契丹)占去了燕云十六州,一直没有稳固的边境线,各位皇帝都耿耿于怀,却由于军队战斗力不强而不敢发动战争。但这一年,宋徽宗却通过外交和军事手段收复了燕山以南的幽州,达到了王朝边境的极致。

宋徽宗叫这块石头“神运石”,也反映了皇帝对于老天眷顾的感激之情,与收复幽州的运气相比,拆掉了多少桥梁,毁掉了多少城墙,都是不重要的。

宣和五年的北宋也是一片盛世,歌舞升平,人民仍然生活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军队和官僚沉浸在收复幽州的狂热里,皇帝为自己的丰功伟绩接受着恭维。

宰相蔡京将社会的繁荣概括成了一个词:丰亨豫大,用来形容北[23]宋末年的盛世景象。他说的并没有错,即便南方因为朱勔、蔡[24]京、童贯等人的压榨出现了一些反抗,但整个北宋社会仍然是繁荣的。汴梁朱雀门外的夜市还是那么发达,大相国寺的市场一如既往车水马龙,大内皇宫外不远处,就是妓女扎堆的鸡儿巷。从官员到普通民众都生活在一片和乐之中,仿佛这样的盛世还会持续万年,没有危机,没有贫穷,有的只是欢乐与舒适。

然而,这种盛世景象并没有持续太久。给石头封官加爵之年,已经是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此时,距离北宋灭亡的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已经不满四年(实际上只有三年半)。

当帝国一百多年的敌人辽国消失时,北宋的君臣拍手相庆,在他们看来,敌人的消失也是盛世的标志之一。辽国消失后,刚刚兴起的女真人占据了北方。这个民族与相对更文明的契丹人不在一个层次上,也不需重视,由于北方太贫穷,他们仰仗着北宋每年的“岁赐”苟且活着。

但三年后,出乎所有人意料,正是这个微不足道的女真政权利用斩首行动攻陷了汴梁,一切戛然而止,北宋灭亡了。从盛世到灭亡只用了三年时间。

那么,在这三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个盛世瞬间灭亡呢?那些庆祝盛世的官僚和百姓又是如何面对茫茫的未知?本书的目的,就是考察这短短的历史一瞬,寻找背后的历史细节,剖析可能指导当下的经验与教训……【注释】[1] 本书中的年份以阿拉伯数字标注公历年份,以汉语数字标识皇帝纪年。月份和日期大都是阴历,故用汉语数字标识,个别已经换算成公历的日期改用阿拉伯数字。[2] 僧祖秀《华阳宫记》:“独神运峰广百围,高六仞,锡爵磐固侯。”古代以七尺或八尺为一刃,宋尺约31厘米。另据《宋史·朱勔传》:“尝得太湖石,高四丈。”后者比前者的数值稍小。亦有资料记载其为五丈。此处取平均数,大约为15米。[3] 《天工开物·舟车》:“粮船初制,底长五丈二尺,其板厚二寸,采巨木楠为上,栗次之。头长九尺五寸,梢长九尺五寸。底阔九尺五寸,底头阔六尺,底梢阔五尺,头伏狮阔八尺,梢伏狮阔七尺,梁头一十四座。龙口梁阔一丈,深四尺,使风梁阔一丈四尺,深三尺八寸。后断水梁阔九尺,深四尺五寸。两廒共阔七尺六寸。此其初制,载米可近二千石(交兑每只止足五百石)。”[4] 周密《癸辛杂识·前集》:“艮岳之取石也,其大而穿透者,致远必有损折之虑。近闻汴京父老云:‘其法乃先以胶泥实填众窍,其外复以麻筋、杂泥固济之,令圆混,日晒,极坚实,始用大木为车,致放舟中。’直俟抵京,然后浸之水中,旋去泥土,则省人力而无他虑。”[5] 《宋史·河渠志三·汴河上》:“宋都大梁,以孟州河阴县南为汴首受黄河之口,属于淮、泗。每岁自春及冬,常于河口均调水势,止深六尺,以通行重载为准。岁漕江、淮、湖、浙米数百万,及至东南之产,百物众宝,不可胜计。又下西山之薪炭,以输京师之粟,以振河北之急,内外仰给焉。故于诸水,莫此为重。”[6] 《宋史·河渠志三·汴河上》:“国家漕运,以河渠为主。国初浚河渠三道,通京城漕运,自后定立上供年额:汴河斛斗六百万石,广济河六十二万石,惠民河六十万石。广济河所运,止给太康、咸平、尉氏等县军粮而已。惟汴河专运粳米,兼以小麦,此乃大仓蓄积之实。今仰食于官廪者,不惟三军,至于京师士庶以亿万计,大半待饱于军稍之余,故国家于漕事,至急至重。然则汴河乃建国之本,非可与区区沟洫水利同言也。”[7] 沈文通《漕舟》,引自《宋文鉴》卷十八。[8] 《宋史·河渠志三·汴河上》:“(大中祥符八年)八月,太常少卿马元方请浚汴河中流,阔五丈,深五尺,可省修堤之费。”[9] 其余有据可查的桥包括:古月桥、广济桥、通济桥、通圣桥、卢沟桥和单桥。其中,古月桥拱高4.95米,全长31.2米,宽4.5米,属石质虹桥,位于现今浙江义乌,始建于南宋嘉定六年(公元1213年);广济桥、通济桥和通圣桥拱高分别为5米、4米和5.5米,均为位于现今江苏省东台县的宋代古桥;卢沟桥高10米左右,位于现今北京市丰台区;单桥高12米,位于现今河北沧州。[10] 《宋史·朱勔传》:“载以巨舰,役夫数千人,所经州县,有拆水门、桥梁,凿城垣以过者。”[11] 参考《东京梦华录·卷一·河道》。[12] 关于这段传说,有两个版本。其中一个版本(见《汴京遗迹志》)记载,道士指出需要加高的地方在内城的东北角,这里后来建立了万岁山,也就是艮岳。而根据《宋史纪事本末·道教之崇》记载,加高的地方在内城的西北角,宋徽宗在这里建立了上清宝箓宫,而艮岳在此宫的东方。考虑到汴梁的地形,第一种说法可能更接近真相,故采用。[13] 参考《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徽宗·政和四年》。[14] 指童贯、杨戬、贾详、何䜣和蓝从熙,号称“延福五位”。[15] 参考《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徽宗·政和六年》。[16] 参考《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徽宗·政和七年》。[17] 周密《癸辛杂识·前集》。[18] 参考《汴京遗迹志·卷四·山岳》。[19] 方勺《泊宅编·卷三》。[20] 参考《汴京遗迹志·卷四·山岳》。[21] 参考《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徽宗·宣和五年》。[22] 参考《墨庄漫录》。[23] 参考《宋史·蔡京传》。[24] 这里主要指的是以诛杀朱勔为口号的方腊起义。第一部 伟大的胜利第一章繁荣之后四十二年不识兵

