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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9 09:5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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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希吉

出版社:河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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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的青春岁月

如歌的青春岁月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如歌的青春岁月作者:郭希吉排版:辛萌哒出版社: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10-01ISBN:9787555907312本书由河南文艺出版社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给予人只有一次。应当这样度过人生:回首往事,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愧;临终的时候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保尔·柯察金第一章故乡永定集

洹河是豫北大地上一条古老的河流。在青年迩戈看来,这条母亲河终日闪着晶莹的泪光,呜咽着从故乡的胸膛上流过,低吟着深沉、悲切、哀怨的歌。

这一刻,萧瑟的秋风惶惑地掠过河面,抚慰着惨白的河水,顺着蜿蜒的河道向东流去。迩戈爱读书、爱思考,对故乡的历史、地理有所了解,知道商王盘庚在这片土地上建过都城,甲骨文中有“戊子贞,其烄于洹泉”的记载;知道洹河发源于林虑山,全长近170公里,河水流至林县的横水潜入地下,潜流到善应露出地面,百亩泉水,串串腾升,“遏横而入,逢善便出”的清澈洹水,滋润着豫北大地;知道颇有争议的历史人物袁世凯,曾在洹河岸边的洹上村韬光养晦;知道冯玉祥、张作霖曾在洹水两岸大打出手,鏖战将近一个月,史称“豫北战役”……

秋风拂过发梢,迩戈收回思绪,开始打量起有些冷清的永定集。

永定集是公社所在地,除了公社大院,信用社、税务所、粮站、棉站、卫生院、兽医站、供销社、戏院等也设在永定集。此外,镇上还有一所颇具规模的完全小学,内设初小、高小两个部,在校学生近七百名。迩戈想,这永定集还真算得上整个公社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洹河故道呈南北走向,将偌大的永定集一分为二,一座古老的桥横跨在故道上。桥是三孔石拱桥,长十余丈,宽三丈,用青色条石构筑而成,造型庄严古朴,气势雄伟,桥身嵌有大量浮雕图案。据文献记载,此桥建于五代时期的后梁,迄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是永定集的象征。石桥桥面上,有两条明显的车辙,深至脚踝。由此可见,经年累月曾有数不清的畜力车从上面经过,由昔日交通运输的繁忙,可知永定集当时的繁华,而且其历史肯定悠远得惊人。

纵横交错的巷陌,如同蛛网一般,把永定集分割为多个条块。迩戈听老人们说,洹河上以前能行商船,永定集是豫北商路上出了名的水陆码头,南来北往的商帮繁荣了永定集的工商百业。老人们还说,以前的永定集四周建有四五丈高的城墙,城墙外环绕着又宽又深的护城河。追忆往昔的繁华,总有老人唉声叹气地说:“唉,如今,城墙塌了,砖头被拉去修房建屋了,护城河的水也没有了……”

迩戈心底,依稀存有小时候骑在父亲脖子上来永定集“赶会”的片段。那时的永定集,除了逢农历三、六、九为集日,每年阴历五月、九月还要举办商贸大会。永定集的商贸大会,会期长达半个月,是整个豫北地区的商业盛事,东至回龙、南乐,西至水冶、林县,南至汤阴、汲县,北至柳园、武安,各地商贾都会带着货物和发财梦如期而至。会上设有牲口市、木料市、农具市、家具市、家畜家禽市、食品市、农副产品市、布匹绸缎市、药材市等,货摊、商铺在街道两旁鳞次栉比,叫卖声不绝于耳,东大街戏院里则终日喧嚣着锣鼓家伙声……

不知从何时起,永定集的热闹与繁华没了踪影,留下的是颓墙断壁和满目萧条。如今的永定集,有如墙根闲坐忆往的那几位老人,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地目送着韶光华年渐行渐远。

触景生情,迩戈不由得想起自己高考落榜这段日子的遭遇,心情蓦然沉郁起来。他失去了在街上转悠的兴致,决定马上往家走。栅栏村

迩戈是来公社开会的。他顺着公社大院旁的西街快步西行,出了只剩下地名的西镇门,就踏上了乡间的泥泞小道。

雨雾慢慢遮住了太阳,树木、秋庄稼以及行人在蒙蒙雨雾中渐次模糊。迩戈伸开双掌试了试,发现雨开始下起来,但又似乎不是在下雨,倒像是下雾。密如蛛网的雨丝慢慢飘洒下来,迩戈觉得凉凉的。

绵绵细雨,洁净了豫北大地的秋色。

发黄的叶儿,在细雨、秋风中徐徐飘落。野草开始枯黄,弯着腰低垂着头。毛毛细雨落洒在草叶上,汇成水珠,顺着叶梗滴落下来,像是在哭泣。

迩戈低着头,继续向前走。等他抬起头,栅栏村已出现在面前。抬眼望去,整个村子显得破败不堪。迩戈的家,就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

迩戈觉得栅栏村的村名叫得有些怪异,不知是何年、何人命名的。周围的村庄,一般都叫什么李家村、张家庄或赵家寨,一听便知这村庄住的主要是什么姓氏。自家住的村子却叫栅栏村,旁人叫起来别扭,自己也觉得可笑。

栅栏村人口不多,姓氏却不少。究其原因,大概是各地逃荒要饭的来到此地后,看这里住户不多,土地不少,原住民又善良,于是就在此地落户生根,渐渐出落成姓氏庞杂的村庄。

在栅栏村,迩戈家是大姓,有十几户人家,一百多口人,土地和人口占全村的一半以上。其中一户是地主,说起来这户人家当地主还真有些冤,土改前几年才靠省吃俭用买了二十几亩土地,加上几辈人积累的土地,总共不到百亩,但全村就数你土地多,还雇有长工、短工,你不地主谁地主?别的姓氏人口都不多,最少的赵姓只有两户人家,其中一户也被划为地主,主要是因为老赵平时比较霸道、蛮横,且很抠门,有欺压邻居、克扣长工工钱等劣迹,故而大家都觉得地主帽子戴在老赵头上正合适。

迩戈家族的十几户人家大都过着比较殷实的生活,多数家庭都有整齐的房屋、宽敞的院子、高高的院墙,好几户人家都有人在外工作,有的当干部,有的当工人,有的当教师,另几户人家则有人常年在外跑买卖。栅栏村土地肥沃,水源充足,迩戈家虽然平时吃不上细粮、荤腥,但粗茶淡饭总是不缺,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其他姓氏则不然,除地主老赵家有几间砖瓦房,多数人家住的是土坯草房,日子过得很紧巴。

在迩戈看来,自己这个家族能过上好日子,主要是家家户户都遵从祖训,重视对下代的教育,不论是男孩还是丫头,只要到了上学的年龄,家里再困难也要将孩子送到永定集去念书。有了文化、有了知识,自然就容易有出息、有出路。迩戈家族不仅在栅栏村,在方圆十里八乡也有着好名声,男孩子到了定亲年龄,外村有合适姑娘的人家会争相托人来提亲,而且要的彩礼不多,有的甚至不要彩礼。村中日子过得最恓惶的那几户人家,则很不重视下代人的教育,甚至全家人都是瞪眼瞎,斗大的字不识一升,日子越过越难,男丁娶媳妇难,而且要花费很多彩礼。除了迩戈家族,村中其他姓氏都有一位以上的老光棍。

一场细雨,让穿村而过的那条土路很快泥泞起来。几只鸡在路边低头啄食,一只掉了毛的灰狗对着迩戈汪汪吠叫,迩戈一声呵斥,灰狗立即夹着尾巴跑了。迩戈家住在村西头,他从村东进村,只能踏着泥泞小心地走。施工员

高考落榜后,迩戈就从县城回了栅栏村。这以后,不断有冷嘲热讽传进他的耳朵,说他从小上学花了家里不少钱,好不容易念到高中毕业,到头来还得回农村修理地球,真是赔本买卖,早知这样还不如从小在家种地。

有一天,他碰上家住破庙边上的王老二,这王老二跟迩戈的父亲是朋友,所以迩戈一直叫他二大爷。这天一见面,二大爷就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他,然后问:“听说你没有考上大学?”“嗯。”“那这十几年学不是白上了?”

