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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4 06:0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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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煜伦

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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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世生花

四世生花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四世生花作者:沈煜伦排版:昷一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8-01ISBN:9787540477189本书由中南博集天卷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序

难道是场大梦,我正慢慢醒过来。

我攥着手机,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开始变得让我更加敏感,我恨死了这样的感觉,但是又在这种期待中变得越来越享受,越来越疯癫。

那种近乎痴迷的人生体验又能出现几次呢?如若出现,又能持续多久?

当我在现实生活中感到乐此不疲或者困乏倦怠的时候,一种无形的力量总会将我瞬间带入另一个空间。

无从抵抗的,逆来顺受的。

掐一下自己,却总是会忽略痛楚,继续在逆流中奋力挣扎。

命运,从伴随我出生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被各种篡改和琢磨。而无论我选择接受或者反抗,最后总是会被晦暗的洪流卷入其中。

无法控制的,没有结果的。

有很多事情开始的时候便注定没有结局,过程不悦,崎岖坎坷,却依然逆流而上,麻木不仁。

最后都是一夕消失不见。

但,这不就是我的人生吗?

这是我任性的品格注定会造就命运。

对,就是我。

对所有的事情都顺其自然,却又奋力争取着。

早年创业,最好的时候我在同一座城市拓展了三家分公司,员工近百人,成为行业佼佼者。

几年后,我把积攒的所有资金投入到了美妆行业,从英国引进最优质的配方,跟国内最大的OEM加工厂合作,创立了美妆护肤品牌“柯恩世家”。

我的经商经验加上肯尼天生对护肤及美妆的天赋,柯恩世家崭露头角的第一年,成功跃身成了国产美妆行业的佼佼者,它像极了我们两个,骄傲、努力、自信。

而我因为柯恩世家,经常需要穿梭于英国和中国两地之间,却也因此结识了新的朋友,偶然进入了新能源行业,也正是这个新行业,让我的资产在短时间内翻了几番。

2015年8月,我的第一本半自传体的书诞生,书里整理收集了我自己以及身边朋友的故事,最后,我给了它用了一个特别符合我性格的名字——《爱是一种微妙的滋养》。

这本书就像我的孩子,一举夺下了当年的各大畅销书榜首,为我带来了无数殊荣和机遇。

我是作家圈里最不像作家的人。关于这一点,我与所有人基本达成共识。

可那又如何呢?

华丽的转身后,肯尼重新进入了新的领域,他化身编剧,陆续接到各大剧组的邀请,邀其创作剧本。

随着云端文化传媒诞生,第一个月便顺利接下了两部国产大剧的邀请,短时间成为行业内的一匹黑马。

而这匹黑马的主人,又是两个大家都熟悉的人。

沈煜伦和沈肯尼。

2016年8月,大约就是这本书要上市的时间,我在伦敦创立并以英国命名的服装品牌“UK”就要登陆中国了。这对我而言,又是一个充满了机遇和挑战的新领域。

我在伦敦聘请了最专业的模特和服装设计团队,不惜重金打造一个新的帝国。

我就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不断地事业冲击和成功的喜悦中收获满足感,我享受重压被释放后的张扬,热衷站在舞台上指点江山的凛冽感,这就是我。

而这些,在我二十一岁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清晰地明白了。

我从来不觉得人生会迷茫,之前看到有人写道:“谁的青春不迷茫?牛×的人青春不迷茫。”

说得多好。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与生俱来的天赋,当然,在一定程度上,这也是充满了谦虚的成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比大部分人懂得如何通过合理的规划和足量的努力,一步一步地来实现自己的目标。

所以当我的成绩被很多人贴上颜值标签的时候,我会用更多的成功告诉他们:那些所谓的偶然,都是必然。

所以,在这本新书里,你看不到任何一句鸡汤,因为最好的鸡汤,一定是你自己煲的。

少看点小清新的鸡汤,有益于身心健康。

最后,

感谢你,继《爱是一种微妙的滋养》后,再一次走进我的生命。

请你相信我,有一天,你一定会遇到书中的我。

因为这本书里面每一个我,都会变成最好的你。第一幕沈仲龙

我回来了,我知道你肯定又在骂我固执,

但眼下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我们所能料及的,

今晚你且当看戏。

瑞锦祥|屠城|有阪香月|飞燕草

晚宴|胭脂瑞锦祥

我拖着两个大皮箱从南京坐了三天火车来到山东,投奔开绸缎庄的老乡。

这一年,我叫沈仲龙,是个账房先生,时年十七岁。

下了火车,老张已经提前在站台等我,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顶深灰色的瓜皮小帽,还有他那副账房先生独有的圆框眼镜。我正想着他能否认出我的时候,就看他一溜小跑来到我身边,边寒暄边接过我手里的大箱子。“沈先生,旅途劳顿、旅途劳顿,这一路是否顺利?”他被两个箱子坠得直不起身,边小跑着边回头笑着问我。“顺利、顺利,就是美军炸坏了铁路边的工厂,火车耽搁了不少时间。”说罢,我伸手上去抢过他手里的一个箱子,“老张,箱子太重,我自己拿。”“您瞧您这话儿说的,您是客人,是我们少奶奶的同学,哪能让您干这种粗活儿!哟!沈先生这箱子好生一股暗香啊!是随身带了什么香料吧?”他一把又夺回去,呵呵笑着冲站台街口的马车跑去。“哪里哪里,随身带的香囊。”我拗不过他,跟在他身后,看着行色匆匆的人群,不禁加快了脚步。“沈先生,要委屈您了,家里这几年不像从前,这战乱弄得民不聊生,档口的生意越来越不好。这是我们少奶奶自个儿出行的时候用的马车,只能用这个来接您了!”老张边说边掀开马车的帘子。

马车虽旧,内饰倒也精致,暗荷色的衬布上面绣着几只鸬鹚,座位上面垫了“瑞锦祥”绸缎庄的布匹。“哪里话,我这是落魄来逃难的,少奶奶能收留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我双手连忙摆着,说罢一手抓住轿篷,身子一弓,坐了进去。

老张呵呵笑着放下布帘,轻轻跃上马车。“沈先生,您坐好喽,我们这就上路了。驾!”说话儿间的工夫,老张马鞭一挥,我感觉马车一边颠着一边跑起来。

我掀开窗帘,环顾着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市,却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画面。

在路上跑了约莫半个多时辰,马车停在了“瑞锦祥”的门口,我一眼看到了守在门口的秋槿。

她见我从马车上下来,开心地跑过来。“仲龙,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跟个玉面书生一样啊!哈哈!”秋槿开心地笑着,跟当年上学那会儿一样。

我双手握在一起,给她作了一个揖。“秋少奶奶,小沈这厢有礼了!”说罢,我身子没动,抬起眼睛瞅着她。“你这小子,还和以前一样没个样儿。快快快,快进屋!老张,你把行李给沈先生送去客房,然后叫英子和她爸爸赶紧回来!就说沈先生到了!”她招呼着老张,然后把我让进了屋里。