嘉祐八年(公元1063年)三月二十九,北宋在位时间最长的宋[1]仁宗逝世,入葬永昭陵。

不知多久之后,在永昭陵的墙上,有无名氏题写了一首诗:农桑不扰岁常登,边将无功吏不能。四十二年如梦觉,春风吹泪过[2]昭陵。

这首诗刻画出了中国帝制史上的高峰。宋仁宗在位四十二年,从表面看,他是一个无所作为的皇帝,没有惊天动地的业绩,加上性格有些优柔寡断,大事自己不做主,而是交给宰执们去处理,为人低调[3]到好像不是一个皇帝。甚至连他的大臣也诗酒流连、浅斟低唱,不以武功闻名。所以诗中说“边将无功吏不能”。

但就在这碌碌无为中,中国社会繁荣的时代却悄然来临。由于民间受到的干扰最少,经济发达,人们生活舒适,老百姓不用担心自己受穷,更不用担心来自官府的骚扰。而官员们也不用担心自己说错了话而掉头,即便当面和皇帝顶嘴,也不会受到惩罚。仁宗朝由此成了中国古代历史上最值得怀念的时代之一。

仁宗死时,整个都城都陷入了巨大的悲伤,男女老幼哭成一片。据当时七岁的邵伯温回忆,当死讯传到西京洛阳,城中军民妇孺,都[4]向着东方号泣,烧纸的烟尘遮住了太阳的光辉。有人从汴京带来消息,说整个京师自发罢市悼念,数日不绝,乞丐小儿都在大内前,边哭边烧纸钱。有人在去往四川路过的深山里,竟然看到路边汲水的女人也拿着白纸哭泣。

这些人之所以痛哭,不仅仅是为了一个人的死亡,而是在怀念一个时代。

中国皇帝在死后会被追赠一个谥号,表明后世对他的评价,之前“好”皇帝流行的谥号是“文”“武”“明”“章”等。到了宋仁宗,对他心怀感激的大臣们却想上一个独一无二的谥号,以表明他的特殊[5]性,于是提出了“仁”字,所谓“为人君,止于仁”,一个“仁”字,表明了一个时代的宽宏大度。宋仁宗之后,各个朝代才出现了各[6]自的“仁宗”,但更多只是照葫芦画瓢,谥号一致,却缺乏了他的实质:宽容和不干扰民间。

不仅宋仁宗,整个宋代都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宽容时代。唐代的太宗纳谏带着很强的装模作样的痕迹,事实上,唐代宫廷和大臣之间内斗频繁,常常要置人于死地。宋代的皇帝却并不是装的,从宋太祖赵匡胤创立帝国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仁慈的基因。

宋太祖称帝三年后,就曾在太庙寝殿的夹层小间里立了一块碑,每年皇帝祭祀太庙,或者新皇帝登基,都由一个不识字的小宦官带领皇帝入内,对着石碑焚香、拜祭、默诵,将其中的嘱托牢牢记住。直到北宋灭亡,这石碑上的文字才流传了出来。石碑上只有简单的三条文字。

由于北宋继承了后周柴氏的江山,第一条内容是关于柴氏的,要求北宋皇帝不得对柴氏子孙用刑。就算犯了谋逆大罪,也只能赐他自尽,不能公开处刑,也不准株连家属。

第二条是针对官员和读书人的,要求后代皇帝不得杀士大夫和上书提意见的人。

第三条表示如果有人违背了前两条,就必然受到老天爷的惩罚。[7]

宋太祖以身作则,不杀大臣,不杀功臣,不杀谏官,他的作风不仅影响了后代,也影响了宋代的群臣。比如,以军纪严明著称的大将郭进曾经担任西山巡检,负责进攻位于现在山西的地方政权北汉,曾经有人诬告郭进谋反,宋太祖不仅不相信,还把诬告者绑起来交给郭进处理。

郭进也没有杀这个人,而是留他在军中。直到有一次与北汉作战,郭进把这人叫来,告诉他:这次派你去打仗,如果你打败了,就干脆投降北汉吧;如果打赢了,我上奏皇帝给你加官。这人非常感动,誓[8]死力战,得胜而还。

有宋太祖的榜样在先,北宋的皇帝们大都遵循了祖训,不随便杀人,尽量不干扰民间,这种作风持续了上百年,到宋仁宗时期达到了高峰。

宋仁宗不仅对大臣和人民仁慈,即便对敌国,同样保持着谦让的作风。仁宗驾崩后,他的死讯传到了辽国,使者报信的一路上,老百姓无不聚在一起哭泣,辽国在位的皇帝是辽道宗,当他听到了消息,[9]也大哭着抓住使者的手感慨说:“四十二年不识兵矣!”