迩戈无言以对,脸上红一阵黑一阵。“你家那么困难,没有劳动力,考不上大学,白花家里的钱,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

迩戈心里难过极了,心想,这会儿如果地上有个缝,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你爹也是糊涂,我早就对你爹说过,叫孩子上什么学?可他就是不听。你看,我就不让孩子上学,老大老二在队上干农活,每天能挣六七个工分呢。”

迩戈红着脸跑回家,气得两顿没吃饭,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愣。

也就是从那天起,迩戈决定今后在帮家里干活的同时,还要抽时间复习功课,明年再考一次大学。

这天下午,迩戈正在家里做数学练习题,听到有人在院子里喊“迩戈”,他应声走出来,看见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推着自行车站在自家院子里,他赶忙上前打招呼:“您找我吗?”“你是迩戈?”“是的,您是……?”“我是县水利局的。”“快请堂屋里坐。”

迩戈上前接住自行车,推到树下放好,然后请来客进屋坐下说话。“您是从县里来的吧,找我有事?”“这是我的工作证,你看看。”

迩戈双手接过工作证,看了看。来客姓李,是县水利局技术股的股长。

李股长装好工作证,喝了两口迩戈递来的水,问道:“你愿意到县水利局工作吗?”“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迩戈不知该说什么好。“愿意来就好,水利战线现在正缺有文化、能干活的年轻人。”“您是怎么知道我的?”“是七中赵老师给我推荐的,我和他熟悉。”“你说的是教数学的赵老师吗?他是我的班主任。”“他也教过我数学。你的情况,是赵老师找我说的。”“您也是七中毕业的?这么讲来,您还是我的学长呢。”“是的,我很怀念学生时代,每年总会去学校看看。”“是啊,我刚毕业回家,很怀念当学生时的生活。”“说到你没有考上大学,赵老师很替你惋惜。”“或许,这就是命吧。”“不能这样想。你也不要气馁,如果想上大学,可以边工作边复习,明年再考。”“我有这个想法。”“刚才进门看你手里拿着课本,你是在复习吧?”“抽时间做做题,也好明年再考。”“我认为,上不了大学也不要紧,我也不是没考上大学吗?你这样聪明、肯学,今后会有前途的,搞不好今后比我还强呢。”“看学长说的,您现在是技术股长,我怎敢和您比?不敢妄想。”“现在水利局正缺人才,特别需要在校成绩优秀、操行表现优秀的高中毕业生。”“我谈不上优秀,不过,我愿意到水利局参加工作。”“你的情况,我已经给领导汇报过,局领导同意你来,今天我上门就是来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愿意,很快就可以上班。”“好的。但不知要我具体干什么差事?”“咱县要在农村搞一些小型水利设施,你来了,先去工地上做施工员。”“我行吗?”“只要愿意干、愿意学,就没有问题。我刚参加工作时和你一样,也是边干边学、边学边干,如今不也成行家了吗?赵老师说你数理化成绩好,会看图纸,我觉得你能干好。当施工员,关键是严格按照图纸施工,严把质量关,按时完成任务。”“好的,我试试吧!”“不能试试,要认真把工作做好。如果你学得快、干得好,明年就会把你派到大型水利工程上去,那更锻炼人、成就人。”“好的,我去后一定严格要求自己,认真完成工作,保质保量按时完成上级交办的任务。”“需要说明的是,你上班后是个临时工,根据工作表现,一年后再由局里研究你的转正问题。”“好的。”“你上班后,就在技术股工作,有什么想法尽管给我讲,谁让咱们是校友呢,你说是不是?”“何时可以上班?”“就最近这几天,到时会通知你的。上班后,会先培训几天,然后就是下工地,带着施工队干活。具体事宜,到时再和你讲。”

迩戈又给李股长续了水,请他吃了饭再走。

李股长说:“饭就不吃了,我还要去永定集办事。”说完就要走。“马上就到饭时了,你不吃饭就走,我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小学弟,等有了机会,你还真得请我吃顿饭,而且必须上饭馆。”“好的,一言为定!”

两人笑了起来。握手后,迩戈推着自行车,把李股长送到村头。

目送着李股长渐行渐远的背影,迩戈高兴极了,心想这真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他哼着小曲儿在自留地里找到母亲,说了李股长要他去水利局工作的事。母亲高兴得哈哈笑起来。自高考落榜后,他还没有看到母亲这样高兴过。

母亲收拾着农具,说:“今天早晨起来,我就听见有只喜鹊在咱院里的枣树上叫,当时我就想,今天可能有喜事。这不,果然灵验了。”“娘,那是迷信。”“你别不信,你去学校看高考成绩,先一天我就听见几只乌鸦叫……”“那纯粹是个巧合,以后可不能信这一套。”“哈哈哈,回家先给你炒盘鸡蛋吃是正事!”

当时村中还没有建小学,妹妹从外村学校放学回来,看到桌上的炒鸡蛋,高兴地跳了起来,拿起筷子就要吃。母亲伸手拦住她,说:“你哥还没吃,一会儿一块吃。”“娘,不年不节的,今儿咋吃起了炒鸡蛋?”“告诉你,你哥停几天就参加工作了。”

妹妹又高兴地跳了起来,跑到院子里一把抓住哥哥的手,说:“你挣了钱,一定要先给我买个新书包。”“哥哥一定照办,还要给你买个花头巾呢。”“你说话要算数,来,拉个钩。”“好咧,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母亲站在屋檐下,看着兄妹俩,笑了起来。

以迩戈的学业底子和聪明劲头,很快就成了合格的施工员。他按照李股长的安排,带着十多人的施工队伍下到农村,经过三个月的努力做完了第一个工程,经局里检验,工程质量完全合格。这天,他刚到一个新工地,水利局的通信员找到他,说李股长让他马上回局里,有事要谈。

他骑上自行车,急匆匆赶到局里,见了李股长。

几句客套之后,迩戈坐在李股长对面,问:“股长找我有何事,请讲。”“你在工地上干得很好,工程质量、工作精神局里都满意,这里我先对你提出表扬。不过—”“有什么事尽管讲。”“明天你就不用去工地上班了,这是局里的意见。”“啊?为什么?”“你们村的支书,前几天来局里找了领导,说村里要办小学,让你回去当教师,而且要求你尽快回去。”“没有听说村里要办学的事啊!”“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

