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简史:一书读透大明三百年,揭示帝国由盛转衰的秘密(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6 04: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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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晗

出版社:中国华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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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简史:一书读透大明三百年,揭示帝国由盛转衰的秘密

明朝简史:一书读透大明三百年,揭示帝国由盛转衰的秘密试读:

出版说明

著名历史学家吴晗是现代明史研究的开拓者和奠基者之一,他将毕生心血都倾注于史学研究方面。在明史方面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他的著作引用史料严谨翔实、文笔风趣幽默,分析鞭辟入里,不仅对历史事件有着冷静客观的论断和独到的学术见地,同时更是给读者们展现了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历史人物,是广大读者了解明代历史无法绕开的经典作品。

本书撷取吴晗先生研究明史的精华文字,在保持作品原貌的基础上,进行了分类与节选,从政治、经济、军事三个大的方面,系统梳理明代历史脉络,解析历史背后的兴亡得失。力图使读者通过吴晗先生的文字,以最少的篇幅,在最大程度上了解明朝从建立至衰亡的浩荡历史进程。

本书节选的吴晗先生相关文字包括《朱元璋传》(1965年本),《明史简述》,《明史》(未完稿),《读史札记》,《历史的镜子》等著作,以及其他数篇吴晗先生曾在刊物上发表过的明史史论、杂文等。出处均已在文中标明。同时遴选插图三十余幅,以便读者能更加直观形象地了解明代历史。为了方便读者阅读,文字方面,除人名地名等固定用词外,我们均采用了目前的通用汉字,标点符号也依最新的规定做了修改。

由于编者水平所限,书中缺点与错漏难免,请广大读者批评指正。

政治:

明暗交织的大明政局

一个王朝的初建

一、明太祖的建国

吴元年(1367,元顺帝至正二十七年)十二月,朱元璋的北伐大军已经平定山东,南征军已降方国珍,移军取福建,水陆两路都势如破竹。一片捷报声使应天的文武臣僚欢天喜地,估计着自己的强大的军事力量,各族人民渴望统一的拥护和支持;估计着元朝政府的无能、腐败,元朝将军们正在疯狂地进行你死我活的内战,统一全国已经是算得出日子的事情了。为了适应这新的局面,必须建立全国性的统治政权,从过去历史实际得出的结论,王只是局部地区的统治者,全国性的统治者应该称皇帝,以此,吴王应该改称皇帝,王府臣僚自然应该提高一级做新皇朝的将相了。朱元璋像

一切都商量好了,准备好了,中书省左丞相宣国公李善长领头率文武百官奉表请朱元璋做皇帝,十天后,朱元璋搬进新盖的宫殿,把要做皇帝的意思,祭告于上帝皇祇说:“惟我中国人民之君,自宋运告终,帝命真人于沙漠,入中国为天下主,其君臣父子及孙百有余年,今运亦终。其天下土地人民,豪杰分争。惟帝赐英贤为臣之辅,遂戡定群雄,息民于田野,今地周回二万里广。诸臣下皆曰生民无主,必欲推尊帝号,臣不敢辞,亦不敢不告上帝皇祇。是用明年正月四日于钟山之阳,设坛备仪,昭告帝祇,惟简在帝心:如臣可为生民主,告祭之日,帝祇来临,天朗气清。如臣不可,至日当烈风异景,使臣知之。”李善长像

这篇祭告文把元朝蒙汉地主阶级联合政权的倾覆和自己皇朝的建立,都推到上帝身上。前朝的建立和倾覆是天命,自己做皇帝也是天命。上帝的意旨是不可违背的,秉承上帝意旨做皇帝的权力自然也是不可违背的,他就凭这个上帝命令来统治全国人民,叫人明白违背他就是违背上帝,把神权和世俗政权结合在一起。至于挑的日子,当然是经过研究的,刘基是当时有名的天文学家,一直到今天,民间还流传着有关他的许多怪异传说。但据朱元璋对刘基儿子讲的话:“他的天文,别人看不着。他只把秀才的理来断,到强似他那等(天文家)。鄱阳湖里到处厮杀,他都有功。”看来刘基对气象预测是有专长的,在他那个时代所达到的科学水平,几天以内的气象变化看来是可以掌握的。刘基预测正月初四是天气好的日子,朱元璋的祭告文里便有充分信心让上帝来选择他配不配当皇帝,承天命了。

即位的礼仪也决定了。这一天先告祀天地,即皇帝位于南郊,丞相率百官和都民耆老拜贺舞蹈,连呼万岁三声,礼成。具皇帝卤簿仪仗威仪导从,到太庙追尊四代祖父母、父母为皇帝皇后,再祭告社稷。宗教仪式都做完了,于是皇帝服衮冕,在奉天殿受百官朝贺,这样就算成为合法的正统的皇帝了。刘基像

这一天的天气当然很好,日朗风和。烈风异景,连一点影子也没有,上帝批准了。

皇帝办公的正殿名为奉天殿,皇帝诏书的开头规定用“奉天承运”四字。原来元朝皇帝诏书的开头用“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文言译作“上天眷命”,朱元璋以为这口气不够谦卑,改为“奉天承运”,表示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奉天”而行的,他的皇朝是承方兴之“运”的,谁敢反抗天命?谁又敢于违逆兴运?芮城清凉寺元碑上的“长生天气力里”字样

洪武元年(1368)正月初四日,朱元璋定有天下之号曰大明,建元洪武。以应天为京师。

奉天殿受贺后,立妃马氏为皇后,世子标为皇太子。以李善长、徐达为左右丞相,各文武功臣都加官晋爵,授予庄田。皇族死的活的全都封王。一霎时闹闹攘攘,欢欢喜喜,新朝廷上充满了蓬蓬勃勃的新气象,新京师里平添了几百千家新地主、新贵族,历史上出现了一个统一的新朝代。徐达像

皇族和其他文武官僚、地主家族组成新的统治阶级,代表这一阶级执行统治的机构是朝廷。这朝廷是为朱家皇朝服务的,为地主阶级的利益服务的,朱家皇朝的建立者朱元璋,给他的皇朝起的名号是大明。

大明这一朝代称号的决定,事前曾经过长期的考虑。

历史上的朝代称号,都有其特殊的意义。大体上可以分作四类,第一类用初起的地名,如秦、汉;第二类用所封的爵邑,如隋、唐;第三类用当地的物产,如辽(镔铁)、金;第四类用文字的含义,如大真、大元。大明应该属于第四类。

大明的意义出于明教。明教本有明王出世的传说,经过五百多年公开和秘密的传播,明王出世成为民间所熟知的预言。韩山童自称明王起事,败死后,他的儿子韩林儿继称小明王。西系红军的别支明昇也称小明主。朱元璋原来是小明王的部将,害死小明王,继之而起,国号大明。据说是刘基出的主意。