辽国感谢宋仁宗也是有道理的。宋仁宗时代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战争,甚至有的战争还打得很窝囊。景祐五年(公元1038年),这一年,西夏人李元昊自称皇帝,随后双方发生了战争。

战争的结果却出乎意料,小小的西夏在三川口、好水川和定川寨接连击败宋军取得大捷,最后宋仁宗只好议和,宋朝每年“赐”给西夏银7.2万两、绢15.3万匹、茶3万斤,西夏向宋称臣。宋朝通过赎买[10]的方式让西夏给了个面子。

在宋夏战争时,辽国也趁火打劫,以军事相威胁,希望从北宋获得好处。宋仁宗为了避免打仗,派大臣富弼去谈判,富弼不辱使命,[11]经过谈判,以较优惠的条件达成了和解。之前,北宋每年送给辽国岁币是银10万两,绢20万匹,此次又增加了银10万两,绢10万匹。通过这种方式保持了双方的和平。

富弼归来后,宋仁宗想重重地赏赐他,但富弼谢绝了,表示自己非但无功,反而有罪,不敢要求赏赐,只希望能够避过未来的指责。[12]但宋仁宗还是很高兴,授予他资政殿学士。

果然不久后,有人就向皇帝上书:“富弼没有功,反而有罪。”宋仁宗不仅听不进去,还说只要能避免战争,有利于人民,不敢爱惜财物。

对方反问:“难道财物不是来自人民吗?”

仁宗表示:“财物的确来自人民,但这些财物不是一日取来,也不至于引起人民的困顿,而战争不管输赢,却可以在瞬间造成民生凋敝。世界上没有完美的解决办法,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

对方继续反问:“这样会造成辽国的贪得无厌,下次他们不要财物了,而是要你的独生女儿,又怎么办?”[13]

仁宗回答:“如果对社稷有利,我怎么敢爱惜一个女儿?”

事实证明,辽国并没有贪得无厌,在新增了岁币之后,双方保持[14]了长时间的和平。这才有辽道宗感慨的“四十二年不识兵矣”。盛世下的隐患

当北宋君臣试图树立一个完美无缺的皇帝榜样时,事实上,仁宗时代的繁华背后,许多问题已经暴露了出来,在未来可能成为政权和社会的隐患。

北宋一直以来最大的问题是“三冗”问题。由于宋太祖是靠政变上台,对政变推翻的后周政权一直很优待,不仅没有随便杀害后周的宗室、官员,反而让他们继续当官发财。为了保持社会稳定性,北宋一直维持着一个庞大的官僚阶层,加上要养活大批的士兵、宗室子弟,国家财政一直不够用。所谓“三冗”,就是冗官、冗兵、冗费的统称。

在仁宗的父亲宋真宗时期,士兵大约为91.2万人,接受俸禄的宗室、官僚大约为9 785人。到了仁宗宝元时期(公元1038年—公元1040年),士兵人数已经达到了125.9万人,而接受俸禄的宗室、官僚为15 443人。到了仁宗的继承人英宗治平年间(公元1064年—公元1067年),由于和平与裁员,士兵人数终于降了下来,为116.2万[15]人,但是接受俸禄的人却立刻扩充了3/10。

仁宗时期的名臣蔡襄曾经统计过皇祐年间(公元1049年—公元1054年)的税赋收入和军事开支,税赋分为钱、绢帛、粮、草四[16]项,其中军事开支分别占了四项收入的27%、85%、86%和84%。

由于养兵养官的包袱,宋代的财政收入不得不大大增加,宋代的[17]农业税和劳役都更加沉重,专卖制度也更加发达。只是由于皇帝除了收税之外,不干预民间经济活动,民间的发达掩盖了较高的税收。

宋代的另一个问题是军队的战斗力不强。这个问题的原因同样与宋太祖建立的制度有关。为了避免军阀坐大,宰相赵普向宋太祖提出了制约地方的三个方法:在政治上,削夺其权;在军事上,收其精兵;[18]在财政上,制其钱谷。

政治上,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在正常的官僚制度之上,加上了许多副属性的监管措施,防止官员擅权。为了分散宰相的权力,宋代设置了副宰相(参知政事),又将兵权分出去,划归了枢密院,同时将财政权力分出去,设置了三司使,号称计相。

在地方官制上,财权、军事、行政权力也各个分离,官员皆由中[19]央任命,并且互相牵制。

就这样,宋代成了中国历史上官僚制度最复杂的朝代,官僚体系盘根错节,任何人想要反叛,都无法获得足够的权力。

军事上,枢密院掌管军事大权。但是,为了限制枢密使的权力,又设置了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组成的三衙。这三衙统领全国的禁军和厢军,负责军事训练。

三衙负责练兵,枢密院负责调兵,而打仗时还要另设将帅领兵。路、州、县各个地方政府也设有各种各样的军事职务,负责当地驻军的监管、协调和后勤工作。

唐代的军事制度是府兵制,府兵制的基本特征是士兵战时打仗,平时就耕地养活自己。而宋代采纳募兵制,招募而来的都是职业兵,[20]只负责打仗,不负责生产和屯田,他们是要中央政府发工资的。

募兵制的缺点是养兵成本大,优点则是军事素质更强。可是,由于宋太祖设立了复杂的调兵规则,平常训练士兵的不负责指挥打仗,负责指挥打仗的不负责训练士兵,将军上了战场还不了解自己的士兵,士兵也没有忠诚度。结果,虽然采取了花费巨大的募兵制,但战斗力反而比府兵制还低,打仗总是吃败仗。

财政问题和军事问题两方面,就成了宋代各位皇帝最大的噩梦。宋仁宗一生受人称颂,唯独在战场上被小小的西夏打败,成了毕生的污点。“三冗”问题与军事问题,也成了大臣们争论的焦点。久而久之,围绕着这些问题,在宋代的官场上形成了影响深远的两大派别。

第一派可以称为保守派。这一派认为,宋军之所以屡战屡败,社会之所以出现问题,都在于北宋缺乏一个统一的思想。也就是说,皇帝过于重视实务经验,但对于道德的要求太低,造成了军民离心。要想解决问题,必须重新扛起儒教的大旗,在道德上做文章,将人心再统一起来。

