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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8 22: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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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纪广洋

出版社:清华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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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梦想不是梦

青春梦想不是梦试读:

第一辑 校园钟声

1 是什么改变了我的一生

说来别人也许不信,是一篇检讨书改变了我的一生。

我从小顽皮,上到初中二年级的时候,还是一个全校有名的“捣蛋包”,因成绩特差和影响班级纪律,经常受到老师的“点名”和“垂顾”。光是老师在上课的时候从我手里收去的乱七八糟的“课外书”,就大大地充实了学校的图书室;光是老师在初二的下学期缴获的我为别的男生代写的“情书”,就有半抽屉多。可是,老师布置的作文我却一篇也没写过。就在我破罐子破摔、对学业心灰意冷之际,刚调来不久教我们语文的班主任谭老师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先是掏出那些“情书”,“夸奖”了一番我的“杰作”,继而严厉地要求我写一篇检讨,看我没吭声,便大声呵斥道:“既然能写那么多‘非常好’的‘情书’,就一定能把检讨书写好,这次就看你的啦!”

我尽管调皮捣蛋不听话,可对谭老师还是特别尊敬的,再加上惹他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对这次检讨书的问题,便上起心来。我熬了半灯油,写成一篇真情实感、言之有“物”的长长的检讨书,在第二天上课之前就主动地交给了谭老师。课间休息时,谭老师又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先是肯定了我完成“任务”的态度。接着又说:“写得比较实在、比较好,不过有些句子不太通顺……内容也可以再充实一些,修改后再给我。”

我听得出谭老师的语气里分明有一种嘉许的成分,心里也自信了许多、宽敞了许多。于是,在下一节的自习课上,我又非常认真地修改了几遍,放学之前主动地交给了谭老师。当谭老师接过检讨书时,他重重地拍(抓)了一下我的肩膀——他的嘴抿得紧紧的,微微地点了点头——他的眼底闪烁出一种震撼我灵魂的光芒——我的双眼立时热辣辣的……

之后,在谭老师的鼓励和指导下,我的这篇几易其稿的检讨书成了我的处女作——先是我在校会上宣读,后是谭老师在班级上读,再后来又作为范文上了学校的黑板报,最后编入铅印的作文选。

自此,我不但喜欢上了语文,其他课也很快跟了上来。初中毕业时,我以全班第一名的总分成绩考入重点中学。同年,我的一篇作文经谭老师推荐参加了首届华东六省市的中学生作文比赛,并获了奖。

回首往事,我非常感谢谭老师、感谢他特意给我“布置”的那篇反复修改的检讨书。看来,在现实生活中,帮助和挽救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

2 让心灵之花四季开放

我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我的语文老师让同学们开展一项别开生面的课外活动——储存阳光,并以此为题写一篇短文。

我的同桌受太阳能热水器的启发,盛半盆水放到阳光下,待晒热之后,倒进保温壶里,到了晚上做洗脚水用;并用记叙文的形式把整个过程及感想夹叙夹议地写成一篇短文。

我则直接把一枚夜光毛主席像章放在阳光下晒了半天,等到夜里,那枚像章便发出绿莹莹的光芒,比以往明亮了许多……可是,那篇短文怎么写呢?

有的同学白天晒被子,晚上享受热腾腾的被窝;有的同学把废旧电池放在阳光下晒晒,再放进手电筒里重新使用;有的同学用折射原理,把室外的阳光拐弯抹角地引进深深的室内的暗处;有的同学写到塑料大棚,有的同学写到聚焦取火,有的同学写到太阳能汽车……

后来,看同学们都交上了作文本,我一急,就抛开夜光像章,独自站在阳光下晒了好一阵子。谁知,这一晒就晒出一篇既打动了老师也打动了同学们的抒情短文来:我站在明媚的阳光下,撩起眼帘,打开心窗,翻晒自己的记忆和憧憬,暴晒自己的私心和杂念,晾晒自己的意识和心灵。强烈的视觉从眼底到心底,温暖的感觉从发梢到脚跟。我的双手像绿叶一样舒展,我的心潮像温泉一样澎湃……我终于发现,心灵的窗口就是世界的窗口。打开那扇窗,储存阳光;打开那扇窗,为生命歌唱;打开那扇窗,为明天畅想……拥抱世界,就满怀希望;拥抱太阳,便满怀阳光……我尽情地储存,以便尽情地释放。

从那时开始,我就尝试着储存阳光,让自己的内心时时刻刻温暖明亮,让心灵之花四季开放。

3 避免人生的误区

初三的下半学期,同学们都在为迎接中考而秣马厉兵,老师也经常找来一些模拟试卷或个别的疑难题,锻炼同学们的实战技能、考验同学们的现有水平。

一天下午的自习课上,教我们数学的贺老师微笑着走进教室,他开门见山地说:“我带来一份非常有意思的小试卷,试卷上的个别题确有一定的难度,好多人都解不了,不过,我对咱班的同学有信心,在45分钟之内,肯定会有同学求证出个所以然来,交上一份圆满的答卷。”

贺老师把一沓16开纸的单张的试卷分发给每组的组长,就笑嘻嘻地出去了。

同学们一一分到试卷之后,教室里一下静起来,各自紧张地默默地开始求证。

我按原来的习惯,搁下前面的小题,直奔后面的应用题和几何题。可是,当我顺利解决了两道应用题之后,第一道几何题就把我难住了——无论是画辅助线,还是把图形分离解析,都找不出突破点……更令人困惑的是,我居然用反证法证明这道几何题是不成立的。我赶紧把另外两道几何题求证完毕,装做到厕所,跑到办公室里找到贺老师,向他如实汇报了这一发现(作为数学课代表,我认为自己有这个义务和责任)。

贺老师听后呵呵一笑,他压低声音对我说:“这是我故意出的错题,考验一下同学们的自信心和应变能力。只要同学们能像你一样证明出该道题是不成立的,就算做对了这道题……你回到教室里千万别声张。”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做剩下的几道填空、运算之类的小题时,贺老师也来到教室里——他怕到了后半部分,有同学发现了那道几何题的破绽会嚷嚷,搅乱了他的计划。

尽管这样,我还是听到有几位同学在悄悄私语:“这是什么题呀,难死了!”“这是什么题呀,根本没法做!”当然,也有同学说:“难题都这样,容易做还叫难题吗?”

看来贺老师也听到了同学们私下的议论,他在讲台上大声说:“同学们注意了,无论遇到再难的题,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要自己想法解决,都不准乱讲话,这是在模拟考试!”

这次考试的统计结果是:只有三人满分,有五分之二的同学把那道题空着,另有五分之二的同学自以为是地“求证”了那道题,剩下的同学都只把那道题解了一半。

后来,越想越觉着贺老师用心是良苦的。通过那次考试,我不仅对课间的试题有了全新的认识,而且对人生的试卷也有了一定的感悟,每当遇到意外和挫折时,总能多个思路、多个心眼,认清问题的症结,避免了不少人生的误区。

4 尴尬的经历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暑假之前,一场大雨过后,我和几个同学在午间休息时到校园北面的洙水河去游泳。当时,河里的水流很急,但并不算太浑。我们看远近无人,便都脱光了衣服,一一跳到激流中。一上来,我们几人都在努力着逆水而游,可是,怎么也游不动,累得筋疲力尽仍在原处“徘徊”。

这时就有一个同学提议顺水而下,于是一呼百应,我们转身顺着流水游去。我们的游速一下快起来,说笑游戏,不知不觉间,我们就游出几百米。就在我们打算回去的当儿,尴尬的局面出现了——两个荷锄的大婶忽然走上河岸来到离我们不远的河滩,不紧不慢地锄起豆地来。这下我们傻眼了——全是光腚猴,怎么回去呢?

任凭我们怎样努力,要想逆流而回根本不可能。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得靠到河边,在激流齐胸的浅水滩一步半步地异常艰难地往回走。本是来游泳的,这下却成了举步维艰的逆水“行军”。更令人着急的是,上课的铃声估计快要敲响了。同学们无不唉声叹气、叫苦连天、后悔莫及。

最后,多亏一个大婶及时地看出了我们的窘境,大声对我们说:“孩子们,河边是不能走的,淤泥里什么都有,搞不好会扎伤脚的……我俩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养的孩子比你们都大,还在意你们这帮毛蛋孩子吗?快都上来,从岸上跑回去穿衣服吧!”

于是,我们嘻嘻哈哈地爬上岸来,一个个湿淋淋的,飞也似的跑向衣服所在的地方,身后传来两位大婶爽朗的笑声……

后来,每当我在人生的路上遇到逆境和挫折时,都自然而然地想到那次尴尬的经历,从而一次次避免了在困难面前转身流落的窘境地。

5 把自己的事情办好

上中学的时候,夏日午后的一节作文课上,因为天气炎热,我们的教室正大开着门窗,就在语文老师刚刚走到讲台上时,骤起的一阵飓风怒号着从北面窗子里钻入,又野马一般从南面的窗子和门里奔突出去。我们刚刚摊开的书和本子纷纷吹落在地上,教室里霎时乱作一团,风声惊叫声不绝于耳,整个教室都乱套了。

就在这时,老师忽然大声喊道:“同学们注意了!同学们注意了!挨门和窗子的同学赶紧把门窗关好,其他的同学抓紧时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没什么可惊吓的,不就是一股狂风吗?!”