进了门堂,我环顾这座大宅子,进门的牌坊是用青石板没有间隙地堆砌成的,绕过牌坊就是中庭的天井,院中放置着一口金铜大缸,门廊环顾四周,暗褐色的红漆大柱显得格外气派。“少奶奶,你这日子过得太滋润了吧!”我扭头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已经自顾自走进中堂客厅的她听到我说话,又折了回来。“这是祖上留下来的祖屋,前厅是绸庄的档口,英子和他爸平时看店,我也就打理一下家里,日子说清闲也清闲。来来来,舟车劳顿的,先进屋坐下喝口热茶。”

进屋前我抖了抖棉袍上面的灰尘,被秋槿笑话我像个教书先生。“这么多年不见了,收到你的信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秋槿一边给我倒茶一边说。“军阀让蒋介石赶跑了,想着能消停一点,军阀一来就杀了好多洋人,教会的人也不放过,洋人一生气,直接用大炮轰了南京,死了好多人。”我呷了口茶,用手给她比画着。“听说蒋介石开始清党了,有这回事吗?”秋槿神色紧张地问我。

我又呷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说:“政局不稳,说不准啊,吃苦受难的是老百姓。小日本现在想把内蒙古和东北弄出去,听说军队也增加了将近一倍。”“唉,这内忧外患的,什么时候可以过点消停的日子!”秋槿叹着气看向院子。“他们小日本儿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有一个在日本留学的同学告诉我,现在日本有好多工厂和企业都倒闭了,他们那个昭和天皇上台以后就闹金融危机了。”我摇着头掸了掸棉袍。“活该,这群小日本儿。”秋槿有点生气。

说话间院子里跑进来一个全身素衣的小姑娘,五六岁,古灵精怪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来,英子,这是从南京来的沈先生,叫沈叔叔,快!”秋槿一把揽住这个小姑娘,拿起她的小手指向我。“叔叔……”英子叫完腼腆地跑到秋槿身后,露出半张鬼机灵的小脸看着我。“这丫头,见到陌生人就害羞!教了多少次了,哈哈!”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笑声。

秋槿连忙跟我示意:“来来,仲龙,这是英子的爸爸,张含之。”

一个身着紫袍的男人从天井另一边拐过来,边走边抬起手迎接我。“仲龙兄,整天听秋槿提起你,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果真是位玉面书生啊哈哈!快坐下快坐下!”张兄赶忙把我让在座位上。“张兄,这外面兵荒马乱的,这个时候来给你和秋槿添麻烦,实在不忍。但我也是实在没有去处了,才想起来投奔你们。”我双手抱拳,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哪里话,你和秋槿是同学,又是老乡。这个年月,不就是讲个互相帮衬吗!你就在这里好好住着,什么也不用想,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张含之为人爽快,我连忙起身作揖感谢。“爸爸,沈叔叔好香!”英子跑到张含之身边拽着他的衣角,又指了指我的衣服。“哈哈,走得急,临行前又替老板把南京的香料店打扫了一遍,这在店里待久了自然染上了香味,见笑见笑!”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摇着头笑。“瞧你忙的,一身灰,进屋洗个澡换身衣服。含之,你找两件好点的衣服,给仲龙拿过去换上。我先去档口看着生意,晚上我们好好聊聊。”秋槿说完就走出了客厅。

换好衣服,我跟着张含之来到绸缎庄的档口。

四方的档口在北方非常常见,屋顶建得极高,两根红漆大柱支撑住房梁,两排二十多尺见方的柜台,上面密密麻麻叠摞着各式花色的布匹,中间一块黑漆大匾,端端正正地写着“瑞锦祥”三个大字。“好生气派的绸缎庄啊!”我不禁感叹。“我们这‘瑞锦祥’红红火火上百年了,都是家里祖传下来的生意,靠诚信经营,也算得上这济南城里数一数二的绸缎庄了!”张含之的手划过柜台,目光最后落在匾上的“瑞锦祥”三个字上。“只是这年头,生意越来越清淡,老百姓饭也顾不上了,谁还天天做衣服。”

张含之摇摇头,走到柜台后面,开始整理布匹。“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济南现在是张宗昌的天下。”秋槿看了我一眼,停下手里的算盘。“就是那个人称狗肉将军的张宗昌?”我问秋槿。“恩,这个王八蛋自从来了山东,就生了不少事儿。他看咱们山东有钱,就用咱们老百姓的血汗钱扩充自己的队伍,去年洋人纱厂的工人集体罢工,最后死了好几万多人,手段那叫一个残忍啊!”秋槿叹着气说。“女人来了月经也不能休息,生过孩子的就不能回去工作了,而且不能休息。”张含之说。“压榨百姓,军阀和小日本沆瀣一气,什么世道!”我气愤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那一年,日本大举扩张在华阵营,意图加强在整个中国华北地区的军事势力。那个时候蒋介石的北伐军刚刚攻入山东,小日本便于同年派了几个师团在山东青岛登陆,美其名曰是“保护帝国臣民”,实则已将魔爪深入山东半岛地界。

转眼到了晚饭时间,秋槿和张含之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宴,说是为我接风洗尘。“战乱年月能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仲龙愧不敢当啊!”我坐下后看着满桌的饭菜感动不已。

张含之招呼秋槿和英子坐下,拿起酒壶给我倒了一杯酒,我赶忙双手作揖表示感谢。

坐定,我从怀中掏出一个淡紫色荷包,上面绣着黄栌叶,衬着荷包的底色,红彤彤的飘满了晚霞一般。“秋槿同学,”我笑着双手奉上手里的荷包,“上学那会儿就知道你喜欢这些东西。这不,临行前在香料店给你捎的,虽然不成敬意,但还是希望你收下!”

秋槿惊喜地放下正在给英子夹菜的筷子,拿出手绢把手反复擦了几遍,赶紧接过去凑在鼻尖闻了闻。“哎哟,好香啊,里面是什么香?”“是鸢尾花,这是从日本运来的上好香料,记得上学那会儿你的肠胃不是特别好,这鸢尾花有消炎和祛风利湿的功效,佩戴在身上可以调理一下身子。”我像个说书先生一样边说边比画。

英子的小手一下子夺过去,拿在鼻子上使劲闻了几下。“妈妈,妈妈,好香啊,就是白天叔叔身上的味道呢!”