朱元璋部下分红军和儒生两种人,也就是农民和地主两个系统,到建国以后,原来由农民出身的将帅也都成为新地主了。这一朝代称号的采用,使两个系统的人都感觉满意。就出自红军诸将的观点来说,他们大多数起自淮西,受了彭莹玉的教化,其余的不是郭子兴的部曲,就是小明王的故将,或天完和汉的降将,总之,都是明教徒。用大明作新皇朝的称号,第一表示新政权是继承小明王的,所有明教徒都是一家人,应该团结在一起,共享富贵;第二告诉人民以明王已经在世,只此一家,其他的全是冒牌,不要相信;第三使人民安心,老实本分,享受明王治下的和平合理生活。就出自地主的儒生集团的观点来说,他们固然反对明教,和红军处于敌对地位,用尽心机,劝诱朱元璋背叛明教,放弃阶级斗争,暗杀小明王,另建新朝代。可是,对于这一朝代称号,却用儒家的看法来理解。明是光明,是火,分开是日月二字,古礼有祀“大明”,朝“日”夕“月”的说法,千多年来“大明”和日月都是朝廷的正祀,无论是列作郊祭或特祭,都为历代皇家所重视,儒生所乐于讨论的。而且,新朝是起于南方的,和以前各朝从北方起事平定南方的恰好相反,拿阴阳五行之说来推论,南方为火,为阳,神是祝融,颜色赤,北方是水,属阴,神是玄冥,颜色黑。新朝建都金陵,是祝融的故墟。元朝建都北平,起自蒙古大漠。那么,以火制水,以阳消阴,以明克暗,不是恰好相胜?再则,历史上的宫殿名称有大明宫、大明殿,古神话里“朱明”一词又把皇帝的姓和朝代称号连在一起,尤为巧合。因此,儒生这一系统也赞成用这一朝代称号。这两种人出发点不同,结论却取得一致。

在元末二十年的波澜壮阔的阶级斗争中,被统治者组织武装力量,所标榜的是“明王出世”和“弥勒降生”的预言。朱元璋是深深明白这类预言,这类秘密组织的鼓动意义的。正因为他是明教徒,正因为他曾崇奉弥勒佛,正因为他是从明教和弥勒教的秘密传播得到机会和成功,成为新兴的统治者,他要把手创的这份产业永远保持下去,传之子孙世代,决不许可别人学他的榜样,危害他的统治。而且,大明已经成为皇朝称号了,更不能容许对这称号有所亵渎。因此,他做皇帝的第一年,就用诏书禁止一切邪教,特别是白莲社、大明教和弥勒教。接着把这禁令写成法律条文,《大明律·礼律·禁止师巫邪术》条规定:“凡师巫假降邪神,书符咒水,扶鸾祷圣,自号端公、太保、师婆,妄称弥勒佛、白莲社、明尊数、白云宗等会,一应左道乱正之术,或隐藏图像,烧香集众,夜聚晓散,佯修善事,煽惑人民,为首者绞。为从者各杖一百,流三千里。”句解:“端公、太保,降神之男子;师婆,降神之妇人。白莲社如昔远公修净土之教,今奉弥勒佛十八龙天持斋念佛者。明尊教谓男子修行斋戒,奉牟尼光佛教法者。白云宗等会盖谓释氏支流派分七十二家,白云持一宗如黄梅、曹溪之类是也。”明尊教即明教,牟尼光佛即摩尼。《昭代王章·条例》:“左道惑众之人,或烧香集徒,夜聚晓散,为从者及称为善友,求讨布施,至十人以上,事发,属军卫者俱发边卫充军,属有司者发口外为民。”善友也正是明教教友称号的一种。《招判枢机·定师巫邪术罪款》说:“有等捏怪之徒,罔顾明时之法,乃敢立白莲社,自号端公。拭清风刀,人呼太保。尝云能用五雷,能集方神。得先天,知后世。凡所以煽惑人心者千形万状。小则人迷而忘亲忘家,大即心惑而丧心丧志,甚至聚集成党,集党成祸,不测之变,种种立见者,其害不可胜言也。”明确指出封建皇朝对人民秘密结社的恐惧,必须严刑禁止。温州、泉州的大明教,从南宋以来就根深蒂固流传在民间,到明初还“造饰殿堂甚侈,民之无业者咸归之”。深为封建皇朝所忌恨,便借口它名犯国号,教堂被毁,教产被没收,教徒被逐归农。宋、元以来的明州,也改名为宁波。明教徒在严刑压制之下,只好再改换名称,秘密活动,成为民间的地下组织了。这一系列措施,显示了当时阶级斗争的情况。元末农民起义,是通过秘密宗教的组织活动发动起来的,目的是推翻蒙汉地主统治阶级,现在,明封建皇朝用严刑取缔、压制秘密宗教,目的却是维护、巩固封建皇朝的统治,但是,阶级斗争是不能用封建政权的法令压制下去的,只要封建政权的性质不变,阶级斗争就永远不会停止,“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是任何人也阻止、抗拒不了的。

弥勒教等秘密宗教在民间传播的情况,特别是江西地区的情况,从朱元璋在洪武十九年(1386)诰诫人民的话里可以看出来。他说:“元政不纲,天将更其运祚,而愚民好作乱者兴焉。初本数人,其余愚者闻此风而思为之,合共谋倡乱。是等之家,吾亲目睹……秦之陈胜、吴广,汉之黄巾,隋之杨玄感、僧向海明,唐之王仙芝,宋之王则等辈,皆系造言倡乱者。致干戈横作,物命损伤者多。比其事成也,天不与倡乱者,殃归首乱,福在殿兴。今江西有等愚民,妻不谏夫,夫不戒前人所失,夫妇愚于家,反教子孙,一概念诵南无弥勒尊佛,以为六字,又欲造祸,以殃乡里……今后良民凡有六字者即时烧毁,毋存毋奉,永保己安,良民戒之哉!”他也讲历史的经验教训,把从陈胜、吴广以来直到元末农民起义,都归结为“作乱”“倡乱”,后果是“物命损伤者多”,也就是破坏社会生产力,阻止社会发展、前进,立场是十分坚定的。还特别指出凡是造言首事的都没有好下场。“殃归首乱”,他自己呢,是后起的跟从的,是叛变了农民革命的,成了事业,所以“福在殿兴”。他苦口劝人民脱离弥勒教,不奉六字。劝人民不要首事造祸,翻来覆去地说。但是,他所说的“愚民”,还是好作乱,还是“闻此风而思为之”。从洪武初年到永乐七年(1409),小明王在西北的徒党仍然很活跃,王金刚奴自称四天王,其党田九成自称后明皇帝,年号仍用龙凤。何妙顺号天王,高福兴自称弥勒佛。帝号和年号都直接继承小明王,根本不承认朱元璋的统治,前后攻破屯寨,杀死官军。直到洪武三十年(1397)九月,才被镇压下去;单是“胁从”被宥为军的就有四千多人,规模之大是可想而知的。此外,龙凤十一年(1365)八月,罗平县蓝丑儿诈称彭莹玉,“造妖言以惑众”,铸印章,设官吏。洪武三年(1370)九月,青州民孙古朴等自号黄巾贼,袭击莒州,杀同知牟鲁。六年(1373)正月蕲州王玉二聚众烧香起事。四月罗田县王佛儿自称弥勒佛降生,传写佛号。十一年(1378)正月五开洞“蛮”吴面儿以“邪法惑人”起事,直到十八年(1385)七月才被汤和以计诱捕,俘获四万余人。十二年(1379)四月成都嘉定州眉县彭普贵也以“妖言惑众”起兵。闰五月,陈友谅余部王玉儿起事。十四年(1381)八月四川广安州山民有自称弥勒佛者,“集众惑人”。十九年(1386)五月,福建将乐县阳门庵僧彭玉琳初名全无,用行脚至新淦,自号弥勒佛祖,烧香聚众,作白莲会,自称晋王,置官属,建元天定。二十一年(1388)五月,袁州府萍乡县民有自称弥勒佛“惑民者”。七月,宁都卫擒获大笑山“妖贼”伪招讨周三官等三十一人械送京师。二十四年(1391)三月袁州分宜县民以“左道惑众”。九月,宁波府有僧称白莲宗,会合男女,聚众烧香。起义地点包括陕西、湖北、山东、四川、江西、福建、浙江、湖广等省,都是过去弥勒教、明教、白莲社长期活动过的地方。特别是西系红军的根据地蕲州、罗田,不但在洪武朝,直到永乐时,还在发生反抗斗争。如永乐四年蕲州广济县“妖僧”守座聚男女立白莲社,毁形断指,假神煽惑被杀。七年(1374)在湘潭,十六年(1383)在保定,都有弥勒教徒起事失败的记录。湘潭的起事头目是从江西来的。保定的头目演说“应劫”“五公”诸经,发展到真定、容城、山西洪洞等县人民皆受戒约。以后直到明亡,这些秘密宗教仍然不断在各地传播和暴动。