中午十二点了,李股长执意留迩戈在职工食堂吃了饭,然后执意把他送到水利局大门外。临别时,李股长紧紧握住他的手,有些动情地说:“迩戈老弟,对不起,我没有能力留下你,请你谅解。”“谢谢你给了我一次工作的机会,跟着你学了不少东西!学长,您请回吧。”“你不要气馁,像你这样的学历和工作能力,以后参加工作的机会多的是,请不要有思想负担。”“谢谢学长,您回去吧。”小学教师

迩戈回到家,既郁闷又迷糊,自己在工地上干得好好的,工程质量、工作态度都让领导满意,还受到了表扬,为什么会被突然辞退呢?想来想去,他认为很可能是村支书郜士贵使的坏。郜士贵跟迩戈家有些不对付,郜又是个很把自己当干部的人,平时见到迩戈都是冷若冰霜的样子,近来却突然对迩戈关心起来,两人前几天在村头碰面,郜士贵客客气气地跟迩戈说了半晌的话,问了他在水利局的工作情况,可当时并没有提到办学校一事呀。现在想来,没准就是这个郜士贵在中间没起好作用。郜士贵人品低劣、心胸狭窄、为人颟顸,气人有笑人无,睚眦必报,以往没少为难迩戈及其家人,当然,迩戈也曾让这个地头蛇出过丑。

迩戈努力不让自己再想过去的事,决定还是要认真复习功课,为参加明年的高考做准备。

几天后,迩戈正在家里看书,两位客人找到家里,说有事要和他商量,那位年轻的来客指着年龄稍长者,对迩戈介绍说:“这是咱东片学区的郝主任。我姓裴,是郝主任的助理。”“请坐下说话。”

迩戈给两位客人倒上水。三人坐定后,郝主任看了看桌子上摆放的书本,问迩戈:“在家复习功课?”“闲来无事,看看课本。”“明年准备参加高考?”“今年没有考上,明年准备再试试。”“好,好!有志气。青年人就要有百折不挠的信念。”

裴助理看看迩戈,面带笑容地点点头,又看了看郝主任,然后说:“我听我的一位老师讲,迩戈在校时学习成绩不错,对他没有考上大学感到十分惋惜。总复习阶段,他为艺术考试耽误了个把月的时间。郝主任,我好像给你说过这个事。”“我想起来了。迩戈你不简单呀,还参加过艺术考试,考的是啥学校?”“是电影学院,可是没有被录取。”“我看你当个电影演员很适合。你形象这么好,听说学习成绩也不错,为何没有考上?”“总成绩差了两分,主要是在舞蹈考试中丢了分。”“太可惜了!我看你如果再考,仍然可以报考电影学院。”“不了,我准备考师范学院,将来当个教师。”“好啊,今天来正是要给你说当教师的事呢。”

郝主任放下水杯,讲起办学校的事。

前不久,省里召开教育工作会议,要求大力发展农村的小学教育事业。县领导回来后,立即召开全县教育工作会议,传达了省里的要求,又根据本县的实际情况,要求每个村庄都要办一所小学,让学龄儿童都能在本村上学。郝主任说:“小裴调查过,栅栏村就你一个高中毕业生,我们想让你把这个任务担起来。我刚才跟你聊聊天,觉得你很合适教书,而且你教书的同时还可以复习功课,不会耽误来年参加高考。况且,你又有当教师的愿望……”

郝主任给迩戈谈了整整一个小时。

迩戈家的院子里,不知何时来了二十多位村民。听说要在本村办小学,他们都非常高兴,表态说会坚决支持。

村支书郜士贵也来了,郝主任又给郜士贵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大家用掌声送走了二位来客。

栅栏村要建小学的消息迅速传遍全村,村民们心里都乐开了花。他们知道,如果学校办成了,自家的孩子就不用再起早贪黑地跑到外村去上学了。念书关乎后生们的前程,农村娃不念书难有大出息,只能一辈子和土坷垃打交道。

村里老人们讲,曾经有个风水先生路过栅栏村,说迩戈家族住的村西头风水最好,北靠载福而来的洹河水,西有永不干涸的湿地润泽,南有老庙里神灵的庇护,这个家族会年年五谷丰登、户户人丁兴旺。如今迩戈要当村里学校的老师了,有村民恍然大悟般说,原先咱老埋怨自家风水不好,现在才明白,让孩子多受教育、多念书才是根本。

村里办学校,上级有拨款,不足部分则靠村上自筹。村里开会讲明这层意思后,大家都愿意出物出力,有人捐木料、桌凳、砖瓦,会泥工、木工技术的村民都愿意尽义务。全村男女老少一起上阵,很快将村中废弃的一个破院子整修一新,迩戈从自家扛来一根丈余长的杨木杆子当旗杆。很快,一所飘扬着国旗,整洁漂亮的小学开课了,原来在外村上学的学生陆续转来,村里的适龄儿童全部报名上了学。学生达四十多人,迩戈教语文、教数学,还开设了音乐课,教学生们唱歌。

从此以后,栅栏村平添了新风景,在村中漫步就会听到清脆的上下课的钟声,以及琅琅的读书声、稚嫩的歌声、放学路上的说笑声,有时候还能听到旗杆上国旗飘动的猎猎声。第二章参军背窑

从栅栏村走出来二十多名庄稼汉,虽然还是秋天,但他们都穿着破旧的棉袄。唯有迩戈穿一身秋装,无精打采地跟在人群后面。

今天是星期日,迩戈要趁放假,到窑场去挣工分。

他们的活计是把晾干的砖坯背到硕大的砖窑内。待砖窑装满后,烧窑师傅会用黄泥封住窑口,点火烧砖。砖烧成后,还要靠人力背到窑外。

这座砖窑是栅栏村村民主要的副业收入来源。栅栏村生产的砖瓦在方圆小有名气,前来拉货的畜力车、人力车终年不断。

迩戈随众人走到砖坯垛子前,脱下外衣,披上垫肩,横竖交叉将黏土打成的砖坯码成三尺多高的垛子,用绳套捆绑好,然后弯腰、套绳、站立,将重达百斤的坯垛子负到背上。

背窑汉像蚂蚁搬家似的,一个跟着一个,向着砖窑艰难前行。钻进窑内把砖坯码齐后,一个跟着一个再到坯垛前,周而复始地码垛、穿绳套、弯腰、站立、负重前行……

终于装完了这一窑,迩戈站在砖窑前喘息,满身汗水被凉风一吹,人就打起寒战来。此时的他,浑身上下尽是土灰,乌黑的头发已变成灰褐色,汗水、泥灰在脸上、身上留下道道渍痕,猛然望去,犹如讨饭的乞丐。他用秋衣掸着头上、身上的灰,内心满是悲戚、凄楚与无奈。

迩戈拖着疲惫回到家,母亲格外心疼,拿出毛巾为他拍打身上的灰土。

小妹听见哥哥回来了,从屋里跑出来,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在脸盆内,催他洗脸。

洗完脸,迩戈走进堂屋,看到桌上已摆放好了饭菜,馍筐里放着五六个黄面窝头,一大碗炒胡萝卜,一锅小米稀饭。“娘,小妹,快来吃饭吧。咦,大妹呢?”“姐姐去姥姥家了。”