另一派可以称为实务派。这一派强调必须针对具体问题制订策略。比如,财政问题是经济问题,就通过经济手段来解决;战斗力不强是军事问题,就考虑如何加强士兵的军事训练,减少指挥层级,落实将军与士兵之间的忠诚度,并淘汰掉不合格的兵源,宁缺毋滥。

前一派的代表人物是司马光,在司马光的史学名著《资治通鉴》[21]中,充斥着道德说教。《资治通鉴》将王朝兴衰的主线与皇帝的道德感强弱密切关联起来,皇帝有德,社会就繁荣,一旦皇帝失德,就到了垮台的时候。这样的划分在现代来看,显得有些荒谬,但在宋代的一部分人看来,却是真理。

除了司马光之外,还有著名的道学家程颐、程颢兄弟,他们更是除了道德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对于实务一窍不通。

后一派(实务派)在宋仁宗时期的代表则是著名的改革家范仲淹。宋仁宗之后,是更加著名的王安石。

在宋仁宗时期,两派之间的界限并不泾渭分明。除了“二程”这样的死硬派,大多数人其实是兼而有之。比如,名臣欧阳修很强调道德的作用,但他本人也是一个实务经验丰富的人。即便范仲淹,也同样强调道德的重要性,只是他不光强调道德,而更看重程序和实务对政权的影响。

与西夏战争战败后,为了解决财政花费巨大,但军队战斗力不强的问题,宋仁宗决定进行一次改革。他选中的改革者就是实务派的范仲淹。

针对皇帝的要求,范仲淹提出了十条改革建议,分别是: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覃恩信、重命[22]令和减徭役。

简单说,中国历代改革要解决的问题都是一个:财政收入和财政花费的不匹配,收入少,花费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要么减少花费,要么增加收入。由此可以划分成两类改革:一类是以减少财政花费为主的改革,另一类是以增加财政收入为目的的改革。

减少花费式改革的理论基础是,社会的总产出是一定的,政府如果收多了,那么民间留存的财富就会减少,所以必须抑制政府多收税的冲动,减少冗官冗员,减少财政花费。

增加收入式改革的理论基础是,通过政府积极的手段,可以将整个社会财富的饼做大一点,这样政府的收入也增加,民间财富也增加。

范仲淹不相信政府能够把饼做大,他的十项措施暗含着这样的看法:

第一,政府虽然要收税,但收税不是越多越好,所以考虑问题应该量入为出,而不是量出为入。第二,政府不应该直接参与经济活动来获取收入,而只应该依靠税收来解决财政问题。第三,解决政府问题,主要不是解决政府的财政收入不足,而是解决政府的快速膨胀问题,把政府的规模降下来,花费自然减少。

所以,它的核心不是加强政府权力和干预民间经济运行,而是针对政府本身的改革,要从自我的身上割肉,减少对市场的干预。

他提出的十项改革有针对性地解决四个问题:一是养兵贵,二是冗官,三是行政效率低下,四是百姓税重。

宋仁宗同意范仲淹的大部分改革措施,但在执行时,却遇到了巨[23]大的困难。

对于范仲淹的才华,人们佩服不已。特别是这个刚直不阿的人因为言论触怒权贵,被放逐了很多年,他此次上台是深得人心的。范仲淹接受重任后,较为正直的官员富弼、韩琦等人也随即受到重用,与范仲淹一起筹划改革方案。这时,人们仿佛看到了希望,对他们的政策报以极大的掌声。

然而,当政策下达之后,真正需要的是执行。但这时,事情却乱了套。

为了将那些不合格的人裁撤,将依靠恩荫制度上台的人弄走,必须实行严格的考绩制度,但范仲淹没有足够的人手来推行政策,也无法得到下层的配合去推广。

人们议论纷纷,认为改革的面太广,内容太多,无法推进,摇头[24]不再看好范仲淹的改革。

范仲淹做了一次努力,他上书皇帝,向皇帝要求更高的权力。宋代的政府政出多门,每个衙门都做不了事,但是每个衙门都在让别人也做不成事。要想实行改革,必须把权力更多地集中在宰相手中。他要求作为辅政大臣,监管兵事和财政,而将其他的权力也尽量集中交给改革派,与辅政大臣形成权力上的协调,共同推进改革。

这次,由于牵扯到了真正的利益分配,经过讨论之后,群臣建议皇帝否决范仲淹的提议,只交给他刑法权。

范仲淹仍然不想放弃,利用刑法权继续推进改革。他派出了按察使四处出巡,督促官员执行改革,同时打击那些不为民办事的官员。随着问题越来越多地被揭露出来,他的改革终于触发了整个官僚阶层的反抗。

范仲淹了解仁宗皇帝的弱点,皇帝性格仁慈,肯于受委屈,却对付不了会哭闹的官员。

庆历新政实行了一年多之后,范仲淹已经预感到改革的失败。他主动申请外调,改革不了了之。

范仲淹的改革是宋仁宗时期最后的机会。他本人是一个偏保守的改革者,是保守派和实务派双方都能够接受的人。一旦改革的尝试失败了,从实务派中就分离出一个更加极端的小派别。

宋仁宗后期,实务派与保守派的分歧已经变成了是否需要改革。在这之前,即便保守派也认定需要改革,但范仲淹改革失败后,保守派认为只要加强思想教育,这个社会就已经完美了,不需要进一步的改革。实务派却看到了社会的问题,赞同改革。

但在实务派内部,又有两个派系,一个派系认同减少财政花费的改革,以范仲淹为代表,这一派系可以称为温和实务派。范仲淹失败后,另一个更加认同增加财政收入的派系在逐渐形成,这一派可以称为强硬实务派。