秋槿和张含之哈哈笑着,张含之举起了手里的酒杯。“沈兄,”张含之顿了顿说,“实不相瞒,这些日子档口经营不善,很多家丁都被遣散了,着实养不起这么多的人。今天在火车站接你的老张,做完这个月也要回山西老家了,往后档口就只剩下我和秋槿两个人了,日子难过啊!”张含之说着,开始有了一点伤感。“仲龙,我今天这顿饭,也算是有求与你了。”张含之说罢便抬头看向我。

我放下手里的酒杯说:“张兄,承蒙危难之时你和秋槿对我的接济,有话不妨直说。”“实不相瞒,英子非我和秋槿所生,而是我与前夫人所生。夫人离世多年后,我偶然间认识了秋槿,她一直待英子视若己出,如今母女情深,我深感欣慰。但眼下大局不定,日本人觊觎整个山东和华东地区,我担心哪天战争一起,会危及他们母子和这绸缎庄。若真有那一日,我希望你可以替我保护她们母女逃离此地,这档口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家父生前再三嘱咐,店在人在,永远不能弃店而去啊……”张含之说完便喝下了一杯酒,抹了一把泪。“你看看你,又说丧气话,无论后事如何,我们娘俩儿一定和你一起死守档口!”秋槿赌气地打了一下张含之,拿起身边的手帕递给他。

当年,秋槿求学归来不久,父亲因得罪地方军阀被处以绞刑,偌大的家业被瓜分得四分五裂,其母因伤心过度,没过多久便离开了人世。自此,家道中落,伤心欲绝的秋槿离开祖业,一个人做起了英文老师。后来在市集被巡逻兵调戏,幸好被路过的张含之机智救下,用银子摆平了整件事。秋槿对张含之心生感激,义务做起了英子的英文老师,后来两人互生情愫,重新组成了家庭。

我拿起酒壶给张含之斟了一杯酒,然后又给秋槿倒满,自己举起手里的酒杯。“张兄,秋槿,我仲龙这么多年来一直四海为家,在南京久居却不想被战事所迫,不得不离开。而今二位在危难之际收留了我,我沈仲龙心存感激!无论今后世道如何,我定与二人同进退!”说罢,我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

张含之又抹了一把眼泪,看着举起酒杯的秋槿,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打那天起,张家的家丁开始四散,张含之把家中财产分成了四份,其中两份分给了追随多年的家丁,剩下一半留给家人以备不时之需。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两年。

我正式在“瑞锦祥”做起了账房先生,每天除了绸缎庄的生意,我还做起了英子的算术老师。这小家伙跟她爸爸一样聪明,小小年纪便精通算术,每天不是缠着秋槿就是围着我转,对我的称呼也从“沈叔叔”变成了“龙叔”。“瑞锦祥”的生意在张含之和秋槿的悉心打理下,逐渐有了起色,平日无事可忙的时候,我便在店里做一些香囊来售卖,一方面增加店里的收入,另一方面不想搁下自己这么多年的香料经验。之前虽为账房先生,但日日与各种上等香料打交道,久而久之便精通于各种香料的混合和搭配。这济南城之前从未出现过调香之人,我这荷包一在市面上售卖,生意倒也红火,张含之和秋槿有的时候也来帮忙,二人缝荷包我来添香料,店里的生意日渐红火。屠城“乓!”一声枪响划破了济南城。

门被急急忙忙跑进来的张含之撞开,他放下怀里抱着的两包糕点,慌忙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两下,总算顺过气来,坐在凳子上大喘着粗气。“张兄,怎么了?”我放下手里的账本,连忙走过去问。

秋槿闻声跑来,谨慎地跑到门外四处张望了一下,远处喊着口号跑来一队日本兵,秋槿赶紧把门关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秋槿双手搭在张含之肩上,用手帕帮他擦了擦汗,焦急地看着他。“今天……今天早上……”张含之依然喘着粗气说,“今天早上,我去纬十一路的食品厂给英子买糕点,刚刚走出来没多远,就听身后乓的一声枪响。我赶忙回头一看,那个人就在我不远的地方倒下了,头都被打穿了。没有王法啊,太可怕了!”张含之说着绝望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喘得更厉害了。

我吩咐英子把柜子后面的迷迭花粉拿出来,捻了一些在灯油里,房间顿时花香四溢。“张兄,你这哮喘多年不犯了,我这特别为你准备的迷迭花快都没有用武之地了。”我把花粉燃烧后逼出来的香气用手护到他的鼻尖,帮他顺气。

秋槿赶紧帮他捋了捋胸口:“好端端的,怎么还杀人了?是小日本儿杀的?”“就是他妈的小日本儿杀的!日本兵现在占领了济南的商埠,说是要保护我们,谁不知道他们是要占领我们的地盘!还好我跑得快,要不然倒下的就是我了!”张含之红着眼睛咒骂。“小点声,张兄。”我走到门口向街上张望了一下,对面的店铺都关门了,估计都是被刚才的枪声吓到了。“这奉系军都进了咱济南城了,不是说要保护外侨吗?怎么小日本儿也还需要保护?而且商埠也不属于他们的范围啊?”我纳闷儿地问。“还不是怪张宗昌那个王八蛋!他怕蒋介石攻进济南,自己跑到青岛去把小日本儿给找来了,他以为他搬来了救兵。日本人是什么人啊,那是一群狼,怎可能会帮助他对付国民革命军?他们表面上答应了帮助张宗昌保护地盘,其实什么都不干!而且他们要求张宗昌把青岛、济南、龙口和烟台这些地方交给他们来保护,我去他娘的保护!我们中国的地盘还用他们小日本儿保护?!现在张宗昌吓得魂儿都没了,国民革命军也来了,小日本儿也来了,他夹着尾巴带着他的姨太太们跑到日本去了,我们可苦了!”张含之边说边把桌子拍地啪啪响。“我听外面的人说,蒋介石来了以后,发现日本人到处划分租界、修防御,已经开始和他们谈判了。”秋槿坐在张含之身边,给他又倒了一杯水。

果然,事发当晚,蒋介石派蔡公时去日本驻济南总司令部谈判,第二天日本人就撤走了所有警戒防御。

一大早,昨天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冲淡了我的睡意,因为小日本儿乱杀人的事搞得我一夜没睡,张含之和秋槿想必睡得也不好,两个人看起来都没精打采的。

还没等我们铺门全打开,“锵锵锵”的锣声震耳欲聋地在大街小巷响起来。“日本人又杀人啦,日本人又杀人啦!”报童满大街边喊边跑,吓得店面关的关,行人跑的跑,街道顿时一片狼藉。张含之赶紧把铺门板重新装上,猫着身子趴在窗户边观察动静。

没过多久,就听见隔壁街乓乓乓的枪声四起,军队第一个出现在了衔口,明显毫无防备的军队被小日本儿打得连连败退,最后退到了战时躲避用的战壕后面,拼死抵抗。“好端端的怎么打上了?”秋槿抱着英子,躲在柜台后面害怕地问。

我打了一个小声的手势给她,示意她不要出声:“嘘,死人了。”

远处的几个中国士兵拖着几个浑身是血的同僚开始后退,小日本儿的部队越聚越多,明显是有备而来。

枪声整整响了一个上午,下午的时候逐渐消失。

军队一时间伤亡惨重,国民革命军两个师临危受命、拼死抵抗,终于把小日本儿的气焰灭了下去。蒋介石派人跟日本谈判,小日本表面上跟他说停战,其实毫无退步之意。这次蔡公时去谈判,非但无功,同行的数人连带他自己都成了日本人的刀下鬼。