三人坐下吃饭,小妹给母亲盛上稀饭,又给迩戈盛一碗,然后把桌上的菜盘向迩戈面前推了推。

可能是太饿的缘故,迩戈一口气吃了三个窝头,喝了两碗稀饭。然后拍拍肚子,看着妹妹与母亲,说:“我吃饱了,今儿的窝头太好吃了。”

母亲看着儿子,笑了。一家人吃完饭,母亲收拾着碗筷,对迩戈说:“星期天,就是老师、学生的休息天,以后不要再去窑场干活了。”“我干一天,能挣八个工分呢。”“你没有干过这样的活,看把你累的。”“我年轻,累了睡一觉就好了。”“你爹在县里上班,挣的钱也够咱家用了。往后啊,你只管教书就行了。星期天就在家复习功课,明年再考大学。”“误不了,明年的高考还早着呢。”“快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去学校。”

迩戈应了一声,去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想起母亲刚才说的考大学,他怎么也睡不着,眼睛望着屋顶,往日的一幕幕呈现在眼前……

这年的高考结束后,他从学校回到家,望眼欲穿地等着结果。

终于等到了揭晓考分、录取分数线那一天。得知自己因两分之差而名落孙山,迩戈顿时蒙了,有些不知所措。

他呆坐在操场边的小树林里,痴痴地望着前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这回咋考了这么差的分数,平时成绩在学校可是一直名列前茅的呀,老师、同学都说他上大学不成问题。“迩戈,你怎么在这里?我四处找你半天了……”一个好听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这个叫高兰英的女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

他俩是同桌,她的成绩一直不如他,迩戈在高考复习时没少帮助她。“我,我,我想在这里站一会儿。”迩戈不敢看她,低着头说。“唉,你肯定是发挥失常了……”兰英语气里透着惋惜与同情。“我要回家了,再见!”迩戈挥挥手就要走。

兰英一把拽住他,眼里噙着泪水,说:“你不要悲伤,更不能气馁,要鼓起勇气,眀年再考。”

他能说什么呢?他重重地点点头,和她肩并肩走岀了学校。

想到这里,兰英的倩影又一次浮现在迩戈眼前。

兰英身材高挑、面容漂亮、性格开朗、心地善良,而且爱好文艺、能歌善舞。他俩是在新生入学晚会上认识的,迩戈是歌舞节目的指挥,兰英的节目是独唱。那天的晚会上,她接连唱了三首歌,最后那曲《看天下劳苦人民都解放》,唱得委婉动听、催人泪下:

娘的眼泪似水淌,

点点洒在儿的心上。

满腹的话儿不知从何讲,

含着眼泪叫亲娘……娘啊!

…………

儿死后,

你要把儿埋在那洪湖旁,将儿的坟墓向东方,

让儿常听那洪湖的浪,

常见家乡红太阳。

…………

娘啊!

儿死后,

你要把儿埋在那高坡上,将儿的坟墓向东方,

儿要看白匪消灭光!

儿要看,

天下的劳苦人民

都解放!

那一天,兰英是带着感情唱的,是流着泪唱的。她的歌声时而高亢、时而悲戚,打动了所有师生,大家流着眼泪听完了这首歌。

刚入校时两人并不在一个班级,文理分科之后,两人不仅成了同班,还成了同桌,关系渐渐就好起来。

兰英家是县城的,父母、哥哥都有体面的工作,家里条件较好,所以她衣着时髦,对同学很大方,对迩戈更是慷慨,经常资助他一些饭票。有一次,听说他没有粮票了,马上就给了他三十斤。困难时期,这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还有一次,他把穿脏了的衬衣顺手放在课桌桌斗里,第二天想起来时,则发现衬衣被洗得雪白,整整齐齐地躺在桌斗里。衬衣上飘着淡淡的香味,迩戈当时想,这可能是她用洗脸的香皂洗出来的。兰英一直认为他肯定能考上大学,他却名落孙山,她怎能不同情与惋惜呢?那天在学校门前的马路边分别时,兰英又一次对他说:“你千万不要灰心丧气,明年可以再考,我等你的好消息。”“我记住了,来年一定要考上大学。”“你在家要经常复习功课。以后,我去家看你。”“你回去吧,不要再送了。”

两人同时伸出手,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迩戈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想,今日一别,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多了,兰英说的可能是客气话。不过,他的内心还是充满了温暖与感激。

想起高考,迩戈又开始有些后悔不该报考电影学院。电影学院提前加试专业,教务处老师拿到招生简章后,第一个就想起了迩戈。迩戈是校学生会的文艺部长,学校里排练大小节目都少不了他,老师们也都欣赏他的文艺才华。教务处的老师拿着招生简章,对迩戈说:“你喜欢文艺,能唱会跳,会表演,形象佳,我看你具备电影演员的条件。咱学校往年有考上清华、北大的,就是没有考上电影学院的,你努把力,考上电影学院,帮咱学校破个纪录、放个卫星。”

迩戈从来都是自信的,老师三说两不说他就动了心,于是课也不正常上了,整天泡在音乐老师的办公室准备专业考试。因为从来没有学习过形体、舞蹈,他努力了一个多月,还是没能通过专业加试。他没有灰心,又积极投入高考复习,谁知最后考出这样的成绩,他怎能不悲观呢?寒窗苦读十几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怎能不自责呢?他恨自己的无能,也后悔当时不该报考电影学院,白白耽误了珍贵的复习时间……应征

迩戈刚上完课,正准备喝点儿水,公社的通信员小周骑着自行车进了校园。

小周是来给他送信的,小周说:“公社武装部的田部长,让你见信之后马上就看。”

迩戈说了句“想喝水,你自己倒”,就撕开信封看起信来。

说是信,其实是只有几句话的小字条,上面写道:迩戈:

今年的征兵工作就要开始了,这是咱公社自成立以来第二次征兵。你是个有为的适龄青年,希望你带好这个头,带

头到公社报名。具体情况,你来后我再跟你详谈。

切记!武装部 田天相即日

送走小周,迩戈想,参军入伍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既是响应国家号召,也是锻炼、成就自己的好机会。回到家,他对母亲说了田部长来信的事儿,又说自己想去试试。从母亲的表情中,他看到了几丝愁容。母亲看看迩戈,又想了想,才问:“你教书教得好好的,为啥又想去当兵?”“我想到外面去闯闯、看看。”“你不是还想考大学吗?”“我是想考,但能否考上,却是个未知数。再说,到了部队也可以考军校嘛。”“你要想清楚,再做决定。”“当兵也不是一句话,要体验要审查,人家不一定要我呢。”“当了兵,到什么地方去?”“不知道,到公社问一下就清楚了。”“主意你自己拿,我和你爹一切依你。”

母亲说这话时,透着不舍,更透着关切。迩戈抬头望望,发现母亲正在变老,头上不知何时有了几绺白发,眼角显出了鱼尾纹。在迩戈心目中,母亲是十分善良且漂亮的女人,如今仍能看出她当年的风韵。生活啊,正在催着母亲慢慢告别韶华,在岁月的风霜中日渐老去。想到这些,迩戈差一点儿改变了出去闯闯、看看的念头。

迩戈吃着饭,母亲悄悄看着儿子。从内心讲,她不愿意让儿子远走高飞,尤其不希望他当兵。在母亲看来,国家招兵的目的就是为了打仗,不打仗要兵干什么?打仗,就少不了意外,宝贝儿子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她甚至想起了自己唯一的弟弟,被国民党军队抓了壮丁,至今杳无音讯。在她内心深处,这是永远的伤痛。当然,现在已经不是兵荒马乱的年代,不会再发生自家弟弟那样的事情。可是,丈夫在外工作,儿子高中刚毕业,正在成为家庭的顶梁柱,怎能舍得让他去当兵呢?但她又想,这个高中毕业的儿子,志向高远,目光远大,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农村。年轻人就该志在四方,去新天地打拼出好前程。她知道儿子的秉性,想办到和认准的事没有办不成的。去水利局上班,人家不是对他的工作很满意吗?在村里办学校,不是也办成了吗?如果到了部队上,相信他也会干出一番事业来。想到这里,母亲内心的惆怅慢慢换成了微微笑容。她洗刷完碗筷,催迩戈快去公社见田部长。

迩戈想了想,说:“学校下午还有课,公社我不着急去。田部长让我带头报名,我准备在村里再动员几个适龄青年,明天一起去公社!”