宋仁宗去世时,北宋的政治形势已经变成了强硬实务派与保守派的对立。在保守派一方,得势的也是强硬保守派。两派的中间力量都逐渐失势,北宋的官僚政治向着派系政治和朋党政治滑去。商王世系与党争

由于仁宗没有儿子,他指定宗室子弟赵宗实(后改名赵曙)为皇[25]位继承人。宋仁宗有个叔叔(即他父亲宋真宗的弟弟)叫赵元份,封为商王。赵元份的第十三个儿子叫赵允让,封为江宁节度使。赵曙就是赵允让的儿子,被仁宗收为养子。从这时开始直到灭亡,北宋的皇帝世系就从真宗一系转到了商王一系手中。

赵曙(后世称他为英宗)是一个过渡性的守成的皇帝,对于养父的政策没有做出太多的修改,仍然重用仁宗时代的大臣。英宗担任皇帝不满四年就去世了,将宋朝江山留给了他的儿子赵顼。日后这个儿子比他的父亲要出名得多,他就是以改革著称的宋神宗。

宋神宗出生在仁宗盛治期间,他最初只是一个普通的宗室子弟,突然间被提到了皇位继承人的位置,又幸运地在十九岁时就当了皇帝。在历史上,老人往往更加具有守成的智慧,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处于历史上最好的时代之一,比改变重要的是首先要保持这个时代的延续;年轻人却总是喜欢变革,神宗将自己处的时代视为理所当然,他[26]看到的不是成就,而是问题,希望通过努力将世界变得更好。

年轻的宋神宗选择了激进实务派王安石来实现他的改革梦想。

与范仲淹的改革不同,王安石改革对减少政府花费毫无兴趣,而且强调由政府多控制民间经济,指导民间经济,在政府的努力下,将经济做大。他认为,政府大力发展经济的结果,是政府也可以多收租税,而民间也更加富裕。如果说范仲淹的改革主题是减税和减少管制,[27]王安石的改革就是加强干预。

事实证明,王安石加强中央集权的做法是无法发展经济的,他的改革措施大都以失败告终。对北宋社会破坏最大的,除了改革本身之外,是王安石为了推行改革而引入的新官僚阶层。

英宗时期,仍然沿用了仁宗留下来的大批官员。这些官员大都带有温和的改良思想,又带着一点保守精神。他们即便赞同改革,也是希望减税和减少管制。当王安石采纳了大政府的行动时,官员们普遍反对。为了推行变法,王安石必须依靠另一批人,他强烈地排挤前仁宗朝官员,打压异己,将一群年轻的官僚送上了最高官员的职位。

不幸的是,这批官员大都缺乏有力的道德支撑,他们唯一的兴趣是攫取权力,这使得北宋的官场出现了一次大换血。

在王安石之前,北宋官场上有一批历史名臣,如吕公著、韩维、欧阳修、文彦博、富弼、韩琦、司马光、范镇等,他们全都被排挤走,换成了历史上有名的几位权臣,如吕惠卿、蔡确、章惇等人。这些权臣后来被称为新党,他们把新党之外的人,不管是极端保守派、温和保守派,还是温和实务派都叫作旧党。

这次换血,让北宋的官场出现了严重的倒退。更麻烦的是由此出现的党争。为了和新党(极端实务派)对抗,在原来的老官员中崛起了一支最保守的力量,原本温和的保守派和温和实务派彻底靠边站。这支极端保守派的代表人物就是司马光。

宋神宗和王安石死后,司马光掌了权。如果说王安石是不遗余力地排挤旧党,那么司马光就是不问是非地摒除新党。当双方都不再以是非为标准,只是以党派站队时,北宋的官场彻底走向了衰落。

新党和旧党的争执还表现在了对外战争上。仁宗和英宗时代,中国维持了数十年的和平,但到了神宗时代,王安石主导了对西夏的用兵,最终虽花费巨大,却徒劳无功收场。

这次用兵还导致了新旧党在军事上的分歧。从此以后,新党大都是主战派,希望通过对外战争换取功名;旧党大都是主和派,即便面对敌人的入侵,也希望采取不抵抗政策换取和平。

这两派的分歧严重影响了北宋后期的军事路线。北宋后期,常常由主战派主持政局。在和平时代最大的智慧是如何避免战争,但这个智慧是主战派没有的,他们总是不断试图把和平的国家拉入到战争轨道,并导致了与北方的冲突。

可一旦战争爆发,北宋的军队总是无法获胜。一两个败仗之后,主战派下台,换成了主和派。不幸的是,当主和派上台时,却往往是战争的硝烟已经升起,必须依靠军队去保卫国家的时候。到了这时,最大的智慧是如何全面调动军事力量打胜仗,可这个智慧是主和派缺乏的,他们不仅不加强防御,还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拖前方将士的后腿,造成军队更加被动。

对于任何国家,军事行动的原则都应该是:不轻易言战,战则必死战。但北宋却正好相反,最需要和平时主政的是鹰派;最需要抵抗时,在台上的却是鸽派;这种错位让北宋无力应付一场全局性冲突。

元丰八年(公元1085年),宋神宗死后,北宋的政局在新旧党之间震荡。继位的宋哲宗没有亲政时,主政的是宋英宗的皇后高氏,高太后贬斥了新党,重用旧党的司马光。司马光立刻动用一切力量打击新党。

不想八年后的元祐八年(公元1093年),高太后死了。亲政的宋哲宗立刻想起了父亲当年的理想,将新党人物纷纷召回,将旧党贬斥。新党的章惇、曾布等人兴高采烈地回到了政治中心,将旧党名单搜罗[28]了一下,全部贬官。在党争的背景下,北宋的政治局势已经失控。

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年仅24岁的宋哲宗去世,由于哲宗没有活着的儿子,只好让他的弟弟端王赵佶继位,是为宋徽宗。