听到老师的部署和安慰,我们从惊恐和愣怔中回过神来,很快关严了门窗,接着又收拾好了各自的东西。不大一会儿,教室里就恢复了安静。

老师笑了,非常满意地巡视一下同学们,居然有些喜出望外地说:“我正愁着没作文题材呢,这下好了,同学们就写写刚才的风吧。”

这节作文课上,我写出了受到老师表扬、至今难忘的好结尾:无论风雨如何肆虐、无论环境如何纷乱,只要我们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把自己的事情办好,自己先安稳下来,一切也就归于平静了。

6 通力合作与共享共赢

刚上中学的那年的夏天,应大人的安排,我扛着一把锨去稻田地里放水(烤田的日子,把水田里的水暂时地放干,以便让稻苗长得壮实)。回来的路上,我看到壕沟里的水也被灌溉设备反抽到了河里,壕沟比较深的地方,剩下的尺把深的水里,居然有不少的鱼虾在游动。正后悔没带捕鱼工具时,我看到同村的同班同学纪玉河手提一个搪瓷盆向这边走来。我灵机一动——若用我的铁锨在壕沟有鱼的地段打上堰,再用玉河的盆子把水舀干,逮鱼的事儿不就手到擒来了?

于是,我招呼玉河过来,并把自己的主意和想法细细地说给他,他听后非常高兴地对我说:“这太好了,咱俩一合作,铁锨加上盆子就好比找到了公分母,逮鱼的事儿就成了简单的‘数学题’——咱俩平均分鱼!”

这是我第一次领略到公分母效应。以后的工作和生意中,我经常想起玉河所谓的“公分母”,心态就变得比较公平,也乐于与人合作,潜移默化地滋生出互惠互利这样的倾向和理念来。

再后来,在报刊等媒体上,我了解到不少取得双赢的公分母效应。像美国安利公司的两位创始人杰·温安洛先生和理查·狄维士先生,早在1959年,他俩刚刚20多岁的时候,就在密歇根州的一个小镇亚达城家中的地下室里开始了公分母一样的事业运筹。两家人风雨同舟、精诚合作,在并进双赢的公分母基础上取得了各自的事业成就。40多年来,不断发展壮大的基业,见证了安利的成功,也见证了两个家族两代人共同合作创业的历程。目前,共同执掌公司的已是他们的第二代接班人史提夫·温安洛和德·狄维士。在著名财经杂志《福布斯》2003年全美最大500家私人企业排名中名列第25位。在2003年1月美国季刊杂志《家族企业》全球最大200家家族企业排名中,安利名列第104位。2002—2003财年,安利机构全球销售额升至49亿美元。这就是最成功最有说服力的公分母效应。

当然,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像“合作组织”“军事联盟”什么的,无不是借助互惠双赢的公分母效应。

在事业追求和渴望成功的道路上,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自己所拥有的“分子”和“分母”也相对的有限。若能谋求到共同发展的合作者,“通分”之后的“公分母”自然成倍地壮大起来,各自的“分子”也相应地成倍增长,达到通力合作、水涨船高的共享和双赢目的。

7 通往成功的桥梁

上中学时,老师曾给我们出过一道数学应用题:河道的宽度是365米,渡船的航速为每分钟25米,水流的速度是每分钟15米,求渡船到达斜对岸时所行驶的距离,以及被水流冲成的航线的斜度。

许多同学把此岸和彼岸的直线距离(365米)的两端设成A点和B点,把船舶的落脚点设成C点,画出一个直角三角形,再设渡船到达斜对岸时所行驶的距离(即三角形的斜边)为X,然后用X除以25拟出渡船到达彼岸所用的时间,再用这个时间乘以15拟出B点和C点之间的距离(即三角形的短边),然后根据勾股弦定理列出一元二次方程,求出X的得数,再运算出∠A的度数。

我则坚持,在中学数学的现有常识里,该题根本就没法做,它似乎牵扯到流体力学以及河流的中流、边流、次边流等一系列河流流动的规则或不规则的现象。因为船舶横渡整个河流时,经受的边流、次边流和中流的流速的冲击力是不一样的(这些冲击力的变化规律我至今也弄不清),直接用渡河时间乘以所谓的水流速度是不实际、不科学的。

经过几番辩论之后,出题的老师也承认自己出题时没考虑这么周全,认为我提出的问题有道理,并夸奖我爱动脑筋。

事过多年,在人生的急流、事业的波峰浪谷间几度沉浮、几度冲撞之后,我又想起那道存在问题的数学难题——人生之旅又何尝不是一道困难重重的数学难题呢?试想:当我们在风风雨雨、磕磕绊绊的人生旅途上奔向理想中的奋斗目标时,有多少轨迹没有偏离设想中的直线?有多少落脚点还是原来的生发地?

生活的浅滩和时代的潮流无不影响着我们理想的航程和人生的走向。而这所有的一切,又都像上述数学难题中那条流速不定、暗流难测的河流,让我们难以测算、难以预料。

如果说深浅莫测的河水就好比人生命运的话,那么,就让我们在命运的河流上架一座通往理想和成功的桥梁吧。

8 求证自己的函数

人的一生就像一条抛物线,抛物线的两端是生与死。人生的走向与追求、人生的价值和意义、人生的辉煌或暗淡、人生的一切一切的“积分函数”,也就由这条蕴含着人生命题的曲线来决定。

从这个角度讲,人生最重要的环节就是定位,就是要选好自己的坐标、把握好自己的坐标系。但是现实生活中充满了不确定和变数,所以人生也就成了由无数的变量构成的复杂函数。这样的函数由于初值即起点和自变量不同,也就是因为人生背景以及志向、心态的不同,而形成各式各样的不同条件,因此,每个人的坐标系、目标函数公式和函数值也就有了千差万别。

不妨这样假设人生的函数——它的左边是人生的业绩X或Y(Z),右边则是各种原因的函数式,标示着某些阶段、某些领域的追求和走向。而在这些追求和走向中,各种练习和准备、各种尝试和探索就像是进行着前期的演算,以便求证出最合适的坐标和最大值的结果。

如果把人生当作一个具体的函数关系,这个目标函数用object表示,求其最大值的公式就是:object=f(AX+AX+AX+…+AX)。112233nn可以看出,这个目标函数是一系列变量X,X,X,…,X的函数,123n同时自变量受到相应的约束:A,A,A,…,A。理想和事业乃至123n于人生命运,又何尝不是在这样的变量、约束和不断突破中升华和提高的呢?

尽管函数值千变万化、永不雷同,但是,只要精益求精、孜孜以求地做好人生的练习和探索,最适合自己的坐标和最令人满意的结果(最大值)还是可以预见和把握的。

人生本来就是一种难以捉摸的不定值,笔直的大道和曲折的小径构成追寻的轨迹和生活的迷宫。用人生的智慧和理想,在心灵的版图上,绘出自己的坐标,求证自己的函数。

9 春暖花开的日子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星期天的中学校园格外的宁静。刚上初二的我,独自一人坐在宿舍门外的阳光里遐思畅想,然后在日记本上写了一首朦朦胧胧的小诗:你急切地/削着一只苹果/很谨慎/为了浑圆的默契么/一种信任一种赞许/一种优柔的关切/在你盈盈秀目里重叠闪过/我的灵魂我的情感我的心愿/因此而蓬勃//你千万不要说我太沉静了/我在听自己的心跳声/将周围的千嶂万壁一一震破/等着吧会有一天/我在你面前挥泪长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我准备起身伸伸懒腰时,才看到身后站着个人——正是她——我诗中的偶像。可是,还没等我开口,她就先发制人地说:“写的是不错,不过也太那个了……人家上午给你个苹果吃,你下午就抒发出来了。如此下去,谁还敢和你……交往?”

我来不及抱怨她不该偷看别人写日记,就赶忙解释道:“我、我这不是在写日记嘛,又不是拿出去发表……”话虽这么说着,我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偷事似的,不知不觉就冒出这么一句:“对、对不起。”“你说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绕到我的面前,两颊有些潮红地说,“俺让你说对不起了?再说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儿,不就是因俺写首诗嘛,你写上千首万首,任谁也管不着,要是能发表就更好了,俺看着还高兴哩,傻瓜,刚才俺是和你说着玩呢。”

当我按她的要求,工工整整地把我刚写的小诗抄写在她的日记本上时,她忽然半是羞涩半是缠绵地问我:“俺都听见你的心跳声了,等到什么时候,你在我面前挥泪长歌?”