下午放学时,迩戈安排两个班干部明天带着大家上自习,然后回家草草吃了晚饭,就来到村南的水井旁,等候大山、友金的到来。

此时,日暮的光影正在大地的尽头渐渐暗淡,天地之间静谧得似乎能听到夜风的脚步。迩戈抬头仰望天空,一轮弯月徐徐升起,几朵白云绕在它的周围,似乎是想遮蔽月亮的光辉。星星闪烁着光芒,迩戈看见有流星带着美丽的弧光,滑向神秘的天际。

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迩戈迎着大山、友金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

三人坐在井台上,迩戈开门见山地说:“大山、友金,你俩考虑好了吗?大山你先说说。”“我还是中午那个态度,当兵不当兵无所谓,如果你去我也去。”“友金,你有啥想法?”“我没有主意。你俩如果去当兵,我和你们一起走。”

大山、友金和迩戈年龄相仿,从小一起长大,平时关系要好。大山家里生活困难,两个哥哥已经分家另过,父母和他一起生活,除了种地,就是父子二人到百里外的煤矿上拉煤,赚几个脚力钱。友金则不然,他是大队长的侄子,由于有这层关系,他在队里当仓库保管员,日子比较自在。

迩戈听了他俩的表态,说:“我已经考虑好了,决定去当兵,我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常言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建议你俩不要失去这个机会。”“你已下定了决心?”“你在学校里当教师,不是很好吗?”“你们两人问得好。我觉得,年轻人不能满足于现状,如果这次不去当兵,恐怕一辈子离不开这个穷村。”

友金说:“迩戈,你说当兵能有什么前程?”“我们都很年轻,不能就这样在农村打发日子,倒不如去外面闯闯世界,长长见识。部队是个大熔炉,只要好好干,不愁没有好前程。大山,你是怎么想的?”

大山说:“拉煤卖煤虽然能挣几个钱,但这个营生太辛苦。五更起,半夜睡,一趟下来才挣两元钱,何时是个头?我能拉一辈子车吗?从心里说,我也想到外面闯一闯。”

友金说:“我不用起早贪黑地拉车,但不想一辈子待在农村呀。要我说,咱们三个一块去当兵好了。”

迩戈点点头,说:“你两个说话要算数,明天我们一起报名去!”“好!一起去!”

三个人相互看看,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起将来。友金说,到部队一定要好好干,争取入党、提干,复员转业后到城里当干部、当工人,最起码也要在永定集上混个差使干干。大山说,参加了工作,就有了工资,我们每人先买一辆飞鸽牌自行车,腕上戴手表,脚上蹬皮鞋,再将家里的草房翻盖成瓦房,让父母过上不愁吃、不愁穿的太平日子。迩戈说,有机会的话,我想考军校……

天上的弯月已经西沉,周围一片寂静,唯有小虫在轻轻鸣唱。夜已深,他们起身回村,约定明天一早就去公社报名应征。

第二天,一行三人走进永定集时,太阳刚刚升起。阳光照在身上,迩戈觉得暖暖的。

公社院子里站满了人,看样子都是应征者和家属。迩戈让大山、友金先在院里等一会儿,他则绕过人群向武装部走去。

武装部办公室里,田部长等几个人正在说话。田部长看见迩戈,向前走几步,一把拉住他的手,说:“跟我来,有话给你讲。”

迩戈看到东片学区的郝主任和一位军人坐在办公室里角在说话,他立即叫了一声“郝主任”。

郝主任从凳子上站起身,说:“迩戈来了,我们正在说你的情况。”

田部长拉着迩戈的手,立即打断郝主任的话:“老郝,你要顾全大局啊,要积极支持迩戈去当兵。”“田部长,我当然会支持的。不过,从内心讲,我是不愿意让迩戈走的,他是我们的模范教师,你挖走了我们的一个人才呀!”

田部长指着那位军人,向迩戈介绍:“迩戈,这是部队来接兵的李排长。”

迩戈赶忙走到李排长面前,鞠了一个躬。李排长站起来,围着迩戈转了一圈,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愿意当兵?”

迩戈打了个立正,干净利落地说:“我十分愿意,想到解放军大学校里学文习武,为国防事业贡献青春。”

田部长有些得意地说:“李排长,这可是棵好苗子,到部队当个文化教员绰绰有余,这是我们武装部给你们推荐的最好的一个兵。”

李排长点点头,说:“我来时,马团长给我交代过这个事。”

田部长说:“马团长记性真好,上次会议上我跟他汇报过迩戈的情况。”

郝主任苦笑着摇摇头,说:“田部长、李排长,你们两人已经商量好了,看来非要把我的人才挖走啊。”

田部长递给郝主任一支烟,说:“郝主任,顾全大局吧,就让他当兵去吧。”

郝主任接过烟,有些不甘心地说:“好吧,我坚决支持你部长的工作。说实在话,真是有点舍不得,但为了部队的需要,为了迩戈的前途,我只好忍痛割爱了。”

田部长冲郝主任扬扬大拇指,转脸对迩戈说:“迩戈,一会儿咱们要开个会,我和李排长讲话后,你要代表应征青年表个态。你快去准备准备吧!”

郝主任说:“田部长,他不用准备,当过教师的人发个言讲个话,那是手到擒来。”

田部长、李排长笑了起来,迩戈不好意思地走出屋子。

不一会儿,集合哨声响了起来,全公社近百名应征青年站在礼堂门前开应征动员会。

田部长、李排长等领导站在台阶上,田部长先做了开场白,说积极应征入伍是每个青年人的义务,是国防建设的需要,希望报名的青年做好家人的思想工作,取得全家的支持,等等。李排长讲话时,先说了部队对年轻人成长的重要性,而后讲了体检的时间、地点和注意事项。最后,由迩戈代表应征青年发言。他讲得慷慨激昂,铿锵有力,李排长不住地点头,台下也想起了阵阵掌声。体检

晨曦透过窗户格子洒在迩戈身上,他坐起来,急促地穿好衣服下了炕,然后走出屋门舀水、刷牙、洗脸,然后端起母亲准备好的饭菜,三下五除二地扫荡一空。

今天是体检的日子。迩戈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向大门口走去。

大山、友金已站在村口等他。

三人说说笑笑地向县城走去。

经过初筛,永定集的百名应征者只剩下不足五十人有资格参加接下来的体检。待到中午时分,体检全部结束,合格的仅剩下三十多人。这时,田部长急匆匆走到迩戈面前,有些焦急地说:“你的体检基本合格,特别是裸视力,达到1 5以上。”“部长,您说的‘基本合格’是什么意思?”“你的其他项目都合格,但你有Ⅱ期沙眼,恐怕不合要求。”

迩戈“啊”了一声,心里一阵紧张。迩戈知道,自己身体最大的问题可能会出在眼睛上。他其实有些近视,不过他早有准备,提前把视力表背得滚瓜烂熟,所以最终检出了裸视力达到1 5以上的好结果,没想到人家却检出他有沙眼。迩戈稳住情绪,问田部长:“能不能再检查一次?我怀疑这个结果有问题。”“你不要急,我这就去找马团长。”“田部长,您一定要想个办法。”

面对迩戈近乎哀求的声音与目光,田部长站在那里沉吟片刻,说:“走,你和我一块去找马团长?”“好!”