宋徽宗初年,宋神宗的皇后向氏主政。向太后支持的是旧党,于是北宋的官场再次大换班,章惇等新党被贬斥,旧党回归。

但宋徽宗从心里更加认同他的父亲宋神宗。宋徽宗继位不到一年,向太后死了,徽宗立刻掉转马头,继续重用新党。此时,新党逐渐被[29]一个叫作蔡京的人所把持,他成了宋徽宗最倚重的大臣。

为什么新党在屡次被贬之后,还总是能够回到北宋政治舞台的中心呢?其中很重要的因素就在于新党旧党已经向着不同的方向演化了。

在斗争中,旧党已经极端化成一群道德狂人,极度缺乏应对实际问题的能力;而新党却已经进化成一群理财专家,能够用各种手段帮助皇帝找钱。

徽宗的父亲神宗试图对官制进行改革(元丰三年,公元1080年),限制官员人数,落实事权。但在宋神宗死后的元祐年间(公元1086年—公元1094年),人们就又开始抱怨官员人数太多——不仅在[30]改制后的几年增加了,还比改制前增加了很多。到了徽宗时期,[31]在短短的20年里,官员数目比元祐时期又增加了数倍。宣和元年[32](公元1119年),政府官员人数已经达到了4.6万人,比起宋仁宗时期扩大了三倍。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户部的财政收入根本没有办法满足支出,[33]几乎年年都有赤字出现,甚至收入只能满足支出的四分之三。

但就在户部仰仗皇帝解决问题时,皇帝花钱的能力却更加强大。宋徽宗本人的奢侈居于宋代皇帝之首,他爱好广泛,品位高雅,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声色犬马,全都涉猎。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建筑和园林专家,建设了不少亭台楼阁,让各地进献珍稀的花草树木、奇峰怪石、鱼虫鸟兽(统称为花石纲)。他的任何一个小爱好都足以让巨富之家倾家荡产,当这么多的爱好聚集到一个人身上,就是一个国家也难以承受了。

在所有的大臣中,只有蔡京的理财能力与宋徽宗的胃口匹配。于是,皇帝越来越陷入对蔡京的宠爱无法自拔,至于旧党的道德楷模们,由于没有实务能力,不仅不能提供帮助,反而总是给皇帝制造麻烦。

崇宁三年(从公元1104年)开始,蔡京进行了一系列的财政改革。改革的实质就是利用各种票据,从金融上帮助皇帝维持开支。北宋时期,由于雕版印刷的成熟,政府已经可以印刷数目众多的信用票据,最著名的就是交子和盐引,它们都可以被当作钞票使用。

所谓交子,就是以金属货币作为后盾的纸质凭证,每一张交子背后,都对应着一定数量的金属货币作为储备。理论上,一贯交子可以随时兑换一贯金属货币。

所谓盐引,是以盐作为后盾的纸质凭证。理论上,每石盐引也可以随时兑换一石盐。

在蔡京之前,交子只在四川使用,盐引只在北方使用,他扩大了交子和盐引的使用范围,将之变成全国发行,再利用政府的印钞机,将超过需求的交子和盐引注入实体经济之中。这时的交子和盐引已经无法兑换对应数量的金属货币和盐了,这就是通货膨胀。

蔡京的改革帮助皇帝获得了大量的收入,但给民间制造了剧烈的通货膨胀。

民间的怨声传到了皇帝的耳中,于是宋徽宗采取了一个历代王朝都会的方法:利用对外矛盾来化解民意,将人民的不满从国内引到国外去。

在宋代,整个社会的心中有一道伤疤迟迟不能愈合,那就是北方的辽国。不管是历代皇帝还是平民百姓,都记得契丹占据了汉人北方的燕云十六州。经过了上百年的和平,当年英勇的契丹国家也已经到了衰落期,于是,一场收复燕云十六州的策划在宋徽宗的主导下上演了……【注释】[1] 参考《宋史·仁宗纪》。[2] 参考《能改斋漫录》。[3] 参考《后山谈丛》。[4] 参考《邵氏闻见录》。[5] 《大学》:“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6] 指元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明仁宗朱高炽(洪熙帝)、清仁宗颙琰(嘉庆帝)。[7] 参考《避暑录话》。[8] 参考《涑水纪闻》。[9] 参考《后山谈丛》。[10] 参考《宋史·夏国传》和《西夏书》。[11] 参考《宋史·富弼传》。[12] 富弼《辞枢密副使奏疏》,见《宋文鉴》卷四十五。[13] 参考《东轩笔录》。[14] 有人传说辽道宗做太子时,曾经混在使节之中来过北宋首都汴京,宋仁宗知道他来了,不仅没有扣押他,反而善待他,带着他游览大内,甚至见过皇后。直到太子快离开时,仁宗才向太子交心:“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要时时记住我们的友谊,爱护老百姓。”见《邵氏闻见录》。[15] 参考《宋史·食货志下一(会计)》。[16] 蔡襄《论兵十事》,《蔡忠惠公文集》卷十八。四项收入的具体数据为:钱36 822 541贯,绢帛8 745 535匹,粮26 943 575石,草29 396 113束。四项军事开支的具体数据为:钱9 940 147贯,绢帛7 422 768匹,粮23 170 223石,草24 980 464束。[17] 关于宋代财政,参考本书作者的另一本书《中央帝国的财政密码》。[18] 参考《宋史·赵普传》。[19] 参考《宋史·职官志》。[20] 参考《宋史·兵志》。[21] 参考《宋史·司马光传》和《资治通鉴》。[22] 参考《宋史·范仲淹传》。这十项改革纲领,出自范仲淹的奏章《答手诏条陈十事》。[23] 《宋史·范仲淹传》:“天子方信向仲淹,悉采用之,宜著令者,皆以诏书画一颁下;独府兵法,众以为不可而止。”[24] 《宋史·范仲淹传》:“而仲淹以天下为己任,裁削幸滥,考覆官吏,日夜谋虑兴致太平。然更张无渐,规摹阔大,论者以为不可行。及按察使出,多所举劾,人心不悦。自任子之恩薄,磨勘之法密,侥幸者不便,于是谤毁稍行,而朋党之论浸闻上矣。”[25] 参考《宋史·英宗纪》。[26] 参考《宋史·仁宗纪》。[27] 参考《宋史·王安石传》。[28] 参考《宋史纪事本末·绍述》。[29] 参考《宋史纪事本末·蔡京擅国》。[30] 苏辙《元祐会计录·收支叙》对皇祐和元祐年间(两者相差三十几年)的官员情况做了对比——臣请历举其数:宗室之众,皇祐节度使三人,今为九人矣;两使留后一人,今为八人矣;观察使一人,今为十五人矣;防御使四人,今为四十二人矣;百官之富,景德大夫三十九人(景德为诸曹郎中),今为二百三十人矣;朝奉郎以上一百六十五人(景德为员外郎),今为六百九十五人矣;承议郎一百二十七人(景德为博士),今为三百六十九人矣;奉议郎一百四十八人(景德为三丞),今为四百三十一人矣;诸司使二十七人,今为二百六十八人矣;副使六十三人,今为一千一百一十一人矣;供奉官一百九十三人,今为一千三百二十二人矣;侍禁三百一十六人,今为二千一百一十七人矣;三省之吏六十人,今为一百七十二人矣。其余可以类推,臣不敢遍举也。[31] 《宋史·食货志下一》:“克公抗言:‘官冗者汰,奉厚者减,今官较之元祐已多十倍,国用安得不乏。’”[32] 洪迈《容斋随笔·宣和冗官》:“今吏部两选朝奉大夫至朝请大夫六百五十五员,横行、右武大夫至通侍二百二十九员,修武郎至武功大夫六千九百九十一员,小使臣二万三千七百馀员,选人一万六千五百馀员。”《长编纪事本末·官制》则记载,政和二年官吏共四万三千余人。[33] 《宋史·食货志下一》:“户部侍郎范坦言:‘户部岁入有限,支用无穷,一岁之入,仅了三季,馀仰朝廷应付。’”第二章北方游牧区:衰老与新兴最成功的盟约