最终,蒋介石的“顾全大局”激起了全城民愤,军队和百姓组成了临时军民部队,在几个爱国将领的带领下,用散点包围战术击退了嚣张的日本鬼子。

蒋介石紧急发布密令,让所有军队立刻撤离济南。

军队一夜间撤光。

部队撤退后的清早,日本人挨家挨户开始搜查遗留下的临时军民部队。

我睡眼惺忪的被急促的砸门声惊醒,连忙穿好衣服,没等我跑到档口,迎面就撞上了拿着刺刀的日本兵。他对我屋里哇啦哇啦大喊着“八格牙鲁”,提溜着我的衣领就把我拽到了档口。原来张含之、秋槿和英子早已经被拽出来了,他们背对着我跪在冲着门的位置,旁边站了三四个日本兵,用刺刀对着他们正在盘问什么。看这架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英子在秋槿怀里一直小声抽泣,小手攥得像个小沙包。“官爷,这一大清早的,我们这绸缎庄还要做生意,我这里有些茶水钱,您和各位官爷去吃个早茶。”张含之从怀里掏出一些纸币,半跪着塞给旁边一个鬼子。“八格牙鲁!”鬼子猛地抬起刺刀,用刀柄重重地砸了张含之的脑袋一下,张含之应声倒地,鲜血从额头渗出来。“平白无故地打人,有没有王法了!”秋槿赶紧上前抱起张含之的头,用手绢给他擦掉渗出来的血。

鬼子捡起地上的钱,咯咯笑着塞进口袋,继续用刺刀指着我们。

约莫搜索了个把时辰,家里被翻了一个底儿掉,鬼子从我的房间把那两个大皮箱提了出来,摔在我的面前。“打开它!”鬼子大声吼着,然后目光扫射着我们,意思是这是谁的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连忙笑呵呵地半蹲下来。“官爷、官爷,这是我的箱子,里面都是一些烂衣服,没什么好看的。”我指着身上衣服的破洞,再指了指箱子。

鬼子哼哼地笑着,意思是我在坑他,我赶紧赔着笑脸点头,没想到这小鬼子回头就给了箱子一刺刀,重重地插了进去。“哎哟,官爷,您看您,您这是干什么啊!”我蹲在箱子边心疼地叫着。“打开它!”鬼子从门口叫来了汉奸翻译,他一进来就冲我嚷嚷。

我轻轻拍了一下鬼子的刺刀,那家伙把刀抽了回去,用刀背回敬了我的肩膀一下,我被打了一个趔趄。

我把箱子往前推了一步,轻轻解开上面的皮扣,鬼子们好奇地围上来,好奇这两个大箱子里究竟是什么。

解完皮扣,我轻咳了一声,代表我要开箱了。我把箱子盖轻轻打开。

浓重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瑞锦祥”,鬼子们窸窸窣窣地议论着,应该是感叹这股奇香到底来自什么。

里面是一包包的纸袋,被牛皮纸和纸绳一个一个捆在一起,像一包包的中药。“这是什么的干活?”其中一个鬼子恶狠狠地指着箱子里的东西问我。

我慢悠悠地解开其中的一根纸绳,打开牛皮纸,顺手捏起一股粉末放在手心,然后冲着问我的鬼子吹了出去。“八格牙鲁!”鬼子吓得连连后退,但不出三秒钟,他就兴奋异常地走过来,抓着汉奸翻译的耳朵念叨了几句话。

汉奸翻译一个劲儿地嗨、嗨、嗨了半天,然后趾高气昂地走到我身边,指着我手里的粉末问我:“皇军让我问你,你吹的是什么东西,他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东西,而且闻了以后全身都舒服。”

我小心翼翼地合上纸包,不紧不慢地重新用纸绳扎好,放回箱子里。“官爷,这是雾凇香,专门用来调节情绪舒缓神经的。古时候可都是在宫里给娘娘们安神用的,闻了以后是不是感觉很放松啊?”我瞧都没瞧这个狗汉奸,把头偏过去问刚才的那个鬼子。

汉奸翻译赶紧凑到鬼子的耳朵边咬起了耳根,半晌后指着身边的两个鬼子,“八格牙鲁,抬走的干活!”“欸?官爷,咱们有话好好说,这雾凇香可是上好的香料,价值不菲,您这直接拿走了,我们百姓以后可怎么维持生计啊?”我上前按住箱子,摆出一副威武不屈的样子。

汉奸翻译上来就给了我一脚,把我踹了一个跟头,然后把箱子盖扣住,命令两个鬼子抬了出去。

我正要上前拦下,秋槿和张含之赶紧按住我,小声告诉我别跟他们争了,我们惹不起。

我摆出一副作罢的表情,不再争抢。

箱子被抬上车,估计鬼子也没找到什么其他想要的东西,又砸了几件店里的陈设,骂骂咧咧地收了队伍,扬长而去。

秋槿赶紧把店铺的门板一块一块堵上,吩咐英子回房间,然后拉着我和张含之坐下。“这小鬼子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听说他们挨家挨户转,已经抓起来好多人了。”秋槿焦急地喊着。“这段时间还是要小心,尽量少出门,生意能不做就不做了。”张含之摇着头,自己倒了一杯茶。“沈兄,你这箱子里是什么,从来没见你打开过。还有,那鬼子闻了一下怎么表情都变了?”张含之喝了一口茶,咂巴咂巴嘴问我。“是啊,一群大老爷们儿拿你的香料干什么用啊!”秋槿也好奇地问我。

我摇了摇头,把身边的油灯点着。“大白天的,你点灯干什么?”张含之问。“我把刚才的香气散一下,这油灯有稀释香料的作用。”我盯着油灯说。“张兄,秋槿,那不是香料,也不是什么雾凇香。那是当年日本进贡用的鼠尾草粉末,我在里面加了醉仙桃花和闹羊花,是有毒的。”我把目光转向他们。

张含之听罢,嘴里的茶噗的一声喷了一地,赶紧坐了坐直身子,秋槿更是紧张地站了起来。“你们别急,听我慢慢说。”我挥挥手示意秋槿坐下,“这日本进贡的鼠尾草,毒性含量相当高,鼠尾草本身就可以镇静安神,达到一定用量还可以麻痹神经。我在里面又加了两味药,这闹羊花可以让人闻后心跳下降,严重的就会呼吸困难。而醉仙桃花一旦吸入体内,轻则会出现幻觉、面红,重则意识模糊,呼吸困难甚至昏迷不醒。”

张含之和秋槿听后用更加匪夷所思的陌生眼光看着我。“你们别误会,这是每一个调香师都懂的东西,只是这战乱年月的,很难有人可以同时凑齐这几样东西。”我摆摆手,疏导着他们的情绪,“既然我都说到这里了,我就跟你们两个说了吧。我之前确实在香料店工作,老板就是我师傅,他早年间一直在宫里当差,负责给宫里的娘娘们调香治香。这在深宫待久了,各种后宫争宠也就不陌生,后来自然催生了这些个歪路子的香料和用法。如今这小日本儿自己带走了这些毒香料,那就让他们自己去享受吧。”我呷了一口茶,抬头看着他俩。

张含之和秋槿还是愣在原地。半晌,张含之说:“沈兄,你从来了咱‘瑞锦祥’就一直卖着香囊,我和秋槿还一直感叹你能补贴家用。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故事,如今才想明白,你当年塞给英子他娘的香囊,给我治哮喘的迷迭花,都是你的看家本事啊!太让人佩服了!”他红着脸和秋槿互相点头,感激地看着我。“哪里的话,都是雕虫小技,人在江湖走的,没有个一两下子傍身怎么能活下去?咱们一家人不讲这些客套话,能挺过这一关再说吧。唉……”说罢,我又看向了院子里逗鱼的英子。

