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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5 09:4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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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塞尔维亚) 雅丝米娜•米哈伊洛维奇,刘媛(译)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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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船上的孩子

太阳船上的孩子试读:

太阳船上的孩子

作者:[塞尔维亚] 雅丝米娜·米哈伊洛维奇,刘媛[译]设计:小暑暑排版:小暑暑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8-08ISBN:9787533953249本书由浙江文艺出版社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太阳船上的孩子

我用一生来实现梦想。

你会说:其他人也都是这样度过一生的。

此话不假。

其他人也有梦想,他们的梦想有些得以成真,有些只能束之高阁。实话实说,绝大多数人是后者。

可我不一样,我的一生是由一个又一个成真的美梦连缀而成:它们或宏伟,或渺小,或有意为之,或无心插柳,而我始终为了践行梦想而努力,就像笑话里买彩票的傻瓜般一次次尝试,不言放弃……

早在二十年前,我就许下宏愿:去一趟威尼斯,趁它尚未沉没之时。

在那时的我看来,威尼斯几乎是世界上最遥远的城市,是我无法抵达的地方,这将是一趟遥不可及的旅程,我注定与它无缘……

过去几十年里,在我的故国,恐怕只有少数人未曾到过的里雅斯特来一次购物之旅,未曾前往罗维尼度假(如果你跟团旅游,从这里只需再走一天海路就可以抵达威尼斯),未曾参加“发现意大利”或是高中、大学里组织的观光团来开启一场威尼斯之旅,而我便是这少数人之一。

后来,意大利北部不再与我的祖国接壤。不仅如此,公路运输、航空线路、签证制度、政治隔离制度,也因为故国的数次分裂和统一而屡屡变更,致使威尼斯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难以企及。然而,我对它的向往却与日俱增。

似乎每个人都应该去过威尼斯:家人,朋友,熟人,邻居。他们甚至向我发难:“怎么可能,你竟然没有去过威尼斯!?”“我没去过。”我懊恼地应付着,为自己年届四十,却从未经历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文化历史的朝圣之旅而感到羞耻。

与此同时,我也嫉妒他们,嫉妒他们有自己的故事、记忆,嫉妒他们有自己的威尼斯。当世界各地的作家将他们在威尼斯的经历写成小说、故事集、游记,当无数知名的电影、电视节目、新闻报道围绕着此地的双年展、狂欢节和电影节展开,此时,即使我真的到了威尼斯,威尼斯对我而言,也不过如此吧。我的愿望似乎无足轻重。威尼斯已经是寻常事物,是人人皆有的经验,是普罗大众共同的想象。

我是巨蟹座,关于巨蟹座的主要特质、性情、喜欢的颜色、出生石、幸运草、口味偏好等等,世界各地的人们用不同的语言写下了不尽相同的描述。但有一件事却是毋庸置疑的:巨蟹座的代表城市是威尼斯。之所以有这样的论断,背后的逻辑简单得出奇:巨蟹座是水象星座,与之对应的就是水上的城市。然而,并不只是脉脉水流将我召唤到威尼斯。作为无法与之晤面的“少数人”,我始终被它吸引。它,寄托着我尚未实现的心愿。

寻访一座城市,却双手空空而返,未免令人丧气。但我们面对的阻碍可谓千奇百怪,超乎想象,比如临出发前的那场意外。那时,丈夫和我已经预订好1999年3月26日入住的威尼斯维特纳膳食酒店,但就在24日,北约轰炸了南斯拉夫。

我不相信所谓“发大愿者必有魔考”之类的宿命论。我更倾向顺势而为。有的人埋首目标,为之努力;有的人等候时机。但在我看来,强者要主动把握时机,在幸运稍纵即逝的瞬间,伺机而动。* * *

如果梦想一次次落空,你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放弃,要么耍点小花招。于是,我决定不再将旅行的目的地定为威尼斯,而是用其他城市替代,比如的里雅斯特。

去的里雅斯特实际上是绕路了。它位于地中海沿岸亚得里亚海的海湾处,在最北边,但与威尼斯大致毗邻。至少在我看来如此。过去,南斯拉夫国家航空公司有飞往罗马、那不勒斯、米兰(却没有威尼斯)的航班;到了2001年,增开了一条飞往的里雅斯特的航班。我终于可以开始我的计划了。“不,不行!”有着类似计划的朋友劝我,“最好在六月的时候去利多-迪耶索洛,去那儿的全部花销将远低于游览其他欧洲大城市,而且那地方离威尼斯的海陆距离不过三十公里。”