后晋出帝开运四年(公元947年)正月初五,中国历史上第一个[1]北迁的君主正在收拾行装,开始他的动荡人生。

这时,恰逢契丹大举南下,灭了五代的后晋王朝,后晋少帝石重贵(后世称他晋出帝)被辽国剥夺了皇帝称号,封为负义侯。

辽国太宗耶律德光下令,石重贵和他的家族、后宫必须北上,离开汉人的土地。与他同行的有皇后冯氏、弟弟石重睿、儿子石延煦和石延宝,以及宫女五十人、宦官三十人、东西班五十人、医官一人、控鹤官四人、厨师七人、茶酒司三人、仪鸾司三人、六军士二十人。后晋大臣中,赵莹、冯玉、李彦韬等人也跟随。

在跟随者中,还有一个人,即少帝的母亲——皇太后李氏。辽太宗考虑到山高路远,李氏年纪大了,本想把她留在汉地,但李氏拒绝了好意,要和儿子一同启程。

在游牧民族中,一个部落被征服后,部落首领就会被胜利者带走。带走他们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消除未来的抵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被虐待。

在大多数时候,这些被带走的人只是换个地方生活。他们仍然被认为是血统高贵的人,甚至可以与胜利者家族通婚,在新地方还能担任高官,只是不允许他们回到原来的部落罢了。

契丹对于晋出帝采取了同样的做法。他们上路后,经过数月的跋涉,经过幽州(现北京)向东,从现在的山海关附近北上,到达黄龙府(现吉林省农安县)。于黄龙府西北方的怀密州短暂停留之后,就被送到了南方的辽阳,那里是辽国气候最好的地方,也是辽国五京之中的东京。

契丹人还企图与晋出帝进行皇族联姻,辽世宗耶律兀欲的妻兄禅奴舍利看上了晋出帝的女儿,向晋出帝提亲。这在游牧民族中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汉人却总是看低游牧民族,认为这会污染自己纯洁的血液,晋出帝拒绝了。但辽世宗仍然强行征召了这位女子,送给了禅奴舍利。

中国皇族的血统就这样融入了北方的游牧民族之中,也可以作为一百多年后更大规模事件的预演。

事实上,辽国到了五代时期,已经不算是一个典型的游牧政权,它已经被汉化了。在五代的后唐时期,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就采取了汉人的生活方式。但此时的契丹人还保持着对汉民族的警惕性,担心汉民族的软弱侵蚀了契丹人的善战基因。

一位后唐的使者姚坤曾经访问过契丹,当时恰好后唐发生了内乱,后唐庄宗在内乱中死去。阿保机感慨庄宗之死,表示失败是必然的,因为听说庄宗有宫婢两千人、乐官千人,放鹰走狗,嗜酒好色,任用不肖,不惜人民。庄宗死后,阿保机立刻全家戒酒,把鹰犬都放[2]走,乐官遣散,避免陷入庄宗的局面。

汉民族幸运的是,契丹不管如何防范,仍然是游牧民族中最温和的一支。

后晋是石重贵的养父石敬瑭所建。石敬瑭曾经是后唐大将。后唐末帝清泰三年(公元936年)由于后唐皇帝不信任他,石敬瑭向契丹求救,希望契丹帮助他对抗后唐。

辽太宗耶律德光立刻派遣五万骑兵,号称三十万大军前来帮助。[3]契丹大军从太行山以西(也就是现在的山西省地界)一路南下,但到了上党(现山西长治附近)之后,契丹军队就不再前进了,辽太宗对石敬瑭说:“我远道而来只是为了帮助你,现在大功告成了。如果契丹军队继续南下,会让黄河以南的人民感到恐慌。你就自己率军南下吧。如果你怕自己应付不了战局,我会派五千骑兵把你送到黄河,至于是否让他们渡河,都随你了。一旦你进入洛阳,我就立刻撤军北返。”他又赠送给石敬瑭二十匹宝马和一千二百匹战马,发誓子子孙孙勿相忘。他还提醒石敬瑭不要辜负了功臣。