我呆呆地迟疑了好一阵子,才小声说:“等到大学毕业……”“那好吧,一言为定。”她说着就咯咯地笑起来,笑得那般天真、那样爽朗。

第二天,她还把连夜写成的一首小诗交给我:心思是翩翩燕翅/情愿收拢在你的檐下/只要能呢喃笑你的孤寂//心思是蜻蜓纱翼/宁肯失去飞翔/只要被你收进诗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情窦初开吧,清澈的眼底不见一丝乱云,澄明的心间没有半点儿邪念。

可是,到了高中,无情的岁月和变故已把我俩分隔在两地。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年级的增高,我俩接触的机会也越来越少,诗来信往的日子终于凝结在高考前的紧张课程里。记得是高三的下学期,我忽然心血来潮,郑重其事地写了一首诗寄给她:蒙住头仍有声音萦绕耳畔/时而清晰时而紊乱/闭上眼却隔不断/变幻叠错的视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周转在你的笑靥/像误入盛满美酒的杯盏/似跌入清幽的深潭/在你眸子里浮漩//这些我多想告诉你/我多想不顾一切地举步你的心坎/你沉默的唇却又像迷宫的门扇/使我像面对藏有稀世珍宝的宫殿/而又心惊胆战不敢冒险……

而她的回信中却只有两句毛主席语录:“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深谙她的一片苦心,遗憾的是,当我终于可以在她面前挥泪长歌、实现诺言时,她却断然消失在我无奈复无奈的千里寻觅万里寻望里。

10 暗恋

对她的好感始于刚上初一的时候。我从村办小学考入联中(六个村的联办中学)之后,我课桌的左前方有一位邻村的女生很快引起了我的注意。她近在咫尺的侧影常常吸引着我的目光,她轻柔甜润的细语常常余音缭绕于我的耳畔……我至今说不清、描述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视觉、听觉和感觉,更说不清、描述不清那是怎样一种混沌的意念和心理。那时,尽管我对恋对爱的概念还比较模糊,可对她的印象和感应一点儿也不模糊,她的音容笑貌不但晃动在我的眼前、闪现在我的脑海,还多次进入我青涩的梦乡。

她的眼睛不大,但柔光内蕴;她的皮肤不白,但青春、白如玉;她的身姿并不挺拔,但生动婀娜……她在我的眼底心底楚楚动人。

我无法克制、无法排遣地坠入对她的相思和想念,对她的一言一行、一蹙一笑都特别的关注、特别的敏感。一边寻找机会和她接触、攀谈,一边又怕她看出我的心思。那种既神奇甜蜜又有些哀伤失意的矛盾心理,现在还记忆犹新。可是,这所有的一切,我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她更是不知不觉。因此一点儿没影响彼此的学习,升入初中之后,我和她都一直是学习的尖子和班干部,并连年被评为三好学生,还一起入了团。

可是,联中只能上到初二,上初三时,我进入乡中心校,她却被家人送到别的乡镇去上学了。其间,我曾托人给她捎去口信,向她问好;她也托人给我捎来一份她亲手誊了一遍的试卷。试卷上那道关于河深河宽的应用题,我早已算得一清二楚。只是,我与她之间那道被生活现实、被无情岁月隔离得越来越宽的命运之河却再难以泅渡。

上高中时,我在三中,她在一中,而且我听说我的一个好朋友正在追求她……  后来我因病休学,在我休学期间,她曾到我家来过,可我又没在家……再后来,当我上了大学,走上工作岗位之后,却忽然听说她与我的那个朋友根本没那么回事,于是,我骑上单车,行程百余里,到她供职的地方去找她,却不见她的踪影。我不甘心,又用信函投石问路。终于收到她的回信——她已订婚了……

我又回到自己的内心深处。转眼已过多少年,风尘弥漫的人生旅途上,一首小诗《昨夜你又入梦》,串起我孤独的脚印,聊慰我沉疴难愈的心灵。

11 道歉

我们初二(1)班转来一名插班生,是一个既秀气又文静的女生。她的名字叫汪喜云,她的家离我们学校有三十多里的路程,是一个南阳湖(微山湖的一部分)畔的渔村。她是投奔姐姐来到我们村,并进入这所中学的。因她姐姐家与我家有亲戚关系,她又比我大两岁,家人介绍时便说:这是你姐姐,在学校里互相照顾点儿。我是班干部,又是团干部,便以主人的身份从心里接纳了这个远道而来的亲戚。

起初,我每天都去她姐姐家邀她,然后一起去学校(学校建在离我们村庄大约一公里的漫洼里)。后来,她就主动来我家邀我(她姐姐家离学校比我家远),因为有一层亲戚关系,彼此渐渐熟起来,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样的亲近感。她有一副高挑的身材,脸白白净净的,把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衬托得生动异常。十六七岁的她,已懂得从各方面着重演绎女孩子的爱美之心和细腻情感,整天打扮得干净利落,涂抹得白净净、香喷喷的。她蔚然深秀的眼睛里,时时云集着无限风光,常常掠过飘忽的云影。我觉着她很美,并且很懂事、很善良、很温馨,为有这样一个亲戚、一个姐姐、一个同学而欣悦和自豪。看样子,她也特别喜欢我,即使在星期天,她也常找我一块儿复习功课。接下来的“问题”和“麻烦”也许就出在这里。

农村的中学,把升学率当作头等大事来抓,课程就安排得特别紧张。早晨,天不亮我们就得到校晨读;晚上,还得到校参加晚自习。尽管喜云的年龄比我大、个子比我高,平时像个大人似的,但一到了凌晨和夜晚,女孩子的“弱点”就暴露出来——她不敢离开我和同学们半步。而本来就有些忌讳异性接触的同学们(说来也巧,和我们一路走的就喜云一个女生,而且喜云的衣着打扮也确实很出众),在一个好事(搬弄是非)而嘴碎的男生的挑拨和煽动下,都渐渐与喜云与我划清了界限。不用说,我和喜云也都体会到这意外的“孤立”,感觉到渐渐长大的同学们已不再那么天真和无邪。可我不能也像其他同学一样丢下她不管,便硬着头皮一如既往地陪她走过了整个冬季的凌晨和夜晚。

谁知,事情的发展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到了春季,田里的麦苗越长越高,从村庄到学校的田间小径早已湮没在无边的庄稼里。那天晚自习回来,当我和喜云刚走到小径的中间时,前面不远处传来一种恐怖的叫声,接着就有黑影在麦田里时隐时现。喜云先是吓得抓紧我的胳膊,继而大声骂起“鬼”来……待我把她送到她姐姐家时,分明看到她的眼里噙满泪水——显然是因为那些比鬼还可怕的人们。

第二天下午,就有一个和我要好的同村同学非常神秘地告诉我,有人在麦田里看到我和喜云拉拉扯扯、不正常的举动。其他同学们看我的眼神也变得怪异起来。连别的班级的学生对我和喜云也开始指指点点的……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和恐惧。那天夜里,我就独自一人早早地来到学校。从此,再不邀喜云上学,就连白天也故意躲着她。她有时想和我说句话,也被我冷漠地避开。我当时认为,这种事又不能解释,沉默和避嫌是最好的应付,为喜云也为自己。

可是,令我未曾料到(我原以为她会绕道和其他女同学一起或干脆在家晨读和自习)并深深遗憾和内疚的是:自此,晨读和晚自习再看不到喜云的影子,后来连白天也看不到她的影子了。据她姐姐说,她哭了半天多,毅然回湖边的村庄了……

我感到深深的内疚,再也不能等闲视之了。我向老师请了一天的假,一定要把喜云给接回来。当我忽然出现在她那个湖边的家中时,正坐在院中看书的喜云一下子愣在那儿,眼底泛起晶莹的泪光。我为了缓解一下气氛,调皮地就地向她行了个军礼,并言辞恳切地说:“对不起,请接受我的道歉……树正不怕影子斜,咱们继续做互帮互助的好同学吧!”喜云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她那感激而幸福的目光拽着我关注的目光颤颤地点了点头。

一首歌中唱得好:“勺子难免碰锅沿……”现实生活和学习中,同学和同学之间,难免产生这样那样的矛盾和纠葛。一句充满诚意的道歉,也许就能消除彼此间的误会和隔阂,就像我和喜云,我及时的毫不含糊的道歉,不仅挽回了她的学业,还在同学中树立了威信,维护了尊严。

12 改掉坏毛病

在刚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某个星期一的早晨对我来说简直是糟透了——由于这天学校里举办运动会,我一大早起来就穿上昨天刚买的运动鞋,谁知,试着正好,真的穿上走起路来就感觉太瘦小了。走到学校时,脚趾已被拘得疼痛难忍。

这还不算,就在我倚着教室门前的一棵树,扒下鞋子用手往里摸时,树上的一只鸟竟把一泡稀屎拉在我的头上。我恨恨地用石块去砸它,又闪了自己的胳膊。

我唉声叹气地走进教室,刚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就把身子往后边的课桌上一躺,非常气馁地把腿脚往前一伸。这时前位的一个女生一动凳子,凳子腿就压在我的一只脚上。气正不打一处来的我,“哎呀”一声,便拍案而起,朝着正起身说对不起的那位女生大发雷霆、脏话连篇(其实,能怪她吗)。就连闻声过来劝我的其他同学,也被我大吵一通。

待我连蹦带跳地发完火,那个无意间压了我的脚的女同学,还不知所措地窘窘地愣在那里。就在我终于冷静下来,走到她跟前满怀歉意地安慰她时,她那双惊悸的大眼睛里慢慢地溢满泪水……