只要封建地主阶级仍然在统治,通过秘密宗教组织起来的农民暴动就永远不会停止,封建朝廷的法令和暴力镇压是无能为力的。

二、建都南京和九王守边

朱元璋在称帝建国之后,摆在面前的问题是,第一怎样建立一个有效能的政治中心地区,即首都建在何处?第二用什么方法来维持朱家皇朝子子孙孙的统治?

远在初渡江攻克太平时,陶安便建议先取金陵,据形势以临四方。冯国用劝定都金陵,以为根本。叶兑上书请定都金陵,然后拓地江广,进则越两淮以北征,退则画长江以自守。谋臣策十一致主张定都应天。经过长期考虑之后,龙凤十二年(1366)六月,扩大应天旧城,建筑新宫于钟山之南,到次年九月完工,这是吴王时代的都城。

洪武元年(1368)朱元璋称帝,北伐南征,到洪武二十年(1387)辽东全定,南北统一。在这二十年中,朱元璋的地位由王而帝,所统治的版图由南方一部分地区扩大为全国,吴王时代的都城如何适应这扩大以后的局面,便成为问题了。因为元顺帝及其子孙虽然北走沙漠,却仍然称为北元,保有政府机构和强大的军事力量,时时有南下复辟,卷土重来的企图;同时沿海一带倭寇侵扰,也是国防上的重大问题。国都的确定和国防计划的安排是密切相关的,是当时朝野最关心的两件大事。

自然环境是这样,从辽东半岛直到广州,沿海漫长的海岸线,处处时时都有被倭寇侵掠的危险。东北、北面和西北面,长城以外便是北元的势力,如不在险要处屯驻重兵,一旦北元铁骑奔驰南下,黄河以北就很不容易守住。防边要用重兵,如把边境军权付托给异姓诸将,邵荣、谢再兴的教训已经够深刻了,而且,即使不出什么问题,边将拥兵过多,尾大不掉,也很可能造成历史上藩镇跋扈的覆辙;如以重兵直隶朝廷,则国都必须设在国防前线,才便于统辖指挥,在应天距离北边前线太远,是指挥不了的。东南地区是全国的经济中心,粮饷所出,北方为了边防安全,又必须建立为军事中心。国都如建设在东南,和经济中心结合,则北边空虚,无力阻止北元的南侵;如建立在北边,和军事中心合一,则粮食仍须依靠东南供应,运输费用太大,极不经济。

皇朝都城问题之外,还有皇朝制度问题,是郡县制呢,还是封建制呢?就历史上的经验教训说,秦、汉、唐、宋之亡,没有强大的亲藩支持屏卫,是原因之一。可是周代封建子弟,又闹得枝强干弱,天王威令不行。这两种制度的折衷方案是西汉前期的郡国制,一面立郡县,设官分治,集大权于皇朝;一面又建藩国,封建子弟,付以精兵,使为皇家捍御。把皇朝建都和制度问题一起解决,设国都于东南财赋之区,封子弟于北边边防据点,这样,在经济上,在军事上,在皇家统治权的永久维持上,都可以圆满地解决了。

明初定都于应天的重要理由是从经济上出发的:第一因为江浙富庶,不但有长江三角洲大谷仓,而且还是纺织工业、盐业的中心,应天是这些物资的集散地,所谓“财赋出于东南,而金陵为其会”。第二是吴王时代所奠定的宫阙,也不愿轻易放弃,而且如另建都城,则又得再加一番劳费。第三是朱元璋的左右文武重臣都是江淮子弟,也不愿意远离乡土。第一个理由是主要的,后两个是次要的。虽然如此,朝廷上下又觉得不是十分妥当,因为从照应北方军事的观点来说,这个都城的地理位置偏在东南,显然是不合适的。洪武元年(1368)取下汴梁以后,朱元璋曾亲自去视察,认为这地方虽然地位适中,但是在军事上却无险可守,四面受敌,论形势还不如应天。只是为了西北未定,要运送粮饷和补充军力,不能不设置一个军事上的补给基地,于是模仿古代两京之制,八月以应天为南京,开封(汴梁)为北京。次年八月,陕西平定,北方全入版图,形势改变了,国都重建问题又再次提出。廷臣中有人主张关中险固,金城天府之国;有人建议洛阳为全国中心,四方朝贡距离相等;也有人提出开封是宋朝旧都,漕运方便;又有人以为北平(元大都)宫室完备,建都可省营造费用。各种各样的意见都引史论今,提出讨论。朱元璋批评这些建议都有片面的理由,但都不全面,都不能够适应当前局势。长安、洛阳、开封过去周、秦、汉、魏、唐、宋都曾经建过都,但从今天的情况说,打了几十年仗,人民还未休息过来,如在这些地方新建都城,供给力役都出于江南,百姓负担不了。即使是北平吧,虽然有元朝的旧宫室,总得有些改变,还是费事。还不如仍旧在南京,据形势之地,长江天堑,龙蟠虎踞,可以立国。次之,临濠(濠州)前长江,后淮水,地势险要,运输方便,也是一个可以建都的地方。就决定以临濠为中都,动工修造城池宫殿,从洪武二年(1369)九月起手,到八年(1375)九月,修建工程还在进行。刘基坚决反对,以为临濠虽然是皇帝乡里,但就种种条件说,都不适宜于建都,方才停工。洪武十一年(1378)下诏改南京为京师,踌躇了十年的建都问题,到这时才下了决心。

决心虽然下了,但是为了防御北元,控扼北方边防,朱元璋还是有迁都西北的打算,选定的地点仍是长安和洛阳。洪武二十四年(1391)八月特派皇太子巡视西北,比较两地的形势。太子回来后,献陕西地图,提出意见。不料第二年太子病死,迁都大事只好搁下不谈了。

京师新宫原来是燕尾湖,填湖建宫,地势南面高,北面低,就堪舆家的说法是不合格的。太子死后,老皇帝很伤心,百无聊赖中把太子之死归咎于新宫风水不好,这年年底亲撰《祭光禄寺灶神文》说:

朕经营天下数十年,事事按古有绪。唯宫城前昂后洼,形势不称。本欲迁都。今朕年老,精力已倦。又天下新定,不欲劳民。且废兴有数,只得听天。惟愿鉴朕此心,福其子孙。

六十五岁的白发衰翁,既迷信,又失去勇气,只好求上天保佑,从此不再提迁都的话了。

分封诸王的制度,决定于洪武二年(1369)四月初编《皇明祖训》的时候,三年(1370)四月封第二子到第十子为亲王。但是,诸王的就藩,却在洪武十一年(1378)决定以南京为京师之后。从封王到诸王就藩前后相隔九年,原因是诸子有的没有成年,和国都未定,牵连到立国制度也不能决定。到京师决定后,第二子秦王建国于西安,第三子晋王建国于太原。十三年(1380)第四子燕王建国于北平,出镇在沿长城一线的边防重镇。十四年(1381)第五子周王建国于开封,第六子楚王建国于武昌。十五年(1382)第七子齐王建国于青州,十八年(1385)潭王到长沙,鲁王到兖州。以后其他幼王先后成年就国,星罗棋布,分驻在全国各军事要地,镇压人民的反抗。

就军事形势而论,诸王国的建立分作第一线和第二线,或者说是前方和后方。第一线诸王的任务是防止北元入侵,凭借天然险要,建立军事重点,有塞王之称。诸塞王沿长城线立国,又可分作外内二线;外线东渡榆关,跨辽东,南接朝鲜,北联开原,控扼东北诸部族,以广宁为中心,建辽国;经渔阳(今河北蓟县)、卢龙,出喜峰口,切断北元南侵道路,以大宁为中心,包括今朝阳、赤峰一带,建宁国;北平地势险要,建燕国;出居庸,蔽雁门,以谷王驻宣府(今河北省宣化),代王驻大同;逾河而西,北保宁夏,倚贺兰山,以庆王守宁夏;又西向控扼河西走廊,扃嘉峪,护西域诸国,建肃国。东从开原,西到瓜、沙,连成一气。内线是太原的晋国和西安的秦国。后方诸王是对内的,开封有周王,武昌有楚王,青州有齐王,长沙有潭王,兖州有鲁王,成都有蜀王,荆州有湘王,桂林有靖江王等国。

诸王在其封地建立王府,设置官属。亲王的冕服车旗仅下皇帝一等,公侯大臣见亲王都要俯首拜谒,不得钧礼。地位虽然极高极贵,却没有土地,也不能统治人民,不能干预民政。王府之外,便归朝廷所任命的各级官吏治理。另一方面,诸王却有统兵和指挥军事之权,每王府设亲王护卫指挥使司,有三护卫,护卫甲士少者三千人,多的到一万九千人。塞王的兵力尤其雄厚,如宁王所部带甲八万,革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蒙古骑兵,骁勇善战。秦、晋、燕三王的护卫特别经朝廷补充,兵力也最强。《皇明祖训》规定:“凡王国有守镇兵,有护卫兵。其守镇兵有常选指挥掌之。其护卫兵从王调遣。如本国是险要之地,遇有警急,其守镇兵护卫兵并从王调遣。”而且守镇兵的调发,除皇帝的御宝文书以外,并须得亲王令旨,方得发兵。《祖训》规定:“凡朝廷调兵,须有御宝文书与王,并有御宝文书与守镇官。守镇官既得御宝文书,又得王令旨,方许发兵。无王令旨,不得发兵。”这一项规定使亲王成为地方守军的监视人,是皇帝在地方的军权代表。平时以护卫军监视地方守军,单独可以应变;战时指挥两军,独当一面,朱元璋把军权付托给亲生儿子,这样就可以放心了。诸塞王每年秋天勒兵巡边,远到塞外,练兵习武,叫作“肃清沙漠”。凡塞王都参与军务,内中晋、燕二王屡次受命将兵出塞和筑城、屯田,大将如宋国公冯胜、颍国公傅友德都受其节制,军中小事专决,大事才报告朝廷,二王军权独重,立功也最多。明朝九边示意图

以亲王守边,专决军务。内地各大都会,也都以亲王出镇,每一个王国都是军事中心,这样,国都虽然远在东南,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朱元璋以为这样安排,十分妥帖。但是他没有想到,给儿子以过重的军权,会造成皇家的内部矛盾。他死后不久,建文帝就怕诸王过于强大,削夺藩王权力,燕王就起兵反对建文帝,发生内战,最后燕王做了皇帝,迁都北平。把他的建都和边防两桩计划,打得稀烂。

三、为什么非迁都不可

(一)靖难之役

明太祖在位三十一年(1368—1398),皇太子朱标早卒,皇太孙朱允炆继位,是为惠帝(1398—1402)。时太祖诸子第二子秦王樉、第三子晋王棢都已先死,第四子燕王棣、第五子周王和齐、湘、代、岷诸王都以叔父拥重兵,多不法。朝廷孤立。诸王中燕王最雄杰,兵最强,尤为朝廷所嫉。惠帝用黄子澄、齐泰计谋削藩,讨论应该先向谁动手:

泰欲先图燕,子澄曰:“不然。周、齐、湘、代、岷诸王在先帝时尚多不法,削之有名。今欲问罪,宜先周。周王,燕之母弟,削周是削燕手足也。”

定计以后,第一步先收回王国所在地之统治权,下诏:“王国吏民听朝廷节制,唯护卫官军听王。”建文元年(1399)二月又下诏诸王毋得节制文武吏士。收回兵权及在王国之中央官吏节制权。洪武三十一年(1398)八月废周王 为庶人。建文元年(1399)四月湘王柏惧罪自焚死,齐王榑、代王桂有罪,废为庶人。六月废岷王 为庶人。

燕王棣智勇有大略,妃徐氏为开国元勋徐达女。就国后,徐达数奉命备边北平,因从学兵法。徐达死后,诸大将因胡惟庸、蓝玉两次党案诛杀殆尽。燕王遂与秦、晋二王并当北边御敌之任。洪武二十三年(1390)正月与晋王率师往讨元丞相咬住、太尉乃儿不花,征虏前将军、颍国公傅友德等并听节制。三月师次迤都,咬住等降。

获其全部而还,太祖大喜。是后屡率诸将出征,并奉命节制沿边士马,威名大震。洪武二十四年(1391)四月督傅友德诸将出塞,败敌而还。洪武二十六年(1393)三月冯胜、傅友德备边山西、北平,其属卫将校悉听晋王、燕王节制。洪武二十八年(1395)正月率总兵官周兴出辽东塞,自开原追敌至甫答迷城,不及而还。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率师巡大宁,败敌于彻彻儿山,又追败之于兀良哈秃城而退。洪武三十一年(1398)率师备御开平。太祖死后,自以为三兄都已先死,论序当立,不肯为建文帝下。到周、湘诸王相继得罪,遂决意反,阴选将校,勾军卒,收才勇异能之士,日夜铸军器。建文元年(1399)七月杀政府所置地方大吏,指齐泰、黄子澄为奸臣,援引《祖训》,入清君侧,称其师曰靖难。明成祖朱棣像