迩戈跟着田部长,绕了两个弯,来到一处房门前。田部长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则正正衣冠,敲了几下门。

门开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位身材魁梧的军人,表情严肃得让人望而生畏。

军人说:“有事吗,田部长?”

田部长笑了笑,说:“马团长,我来给您汇报个事。这位青年,就是我给您讲过的迩戈。”

迩戈赶紧上前,对着马团长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田部长看看马团长,又看看迩戈,小声说:“刚才李参谋给我讲,迩戈的体检表上,各项检查都过关,特别是视力,是这批人员中最好的一个,但是表上注有‘Ⅱ期沙眼’的字样,我担心在这个问题上会把他刷下来。”“啊,原来是这样。”马团长用严肃的表情看着迩戈。

迩戈心里一阵紧张。

田部长说:“马团长,沙眼不是大问题,咱这地界好多人都有沙眼。你高抬贵手吧,这是棵好苖子,当兵的愿望很迫切,部队上肯定也需要这样的人才。”

马团长没有表态,而是看着迩戈,沉思着来回踱步,之后突然停下来,问道:“这孩子,真有你介绍的那么优秀?”

田部长重重地点点头。

马团长大手一挥,说:“好,这个兵我收下了!”

马团长话音刚落,迩戈赶紧表态:“谢谢首长!谢谢!到部队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首长的期望。”

迩戈脸上绽开了笑容,又向马团长深深鞠了一躬。

田部长紧紧握住马团长的手,连声道谢。

马团长笑了。

迩戈和马团长、田部长道别后,赶忙出去寻找大山、友金。此时,大山、友金也都知道了自己体检合格的消息,三人说笑一阵,开始往家赶。

阳光从西南天际抛洒下来,路边的树梢被风吹得啪啪作响,像是在鼓掌。河边,几头黄牛在啃草,另有一头牛望着湛蓝的天空,哞哞吼叫。几只喜鹊掠过头顶,叽叽喳喳地飞向远方。迩戈忍不住亮开歌喉,欢快的歌声在田野里回荡: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

三个人的心情格外好,当兵的愿望马上要实现了,能不高兴吗?圆梦

黑夜在晨曦中消失了踪迹,朝霞浸染着大地和天空,天空蔚蓝,空气清新而温暖,新的一天启动了。

电线杆上挂的大喇叭里,播放着豫剧《朝阳沟》,音色甜美的银环,唱腔格外悦耳、动听。

栅栏村的老人们蹲在墙根,在温暖的阳光下聊天。孩子们在街道上追逐嬉耍,鸡的咯咯声和狗的汪汪声交织在一起,热闹的气氛洋溢在整个村庄。

村子东头传来汽车喇叭声,街道上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向东望去。

汽车进村后一直开到迩戈家的门前,公社武装部的田部长带着两个干部模样的人下了车,田部长喊了一声迩戈。

迩戈正在院子里扫地,忙上前打招呼,请田部长他们进来坐,并招呼母亲来见田部长。

田部长笑嘻嘻地对迩戈的母亲说:“大嫂,我们今天是给您报喜来了!”

迩戈给客人倒上水,母亲看着田部长,问:“有什么喜事?”“迩戈被批准当兵了,我们是来送通知书的。”

母亲脸上露出笑容,田部长从提包里掏出红色的通知书,母亲忙在围裙上擦擦手,恭恭敬敬地接了过去。她心里有喜也有忧,嘴里则不停地说着“谢谢”。“你们村,报名的三个青年都验上了,今天我们是专门来送入伍通知书的。在您家坐不住,喝了这杯水,就请迩戈领着我们去另两家送通知书。”

田部长喝了几口水,对迩戈的母亲说:“大嫂,你要支持儿子去当兵啊!让他在部队上锻炼成长,将来一定会有作为的。”“那是,那是。”

迩戈和田部长刚到院门口,大山、友金闻讯赶来了。打过招呼,田部长拍拍迩戈的肩膀,说:“你是他俩的好朋友,也是他们的主心骨,要协助他们做好家里老人的思想工作。”“一定,一定,请部长放心。”第三章往事的回忆童年

马上要离开家乡了,迩戈比任何时候都留恋这个并不美丽的小村庄。

这天黄昏,迩戈一个人转悠到村南的水井旁。白日的喧闹与色彩正在隐去,天边那朵灰色的云上挂着一刀弯月。稀疏的星星在天际闪着淡淡光辉,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迩戈坐在井台上,四周一片寂静,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芳香。

往事,敲击着他的记忆。

迩戈家是栅栏村的老户,家里的生活条件比很多人家要好,所以父亲念过四年私塾。父亲天资聪明,会背很多古书,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村里多数人家的春联均出自他手。解放前,迩戈家有几亩薄地,一头黄牛,父亲勤劳母亲贤惠,一家人过上了吃穿不愁的生活。

后来,父亲看不惯村上有些干部的所作所为,又不甘心在农村混一辈子,就到县城去打临时工。他有文化又能吃苦,再加为人本分,厂里很快把他录用为正式职工,月薪可挣三十多元。

父亲重视孩子们的读书受教育,要求他们认真读书、善良做人。迩戈兄妹都很争气,老大技校毕业后在邻县煤矿做技术员。迩戈在学校,成绩始终是年级前几名,中招那年是全公社考取县重点高中的四名学生之一。

看着身边的水井,迩戈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得的那场怪病。

那时迩戈正读初小二年级。冬日的一个晚上,生产互助组在他家开会,他觉得无聊,就走出大门在村里转悠,不知不觉就转到了这处水井前。

村外的夜是黑暗的寂静,西北风刮得“呼呼”直响,他顿时觉得全身冷飕飕的。这时,他突然想起昨晚在牲口棚里,二大爷讲的冤死鬼的故事,想着想着就打起了寒战。

他想马上回家去,刚刚转过身,就看见西南坟地出现一片晃眼的绿光,时闪时灭之间,一道绿中带白的光朝井台这边飘过来。迩戈心里一阵害怕,拔腿就往家里跑,边跑边喊:“鬼来了!鬼来了!”他越是想快跑,越是觉得有人拖着自己的腿,怎么也跑不快,心里更加恐惧。眼看就到家门口了,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昏迷中的迩戈觉得自己的身体特别轻,居然能够飘浮起来。他飘啊飘啊,一直飘到一座城门前,才从空中落到地上。城池很大,城墙很高,城门很宽。城门两边站立着两排穿盔甲的武士,手持长矛大刀,个个面目狰狞。他不敢贸然进城,站在城外朝里张望,只见城门洞内有张高桌,围坐的几个人个个脸色蜡黄,边上有人身着奇装异服,忽而翻着筋斗,忽而口吐火焰,使人望而生畏。再往远处看,则是一派热闹的景象。他想走进城里看看,于是胆怯地看看守城的武士,小心翼翼地向里走。他刚迈出一只脚,就听到母亲在喊自己的名字。母亲的声音时强时弱,还夹杂着村里人的说话声。他犹豫起来,慌忙扭头就往家里跑。