作为班级干部的我,受到老师的批评是免不了的。因此影响了班级的比赛成绩也令我的心情异常沉重。而常常后悔、自责,常常让我深感内疚的是,不该那样暴躁、那么非理地无故伤害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同学。直到如今,她那委屈、窘然、不解的眼神和悠悠的泪痕,还常常出现在我的心底。

后来,当我读到张振玲写的一个相关内容的小故事时,对发脾气、对迁怒于人便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和警醒。那则小故事讲道:

从前,有个脾气很坏的小男孩。一天,他的父亲给了他一大包钉子,要求他每发一次脾气都必须用铁锤在他家后院的栅栏上钉一颗钉子。第一天,小男孩共在栅栏上钉了37颗钉子。过了几个星期,由于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愤怒,小男孩每天在栅栏上钉钉子的数目逐渐减少了。他发现控制自己的坏脾气比往栅栏上钉钉子要容易多了……最后,小男孩变得不爱发脾气了。

他把自己的转变告诉了父亲。他父亲又建议说:“如果你坚持一整天不发脾气,就从栅栏上拔下一颗钉子。”经过一段时间,小男孩终于把栅栏上所有的钉子都拔掉了。父亲拉着他的手来到栅栏边,对小男孩说:“儿子,你做得很好,但是,你看一看那些钉子在栅栏上留下的那么多小孔,栅栏再也不会是原来的样子了。当你向别人发脾气之后,你的言语就像这些钉孔一样,会在人们的心灵中留下疤痕。你这样做就好比用刀子刺向了某人的身体,然后再拔出来。无论你说多少次对不起,那伤口都会永远存在。其实,口头上对人们造成的伤害与伤害人们的肉体没什么两样。”

但愿我的那位女同学,通过本文看到我的忏悔,原谅我的过失。但愿所有爱发脾气的同学和朋友,尽快改掉各自的坏毛病。

13 你——臭美的你

愣怔和走神儿本是两个很普通的词语,可是,经同桌的她一解释,这两个词语对我来说便有了特别的意蕴,甚至有一种出神入化的奇妙——想到或看到这两个词语,就自然联想到她那有些俏皮的笑脸来。

她的名字叫云,是我高二时的同桌。

从初一开始,我俩就是同班同学。那时,我是学习委员,她是班长,又都是班里的文艺骨干,两人常常有些令其他同学羡慕的接触和交往。说起让人羡慕,可是有来头的:云不仅学习成绩优秀,而且是班里、校里公认的美人儿,小小年纪已出落得既袅娜又靓丽,被许多男生酸溜溜地称之为“班花”“校花”“狐仙”“妖精”什么的;而我虽说长相一般,学习成绩却是全班的尖子,不仅作文写得好,而且数理化门门功课都占先,尤其是数学,从初中到高中的每次考试,我都是满分,被历任老师特批为“免检生”(不用交作业)。到了初二时,她又被任命为校里的团支部副书记,而我也被全校的喜欢文学的同学推选为校园文学社的社长兼主编。

学习好、长得漂亮的优秀生,不等于说就没有其他的邪念,或说想法。说句实话,尽管我那时乳臭未干,更谈不上什么情窦初开,可对云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暗恋与想念,看着她日益丰满的身姿,听着她银铃般的笑声,想着她闪烁其词的眼神,回味她娇滴婉转的软语,我就自觉不自觉地陷入一种被称之为愣怔或走神儿的特殊境地。晚上做梦也开始变得怪怪的,比白天胡思乱想的还邪乎,简直是荒唐无比、骚魂扰魄,有时还自惭形秽、慌乱不堪地脏了衣裤或被褥。醒来之后,自责不已、烦躁不安的同时,还是心慌气短地联想到生命本身的某些细节、臆想到“生理卫生”课未涉及的事情上去……有时我就恨自己,觉着自己特别的坏、特别的下流、特别的不是东西。

云也变得“古怪”起来,有时因为一句话、一个玩笑,甚至是一阵风、一朵云霞,她也会忽然脸红起来,给人一种捉摸不透、喜怒无常的感觉。更“过分”的是,作为一班之长的她,竟有几次“无缘无故”地拒绝参加体育活动。有一次我和她一起参加校里举办的春季野外踏青活动,在过一条宽不足十米、深刚及膝部的山涧小河时,她硬说水凉,让一位女同学背她过去。谁知,那位看上去比较结实的女同学背着她在水中刚走了几步,就趔趔趄趄地要滑倒,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云和那位女同学不约而同地唤起我的名字,向我发出了求救警报。我三蹿两蹦地冲过去,果断地从那位女同学身上接过惊惧不已的云,将她抱过河去,做了回英雄救美人的好事儿。当我说她太娇贵、太小姐气时,她红着脸说:“你懂个啥?女孩子就是这样……说不定哪一天我背你过河呢。”咳!

文学社成立半年之后,我们筹划着出社刊。为编一份私印的社刊,我与云的接触就更频繁、更名正言顺起来。这时,在我俩的身后,就有不少闲言碎语像雨后的苔藓一样滋生繁衍着。常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看来云也是一样。不过,有一次,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在回学校的路上遇到云,我们一边各自骑着自行车赶路,一边说说笑笑的,快到学校时,她忽然对我说:“你先回学校吧,我到街上去买点儿东西。”

我就说:“咱一起去呗,我陪你逛逛街。”“逛什么街?”她的脸猛地一红,甚至泛起历历愠色,她见我一副不知其所以然的惊讶状,迟疑片刻之后,又小声对我说,“你傻么你,看不出来班里的动静,一个个小人子整天情呀爱呀的,有的还拿咱俩开涮,无中生有的事儿,快让他们给编排演绎成三级片了!”

从那之后,我也就小心留意起来,没是没非地很少和云说话,有时在校园里偶尔遇到她,我也转过身或绕着走开。原以为这样会好些,也给云减少些不应有的压力。谁知,有一天,我刚走进图书馆里深深的“书巷”,云就悄悄地尾随而至,她悄声对我说:“你怎么回事你,忽然间反常起来,哪能行呢?没事儿也让别人看出事来了,咱得尽量地保持着和原来差不多才行。”我就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在她如此这般的“开导”和“教诲”下,我接着又犯了回“错”,让她发了回“火”。这是初二临近毕业时的一个中午,我刚从外面回来走进校门,传达室的张大爷就慌慌张张地对我说:“快去喊云接电话,她母亲有病住院了。”

我一溜小跑就来到云的宿舍前,在半掩着的房门外,不无焦虑地大声呼喊云的名字。就在我上气不接下气还没说明白什么事情时,睡眼惺忪的云就从门缝里探出脸来,气愤地打断了我的话:“你嚎嚎什么?!大热天、大中午的,人家都在睡午觉。再说了,女生宿舍也是你随便来的地方吗?你太过分了你!”

后来,我和同学们一起去医院看望云的母亲时,云的眼色流露着她的歉意,可是,待初三开学,云回到校园后,她再也没向我提起过那天的误会,而且很少和我单独说笑了。我弄不清个中原因,再加上初三的功课相对紧张起来,团组织、文学社的活动也基本上停止了。我和云一时像是陌生起来,整天各忙各的,很少有机会说句话。直到初中毕业临分手时,她才满目期冀地对我说:“咱要争取上同一所高中,最好是同班同桌……”

后来,经过二人着意而为,我和云真的进了同一所高中,而且分在了同一个班级,只是暂时没能成为同桌。直到高二开学重新排位时,经过我们二人周密的预测核算,在排队时心中有数,终于如愿以偿。不过,意想不到的纠葛和麻烦接着也就来了——我们毕竟不像四年前刚上初一时那样单纯宁静、个性内敛了,有些心事和感想再也掩饰不住,常常面对面地就暴露出来。愣怔和走神儿的话题,就是从我俩同桌之后引发的。

同桌之后的第二天,云让我帮她解一道几何题,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画出辅助线得以求证,并非常认真地向她讲解时,却发现她老是不用心、不往题上看,总是斜乜着我的眼睛、耳朵或其他地方。我就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她,不耐烦地说:“喂,别走神儿!”“没,”她吓得一哆嗦,然后为缓冲尴尬又做了个鬼脸,顽皮地笑笑说,“没走神儿,是愣怔。”“走神儿和愣怔有什么区别?”我说着说着也笑了。“那区别大了,”她努努朱唇,故作神秘地说,“愣怔是比较单纯的思维断电,走神儿是相当复杂的思维连电,这里面的学问大了……”“你净些怪学问。”我一边抱怨她一边接着给她讲题。不过,被她这么一搅,我心里也微妙地甜蜜地乱腾起来,只是这种乱腾比前些年的鸿蒙初始更具目标和指向性,隐含着一种心有灵犀的慰藉和幸福感。

到高三开学时,云又提前告诉我:“为了咱俩的学业,这最后的冲刺阶段,咱可不能再同桌了……不过,一年之后,咱要争取上同一所高校,最好是同班同桌……”

我随之陷入一种别样的思致和美好的憧憬,久久不愿说话。云用手狠狠地拧了一下我的胳膊,娇嗔地说:“你、你愣怔什么?”“不、不是愣怔,”我一边躲她伸成钳子状的小手,一边清清楚楚、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是走神儿!”“走什么神儿?”她显然是心领神会而忍俊不禁地问。“我在想,”我学着她曾经的那副故作神秘状,“在我们大学毕业时,你将对我说什么。”“说什么?”她紧追不舍。“大概是说,”我看着她的反应,察言观色地说,“‘咱们争取上同一座居民楼,最好是同室同……’”“你臭美的你!”没等我把话模拟完整,她那钳子状的小手又伸过来了。