兵起时建文帝正在和方孝孺、陈迪一些文士讨论周官法度,更定官制,讲求礼文。当国的齐泰、黄子澄也都是书生,不知兵事,以旧将耿秉文为大将往讨。八月耿秉文兵败于滹沱河,即刻召还,代以素不知兵的勋戚李景隆。时燕王已北袭大宁,尽得朵颜三卫 骑而南。景隆乘虚攻北平不能克,燕王回兵大破之。建文二年(1400)四月燕王又败景隆兵于白沟河、德州,进围济南,三月不克,为守将盛庸所掩击,大败解围去。九月盛庸代李景隆为大将军。十二月大败燕兵于东昌,燕大将张玉战死,精锐丧失几尽。建文三年(1401)燕兵数南下,胜负相当。所攻下的城邑,兵回又为朝廷拒守。燕王所据有的地方,不过北平、保定、永平三府。恰好因建文帝待宫中宦官极严厉,宦官被黜责的逃奔燕军,告以京师虚实。十二月后复出师南下。朝廷遣大将徐辉祖(徐达子,燕王妃兄)据山东,与都督平安大败燕兵,燕军正预备逃回北平,建文帝又轻信谣言,以为燕兵已退,一面也不信任徐辉祖,召之还朝。前方势孤,遂接连战败。燕兵乘胜渡淮趋扬州,江防都督陈瑄以舟师迎降,速渡江围南京,谷王 及李景隆开金川门迎降,宫中火起,建文帝不知所终。燕王于南京即帝位,是为成祖(1402—1424)。方孝孺像徐辉祖像

成祖入南京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对主削藩议者的报复,下令大索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五十余人,榜其姓名曰奸臣,大行屠杀,施族诛之法,族人无少长皆斩,妻女发教坊司,姻党悉戍边。方孝孺之死,宗族亲友前后坐诛者至八百七十三人。

万历十三年(1585)释坐孝孺谪戍者后裔凡千三百余人。第二件事是尽复建文中所更改的成法和官制,表明他起兵的目的,是在拥护祖训,和建文帝擅改祖制之罪。由此《祖训》成为明朝一代治国的经典,太祖时所定的法令,到后来虽然时移事变,也不许有所更改。太祖时所曾施行的制度,也成为一代的金科玉律,无论无理到什么地步,也因为是“祖制”而不敢轻议。内中如锦衣卫和廷杖制,最为有明一代的弊政。为成祖所创的有宦官出使、专征、监军、分镇的制度,和皇帝的侦察机关东、西厂。(二)迁都北京

成祖以边藩篡逆得位,深恐其他的藩王也学他的办法,再来一次靖难,即位之后,也采用建文帝的削藩政策,以次收诸藩王兵权,非唯不使干预政事,且设立种种苛禁以约束之。建文四年(1402)徙谷王于长沙,永乐元年(1403)徙宁王于南昌,以大宁地畀从靖难有功之朵颜、福余、泰宁三卫,以偿前劳。

削代王、岷王护卫。永乐四年(1406)削齐王护卫,废为庶人。永乐十年(1412)削辽王护卫(辽王已于建文元年徙荆州)。永乐十五年(1417)谷王以谋反废。永乐十八年(1420)周王献三护卫。尽削诸王之权,于护卫削之又削,必使其力不足与一镇抗。到宣宗时汉王高煦(成祖次子,宣宗叔父,学他父亲的办法要诛奸臣,入清君侧),武宗时安化王寘鐇、宁王宸濠果然援靖难之例,起兵造反。由此政府更设为厉禁,诸王行动不得自由,甚至出城省墓,亦须奏请。二王不得相见。受封后即不得入朝。甚至在国家危急时,出兵勤王亦所不许。只能衣租食税,凭着王的位号,在地方上作威福,肆害官民。王以下的宗人,生则请名,长则请婚于朝,国家养之终身,丧葬予费。仰食于官,不使之出仕,又不许其别营生计,怕亵渎了皇家的尊严,“不农不仕,吸民膏髓”。到后来生齿日繁,皇族的口数到了七八万,国家也养不起了。世宗(1521—1566)时御史林润上疏说:

天下岁供京师粮四百万石,而诸府禄米至八百五十三万石。

以山西言,存留百五十二万石,而宗禄二百二十二万。以河南言,存留八十四万三千石,而宗禄百九十二万。

不得已大加减削,宗藩日困。枣阳王祐 请“除宗人禄,使以四民业自为生。贤者用射策应科第”。政府要顾面子,还是不许。万历二十二年(1594)郑世子载堉再请求特许“宗室皆得儒服就试,毋论中外职,中试者视方品器使”。从此宗室方得出仕。国家竭天下之力来养活十几万游荡无业的贵族游民,不但国力为之疲敝不支,实际上宗室又因不许就业而陷于困穷,衣食无着,势不能不作奸犯法,扰害平民。国家费钱,宗室挨饿,平民受罪,这也是当时创立祖制的人所意想不到的。

成祖削藩的结果,宁、谷二王内徙,尽释诸王兵权,北边空虚。按照当时的形势,“四裔北边为急,倏来倏去,边备须严。

若畿甸去远而委守将,则非居重取轻之道” 。于是有迁都北京之计,以北京为行在,屯驻重兵,皇帝亲自统率,抵御蒙古人之入侵:

太宗靖难之勋既集,切切焉为北顾之虑,建行都于燕,因而整戈秣马,四征弗庭,亦势所不得已也。銮舆巡幸,劳费实繁,易世之后,不复南幸,此建都所以在燕也。

合政治与军事中心为一,以国都当敌。朱健曾为成祖迁都下一历史的地理的解释。他说:

自古建立都邑,率在北土,不止我朝,而我朝近敌为甚。且如汉袭秦旧都关中,匈奴入寇,烽火辄至甘泉。唐袭隋旧亦都关中,吐蕃入寇辄到渭桥,宋袭周旧都汴,西无灵、夏,北无燕、云,其去契丹界,直浃旬耳。景德之后,亦辄至澶渊。三治朝幅员善广矣,而定都若此者何?制敌便也。我朝定鼎燕京,东北去辽阳尚可数日,去渔阳百里耳。西北去云中尚可数日,去上谷亦仅倍渔阳耳。近敌便则常时封殖者尤勤,常时封殖则一曰规画措置者尤亟,是故去敌之近,制敌之便,莫有如今日者也。

建都北京的最大缺点是北边粮食不能自给,必须仰给东南。海运有风波之险,由内河漕运则或有时水涸,或被寇盗所阻,稍有意外,便成问题,朱健说:

今国家燕都可谓百二山河,天府之国。但其间有少不便者,漕粟仰给东南,而运河自江而淮而黄,自黄而后自汶而卫,盈盈衣带,不绝如线,河流一涸,则西北之腹尽枵矣。元时亦输粟以供上都,其后兼行海运。然当群雄干命之时,烽烟四起,运道梗绝,惟有束手就困,此京师之第一当虑者也。

要解决这两个困难,则第一必须大治河道,第二必须仍驻重兵于南京,镇压东南。成祖初年转漕东南,水陆兼挽,仍无人之旧,参用海运。而海运多险,陆运亦劳费不赀。永乐九年(1411)命宋礼开会通河。永乐十三年(1415)陈瑄凿清江浦,通北京漕运,由运河直达通州,而海陆运俱废。运粮官军十二万人,由漕运总兵及总督统之。十九年(1421)迁都北京后,以南京为留都,仍设五府六部官,并设南京守备,掌一切留守防护之事,节制南京诸卫所。