晌午刚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淡了清早的一顿搜查,街上的店铺陆续开张,张含之也打开了门,开始擦拭布匹上的浮灰。秋槿在柜面上握着英子的手,教她写毛笔字。

我拿出上个月的账本,刚刚抬手放在算盘上,迎面冲进店里几个鬼子,不由分说,抓起张含之就往门外拖。

秋槿见状,把英子往柜面后面一藏,赶紧跑上去拽住鬼子,不停地喊着为什么抓人,为什么抓人。

我赶紧跑上去,结果鬼子把我一脚踹在地上。我拉住秋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张含之押上了车。车上面有很多人,都是男人,而且都是壮丁。

我回头安抚了一下秋槿,让她赶紧把店门关了,然后带着英子进屋躲起来,转身便朝着车开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一路跑,一路有人加入我,都是家里被抓了人的。我随着众人一直追到顺城街,“嗒嗒嗒”的机关枪声和人哀号的声音不断传入我耳中,我刚拐过街口,眼前的一幕着实把我吓了回来。

尸体,遍地都是尸体,看不到一个活人。

鬼子们踏在尸体上,还时不时用手里的刺刀扎向已经倒下的人。他们是在检查有没有活口。

我绝望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闷声哭不出来,感觉胸腔快要爆炸一般,直到我身边的人把我拖拽到旁边的店里,我才失声痛哭了出来。

太阳下山,鬼子的枪声逐渐停了,我拖着早已经没有了灵魂的身子,踉踉跄跄地游走在顺城街上,放眼望不到头的尸体,没有一个活口。

我甚至看不到地面本来的样子,只好踏在尸体上摸索。“张含之,张兄,你在哪儿?!”我用手擦着眼泪,模糊着眼睛找着他,可是尸体实在太多,我找不到他。

夜深了,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瑞锦祥”,远远就看到秋槿在门口焦急地等着。

她看到我回来了,迎面跑了上来,可是跑到一半她又站住了,因为她没有看到我身边有张含之的影子。“仲龙,含之呢?”秋槿双手扯着手帕,快要把它撕碎了。“秋槿,进屋吧。”我抬不起头看她,用手背拱了一下门的方向,秋槿赶忙上来扶我进了“瑞锦祥”。

我没有告诉她我看到了什么。我只说,鬼子杀了很多人,但我没有看到张含之,很有可能他们把张含之抓进监狱了,让她不要着急,我明天会去里面贿赂几个鬼子,打听一下情况。

秋槿含着泪点头,英子在一边不敢说话。

秋槿和英子回屋后,我一个人呆坐在“瑞锦祥”里,注视着那块漆黑的大匾。“我们这‘瑞锦祥’红红火火上百年了,都是家里祖传下来的生意,靠诚信经营,也算得上这济南城里数一数二的绸缎庄了……”

我仿佛看到张含之站在我前面,指着匾额向我介绍他的祖业。“张兄……”我咬着牙憋住眼泪,一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军队的一夜撤退,让日本人的嚣张气焰再次复燃。日本军队为了显示“大日本帝国军威”,在整个济南城烧杀、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一时间血流成河,尸体被残忍地解剖、凌辱,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有阪香月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我揣着打点的钱来到鬼子的看守所,老远就看着几个日本兵在路障后面嬉笑,我举起双手慢慢朝他们走过去。快走近时鬼子发现了我,用刺刀瞄准我的脚下“乓乓”就是两枪,原以为会以此吓住我,没想我继续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鬼子气炸了,拿着刺刀冲着我就走了过来,走到我面前,对着我又是一脚,把我踢在了地上,然后用刺刀指向我。“小子你不要命了,胆子不小啊!”一个汉奸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咯咯笑着出现在鬼子后面,用脚尖踢了一下我。“官爷,小的不是来找茬儿的,昨天家里店老板被咱们带走了,我就是想问问,是不是被关起来了?”我边说便掏出带来的票子,双手举过去。

小日本儿这次明白我的意思了,赶忙接过我手里的票子,然后拿下巴指了一下身边的翻译,意思是快给他们解释什么意思。

狗汉奸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翻译,然后鬼子一个劲儿地摆手,意思是没有没有。“什么意思?意思是你们没有关起人来吗?”我赶紧问汉奸。“摆手就是没有,你看不懂吗?!还不快滚!再不滚连你也毙了,妈的!”汉奸说罢转身朝回走。

我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心里都是张含之的名字。

回到瑞锦祥,秋槿看了我一眼赶忙走过来,问我打听到什么没有,从她布满血丝的眼就知道,肯定又是一夜的哭泣。“问了几个鬼子,说是有一些人带走了,可能要配合审查吧。”我应付地告诉她。“你别骗我了,到底有没有?!”秋槿生气地问我,急得又哭了起来。

我一下子坐在凳子上,叹了一口气。

过了很久,我摇了摇头。

秋槿顿时坐地号啕大哭,英子闻声跑来,不明所以的她抱着秋槿一起哭,我看着心里难受得要命。

我让秋槿把英子送回房间睡下,我有事要跟她交代。

半晌,秋槿红着眼睛回到了店里。“秋槿,张兄现在凶多吉少,你和英子继续待在这济南城太危险。我想你带着孩子明晚就想办法出城,我会帮你打点好路子,你们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我看着瑞锦祥的黑漆大匾,再看看秋槿。“仲龙,张含之被抓走了,现在我和英子再离开,这‘瑞锦祥’就败在我们手里了。祖上说过,无论如何也不能撇下这家业啊!而且,我要在这里等着张含之回来,要不然我死也不会瞑目的。”说着,秋槿又哭了起来。“晚走不如早走,不然以后真的想走都走不掉了。祖上家业固然重要,祖训也一定要听,但眼下人命攸关,你总要为英子考虑一下。”我看着秋槿说。

我说到了她的软肋,她不再作声,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你别哭了,我们就这样决定,我在这里留下等张兄,如果风头过去了,我会接你们娘俩儿回来,但是眼下你们必须出城,拖下去不是办法!”我安慰她。

秋槿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我跑到街口的洋货店,这里经常有洋人出入,日本人很少来这里。“决定好了?”洋货店老板张自如问我。“恩,就拜托您了!”我把一袋子钱递给他。“兄弟,按理说咱们中国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但实在是年月特殊,我也要养家糊口,才……”张自如边说边收下了我递过去的钱。“我这店里每半个月进一次货,出城的时候会有洋人送货的商车押回去,到时候让她们躲在马车的暗格里。但是千万交代好,不要声张,要不然我的命也保不住了。”

我一个劲儿地点头,出门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后赶忙往“瑞锦祥”的方向跑去。

等我回到店里,发现秋槿和英子正在擦布匹。“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弄这些干什么!”我有点生气地看着秋槿。“仲龙,我们今晚这一别,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回到这里,你就让我再收拾一下吧!”秋槿抹着泪,英子也懂事地低着头摸着她的手。