14 对自己负责

这是我的真实经历,但又像一场梦,一场励志尝胆的青春梦。

那是我上高中的时候,青春期的一些“疾病”越来越严重地纠缠着我,影响了我的正常生活和学习。在一次期中考试中,我的成绩出奇的差,我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晚自习时,我心绪烦乱、坐立不安,心底像是酝酿着凄风苦雨。

我悄悄地溜出教室,独自一人来到校园后面的英山脚下,决定夜攀英峰危崖。这座英山就是传说中穆桂英占山为王的地方,有人说,直到现在,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还常常听到密集的战鼓声和凄厉的哭叫声。

当夜尽管月光如水,我在攀登途中还是难免提心吊胆甚至是毛发直立的。可我一想起自己的身心状况和学习成绩,心中就有一种自虐的倾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攀缘而上。时值初夏,月光下的草丛里,惊蛰后苏醒不久的虫们孤独地呢喃着。时而有蝙蝠从我面前懒懒地掠过,在静寞的夜幕下孑然翩飞。我很痛苦,可我一点儿也不气馁,更不厌世,脚下坚定着向上的力量,心底云集着卧薪尝胆的豪情。我想通过这次夜攀检视自己身心的适应能力,捡回自己的信心和自尊,寻求新的超越和突破。

可是,当我终于登上那个有石寨和砍头台的险峰时,寻望起伏的群山和远近的灯火,我还是莫名其妙地、不可自抑地哭了,而且越哭越伤心。我向着长天和山谷大声号叫,像一匹受伤的山狼。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一种嘤嘤的低泣,如丝如缕、隐隐约约,令人毛骨悚然。我转身就跑,向着下山的路径奔去。可我跑了一阵又停下了——我怎么听着刚才的声音像一个女孩子的哭声?而且有些耳熟呢?一个男孩子,不,应该说是一个男子汉的责任心和勇气促使我硬着头皮往回走。在砍头台附近的山崖上我很快找到了那个哭泣的“山鬼”——我的同班女同学。

后来,当她克服了来自自身、家庭和社会的层层艰难险阻,终于考上北大,踏上梦寐以求的人生轨道时,她坦言告诉我,她那天夜晚就是准备自杀的,连遗书都写好了。是我不期而然的号叫,唤回了她求生的欲望和奋斗的心志。

看来,在人生的旅途上,孤独、凄苦甚至是悲伤、堕落的,往往不止你自己,同样的心灵、同样的困顿和渴望,就在你的身边潜伏着、徜徉着。你的一举一动也许正影响着别人的抉择和走向。所以说,对自己负责,竭尽全力地自律自醒自救,就是拯救现实世界的最佳途径。

15 通往成功的桥梁

在高中一年级的某节作文课上,老师出的题目是《桥》,可写成描景状物的记叙文,也可写成抒发感想的议论文。

其中有一位男生,正沉浸在《红楼梦》的情节之中,根本没心思写作文,为应付作业,他以《桥》为题写了一首小诗,想敷衍过去。而这首小诗只有短短的四行、十六个字:“河流/隔断了/人的去路/人却走在更高处”。

下一节的作文课上,老师点评作文时,那位男生深深地低着头——不是在看《红楼梦》,而是等着挨批。谁知,老师不但没批评他,还把他十六字的小《桥》大大地夸奖了一番,并随手抄写在黑板上(后来又转抄到校园里的黑板报上)。再后来,在老师的举荐和鼓舞下,那位男生不仅成了校园文学社的社长,还接连在《星星诗刊》《华厦诗报》上发表了不少诗歌……他读大学期间,就成了著述颇丰的青年作家。

在一次回母校参加的写作沙龙上,那位青年作家颇有感触地说:“母校是我们健康成长的土壤,老师是我们通往成功的桥梁——教学有方的恩师们,总是想方设法让每一个学生都循着各自的爱好或特长走向成功的彼岸。”

挫折和磨难,像大地上的河流一样润泽着心灵的原野。可是,通往成功的路上,我们还需要一座座桥梁。

16 曾经落榜的表哥

一个落榜生心灰意懒地离家出走了,他决定徒步去三百里之外的泰山,然后从泰山之巅坠崖自尽。

当他走了大约一百里的路程时,他的鞋子出了问题,他到街边的一个修鞋摊上去修鞋。鞋子快修好的时候,鞋匠与他攀谈,问他一些情况,其中就问到他的学历。他不耐烦地说:“高中毕业……”鞋匠马上非常羡慕地说:“哟,你太幸运了!俺连一天学都没上过……”

当他走了大约二百里的路程时,在一座立交桥的下边,他被一个陌生人叫住了。当他疑惑地走近那个陌生人时,才知道那人是个专门为路人算卦的睁眼瞎。他问那人怎么“看”到他的、为啥要给他算卦。那人说,听你的脚步声就知道你很疲倦也很厌倦,不妨算上一卦,占个吉凶。他一听这话,悲从心来,唉声叹气地说,你真是个半仙,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的卦不用算了,用不着再劳你的神了。算卦的盲人像是听出了不祥的言外之意,就关切而故意地问他:“你是瞎子?”他说不是;又问:“你是聋子?”他说当然不是啦……盲人就说:“你不瞎不聋的太幸运了,我从小什么都看不见,而今竟活得挺滋润,还经常真真假假地为别人指点前程,我要像你就好了,起码能看清、能把握自己的前程……”他想逃离这个“洞察秋毫”的盲人,又觉着有些感激,在掏钱时,盲人敏感地说:“我现在不花你的钱,少则三年五载、多则十年八年,你再付我卦费吧。”他忽然觉得这个盲人一切都是蒙人,什么也算不出来——去寻死的人,还有什么十年八年?

可是,当他一意孤行、万念俱灰地攀上泰山的南天门时,遇到一个歇脚的挑夫,他的心理和意念终于有了180°的大转弯。挑夫主动地和他打招呼,是因为看到他抽烟了,告诉他山上是禁止抽烟的。于是,他和看上去非常和蔼的挑夫聊了几句。挑夫说:“真羡慕你们这些有钱有工夫赏景的人,你们太幸运了,听山上的管理人员说,世界上游览过泰山的人连1/100都没有。就说我吧,基本上每天都上泰山,可我从来也没像你这样以一个游客的身份空身而上过,可是,我很感谢这座山,感谢这6666个台阶,更感谢我肩上的扁担和沉重的货物,是它们给了我谋生的职业,给了我赡养老人、抚养孩子的生活保障。”听到这里,落榜生的心头猛地一热,眼底也忽然涩涩的。他转身走下山去,泪流满面地回到父母的身边……

这个当年的落榜生是我表哥,他现在是一家大型企业的老板,不仅有了高级的房子、车子,还有了高级的职称和文凭。

17 命运就是你的作为

我读中学时的班主任谭老师,业余时间经常翻看《易经》以及《柳庄相法》《麻衣神相》之类的术数书籍。据说他的眼光和心算特准,既能预测人生命运,又能指点心灵迷津。而且,谭老师的预测和指点必须一对一地进行,不能有第三人在场,这更增加了神秘色彩和吸引力。

初三快毕业的时候,我班的许多同学都找谭老师咨询过,请他预测指点各自的前途和命运,回来后又都非常一致地对各自的咨询结果缄口不言、讳莫如深。出于好奇心,我也去找谭老师,请他为我预测指点一下。刚走进他家的小院,他就拉开了房门,走到屋外来迎接我,并连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你是一个有理想、有志向的人!”他说着把我领进他的书房,一边为我沏茶倒水,一边问我近期的学习情况。当我不无尴尬地提出让他预测命运、指点前程的话题时,他哈哈一笑,随口说:“你的情况我太了解了,早已看得清清楚楚,从你上初一的时候我就开始注意你了,你是一个外表活脱、内心沉静的孩子,有脾气、有个性,是个勇于进取、不服输的好学生!在今后的学科和择业方面,你只要按自己的爱好和特长行事就行了,只要坚定不移、持之以恒地追寻自己的理想和志向,你肯定会出类拔萃,成就一番事业,这是我对你的指点和期望……至于你究竟能达到什么样的人生境地,我现在不告诉你,我写在一张纸上,封在一个信封里。待你认为自己有所成就的时候,记住,不是升学、晋升这样的小成就,而是确已奠定了自己的事业基础,基本上实现了梦寐以求的人生理想的时候,你再打开信封看一看,看我的预测和指点准不准……到时候,你会对我的预测大吃一惊,对老师的眼光和推算心服口服的。”

在风风雨雨的人生之路、坎坎坷坷的事业征程上,转眼就是两个十年,一梦又一梦的无数个晨昏,我多少次敬畏地从深深的柜底取出谭老师当年双手递给我的非常精致的小号信封,可是,又都非常珍惜、非常虔诚地放回原处,之后心底云集着渴望,肩头增加着分量,指端充满了干劲。每当此刻,一首老歌便在我耳畔萦绕:“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