此刻的契丹表现得彬彬有礼,比起中原的一团乱局,仿佛是一股清流。

但契丹在帮助石敬瑭的过程中,也享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比如,为了让契丹出兵,石敬瑭将卢龙道(也就是幽州地区)和山西的雁门关以北都割让给了契丹。同时还要每年向契丹进贡帛三十万匹,以臣礼见契丹皇帝,称他为父亲。[4]

辽太宗免掉了石敬瑭的臣礼,但进贡与土地却笑纳了。

归入契丹的土地主要集中在燕山以南的幽州地区,以及太行山以西和雁门关以北的云州地区。幽州地区的州县有幽州、蓟州、瀛洲、莫州、涿州、檀州、顺州,由于位于燕山以南,又称“山前诸州”。雁门关以北的州有新州、妫州、儒州、武州、云州、应州、寰州、朔州和蔚州,这些州又称为“山后诸州”。两地加起来一共十六州,这[5]就是“燕云十六州”的来历。

由于地理位置重要,十六州,特别是山前诸州,成了后来南方王朝的心病。

在中国华北地区有一条天然的防线叫燕山山脉,北方的游牧民族过了燕山,就一马平川可以直达中原腹地。所以历代王朝都把边界设在了幽州以北的燕山山脉。石敬瑭丢掉了山前诸州,意味着燕山已经成了契丹的境内山,契丹兵马从幽州出发,不经过任何险阻,就可以进攻南方王朝。

除了这十六州之外,在燕山以南还有营州(现河北昌黎)、平州(现河北卢龙)、滦州(现河北滦县),这三州是后唐同光初年(公[6]元923年)契丹从幽州军阀刘守光手中夺取的。三州靠近渤海,与山海关相邻,位置也很重要。后来后唐灭掉了刘守光,夺得了幽州,却没有从契丹手中拿回营平滦三州。

当契丹获得了十六州之后,营平滦三州和十六州共同构成了辽国侵占的汉地疆土。但由于来源不同,到了宋金交涉时代,还引起了不小的外交纷争。

契丹和后晋最初各自遵守了约定,但当石敬瑭的养子石重贵决定抛弃父辈的约定时,契丹大举入侵,后晋灭亡。

灭了后晋之后,由于契丹无法管理如此庞大的疆域,在各地的反抗声中不得不退回北方的十六州界内。

与此同时,中国北方经过了后汉,进入了后周时期。雄心勃勃的[7]周世宗意图组织北伐,收复十六州,后周的军队向北收复了最南面[8]的瀛洲和莫州,但就在这时,周世宗死了。他死后,后周被赵匡胤利用陈桥兵变推翻,历史就进入了北宋时代。

在宋太祖赵匡胤时期,契丹与北宋维持了表面的和平。宋太祖死后,他的弟弟宋太宗并吞了位于太原的北汉,又想乘胜进攻契丹,夺回幽州,于是宋辽战争再起。[9]

宋辽战争打了二十五年,双方各有输赢。宋真宗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辽国再次大规模入侵,宋真宗在宰相寇准的逼迫下御驾亲征,在澶州与敌军遭遇。这时双方由于连绵的战争都已经打累了,[10]于冬天签订了著名的澶渊之盟。

澶渊之盟规定,双方约为兄弟之国,边境线不做变更,北宋每年支付给辽国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

澶渊之盟是中国历史上最成功的盟约之一,维持了上百年的和平。北宋虽然出钱才购买到和平,但是岁币不到每年收入的百分之一,与打仗相比,仍然是最划算的做法。

契丹也是一个好邻居,由于地处北方,土地贫瘠,必须依靠北宋的岁币才能建立起更加强大的中央政府。契丹也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岁币和燕云十六州,在百年的时间内,除了仁宗时代宋夏战争时试图趁火打劫之外,没有给北宋制造太多麻烦。即便那次趁火打劫,也被富弼化解,只是增加了十万两银和十万匹绢的岁币罢了。

正是因为双方长期的和平,北宋才得以安全地发展经济,保持了长久的繁荣。与此同时,契丹也获得了长足的发展。

宋辽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构建了一种新的国际秩序。之前,中原王朝对外打交道必须以臣服为代价,可宋辽之间却是兄弟国家,双方地位是平等的。在这种平等地位的基础之上,发展出了一系列复杂的礼仪。

比如,每年双方都会互派两次使者,一次是在皇帝生辰的时候,另一次是在年初正旦时。除了这些例行的出使之外,皇帝驾崩、即位,等等,也都要互派使节吊唁、祝贺。[11]

出使也有一系列的礼仪规定。

以辽国来访为例。每年辽国国使一入北宋疆界,北宋一个外官和一个内官组成的搭档(称为接伴使)已经在等着他们了。内官负责提供帐篷、饮食,外官负责联络与沟通。在边境附近的白沟驿,要设宴款待使者。到了路上的贝州(现河北省清河县),需要赐给使者茶、药各一银盒。到了大名府(现河北省大名县),再次设宴。最后,当使者来到了京郊,开封府判官要亲自迎接。到这时,接伴使的任务完成,将使节交给馆伴使。

馆伴使是皇帝从台省官员或者诸司中选取的,负责辽使在京期间陪伴,直到辽使离开国都,踏上回程为止。

馆伴使在郊外一个叫作班荆馆的地方迎接使者,这里是专门为款待使者设立的国宾馆。而更加正式的国宾馆设在了城内的都亭驿。在都亭驿,发给使者金花、银灌器和锦被,供他们在首都期间使用。

到了朝见日,皇帝对各位使者更是大肆赏赐。给正使的赏赐有:金涂银冠、皂罗毡冠、衣八件、金默鞢带、乌皮靴、银器二百两、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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