我没说什么,关上店门,开始给她们准备路上的盘缠。

也许是接连几日的事情弄得神经过度紧张,安排好秋槿和英子逃跑的事情后,我就昏睡过去了。

整个梦境都是张含之第一次见到我的样子,穿着一身紫色长袍,老远就抬起双手迎接我,指着那块黑漆大匾,说这是他们的祖业。

昏昏沉沉的,被一声踹门声猛地惊醒,紧接着是英子的哭声。“妈妈,妈妈,你们不要抓我的妈妈,我要我妈妈!”英子大声哭喊着,我赶忙跑到档口。

几个日本兵连拖带拽地往外拖着秋槿,英子被摔在一边的地上,哇哇地哭。秋槿一听到孩子哭更是什么都不顾了,回头就往日本兵胳膊上猛咬一口。疼急了眼的日本兵把秋槿往地上一扔,抬手就往秋槿的腿上扎了一刀。“啊!”秋槿绝望地大喊,鲜血瞬间蔓延了整个裤腿。

我赶紧跑上去,想把她们娘俩儿拉回来,不想被几个鬼子直接拦住,按在了地上。“英子,英子,快回屋里去!”秋槿疼得满头大汗,边往英子的方向爬边用手推搡着。

日本兵一下子把秋槿拖回去,拿起手边的油灯,直接丢在了秋槿身上。灯油洒了秋槿一身,遇到明火瞬间燃烧起来,秋槿一下子掉进了火海。“秋槿!”我大喊着,挣开日本兵的控制,慌不择手的我拿起桌上的一块布,使劲拍打着秋槿身上的大火,但我越拍打,火势却越凶猛,我一边喊着秋槿的名字,一边大声地哭喊着。

小日本儿看火势凶猛起来,退到不远处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幕。

秋槿在火海里声嘶力竭地哀号,英子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昏死了过去。我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鬼子,泪眼模糊地抱起英子,叫着她的名字,却又害怕她醒了看到眼前的一幕,赶忙用袖子盖住她的眼睛。

秋槿不出声了,倒在地上任凭火苗四窜,小日本儿看够了,一挥手就撤退了。

我抱着英子在地上看着秋槿的尸体大哭。“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你们就可以走了,都怪我,都怪我啊!”我哭着,抱着英子绝望地哭着。

不知道火烧了多久,我盯着房梁发呆,张自如和几个街坊悄悄跑进来,晃着我说:“仲龙,秋槿已经去了,让英子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说罢和街坊们一起看着我。

我如梦初醒一般,赶忙抱起英子说:“英子,龙叔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跟着张叔叔快逃命吧,保护好自己,将来有缘,咱们定当会再见!”说完我把英子推进张自如的怀里,张自如无奈地摇摇头感叹:“造孽啊!”说罢,抱起英子消失在夜色里。

送走了英子,我把秋槿的尸体用布匹裹好,葬在了天井的院子里。

秋槿把一生奉献给了张含之和英子,奉献给了“瑞锦祥”的祖业,不想天不遂人愿,她确实永远地守在了祖业里,只是到头来却是孤坟一座。

埋葬了秋槿,没过多久,全城贴出了告示:所有的百姓不允许出城,格杀勿论。

我企盼着英子能顺利逃脱。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店铺,重新开门营业,阳光透过门板缝照在我脸上,刺得眼睛生疼。

我回头看看院子里的坟冢,心里默默地想:“秋槿,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守在这里,等着张含之回来,把这份祖业原封不动地交到他手上。”

刚过晌午,我正擦拭着被火烧焦的红漆柱子,一辆日本人的小轿车停在“瑞锦祥”门口,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旁边几个鬼子啪的一声立正站好,让出一条路给她。

这个日本女人化着小日本儿精致的妆容,身上散发着特殊的香气,恩,是暹罗安息香。

她进门后环顾四周,瞥了一眼院子里的坟冢,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直接坐在我对面。“你好!我是有阪香月!”日本女人半起身给我作揖示好。“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还要做生意!”我头也没抬,拿出账本算起账来。

她低头抿嘴一笑,倒也不见外。“想必您就是沈仲龙先生了。”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的汉奸翻译,翻译赶紧点头。“不敢,你们日本人还会称别人先生?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走人。”我依然没好气地回答。

她慢慢地从怀里取出一包牛皮纸包的东西,打开后房间瞬间布满了鼠尾草的味道。“沈先生,这包东西出自您手吧?”说完她把那包东西扔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端详着我。“既然是行家,那我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这包东西确实是我的。”我放下手里的算盘,盯着她继续说,“你们日本人烧死了我的朋友,关押了我朋友的男人,现在又来抓我?还是抓他们的孩子?你也有孩子,你就不觉得羞耻吗?”我冷笑着问她。“仲龙先生是如何知道我有孩子的呢?”她笑着,用手绢拭了一下嘴角。“暹罗安息香。”我冷笑着回答她,“这安息香是泰国进贡的上等香,此香行气止痛,多用于心腹疼痛,产后血晕之症。看您体态神情应该与心腹疼痛无关,想必一定是产后症状,才需要随身佩戴此香了。我有没有猜对呢?”

她咯咯地笑着,边笑边拍手。“没错,没错,仲龙先生果然是行家。那你猜猜,我拿这包药来找你,所为何事呢?”她指着身边的那包鼠尾草说。“直说吧,你想怎么样。”我不耐烦地问她。

她把那包药拿起来,猛地倒在地上,然后用手绢蒙住了口鼻。“仲龙先生,您应该知道这不是什么雾凇香吧?这是当年皇帝后宫的妃子们为了争宠使用的失魂散,请问怎么会在仲龙先生的手里?”

我把身边的油灯多点了一盏,凑在身边。“没有为什么,我有,就是有,你直接说你的目的。”我转身拿了一把扫帚,开始扫地上的花粉。

她叹了一口气,走到我身边,小声说:“仲龙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出声。“你们在门口等我。”日本女人朝门口的几个鬼子说。

日本鬼子刚刚把门关上,眼前的这个日本女人快步走上前,一把攥住了我的手。“仲龙先生,求你帮我,求你帮我!”这个日本女人近乎哀求地看着我。

我一把甩开她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纳闷地问他。“仲龙先生,您应该听出来了,我不是日本人。”她扒开袖子,上面重重的两道刀疤。“当年我跟随姑妈在青岛做香料生意,不想日本人从青岛登陆,先占了铁路,又把势力蔓延到了济南。姑妈一心带我逃到别处,在逃命的途中我却被他们的顺天大佐看上了,后来他以我姑妈的性命要挟我嫁给他。”她边说边开始抹眼泪。“那又如何?如今日本人的势力如日中天,我自身都难保,如何帮你?”我回头不再理她。“仲龙先生,前几日大佐的手下带了两箱香料回去,大佐一看是香料,就送到了我这里。多年的香料经验告诉我,这香一定有问题,所以我才找到您,希望您可以帮我逃离这群鬼子的魔爪。再过几日大佐就要回日本复命,我一旦被带回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她央求着我。

我迟疑了半天。“小小迷魂香能起什么作用?我又如何帮你?”我问她。“仲龙先生,您只需答应跟我回去,剩下的计划我会慢慢跟你详细道来。”她附在我耳边说。

我没有作声。“先生,我那里也有你想要的东西。”她看我过了许久不出声,接着说。“什么东西?”我问她。

她摆了摆手。“现在说还太早,先生可以考虑一下,明日中午我会再来。告辞了!”说罢,她起身推门出去上了小轿车。

我一夜辗转难眠,终于熬到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一骨碌爬了起来。

我走到秋槿的坟前轻声说道:“秋槿,我要去日本人那里了。你放心,我一定亲手宰了他们。”