多少年来,我一直铭记着谭老师的教诲,按自己的爱好和特长发展自己、为自己定位。在寂寞的诗坛、浩瀚无边的文海里坚持写作。而今,当我的作品入编沪教版《语文》、牛津版《中国语文》、清华版《GCT语文》、北大版《21世纪信息传播实验教材》、人教版《语文六年级下册教师教学用书》等教科书时,当我出版中文和译文版图书10部,作品荣登济南出版社发行销售排行榜、日本买元局书店畅销书排行榜、香港商务印书馆网上书店畅销书排行榜、人民日报网“每日新闻(文化)排行榜”时,入选共青团中央、教育部、新闻出版总署评选的“百套全国青少年喜爱的优秀图书”和中国书刊发行业协会评选的“2008年度全国优秀畅销书”,我终于鼓起勇气拆开了谭老师赐予我的那封信。

恩师的信上只有一句话:“命运就是你的作为和成就。”

18 老师老同学

终于搬进新居,有了自己的书房。帮忙搬家的人刚走,家人还在各自忙乎着拾掇,我就一头扎进书籍充斥、窄小的书房,想好好整理整理堆积如山的书报杂志。当我刚俯身拿起一册旧书时,一张七寸的旧照片从书页间滑落下来——瞬间,几十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容和我不期而然地打了个正着。我连忙捧起——这是一张毕业照,一张十几年前我初中毕业时的师生合影,一张曾经“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又“得来毫不费工夫”的“全家福”。

这张照片也许是因为当年我太珍惜了,把它夹在了这册当时崭新、而今变旧的课外书里。谁知,后来就忘了放的地方,越是想找越找不到,十几年来,每当我因人因事因梦因心绪忆起谈起往日的母校、老师和同学们时,我就想起这张照片,就迫不及待地仔细寻找一番……面对这张“失而复得”的照片,想到这群散而难聚的师生,我的心情一下子——其实我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受——惊奇?欣喜?沉重?复杂?尽管室内的新灯管雪亮雪亮,我还是扭亮了台灯,然后又找出放大镜,从老师到同学逐个“凝视辨认”、逐个“探望寻访”、逐个“心语攀谈”、逐个憧念臆想。凝视着一双双亲切又疏离的目光,默念着一个个亲近又遥远的名字……

夜已深沉,世界肃穆得一如空寂的心,颗颗泪珠终于模糊了放大镜,泥泞了曲折幽深的心路历程。我也说不清为了什么,浑然呆坐于天地之间,脑海叠诵着古人的浩叹:“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此时此刻有了全新的注解……“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我心依旧。我心依旧吗?

有人说人生是个美丽的错,错就错在这么多的无奈复无奈上。一个人匆匆忙忙地来到人世上,不仅拥有的时光很短暂,连能结识的人也少得可怜,试想:芸芸众生有几人是你的熟人、亲人、相识、知己?山川平原、市井街巷,尽管旗帜招摇、人山人海,又有几处是你的风景?又有几朵是你的浪花?又有几片是你的归帆?

常言说老师是第二父母,父母赋予血脉肉体,老师赋予思想灵魂;常言说一辈同学三辈亲,切切同学情胜似戚戚手足意,相聚母校共同成长的日日夜夜,注定了另一种“孪生”亲情。

由这些照片,我继而翻出了我学生时代的所有“史料”,翻出了我学子当年的所有记忆。

我感念我的老师。往事历历在目。老师,老师,我的老师,您的形象化作我巍峨的背景,您的话语永在我心谷回响。

我想念我的同学。蓦然回首,再不见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再不见一张张亲切的面容,甚至听不到一丁点儿音信。同学,同学,我的老同学,你如今在干什么?你在何方?

老师,老同学,母校的灯火映亮我人生的长途,母校的钟声敲响我奋发的鼓点,还有您、你……这所有的一切,已化作我情感和生命的底色,促使我孜孜描绘今生今世的山山水水、春夏秋冬。

当年我们最爱唱“再过二十年,我们再相会”,而今我最爱听“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许许多多有关校园、同学、朋友的歌曲和诗文常常引发我无端的感慨和无际的喟叹。我深信,你也是一样。可我如何走向你?你又何时走向我?同学、我的老同学!

夜渐深,秋渐寒。我裹紧衣襟,捧着照片久久地凝视、深深地怀想、眷眷地祈祷和祝福。我的书籍一册也没整理。我打开书房的小门,走上寒风飕飕的阳台,仰望低垂的星空,寻望远近的灯火。老师,老同学,看到我目光、听到我的呼唤了?

第二辑 家园故土

1 无言的母爱

我是母亲最小的孩子,我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我七八岁的时候才断奶,上小学一年级了,在课间里还经常急匆匆地跑回家,抱着母亲的乳房干吮一阵。母亲搂我到十三岁时才与我分床,那时我已经上初一了。可以说,我是母亲最亲近最眷顾的宠儿。可是,回想起来,在母亲的有生之年,在她陪伴我走过的三十多年的岁月里,她给我说过的话却是少之又少。以至于如今的我竟记不清母亲的只言片语,只特别清晰地牢记着母亲郁郁历历的深邃目光。

母亲并不是寡言少语的人,性格也不内向。大半个村子,一有迎娶婚嫁的,总是请她去参谋去帮忙。全村的大娘婶嫂们几乎都到过我家,找她说话谈心讨论事儿。可是,家中没有外人时,母亲却经常性地沉默着。既不与我父亲搭话,也不给儿女们言语。就连吃饭,她也是几十年如一日地与我们爷几个分开吃。她把饭菜做好盛好后,总是远离我们的饭桌,为自己盛一点儿剩菜剩汤,走向那把新式的靠椅,坐到那张老式的八仙桌的左边,不吱不声地吃着、喝着。在我出生之前,母亲就开始抽烟,说是用香烟治疗她的胃病时染上了烟瘾。在我刚刚记事的时候,她又开始饮酒,说是惦记她那在边境线上从军的女儿,以酒浇愁。我慈祥、善良而聪慧的母亲,竟成了个整天抽闷烟、喝闷酒的母亲。后来我长大了,懂事了,意识到母亲在家中的沉默似乎源于心理因素和生活压力。

母亲出生在一个地主兼手工业者的中医世家,在她出生和成长的时候,她的家庭拥有几百亩土地,拥有一个生产刀剪的炉坊(产品远销京沪),家里雇佣着十几个长短工;她的爷爷还是远近闻名的老中医。我父亲当时的条件与她正好门当户对,除拥有的土地与她家差不多外,还跑着运粮船、开着非常有名气的饮食店。可我父亲确实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仅与世无争,性情还特别的懒散,用奶奶的话说就是:油瓶倒了也不扶。再后来,父亲成了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一门心思系在教义上,与别人谈心交流的兴致就更少了,家常更成了他的身外之物。难道,母亲对自己的婚姻和生活现状有太多的幽怨,才变得如此沉默、如此迷恋烟酒?

母亲的少言寡语致使家中常常是冷清和虚静的,在我印象里,母亲总是那么静静地坐着、静静地思忖着什么。记不清多少个深夜,我从梦中醒来时,母亲还坐在被窝里数星望月,一任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

在家中,母亲不仅少言寡语,也绝少发脾气。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从来没有责怪过我,更没打骂过我。就是我调皮捣蛋、做了错事,母亲也从来不唬我,装着看不见或放任自流。我有时甚至不理解,母亲咋就这么沉得住气、这么深沉冷静?

在玩耍的过程中,我的手划破了,她不问原因,也不叮嘱什么,赶紧找药面和干净的布条给我包扎;在放学的路上,我的头磕破了,她仍旧不问原因、也不责备,忙着找药面和干净的布条为我包裹……

更难忘的是,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街上,任凭我怎样作弄、怎么祸害,母亲从来不管不问,更别说咋呼或呵斥了。可是,每当我偶尔转过头、回过身来,她总是正定定地凝望凝视着我。

在她默默的注视里,我渐渐长大了,上学之后,总是考满分。每当我自己或老师同学们向她叙述我的成绩时,她总是淡淡地一笑,静静地看看我,一句夸奖和表扬的话也没有。

后来,我到外地去上学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把一瓶瓶的肉丁咸菜或芝麻盐提前放在我的背包里。

再后来,我留在了城里。每次回家再回城时,她总是默默无语地送了又送,一直送到村外的小石桥上。当我走上离村庄一公里之外的洙水河大桥时,回身望去,她仍是静静地石雕一样地端坐在小石桥的石栏上,朝我离去的方向翘望着目送着,不分春夏和秋冬。

当我在更远的城市里上作家班时,我的一首长诗在《绿风》诗刊上发了个头条,封二上还刊登了我的照片,我高兴之余给母亲寄了一本。可是,过了半年,当我回到家时,问她收到刊物没有,她轻描淡写地就说了半句话:“收到了……”

当我在城里有了家室,需要她照看孙子时,她二话没说就来了。一看就是六七年。可是,在那六七年的团聚中,记忆的长河里我怎么也打捞不起她老人家的一句话。只是永远难忘,在孩子上了学,她离城返乡时眼角的盈盈泪珠。