永乐元年(1403)以北平为北京。永乐四年(1406)诏以明年五月建北京宫殿。永乐十八年(1420)北京郊庙宫殿成,诏以北京为京师,不称行在。在实际上,自永乐七年(1409)以后,成祖多驻北京,以皇太子在南京监国。自丘福征本雅失里汗败死后,成祖五入漠北亲征。自永乐十五年(1417)北巡以后,即不再南返。南京在事实上,从永乐七年(1409)成祖北巡以后,即已失去政治上的地位,永乐十九年(1421)始正式改为陪都。

迁都之举,当时有一部分人不了解成祖的用心,力持反对论调。《明史》记:

三殿灾,诏求直言。群压多言都北京非便。帝怒,杀主事萧仪,曰:“方迁都时,与大臣密计,久而后定,非轻举也。”

仁宗(1424—1425)即位后,胡 从经济的立场,“力言建都北京非便,请还南都,省南北转运供亿之烦”。胡 是武进人,为南方士大夫的领袖,他的意见可说是代表南方人民的舆论,政府于是又定计还都南京,洪熙元年(1425)三月诏北京诸司悉称行在。五月仁宗崩,迁都之计遂又搁置不行。一直到英宗正统六年(1441),北京三殿两宫都已告成,才决定定都北京,诏文武诸司不称行在,以南京为陪都。

成祖北迁以后,北京三面临敌,边防大重。东起鸭绿,西抵嘉峪,绵亘万里,分地守御。初设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四镇,继设宁夏、甘肃、蓟州三镇,又加上太原、固原,是为九边。每边各设重兵,统以大将,副以偏裨,监以宪臣,镇以开府,联以总督,无事则画地防守,有事则犄角为援。失策的是即位后,即徙封宁王于江西,把大宁一带地 送给从征有功的朵颜三卫,三卫的占地,大致上从古北口到山海关隶朵颜卫,自广宁前屯卫西至广宁镇白云山隶泰宁卫,自白云山以北到开原隶福余卫。从此幽燕东北之险,中国与蒙鞑共之,胡马疾驰半日可到阙下。辽东、广宁、锦、义等城从此和宣府、怀来隔断悬绝,声不相连。又以东胜孤远难守,调左卫于永平,右卫于遵化,而墟其地。兴和为阿鲁台所攻,徙治宣府卫城而所地又虚。开平为元故都,地处极边,西接兴和而达东胜,东西千里,最为要塞。从弃大宁后,宣府和辽东隔绝,开平失援,胡虏出没,饷道艰难,宣德五年(1430)从薛禄议,弃开平,徙卫于独石。后来“三岔河弃而辽东悚,河套弃而陕右警,西河弃而甘州危” 。国防遂不可问。初期国力尚强,对付外敌的方法,是以攻为守,太祖、成祖、宣宗三朝并大举北征,以兵力逼蒙古人远遁,使之不敢近塞。英宗以后,国力渐衰,于是只以守险为上策,坐待敌来,长城以北诸要塞尽弃不守,只靠长城来挡住胡骑,而边警由之日亟。英宗正统十四年(1449)瓦剌也先入寇围北京。世宗嘉靖二十九年(1550)鞑靼俺答入寇薄都城。这两次的外寇,都因都城兵力厚,不能得志,焚掠近畿而去。思宗崇祯十七年(1644)流寇李自成北犯,宣府和居庸的守臣都开门揖敌,遂长驱进围北京,太监曹化淳又开门迎人,北都遂亡。由此看来,假如明成祖当时不迁都北京,自以身当敌冲,也许在前两次蒙古人入犯时,黄河以北,已不可守,宋人南渡之祸,又要重演一次了。

灰色地带的皇权与官僚

一、共治童话:皇权下的绅权

(一)论皇权

谁在治天下在论社会结构里所指的皇权,照我的理解应该是治权。历史上的治权不是由于人民的同意委托,而是由于凭借武力的攫权、独占。也许我所用的“历史”两个字有语病,率直一点说,应该修正为“今天以前”。我的意思是说,在今天以前,任何朝代任何形式的治权,都是片面形式的,绝对没有经过人民的任何形式的同意。

假如把治权的形式分期来说明,秦以前是贵族专政,秦以后是皇帝独裁,最近几十年是军阀独裁。“皇权”这一名词的应用,限于第二时期,时间的意义是从公元前221年到1911年,有2100多年的历史。

皇权是今天以前治权形式的一种,统治人民的时间最长,所加于人民的祸害最久,阻碍社会进展的影响最大,离今天最近,因之,在现实社会里,自觉的或不自觉的毒素中得也最深。例子多得很,袁世凯不是在临死以前,还要过八十三天的皇帝瘾吗?溥仪不是在逊位之后,还在宫中做他的皇帝,后来又跑到东北,在日本卵翼之下,建立伪满洲国,做了几年康德皇帝吗?不是一直到今天,乡下人还在盼望真命天子坐龙庭,少数的城里人也还在想步袁世凯的覆辙吗?

在封建的宗法制度下,无论是贵族专政,是皇帝独裁,是军阀独裁,都是以家族作单位来统治的,都是以血统的关系来决定继承的原则的。一家的家长(宗主)是统治权的代表人,这一家族的荣辱升沉,废兴成败,一切的命运决定于这一个代表人的成败。在隋代有一个笑话,说是某地的一个地主,想做皇帝,招兵买马,穿了龙袍,占了一两个城市,战败被俘,在临刑时,监斩官问他,你父亲呢?说太上皇蒙尘在外。兄弟呢?征东将军死于乱军之中,征西将军不知下落。他的老婆在旁骂:“都是这张嘴,闹到如此下场!”他说:“皇后,崩即崩耳,世上岂有万年天子?”说完伸脖子挨刀,倒也慷慨。这一个历史故事指出为了做几天、做一两个城市的皇帝,有人愿意付出一家子生命的代价。为了这一家子的皇权迷恋,又不知道有几百千家被毁灭、被屠杀。“成则为王,败则为寇。”流氓刘邦,强盗朱温,流氓兼强盗的朱元璋,做了皇帝,建立皇朝以后,史书上不都是太祖高皇帝吗?谥法不都是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或者类此的极人类好德性的字眼吗?黄巢、李自成呢?失败了。是盗、是贼、是匪、是寇,尽管他们也做过皇帝。旧史家是势利的。不过也说明了一点,在旧史家的传统概念里,军事的成败决定皇权的兴废,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

皇帝执行片面的治权,他代表着家族的利益,但是,并不代表家族执行统治。换言之,这个治权,不但就被治者说是片面强制的,即就治者集团说,也是独占的、片面的。即使是皇后、皇太子、皇兄皇弟,甚至太上皇、太上皇后,就对皇帝的政治地位而论,都是臣民,对于如何统治是不许参加意见的;一句话,在家庭里,皇帝也是独裁者。正面的例子,如刘邦做了皇帝,他老太爷依然是平民,叨了人的教,让刘邦想起,才尊为太上皇,除了过舒服日子以外,什么事也管不着。反面的例子,石虎的几个儿子过问政事,一个个被石虎所杀。李唐创业是李世民的功劳,虽然捧他父亲李渊做了些年皇帝,末了还是来一手逼宫,杀兄屠弟,硬把老头子挤下宝座。又如武则天要做皇帝,杀儿子,杀本家,一点也不容情。宋朝的基业是赵匡胤打的,兄弟赵匡义也有功劳,赵匡胤做皇帝年代太久了,“烛影斧声”,赵匡义以弟继兄。后来赵匡胤的长子德昭,在北征后请皇帝行赏,也只是一个建议而已,赵匡义大怒说,等你做皇帝,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句话逼得德昭只好自杀。从这些例子,可以充分说明皇权的独占性和片面性。权力的占有欲超越了家庭的感情,造成了无量数骨肉相残的史例。