午时刚过,门口传来小轿车的声音,紧接着是一群鬼子立正的叫喊声。

有阪香月用手挎着一个当官模样的日本人,一起走进了“瑞锦祥”,这个人应该就是他提起的顺天大佐。“沈仲龙先生,你好!”有阪香月装作陌生地跟我打招呼。“小姐你好,需要点什么?”我跟她寒暄。

她附在顺天大佐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大佐走到我面前,仔细地开始端详我。“我跟大佐说你是一位非常少见的调香师,可以在我们那里工作,为我所用。”有阪香月跟我说。

我微笑着走出柜台,走到大佐面前鞠了一个躬。“谢谢小姐和大佐的赏识,小的愿意一同前往。”

顺天大佐一看我如此配合,满意地哈哈大笑着,大手一挥示意跟他走。

有阪香月跟我低头微笑。

我抖了一下褂子,回头看了一眼。

双手把“瑞锦祥”的门关上,锁好。飞燕草

这一路无言,我坐在副驾驶位上,通过后视镜看着有阪香月身边的顺天大佐,此人约莫四十岁出头的模样,鬓角和胡须剃得相当考究,胸前的徽章异常夺目,只有右手一直插在左怀里,像是随时伺机反击一般。有阪香月轻挎着他胳膊,表情温柔地看向另一边的窗外。

车子很快停在了日本驻地区,几个日本士兵上来给我们打开车门,我刚一下车,手里的箱子就被其中一个抢了过去。“八格牙鲁!”顺天大佐指着这个小兵生气地说。

有阪香月走上来,拿过被夺过去的箱子,回头递给我,然后转身又跟翻译说:“这是我和大佐的客人,不要对客人无礼。”

被训斥的小日本儿连连点头哈腰地跟我道歉,我又重新抖了一下衣服,跟在有阪香月和顺天大佐的后面,进了他们的地盘。

有阪香月在前面为我引路,一直把我带到客房,吩咐身边的日本兵帮我把行李放好,让我稍做休息,待会儿在会客厅碰面。

进了屋,我把房门关闭好,仔细环顾房间的布局。陈设十分简单,典型的日本和风装潢,除去地上的榻榻米,就只有脚边的一个五斗柜,我笑着走到柜边,用力将柜子推到一边。

果然,柜后面有一个直径食指左右长短的洞口,连接着另一个房间。

我一脚将房门踢开,吓了门口看门的小鬼子一跳,刚想冲我发火来着,想到我是有阪香月的客人,只好暗自嘟囔。“你们大佐和大佐的夫人在哪儿?我要见他们!”我生气地问他。

小鬼子听不懂我在嚷嚷什么,只好带着我来到了约定的会客室见有阪香月。

顺天大佐不在,她一个人坐在茶桌前,见我来了,便斟了一杯茶,微笑着请我坐下。

我没有理她,冷笑着问她:“怎么,把我请来了,还要监督我的睡姿吗?”

她没有接我的话,笑着拿起手中的杯子,递到我眼前说:“先喝杯茶,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新茶叶。”

我生气地坐下,刚拿起茶杯欲一饮而尽,茶到嘴边又赶紧放下去。“房间里有监视,这茶里……不会也有毒吧?”我冷眼看着她。“沈先生请不要见怪,”她放下手里的杯子,“这大佐驻地,每个客房都留有监视区域,也是为了防止有外人充当客人混进来对我们构成威胁,并不是针对您。至于这茶,是我亲手泡的,既然您不相信我,那我先饮为敬。”

说罢,她端起我刚放下去的茶杯,拿起来一饮而尽。

我把腿盘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人也来了,你现在可以说了。”我看着她。

有阪香月慢慢抬头看了一下我身后的日本兵,手一挥示意他们离开。然后她起身关上了门,重新回到我对面坐好。“沈先生,我可以信得过您吗?”有阪香月沉默了许久,开口问我。“香月小姐大老远把我找来,口口声声说是有求于我,现在又问我是否值得信任,我开始有点不懂你究竟要做什么了。”我莫名其妙地冷笑着。

有阪香月不紧不慢地拿出一个档案盒,递到我面前。“这是什么?”我问她。“沈先生打开自己看吧。”她抬手示意。

我拿起盒子,上面写着“机密”两个字。我迟疑了一下,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份电报,上面只有一句话,是日文,上面还有日期之类的文字。“沈先生,这是一封加急电报,是秋槿小姐被处死那一晚,我趁顺天大佐不在的时候截下的。”有阪香月对我说。“你说什么?秋槿被处死?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处死?”我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她问。“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电报上面的内容。”她完全不动声色地回答我。

我定了定神。“那你告诉我,电报上面写的什么!”我口气依然咄咄逼人。“五日内第二次清剿,不得有误。”有阪香月看着我说。

我瞬间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声。“你是说,日军要进行第二次屠城?”我压低声音问她。“是的,就在这两天。这封电报在我手里已经待了两天了,我必须趁顺天大佐还没有发现前把它放回去,等他看到电报,日期就已经迫在眉睫,济南就避免不了第二次屠城。”有阪香月从我手中拿回电报,重新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档案盒里,收在身后的草席下面。“你想怎么做?”我问她。

有阪香月又在桌下拿出一个牛皮纸包,放在桌上。“失魂散?”我问。“明天晚上顺天大佐会宴请所有归顺他的中国人,包括你在内。”有阪香月说。“那又如何?这失魂散量大了也顶多是让他暂时麻痹,不足以置人于死地。”我说。“沈先生,可否认得我手里这株植物?”有阪香月从怀里拿出一颗已经干枯的植物递到我眼前。“飞燕草。”我冷笑了一声,“你从哪儿弄到的?”

有阪香月重新把它收好。“沈先生,如果这飞燕草磨成细粉,夹在你这失魂散中呢?”她反问我的样子从容笃定,但更像是在等我的答案。“这飞燕草全身都是毒,尤其种子毒性最大,因为可以舒缓阵痛,所以平时一般用来治疗腹痛。如果夹在失魂散里面,几种毒性互相作用,吸食后进入神经中枢,轻者全身痉挛,重者呼吸衰竭立即致死。我有没有说错呢?呵呵。”我笑着跟她说。

有阪香月满意地微笑着。“沈先生,虽说国家大事我们女人不应该掺和,但是小日本儿作恶多端,民不聊生,如今我们有机会帮助老百姓铲除他们,何乐而不为?”