费了好大的劲,迩戈终于睁开了双眼,模模糊糊看到姥姥在抱着他,嘴里不停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屋子里挤满了人,院子里传来母亲呼唤“迩戈,迩戈,快回来”的急切声音。迩戈眨巴眨巴眼睛,才知道自己躺在炕上,屋子里有自家人,也有村中的邻居。他感到饥肠辘辘,大声说自己饿,母亲慌忙去了厨房。姥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里噙着泪花。

很快,母亲端来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疙瘩汤,含着眼泪用汤匙喂迩戈。迩戈觉得,有生以来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鲜美的汤。

喝完鸡蛋疙瘩汤,身上有了力气,他问自己是怎么回事。母亲告诉迩戈,他已在炕上昏迷三天了。

那天晚上开完会,父亲送大家出门,才发现迩戈昏迷在家门口。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到屋里。摸摸额头,滚烫滚烫的;听听心跳、呼吸,只有微弱的气息。父亲立马从外村请来郎中。郎中翻翻他的眼皮,把把脉,写了个药方,说大家不要担心,这孩子本来就营养不良体质弱,又受了风寒或惊吓,才导致这个结果。

迩戈的病反反复复的,好的时候一切正常,歹的时候则胡言乱语,甚至昏迷。有一天,父亲从城里回家,带来几匣饼干,说是专门让迩戈增加营养的。饼干香甜可口,迩戈不舍得一个人吃,让姥姥、母亲、妹妹尝尝,但她们都不肯尝一口。迩戈想,将来自己能挣钱了,一定要买好多饼干,让家人吃个够。

迩戈生病期间,老师、同学经常来看望他,给他补课。他断断续续病了四个月,功课并没有落下,病愈后顺利考上了永定集完小。受气

农村靠工分吃饭,父亲、哥哥在外工作,迩戈和妹妹都是学生,家里只有母亲这一个劳动力,工分挣得少,夏、秋两季他家是村上分粮最少的一户。母亲不愿让父亲多去黑市上买粮食,她就自己少吃粮食、多吃野菜……想起这些,迩戈就会潸然泪下,想利用星期天帮家里挣些工分。

一个星期天的早上,生产队敲响了上工钟,队长说,今天的活儿是运送草肥,包工,每送一排子车记两个工分,凡是有车的人家都可以干。

草肥密度松散,重量轻,满满一排子车不过四五百斤重,迩戈觉得一天拉个十几趟不在话下,于是拉起自家的排子车就出了门。

肥堆前,大家在排队等待装车。轮到迩戈时,队长对他挥挥手,满脸不耐烦地说:“你不能干这个活!”

迩戈放下车,问:“为什么?”“你不是队里的劳动力。”“不是劳动力就不让干?你刚才不是说,家里有车的都可以参加吗?”“你是个学生,队里没给你评过工分。”“没评过工分就不让干这个活?”

队长大声说:“当然不能!”

迩戈想起,这个队长平时对自己家很不友善、不公平,分粮分菜,总是把质量差的分给他家,母亲只能忍气吞声。迩戈认为,今天队长是想欺负他,不由得火冒三丈,心想到回击的时候了。只见他拿起车上的铁叉,说:“今天是包工,一趟记两分,这个活我是干定了。”

队长说:“你干也是白干,队里不会给你记工分!你还是拉着你的车子,趁早回家!”

迩戈血往头上涌,一把推开挡在车前的队长,大喝一声:“好狗不挡路,请让开道!”

队长再次站到车前,说:“你逞啥能?你能把我怎么样,还敢打我不成?”

迩戈忍无可忍,怒从胆边生,举起铁叉就要打,吓得队长转身就跑。迩戈拎着铁叉追着不放。几个村民赶紧把他抱住,说:“不要再追了,干活挣工分天经地义,他说你干了白干,还真会让你白干?快装车吧……”

眼看平时盛气凌人的队长狼狈地跑远了,迩戈见好就收,投入送肥大军中。

迩戈拉了一天的车,挣了三十六个工分。虽然很累,却异常兴奋,他认为,队长今后轻易不敢再欺负他家,自己也能为家庭挑重担了。

面对家里的困境,迩戈几次给母亲说不想读书了,要回村挣工分。母亲总是说困难是暂时的,让他不要操心家里的事情,安心读书。郜士贵

从迩戈记事起,郜士贵就在村里当干部,一直当到大队书记。

郜士贵这个人,要人品没人品,要能力没能力,他能当上干部,原因说起来有些滑稽。

迩戈听村里人讲,郜士贵并不是栅栏村人,其父是个好逸恶劳的混混,家里整天揭不开锅。后来,其母带着他改嫁给栅栏村一个姓郜的光棍汉。郜家也很穷,长大后的郜士贵就卖兵加入了国民党军队。解放战争中,他被解放军抓了俘虏。人家问他是想领路费回家,还是留下来参加革命。兵荒马乱的,他不敢贸然回老家,就说愿意留下来。一次战斗中,他立了功受了奖,被发展为党员,后来还当了排长。新中国成立后,他转业回到村里。当时,栅栏村就他这一个共产党员,所以他历来是上级开展工作的主要依赖对象。村上建立党支部,书记之位自然非他莫属。

郜士贵刚当干部时,表现还算可以,后来认为自己掌牢了印把子,可以在村上说一不二、为所欲为,狭隘、独断、自私等毛病越来越严重,群众的意见他一句也听不进,大事小事全是为自己考虑,谁敢不从必然会遭到报复,村上有人说,郜支书一跺脚,全村人家的屋子都会往下掉土。

郜士贵在村里爱召集群众大会,逢会就要讲话。他本来有轻微的口吃,加上说话没有逻辑性,一句话要夹杂好几个“啊,啊”“这个,这个”,闹了很多笑话,迩戈和几个在外上学的学生娃没少揶揄他。郜士贵知道后,恨透了迩戈,要寻找机会报复迩戈家。

不久,公社在栅栏村建立了民兵组织,要村里尽快建起民兵连办公室。郜士贵拿着鸡毛当令箭,要征用迩戈家准备建新房的砖瓦、木料。迩戈的母亲找到公社武装部田部长说明情况,田部长说:“老郜这样做不对,这是违反政策的!”第二天就把郜士贵喊到公社,批评了一顿。

郜士贵不敢再征用迩戈家的建材,心里却恼死了这家人。迩戈家的新房建好后,郜士贵心生一计,说贫下中农反映强烈,迩戈家是中农咋配住好房子?新房子、好房子应紧着贫下中农住。郜士贵借口抓阶级斗争新动向,责令村里的两户地主和迩戈家,三天之内和村上的三户贫下中农互换房子。