皇帝不和他的家人共治天下,那么,到底和谁共治呢?有一个著名的故事,可以答复这个问题,和皇帝治天下的是士大夫。故事的出处是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二一。

熙宁四年(1071)三月戊子,上召二府对资政殿,文彦博言:“祖宗法制具在,不须更张,以失人心。”上曰:“更张法制,于士大夫诚多不悦,然于百姓何所不便。”彦博曰:“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上曰:“士大夫岂尽以更张为非,亦自有以为当更张者。”文彦博像

这故事的有意义,在于第一,辩论的两方都同意,皇权的运用是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第二,文彦博所说的失人心,宋神宗承认是于士大夫诚多不悦,人心指的是士大夫的心。第三,文彦博再逼紧了,宋神宗就说士大夫也有赞成新法的,不是全体反对。总之,尽管双方对于如何巩固皇权——即保守的继承传统制度或改革的采用新政策——的方案有所歧异,但是,对于皇权是与士大夫治天下,皇权所代表的是士大夫的利益,决非百姓的利益,这一基本的看法是完全一致的。

那么,为什么皇帝不与家人治天下,反而与无血统关系的外姓人士大夫治天下呢?理由是家人即使是父子兄弟夫妇,假如与皇帝治天下的话,会危害到皇权的独占性、片面性,“太阿倒持”是万万不可以的。其次,士大夫是帮闲的一群,是食客,他们的利害和皇权是一致的,生杀予夺之权在皇帝之手,作耳目,做鹰犬,六辔在握,驱使自如,士大夫愿为皇权所用,又为什么不用?而且,可以马上得天下,不能以马上治天下,马上政府是不存在的。治天下得用官僚,官僚非士大夫不可,这道理不是极为明白吗?

士大夫治天下也就是社会结构里的绅权,这问题留在论绅权时再说。

皇权有约束吗?

皇权有没有被约束呢?费孝通先生说有两道防线,一道是无为政治,使皇权有权而无能。一道是绅权的缓冲,在限制皇权,使民间的愿望,能自下上达的作用上,绅权有他的重要性。(这条防线不但不普遍,而且不常是有效的。)于此,我们来讨论费孝通先生所指的第一道防线。

假如费先生所指的无为政治的意义,即是上文所引的文彦博的话:“祖宗法制具在,不须更张。”因承祖先的办法,不求有利,但求无弊,保守传统的政治原则,我是可以同意的。或者如另一例子,《汉书·曹参传》说他从盖公学黄老治术,相齐九年,大称贤相,萧何死,代为相国,一切事务,无所变更,都照萧何的老办法做,择郡国吏谨厚长者作丞相史,有人劝他做事,就请其喝酒,醉了完事。汉惠帝怪他不治事,他就问:“你可比你父亲强?”说:“差多了。”“那么,我跟萧何呢?”“也似乎不如。”曹参说:“好了。既然他俩都比我俩强,他俩定的法度,你,垂拱而治,少管闲事;我,照老规矩做,不是很好吗?”这是无为政治典型的著例。这种思想,一直到17世纪前期,像刘宗周、黄道周一类的官僚学者,还时时以“法祖”这一名词,来劝主子恪遵祖制。假如无为政治的定义是法祖,我也可以同意的。

成问题的是无为政治并不是使皇帝有权而无能的防线。

相反,无为政治在官僚方面说,是官僚做官的护身符,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好官我自为之,民生利弊与我何干,因循、敷衍、颟顸、不负责任等等官僚作风,都从这一思想出发。一句话,无为政治即保守政治,农村社会的保守性、惰性,反映到现实政治,加上美丽的外衣,就是无为政治了。(关于这一点,无为政治和农业的关系,我在另一文章农业与政治上谈到。)

在皇帝方面说,历史上的政治术语是法祖。法祖的史例很多,一类如宋代的不杀士大夫,据说宋太祖立下遗嘱“不杀士大夫”。从太祖以后,大臣废逐,最重的是过岭,即谪戍到岭南去,没有像汉朝那样朝冠朝衣赴市,说杀就杀,不是下狱,就是强迫自裁。甚至如明代的夏言正刑西市。为什么宋代特别优礼士大夫呢?因为宋代皇帝是“与士大夫治天下”的缘故。一种例如明代的东西厂和锦衣卫,两个恐怖的特务机构,卫是明太祖创设的,厂则从明成祖开头,这两个机构作的孽太多了,配说祸“国”殃民(这个“国”严格的译文是皇权),反对的人很多,当然以士大夫为主体,因为士大夫也和平民一样,在厂卫的淫威之下战栗恐惧。可是在祖制的大帽子下,这两个机构始终废除不掉。到明代中期,士大夫们不得已而求其次,用祖制来打祖制,说是祖制提人(逮捕)必须有驾帖或精微批文(逮捕状),如今厂卫任意捉人,闹得人人自危,要求恢复祖制,捉人得凭驾帖;这样,两个祖制打了架,士大夫们在逻辑上已经放弃原来的立场,默认特务可以逮捕官民,只不过要有逮捕状罢了。前一例因为与士大夫治天下,所以优礼士大夫,政治上失宠失势的不下狱,不杀头,只是放逐到气候风土特别坏的地方,让他死在那里(宋代大臣过岭生还的是例外),从而争取士大夫的支持。后一例子,时代不同了,士大夫不再是伙计,而是奴才,要骂就骂,要打就打,廷杖啦、站笼啦、抽筋剥皮,诸般酷刑,应有尽有,明杀暗杀,情况不同,落特务之手,决无昭雪之望,祖制反而成为残杀士大夫的工具了。

从这类例子来看,无为政治——法祖并不是使皇权有权而无能的防线。

从另一方面看,祖先的办法,史例,有适合于提高或巩固皇权的,历代的皇帝往往以祖制的口实接受运用。反之,只要他愿意作什么,就不必管什么祖宗不祖宗了。例如要加收田赋,要打内战,要侵略边境弱小民族,要盖宫殿等等,一道诏书就行了。好像明武宗要南巡,士大夫们说不行,祖宗没有到南边去玩过,不听,集体请愿,大哭大闹,明武宗发了火,叫都跪在宫外,再一顿板子,死的死,伤的伤,无为政治不灵了,年轻皇帝还是到南边去大玩了一趟。

那么,除祖宗以外,有没有其他的制度或办法来约束或防止皇权的滥用呢?我过去曾经指出,第一有敬天的观念,皇帝在理论上是天子,人世上没有比他再富于威权的人,他做的事不会错,能指出他错的只有比他更高的上帝。上帝怎么来约束他的儿子呢?用天变来警告,例如日食、山崩、海啸,以及风、水、火灾、疫疠之类都是。从《洪范》发展到诸史的五行志,从董仲舒的学说发展到刘向的灾异论,天人合一,天灾和人事相适应,士大夫们就利用这个来作政治失态的警告。但是,这着棋是不灵的,天变由你变之,坏事还是要做,历史上虽然有在天变时,做皇帝的有易服避殿素食放囚,以至求直言的诸多记载,也只是宗教和政治合一的仪式而已,对实际政治是不能发生改变的。