当秋霜也将袭上我的鬓角时,母亲终于老了,走完了她七十八年的人生旅程。我星夜赶回家时,她老人家已咽气多时了,居然没等我,留给我永恒的沉默。我呼天抢地抱怨她老人家的冷漠和无情时,家人从她的枕头下边翻出了我在多年前寄给她的那本刊物……

为母亲守灵的深夜,一幕幕往事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

那是我刚上初一的时候,一个特别寒冷的冬夜,我从梦中醒来,不知道是深夜几点了,也不知道暖水瓶里没开水了,更不知道外面下着大雪。我迷迷糊糊地感到口干,就梦呓一样地嘟噜了一句渴了,然后又沉沉地睡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母亲把我摇醒了,桌子上也点上了油灯,我看到母亲正端着一碗冒热气的开水站到床边……直到第二天清晨,我起来去上学时,看到院子里的积雪上有母亲去厨房的脚印,以及她滑倒摔地的痕迹,才知道深夜里我喝的那碗热水是她悄悄起床现烧的……

最令我难忘和心酸的,是母亲的那只玉镯,那件我姥姥传给她的羊脂玉器。我感觉到那只玉镯的珍贵,是我刚上小学的时候。那时,村里一个经常收购文物的邻居,多次来我家想买母亲的那只玉镯,最后把价格提升到上万元,我母亲仍是舍不得卖,一次次地回绝他。其实,那个时候,我家里正非常拮据,相隔三年,就盖了两套新房,娶了两个嫂嫂。可是,十几年后,当我考上大学而缺学费时,她把那只手镯主动地卖给了那个收购文物的邻居。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接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夜,父亲说到信用社贷笔款吧。哥哥说几家凑合凑合,再找亲友借些也行。就在他们商讨究竟采用哪种方式筹措我的学费时,母亲悄无声息地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她就带着一沓厚厚的钞票回到家里。我一眼就发现,她左腕上的玉镯不见了……

我凝望着母亲的遗像,深信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也在凝望着我。无言的母爱就像天上的北斗,静静地永恒地守护着我的每一个长夜和长梦。

2 我是小偷

常言说“七岁半八岁半鸡狗鹅鸭不喜欢”,我在这个年龄段时,是全村出了名的“小祸害”,常常是头戴柳条“防空帽”、腰别链条“火柴枪”、手举白蜡条的“金箍棒”,追得狗跳鸡飞,碰得缸盆叮当,气得大人跺脚,吓得娃娃叫娘……而且,我还是一个翻墙越脊、飞檐走壁、神出鬼没的小偷。

有一次,大白天的,嘴馋了,遂戴上用白纸自做的“鬼脸”,三蹿两爬就攀上了邻家大门内侧的一株大石榴树。谁知,就在我刚刚得手,从密密的树枝上跳到地面时,邻家的女孩刚好放学回家进门,飞身跳下的我与推门进来的她,不偏不倚地打了个照面,这个比我大三岁的女孩,吓得浑身一抖,尖叫一声,就地仰躺在地面上。我也吓得一怔,但很快回过神来,摸摸衣兜里的石榴,一溜烟逃跑了。后来就听说邻居家闹鬼了什么的,还请来了巫师驱鬼。我一看事闹大了,就赶紧承认那个从石榴树上跳下来的人是我,并出示了纸做的面具,可是仍有许多人不信。

另一次,也是夏秋交替的季节,我看邻居家的枣树上挂满了红红的枣子,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就翻墙进入邻居的院落,用弹弓专打那些熟透的枣子,兜里的泥丸没有了,就用击落的红枣再击打别的红枣。谁知,就在我击落得遍地都是,正准备揣起弹弓捡拾这些红艳欲滴的枣子时,下地割水稻的邻居夫妇突然回来了,正巧把我堵在院子里。我先是吓了一跳,接着急中生智,赶紧笑着对邻居说:“大叔大婶啊,你俩可回来了,刚才你家的枣树上满是馋嘴的灰喜鹊,叽叽喳喳地乱啄你家的红枣,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用弹弓与它们展开了一场陆空大战,结果还是我胜了,灰喜鹊们都灰溜溜地飞走了,你看这满地的红枣,灰喜鹊们太祸害人了!不过,我一颗都没吃,不然你俩看看我的舌头……”我说着就夸张地伸了伸舌头。大叔大婶怪异地看看我,再看看满地的枣子。大叔说:“好孩子,多亏你为我家看护枣子,多亏你会打弹弓,不过,今后可得留心,不能为了几颗枣子再爬墙头了,太危险……”大婶也说:“乖来,你大叔说得对,命要紧啊!”她一边说一边捡拾红枣往我手里塞。我说啥都不肯要,嘴里骂着灰喜鹊就赶紧回家了。不大一会儿,大婶又追到我家来,给我送来半竹篮红枣,还当着我父母的面夸我是个聪明又机灵的好孩子。从那之后,我没再偷过大叔大婶家的一颗枣子,还将自己逮到的两条大鲫鱼,趁下大雨的时候,从院墙外边投到了他们家的院子里。于是,村里又有了下大雨落大鱼的美好传说。

还有一次,趁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我率领一撮小伙计,去邻村的果园偷桃子,由于我像电影《奇袭白虎团》那样,预先安排了侦察人员和盯梢人员,并学蛙声鸟语做联络暗语,我们很顺利地得手。可是,我们没带任何盛桃子的器具,当时的小手每人只能拿两颗。于是,我再次急中生智,让伙计们都脱下自己的长裤、裤衩或衬衣、背心,用来包裹桃子。这样一来,我们满载而归。后果可想而知,当我们将所有的桃子放置到我们的老窝——两座麦秸垛的夹缝中,一一穿上各自的衣物时,汗津津的伙计们连声喊痒……直到如今,一想那次经历,我还浑身发痒。

最后一次,是我偷到亲爹头上了。父亲当时是生产队菜园的园丁,他曾经把留黄瓜种剩下的金黄色老黄瓜皮分给孩子们吃,那种非同一般的酸酸甜甜的味道,令许多小伙伴馋涎欲滴、念念不忘。那是我上小学之前的一个夏天,在小伙伴们的纵容下,我心一横,率领小伙计们趁吃晚饭的间隙,潜入了老父亲看守的菜园。在我轻车熟路的指挥下,七八根金黄的老黄瓜,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一一被盗走。因为我知道,每个留种的老黄瓜跟前都插着一根用来做记号的小棍儿。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的肚子还撑得圆溜溜的,一打饱嗝还全是老黄瓜的味道。不过我的父亲却闷闷不乐,他唉声叹气地说:“真气人!留的几根黄瓜种,一夜之间都不见了,明年再想种这个品种的黄瓜都没着落了……”

看着父亲愠怒郁闷的样子,我的心隐隐作痛,也猛然间有了崭新的念头……这天上午,我回到昨晚与小伙计们分享老黄瓜的小河边,在烈日下的河滩上,把我们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的老黄瓜种子一一捡拾起来,用小手绢包好,如获至宝,心也轻松了许多。

小河弯弯,潺湲千年。手捧沉甸甸的黄瓜子,我在河滩上呆坐了许久许久,才慢慢站起身来,朝父亲的菜园径直走去……

3 弹弓王

我五六岁的时候就会打弹弓,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我已成了闻名乡里的弹弓王。坐在地上打高压线,三十米以内灭烛火,五十米以外碎灯泡,百米距离爆气球,几乎是百发百中的。况且练就了上落飞鸟、下浮游鱼的活靶射击本领。

那时,我身上时刻揣着用车轮内胎自做的弹弓,兜里常装着捡来的石子或特制的泥弹(当然是晒干了的)。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打落的麻雀就够炒一碗的,每逢星期天、节假日,连邻居们也经常能吃上被我击落的斑鸠等野味。更值得炫耀的是,我曾一弹击落高高飞旋着的山鹰,一弹击伤(击中眼部)并捕获二斤多重的野兔,一弹击翻一尺多长的乌鱼……

可是,在我十六岁那年的夏天,我却因为几只灰喜鹊摔坏了自己的弹弓,从此再没鼓捣过。那是一个星期三的午后,我正躺在校园后面小河边的树荫下午睡,几只不知何时飞来的灰喜鹊在我身旁的柳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把我从梦中吵醒,再不能入睡。而且,有几只大些的灰喜鹊已渐次飞落到离我很近的低垂的树枝上,张着粉红的大口,抖着翅膀、竖着颈毛,朝我一阵紧似一阵地吵闹着,好像遇到了天大的仇人。我依然仰躺着,恨恨地从腰带上解下随身携带的弹弓,开始朝离我最近的那只毛色瓦亮的灰喜鹊射击,就在我接连射落两只灰喜鹊时,上面的灰喜鹊们不但没惊飞,反而前仆后继地一一往下跳动着,叫声也越来越凄厉。我一把掏出好几粒用混凝土团成的弹丸,瞅着再射击哪一只。就在我用力拉开弹弓,准备再次狠狠地射击时,一只连尾巴上的毛都孔雀开屏一样炸裂散开的灰喜鹊竟然勇敢地顶着弹弓向我的头部冲击而下。我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仓促射出的子弹也从那只喜鹊的翼下斜着偏出,只是打掉它几个灰白的羽毛……

我想着这次一定要挨啄了,便猛然坐起身来。就在我挥舞手臂胡乱击打时,那只灰喜鹊已缩翅垂落在我刚才头枕的地方。我侧转身一看,它正与一条又长又粗的眼镜蛇纠缠在一起!我忽然明白了正在发生的一切。跃身去抓不远处的一根树枝,以便与喜鹊共同对付那条毒蛇。当我手握棍棒转身返回时,又有五六只灰喜鹊勇敢地直飞而下,与毒蛇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鏖战。

非常惨烈的战斗大约持续了五分钟,当我用棍棒挑开那条两眼流血、奄奄一息的毒蛇时,已有两只美丽的灰喜鹊被它咬伤,行将毙命。

我把四只(有我刚才用弹弓打死的两只)渐渐僵硬的灰喜鹊捧在怀里,然后又一顺头把它们摆放在我的面前,然后又一一捧在怀里……我的眼底一阵阵热辣辣的——要不是这些勇敢的灰喜鹊前来相救,被毒蛇咬伤甚至咬死的肯定是我——我的内心非常沉重、非常难受——被我误解、被我伤害的灰喜鹊以及那些被我无故射杀的鸟啊!