胳膊拗不过大腿,迩戈家只好和住在村东头的张锅子换了房子。张锅子欢天喜地地搬进新房,几个月后却几次托人来说合,要把房子换过来。

村里一直都说迩戈家风水好,房子冬暖夏凉。张锅子起初认为捡了个大便宜,谁知住进去以后,新房子冷得像冰窟,家里人三天两头生病……

在邻居说合下,两家又换了房子,各自搬回老宅。村里一片哗然,都说张锅子原本就是受罪的穷命,享不住福。迩戈家搬回后,有人专门来看,发现屋内暖暖和和的,不再是张家住时的冰冷。这事成了村民茶余饭后的笑谈,甚至传到了外村。殊不知,迩戈家里垒有土锅炉,每年冬季大哥都要从煤矿买回几千斤煤,家里炉火烧得旺旺的,屋内当然就暖和了。张锅子搬来后,这年冬天特别冷,他不买煤不生火,屋内当然就冷若冰窟了。天寒易生病,张家人三天两头出病号也就不足为怪了。“大跃进”“大食堂”时,郜士贵又出幺蛾子,先是跑到迩戈父亲的单位,找到领导说,要把迩戈父亲的工资领出来,交到队里买工分,支援“农业大跃进”,遭到领导的拒绝后,郜士贵气急败坏,回到村里命令食堂炊事员不准给迩戈家打饭。而后又派民兵去学校把迩戈捆到村上的水利工地,命令他和几个学生站成一排,头上顶着砖,立正着面对村民。郜士贵结结巴巴地对大家说,迩戈他们这些学生对抗“大跃进”,以上学为名逃避劳动,是反革命分子。并编成顺口溜,让几个小孩围着他们喊:“调皮捣蛋,不让吃饭;立正站好,头上顶砖。”

面对郜士贵的侮辱,迩戈咬着牙,强忍着怒火。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一个不动声色地作弄、报复郜士贵的主意。

迩戈联络了村里的一群小学生,要一起报复郜士贵这个横行霸道、唯我独尊的土皇帝。迩戈知道,这些小学生已掌握了汉语拼音,“士贵”二字的汉语拼音是“shi”“gui”,分别颠倒顺序后就成了“i”“sh”与“ui”“g”,可发音成“衣示”和“畏各”。“坏蛋”的汉语拼音是“huai”“dan”,分别颠倒顺序后是“uai”“h”与“an”“d”,可发音为“歪哈”和“安达”。按照这种逻辑,“士贵坏蛋”就成了“衣示、畏各、歪哈、安达”。小学生们听后甚感有趣,念起来朗朗上口,而且郜士贵还根本听不懂。从此,这帮小学生只要见了郜士贵,就围着他大声喊“衣示、畏各、歪哈、安达”。看着郜士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这帮孩子咯咯地大笑着、大声地喊叫着。郜士贵问别人“衣示、畏各、歪哈、安达”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对着他喊这个,村人谁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郜士贵不傻,觉得这话绝对不是好话,又觉得迩戈爱在背后对自己耍手腕,从此恨透了迩戈和这帮学生。

迩戈后来听人讲,他到县水利局上班后,郜士贵大为光火,怕他将来成了干部,于是一定要搅黄这件事。正遇上县里要大兴教育,他就以此为由让水利局辞掉迩戈。就连这次征兵,郜士贵也是费尽心机要搅和,但是公社武装部田部长压根儿就不让郜士贵挨边这事,还提前做好了接兵组的工作,使郜士贵没有机会“下蛆”,徒唤奈何。迩戈听说,入伍通知书下来后,郜士贵曾气急败坏地对亲近人说:“这个啊这个,迩戈当兵走了,这个,这个将是后患无穷啊!他在部队上肯定混得开,用不上几年啊,这个这个他啊就会当上这个官呀……”

想到这里,迩戈暗暗下定决心,到部队上一定要好好干,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为家人争气,为帮自己的人增光,同时也要打击打击郜士贵之流的嚣张气焰。第四章告别故乡最后一课

三个年轻人要到外地参军入伍,一时成了栅栏村的大事。

十几个小学生自编歌词,在村街上跳着、笑着、喊着:

当兵了,当兵了,

迩戈他仨当兵了。

戴军帽,穿军装,

手提战刀肩扛枪。

上战场,去打仗,

胸戴红花回家乡。

大队长在大喇叭里讲了话,号召大家积极行动起来,帮助新入伍的青年解决家庭困难,做好拥军优属工作。

一连几天,迩戈家里的客人络绎不绝。西院的大爷、大娘送来毛巾、香皂;东院的叔叔、婶婶送来牙刷、牙膏;北院的嫂嫂送来绣花鞋垫;南院的姑娘送来绣着“参军光荣”的挎包;迩戈的学生们,凑钱买了钢笔和笔记本。这些东西,把迩戈家堂屋里那张桌子堆得满满当当的。

大山、友金家也少不了热闹相送。这几天,三人被亲戚邻居们争着请到家里吃饭,有的是烙饼卷鸡蛋,有的是麻糖小米粥,有的是豆腐萝卜白面馍,有的是韭菜包子白菜汤。大家这种朴实无华的真情实意,感动着三颗年轻的心。

按照通知,明天就是到县里集合出发的日子,迩戈吃过早饭,快步往学校走去,要给同学们上好最后一堂课。

站在简陋的教室里,迩戈深情地看着讲台下的学生。学生们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知道可亲可敬的老师就要参军走了,有的眼里噙满泪水,有的低声抽泣着。

迩戈清清嗓子,有些动情地说:“同学们,这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节课!”“老师,我们舍不得你走啊!”“你不去当兵该多好啊!”“老师,我们会想念你的。”

…………

哭声充满了教室。

下课了,大家簇拥着迩戈走出教室,个个眼睛红红的。他挥了挥手,说:“再见了,同学们!”“再见,老师!”稚嫩的喊声此起彼伏,在学校院里回荡……家人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迩戈回到家里,拉开电灯,看见姥姥和母亲坐在炕上,眼睛红红的。妹妹用手擦着眼睛。

她们,好像是刚哭过。

父亲坐在凳子上,沉默着不说话。

迩戈望着家人,心里一阵凄楚,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感,说:“你们不要悲伤了,我能去当兵,这是喜事好事……”

家人望着他,他赶忙拭去即将从眼里落下的泪珠,努力地笑笑,说:“我去当兵,过三年五载就会回来的。”

母亲看了他几眼,说:“家里人都为你高兴,你到部队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晚上睡觉时不要蹬被子……”

父亲打断母亲的话,说:“部队生活紧张、严肃,你不要挂念家里。我在县里上班,离家又不远,会常回来看看,你就放心地去吧。”

这时,姥姥和母亲哭了起来,两个妹妹也哭了。父亲看着她们,不知如何是好。迩戈赶紧说:“部队是个大学校,是个锻炼人的地方,服役期满后,我会准时回来的。像父亲那样,去城里当工人或干部,给公家做事,拿国家的工资,到时候全家人就会过上好时光。你们说,这不是好事儿吗?”

终于,全家人的情绪平静下来了。

迩戈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觉。雨停了,夜就显得格外寂静,他隐约听到了姥姥、父母的说话声,一直持续到深夜。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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