第二是议的制度,有人以为两汉以来,国有大事,由群臣集议,博士儒生都可发表和政府当局相反的意见,以至明代的九卿集议,清代的王大臣集议,是庶政公之舆论,是皇权的约束。其实,并不如此。第一,参加集议的都是官僚,都是士大夫。第二,官高的发言的力量愈大。第三,集议的正反结论,最后还是取决于皇帝个人。第四,议只是皇权逃避责任的一种制度,例如清代雍正帝要杀他的兄弟,怕人说闲话,提出罪状叫王大臣集议,目的达到了,杀兄弟的道德责任由王大臣集议而减轻。由此,与其说这制度是约束皇权的,毋宁说它是巩固皇权的工具。

此外,如隋唐以来的门下封驳制度、台谏制度,在官僚机构里,用官僚代表对皇帝诏令的同意副署,来完成防止皇权滥用的现象,一切皇帝的命令都必需经过中书起草,门下审核封驳,尚书施行的连锁行政制度,只存在于政治理论上,存在于个别事例上。所谓“不经凤阁鸾台,何谓为敕?”诏令不经过中书、门下的,不发生法律效力。可是,说这话的人,指斥这手令(墨敕斜封)政治的人,就被这个手令所杀死,不正是对这个制度的现实讽刺吗?又如谏官,职务是对人主谏诤过举,听不听是绝无保证的,传说中龙逢、比干谏而死,是不受谏的例,史书上的魏征、包拯直言进谏,英明的君主如唐太宗、宋仁宗明白谏官的用意是为他好,有受谏的美名,其实,不受谏的史例更多。谏诤的目的在于维护政权的持续,说是忠君爱主,其实也就是爱自己的官位财产,因为假如这个皇权垮了,他们这一集团的士大夫也必然同归于尽也。

从上文的说明,所得到的结论,皇权的防线是不存在的。虽然在理论上,在制度上,曾经有过一套以巩固皇权为目的的约束办法,但是,都没有绝对的约束力量。

假如从另一角度来看,上文所说的这一些,也许正是费孝通先生所说的绅权的缓冲。不同的是我所指的这一些并不代表民间的愿望,至多只能说是士大夫的愿望,其方向也不是由下而上的,而是皇权运用的一面。这些约束不但不普遍,而且是常常无效的。(二)论绅权“绅权固当务之急矣!”

前几天,读到胡绳先生的《梁启超及其保皇党思想》(《读书与出版》第三卷第三期)。他指出梁启超是主张“兴绅权”的人,以兴绅权为兴民权的前提:

受“甲午之战”失败的刺激,又受“维新运动”宣传的影响,湖南省出现了一批新的绅士,他们企图以一省为单位实行一些新政,达到省自治的目的,以便在全国危亡时,一省还可自保。这样的想法在当时各省的绅士门阀中都有,不过在湖南,因地方长官同情卵翼这些想法,所以特别发达。梁启超入湘后,除办时务学堂外,又和当地绅士合组南学会。康有为这时仍全神贯注于向皇帝上书,而梁启超则展开了在湖南绅士中的工作。他甚至鼓吹“民权”,但他说的却是:“欲兴民权,宜先兴绅权;欲兴绅权,宜以学会为之起点。”又说:“绅权固当务之急矣,然他日办一切事舍官莫属也。即今日欲开民智,开绅智,欲假手于官力者尚不知凡几也。”(《上陈宝箴书》)——由此可见,他的想法是在官僚的支持下建立地方绅士的权力,这就是他的“民权”思想。

这一段话不但清理出五十年前梁启超的绅权论,也指出五十年前一般绅士对救亡维新的看法。其要在“欲兴民权,宜先兴绅权(开绅智);欲兴绅权,宜以学会为之起点”。结论是学会为兴民权之起点的起点,而办这些事,欲假手于官力者不知凡几也。

梁启超先生本人是当时的绅士,他看绅权和民权是两件事,绅权和官权则是一件事,无论就历史的或现实的意义说,都是正确的。

五十年前的保皇党,五十年后的自由主义者,何其相似到这步田地?历史是不会重演的,绅权也无从兴起,即使有更多的“援”,更多的“货”,也还是不相干!“为与士大夫治天下”

官僚、士大夫、绅士,是异名同体的政治动物,士大夫是综合名词,包括官僚、绅士两专名。官僚、绅士必然是士大夫,士大夫可以指官僚说,也可以指绅士说。官僚是士大夫在官时候的称呼,而绅士则是官僚离职、退休、居乡(当然居城也可以),以至未任官以前的称呼。例如梁启超以举人身份,在办学堂,办报,办学会,非官非民,可以做官,或将要做官。而且,已经脱离了平民身份,经常和官府来往,可以和官府合作。

绅士的身份是可变的,有尚未做官的绅士,有做过多年官的绅士,也有做过了官的绅士,免职退休,不甘寂寞,再去做官的。做过大官的是大绅士,做过小官的是小绅士,小官可以爬到大官,小绅士也有希望升成大绅士,自己即使官运不亨,还可指望下一代。不但官官相护,官绅也相护,不只因为是自己人,还有更复杂的体己利害关系。譬如绅士的父兄亲党在朝当权,即使不是权臣也是御史之类有弹劾权的官咧。更糟的是居乡的宰相公子公孙,甚至老太爷、老岳丈,一纸八行,可以摘掉地方官的印把子,这类人不一定做过官,甚至不一定中过举,一样是大绅士。至于秀才、举人、进士之类,眼前虽未做官,可是前程远大,十年八年内难保不作巡方御史,以至顶头上司,地方官是决不敢怠慢的。《儒林外史》上范进中举后的情形,便是绝好的例子。

以此,与其说,绅士和地方官合作,不如说地方官得和绅士合作。在通常的情形下,地方官到任以后的第一件事,是拜访绅士,联欢绅士,要求地方绅士的支持。历史上有许多例子指出,地方官巴结不好绅士,往往被绅士们合伙告掉,或者经由同乡京官用弹劾的方式把他罢免或调职。

官僚是和绅士共治地方的。绅权由官权的合作而相得益彰。

贪污是官僚的第一德性,官僚要如愿的发扬这德性,其起点为与绅士分润,地方自治事业如善堂、积谷、修路、造桥、兴学之类有利可图的,照例由绅士担任;属于非常事务的,如办乡团、救灾、赈饥、丈量土地、举办捐税一类,也非由绅士领导不可,负担归之平民,利益官绅合得。两皆欢喜,离任时的万民伞是可以预约的。

上面所说的地方自治事业,和现代所谓“自治”意义不同,不容混为一谈。而且,这类事业名义上是为百姓造福,实质上是为官僚绅士聚财,假使确曾有一丝丝利及平民的话,那也只是漏出来的涓滴而已。现代许多管税收的衙门墙上四个大字“涓滴归公”,正确的解释是只有一涓一滴归公,正和这个情形一样。

往上更推一层,绅士也和皇权共治天下。

绅权和皇权的关系,即士大夫的政治地位在历史上的变化,大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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