我再一次冷笑着问她:“是你自己想挣脱顺天大佐的控制吧?”“顺天大佐是这次屠城的罪魁祸首,杀了他不只我可以脱身,而且整个济南城的人民都能得救。”有阪香月起身,走到屏风前打开门。“那就这样,感谢沈先生对香料的指教!我们明天的晚宴见!”开门后,有阪香月的声音恢复到从前,做出一个送客的动作。

我起身,走到门前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然后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我回到房间,我发现之前被日本人抢走的两个皮箱都送回来了,我打开它,发现里面多了一个布袋。“飞燕草?”我心里暗自嘀咕着,打开一看果然是。

我拿着这包飞燕草,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张含之被日本人拖走的身影,被熊熊烈火包围的秋槿,还有少不更事就被送走的英子。想到这里,我拿出皮箱里的捣药杵,把有阪香月给我的飞燕草一株一株磨成粉,重新混合到失魂散里。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在随身的衣服里塞了一小包。

第二天一大早,有阪香月带着两个日本女随从,敲开了我的房门。“沈先生,昨天您跟我说,您会调制一些香料用于今晚的晚宴助兴,不知道香料现在是否可以取了?”她微笑着问我,十分有礼貌。有那么一刻,我还真误以为她是一个日本人。“好了,就在柜子上。”我没有抬头,装作在收拾衣服,用手指了一下五斗柜。

她吩咐身边的随从拿了香料,然后跟我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关门出去了。

我坐在房间里,对于今晚要一起暗杀顺天大佐的计划,我虽然对自己的香料十分有信心,但依然莫名地紧张,总觉得晚上的事情不会像预期的那么顺利。但一想到秋槿和张含之,我就握紧了拳头,巴不得小日本儿现在就被毒死。想到这里,我重新躺在床上,打算为今晚的暗杀计划养足精神,背水一战。晚宴

太阳刚落山,一个小日本儿送来了一身新衣服,叽叽咕咕说了几句日本语,应该是让我换好衣服跟他走之类的。

我看着这身黑色的衣服,想到今晚会杀掉一整屋日本人和汉奸,而这件黑色长袍像极了送小日本儿归西的丧服,于是我冷笑着换好,跟小日本儿七拐八拐地走到了宴会的场所。

顺天大佐坐在正中央的主位,旁边围坐着七八个小桌子,左边日本人,右边中国人,除去刚进门的我,剩余的几个中国模样的人一直在拿酒杯向顺天大佐频频敬酒,看样子归顺得非常彻底,其中就有前几天见到的那个翻译。“狗汉奸,今晚把你们一起毒死。”我心里想着,也拿起酒杯,自顾自干了一杯。

眼瞅着人都到齐了,顺天大佐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开始红光满面地跟在座的人“布道”,意思就是我们是非常识时务的,将来跟着日本天皇可以衣食无忧。狗汉奸不时鼓掌,看样子翻译得十分在行,跟伺候亲爹一样。

有阪香月坐在顺天大佐的旁边,目光扫过我的时候停了一下,继续看向其他人。

晚宴进行到一半,我看时机差不多了,周围的人包括顺天大佐在内,都有了几分酒色。我放下手里的酒杯,给了有阪香月一个眼色。

有阪香月意会地轻点了一下头,凑到顺天大佐的耳边轻语了几句,顺天大佐哈哈笑着,示意大家安静,说他的太太有阪香月有话要讲。

有阪香月慢慢起身,身子轻盈地踱步到宴会中央。“各位,前几日我有幸结识了对香料十分在行的沈先生。今日各位在这里小聚,不如就让沈先生拿出专门为这次晚宴调制的香料,为大家助兴如何?”有阪香月说罢,微笑着拍手欢迎我,意思是让我上去。

我心里暗想,你们这些罪人的死期到了,正想抬身子上去,我的目光扫过人群发现了角落里的一个人影,我惊得瞬间身子不能动弹。“……张……张含之……他怎么会……”我在心里瞬间想了几百种理由,但都压抑不住我此刻的震惊,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是喜是忧,他又为何会如此完好地出现这里。“沈先生?”有阪香月看我迟疑半天没有上去,拍拍手叫着我的名字。“哦……各位,实在不好意思,连续几日奔波,加上家中亲人离世,一时间难以调配出上好的香料供各位鉴赏。不如改日,我自当调配上好香料给大家。”我双手作揖,表示抱歉。

有阪香月见我如此迟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走回顺天大佐身边,又嘟囔了几句。

顺天大佐听罢,又哈哈笑着摆手,大体意思应该是没关系,无伤大雅。

我坐定,眼光慢慢在人群中搜索张含之的身影,却再也没有发现他。但我十分肯定,我刚才看到的一定是他。

晚宴结束后,我匆匆回到房间,惊魂未定的我连喝了几大杯水。“张含之怎么会在这里?就算是被日本人抓起来了,也不应该是出入自由地在这里出现,而且看样子,他应该没怎么受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着窗户外面的夜色,心里有一大堆的疑问。

敲门声响起,我走过去打开门,是有阪香月。“这么晚了,香月小姐有何贵干?我已经要休息了。”我看着她的眼睛说,但并没有想让她进门的意思。

她一下按住我要关上的门。“沈先生,可否借一步讲话?”她还是很礼貌地问我。

我摇着头让开身子,她走了进来。“沈先生,您今天看到张含之了,是吗?”有阪香月气定神闲地问我,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

我坐在她对面。“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告诉我实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她。

有阪香月看向窗外,沉默了许久。“还记得昨天我问您,是否值得我信任吗?”她回头看向我,“其实,一开始知道您,是从张含之的口中,他说您是一个非常有正义感的人,一定会帮助我们。”“一定会帮助你们?什么叫你们?”我更纳闷了。“实不相瞒,张含之与我相爱,我们本来是打算在你毒死顺天大佐以后,一起私奔的。”她又重新看向窗外,“不过眼下看来,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我听她说出“相爱”两个字的时候,震惊得一下子坐起来。“混账,张含之这个王八蛋,枉他家中爱妻和年幼的孩子一直四处找他,他却在这小日本儿的驻地跟你厮混!”我气急败坏地把椅子踢倒,巴不得一刀捅死张含之。

有阪香月连忙站起来,让我小点声。“沈先生,你不要责怪含之,是我逼他的。”有阪香月说。

我依然没有理会她。“逼他?他就可以就范?我去他妈的!”我愤怒地叫着。

门外的随从听到我的怒吼,赶忙敲门问有阪香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有阪香月赶忙回答没什么,只是谈起了沈先生的家人,他伤心而已。“那你告诉我,你说秋槿是被处死的,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一回事?!”我走上前一步,欲伸手掐她的脖子了。

她倒是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地原地等着我的谴责和谩骂。“张含之来了这里以后,我发现他精通布匹裁缝,便要求顺天大佐把他留在了我身边,为我打理日常着装。张含之一开始非常排斥,但我告诉他一味地反抗只会让他永远地远离过去的生活,他才慢慢放弃抵抗的想法,在这里为我服务。我虽跟随顺天大佐,但他为人蛮横,手上沾了太多中国人的鲜血,我怎么可能和一个杀害同胞的嗜血狂魔在一起?张含之心思细腻,得知我也是被顺天大佐逼迫的以后,对我也是非常体贴,但他全无暧昧之意。是我,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一直在胁迫着我的思想。”说到这里,她拿出手里的手绢,拭去眼角的泪。“后来,当我知道了第二次屠城计划后,我就告诉了他,没想到他跪在我面前,不断哀求我放过他的老婆孩子,可是我哪有那样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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