我和那四只再不会飞翔、再不会鸣叫的灰喜鹊趴在一起,悔恨、悲伤地痛哭一场之后,把它们盛放在一个我原来装书用的小木盒里,上面覆盖着我最心爱的手绢。然后找来一把铁锨,把它们安葬在校园后边的河岸上,堆起一个高高的土坟,土坟的顶部还插着被我扯断、摔变形的弹弓。

4 童年的“北京蓝”

大约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姐姐从北京买回一条天蓝色的裤子,因为是蓝色的,又是从首都北京买来的,村里的人们便都称之为“北京蓝”。

我既喜欢姐姐这条“有来头”的裤子,又羡慕姐姐到过北京的“不凡”经历。再加上当时村里的人们穿的衣服很单纯,青年女子和小孩穿的是一种用木机子手工织成的条花、方花的粗布彩色衣衫(有些颜色也是用土法子染成的,杏黄是用杏树或楝子树的根煮水染成的;绿色是用家槐的嫩槐角捣碎染成的),其他的人们则穿一种用大缸染成的毛蓝(一种深蓝色)或蓝白相间的印花布(其实,这就是后来被艺术工作者们挖掘出来并一度名扬四海的“鲁西南印花布”)。姐姐这种纯天蓝的“洋布”(什么布料已说不清),再加上是用缝纫机制作的“洋裤”,在村里可就有了轰动效应。

后来,姐姐看我喜欢得不得了,就把她这条“北京蓝”裤子给我改成了一条同样是用缝纫机制作的裤子。这下我可威风了,在小伙伴当中很快成了“明星”。再后来,“北京蓝”就成了我的代号,连大人们都这样称呼我,并为之眼睛一亮。为此,我整天穿着这条“北京蓝”裤子,到了冬天也总是笼在棉裤的外面。直到烂得不能穿了,又改成一条短裤。就这样,这条“北京蓝”裤子伴随我度过了四五年的时间,给我的孩提时代增加了不少的色彩和乐趣。

岁月在蓝天下飘逝而去,世界已变得五彩缤纷。我多少颜色、多少品牌的衣服都穿过之后,我的小儿子多少颜色、多少品牌的衣服都穿过之后,我依然怀念那条“北京蓝”裤子,怀念我童年时期的心情和感觉。

5 鸡头菜汤剩馍

在我刚记事的时候,家里很穷,连蔬菜都很少能吃上。院里一口大缸腌满了胡萝卜、青萝卜以及黄瓜纽、小野瓜什么的,成了我家一年四季的主要菜肴。吃上一顿蔬菜,就算改善一次生活。每当有蔬菜时,母亲总是劝说着、催促着让我多吃点儿再多吃点儿,恐怕她的孩子吃不足似的。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终于发现——母亲怎么不吃菜?怎么光喝菜汤呢?当我似乎有所觉悟地要求她和我一起吃菜时,她满脸笑容地对我说:“娘从小就不爱吃菜,就喜欢吃菜汤。”

再后来,我还发现一个情况——父亲总是捡剩馍吃。有时,甚至把剩馍和新蒸的馍分开放,恐怕我拿错了似的。我偷偷啃过那些用地瓜面、高粱面、玉米面做成的剩馍,一咬一个牙印,又干又硬。有几次,我递给父亲暄腾腾的新馍,他总是满脸笑容地说:“大人就爱吃剩馍,剩馍筋道有嚼头。”

那时,只有到了年关,我家才能吃上一两顿鱼肉。而且,鱼是父亲在夏天的坑塘里逮的,用盐腌了放到过年的时候再吃;鸡是母亲在春天时特意买的公鸡,喂到年底再杀。就是这个时候,鱼和肉也基本上没有父亲母亲的份儿,全让我和奶奶包了。况且,奶奶只吃鸡头。我分明看到母亲把鸡肉盛到奶奶的碗里,并小声劝说着什么。可是,奶奶总是那句话:“我从来不吃鸡肉的,鸡头上的肉不腻,吃点儿还行。”就这样,别管过去几天,奶奶碗里的那几块鸡肉还会原封不动地拨到我的小碗里来。有一次,为了几块鸡肉,奶奶竟和我母亲吵了起来,她老人家气愤地嚷道:“人家不吃就是不吃!你能怎么着?”

记得我当时还有些生母亲的气呢——奶奶不爱吃鸡肉你管得着吗?我还不爱吃咸菜疙瘩哩。

我完全明白过来这一切,是在奶奶因病卧床不起且双目失明之后。有一天,姑姑来看病中的奶奶,买来两只烧鸡(一只是给我的)。当我在另一间屋子里刚吃了两口,忽然想起奶奶爱吃鸡头来,便拧下鸡头给奶奶送去。当我走到奶奶居室的窗前时,听到我母亲、我姑姑正一起劝说着奶奶:“您快点儿吃吧,有他的,买来两只,大夏天的,又不能放,他一个小孩子,那一只他也吃不了……”我听到这里,赶紧跑到奶奶床前,对奶奶说:“你吃吧,我有,你摸摸这个鸡头……”奶奶真的伸手摸了摸我手里的鸡头,然后就大口大口地吃起那些已经撕好的鸡肉来,没想到她老人家一气吃了大半个烧鸡。母亲看我手里仍握着个鸡头,就对我姑姑说:“你看到了吧?这是来给他奶奶送鸡头的,平时咱娘舍不得吃鸡肉,全省给他吃了,小孩子就当真了,以为咱娘真的不爱吃鸡肉呢……”说着说着,我母亲就流下了眼泪。姑姑和奶奶也都默默地流起泪来。

那一刻,我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领悟到长辈们之所以“爱吃”菜汤、剩馍、鸡头的片片苦心!

6 “床前明月光”

大抵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姐姐从外地给我捎回一本《唐诗三百首》。并教我阅读和背诵,说什么“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诌”。

有一天晚上,我在油灯下翻到李白的《静夜思》,便问姐姐:“‘床前明月光’怎么能‘疑是地上霜’呢?”

姐姐说:“雪白的月光从窗棂或门缝里投射到床前的地上和其他东西上,看上去不就像白色的霜吗?”“那咱家的床前怎么没有明月光呢?”我痴痴地反问。“因为咱家的窗户小,又被其他房屋遮挡着,门又离床远,月光照不进来呀。”姐姐耐心地开导我,“你到门外看看月光,像不像淡淡的一层霜呀。”

我跑到门外,面对遍地的月光,站着蹲着、左看右看,就是不像霜。便又非常失望地回到屋里向姐姐汇报。

姐姐说:“这是诗人在远离家乡的外地,想家想得睡不着觉,不免有些心寒,才将月光联想到霜的。你看标题不是叫《静夜思》吗?那是一种特定的心情和境界……”

姐姐讲解、念叨了半天,当时的我怎么也体会不到什么“特定的心情和境界”。只是暗暗向往着“远离家乡的外地”,甚至向往着“想家想得睡不着觉,不免有些心寒”的情景。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和姐姐早已到了远离家乡的外地,早已体会过思念故乡并相互思念(我们姐弟俩也天各一方)的滋味。戚戚复戚戚的离愁别绪、漫漫复漫漫的人生征程中,多少个思不成眠或别梦初醒的深夜,寂寥的长空,一轮娟娟明月正冷冷地挂在窗外,皎洁的泪光透过窗户投射到床前,毋庸深秋,即便春夏之夜,也能带来寒凄凄、冷森森的感觉。睡眼惺忪地乍一望去,在迷离恍惚的特定心情中,真好像是地上蒙了一层白皑皑的冷霜。窗里窗外、心里心外,霜痕月色、心迹感念便通感地融为一体了。

每逢此时,我的心比空寂的世界更清冷。孤家异客、旅思愁怀,使人倍感光阴萧条、年华易逝。嫦娥清泪、吴刚烈酒里,难免遥想眷念起故乡的一切、眷念遥想起远别的亲人。

而今,再阅读、回味起李白这首看似平淡、实则曲婉的小诗,给人的感受竟是如此奇妙而深沉。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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