国家航空公司的旅行手册上写着,6月到9月的节假日可以预订利多-迪耶索洛当地的十多家酒店。丈夫和我还可以挑选酒店的星级,留宿的时间,是否包含早餐,等等。棒极了。我精心策划着度假方案,在威尼斯的周围布下一张网,希望不再错过一睹其芳容的机会。

但我失败了。威尼斯似乎也在我身边布下了重重密网。临行前三天的傍晚,旅行社在电话中告知我们,我们预付的订单是无效的。酒店根本没有预订上,我们无处落脚,波特金村没有留宿我们的地方……“请取回预付款吧。我们非常抱歉。”

难以置信的事情再次发生。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我又中招了,订单竟然无法撤销。这么多年,威尼斯似乎一直都在警告我:这儿没什么好事等你。莫非我真的要“死于威尼斯”?

闺蜜们都知道威尼斯对我而言是“无法抵达的彼岸”。(塞尔维亚和威尼斯分别位于欧洲之脊的两边。)我只好使出撒手锏,去麻烦我的女伴们。我怀着绝望的心情给N.T.打了电话,很快就有了回复,她的一位女性朋友正好是一家私人旅行社的老板。于是我只花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就买好了飞机票,安排了全部行程,订好了酒店……就这样,我来到了利多-迪耶索洛。* * *

从利多-迪耶索洛到威尼斯,要走两段路—一段陆路,一段水路。一张巴士加轮船联票的价格,甚至比从贝尔格莱德到斯梅代雷沃帕兰卡的火车票还要便宜,要知道那摇摇晃晃的火车堪比“鸡舍”。但价格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即将见到那座海上的城市,这是我第一次长途跋涉,只为“在不经意间”瞻仰威尼斯。曾有好几个世纪,我们与这座城市山海相隔,直到20世纪,它才成为一处国境线上的城市。一座水上城市需要通过“水”来到达,至少在第一次前往的时候是这样。

船越靠越近,我的心情却始终平静。我并不期待威尼斯给我意外之喜。尽管它是我的星座福地,却没有激起我过分的期待,至多,只是好奇。

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是这座城市模糊的轮廓,我看见许多钟楼和许多形似塔楼的起重机。数量众多、笨重无比的起重机颇为碍眼。可谁叫我生活在21世纪呢。眼前威尼斯已经不同往日。接着,一幢有着玻璃顶的巨大白色建筑吸引了我的注意。上帝啊,这是什么?这乳白色的建筑几乎要将整个海滨吞没,它就像一块巨大的白色污迹,破坏了当地柔美如画的色彩,与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什么?这竟然是一艘大船停在港口!一面美国国旗在这幢足有二十层的轮船酒店顶层迎风招展。

在威尼斯,这家轮船酒店如同一个自以为是的庞然大物,它似乎象征着一股令人反感的势力,就这样信手抹去了几个世纪以来的痕迹……我四下打量,试着不去看这碍眼的巨物;我只想欣赏美景,欣赏利多-迪耶索洛的宫殿,总督的府邸。这些宫殿看起来宛在画中,美得不真实……可当船靠岸,我才发现,总督府邸前真的有一张画布。总督府周围立着脚手架,外立面正在翻修中,被一张印刷复制的油画包裹起来。我看到的,便是画中的总督府。“这就是我们在海上看到的。”我对丈夫说,他刚才还在向我赞美这处城市风光,还特别介绍了卡纳莱托的画,历数他路过此地的经历,称赞这座海上城市就是适宜在海上欣赏。“但今时不同往日!起重机、轮船酒店、油画布景……看吧,这些扰人的东西对我做了什么……!”* * *

每个人都会在初次拜访那些名声在外的城市时遇到一个难题—在面对那些知名建筑时也不例外—你对一切都已经有了预设。历代大师的油画,明信片,电影,电视节目,文学作品,朋友们的旅行见闻……未曾谋面,你的头脑中已经有了一份虚假的个人经验,一份由他人的经验拼凑而成的大杂烩。没有人告诉我,吉萨金字塔群曾经坐落的位置一侧是地广人稀的开罗市,另一侧是广袤无尽的沙漠,而今天的吉萨金字塔群却于闹市之中缅怀前朝的莽荒往事;没有人告诉我,沙特尔大教堂和基奥普斯金字塔一样大,更为神奇的是,教堂本身横截面积甚至稍稍超出它的占地面积;没有人告诉我,威尼斯是一座用砖头而非石头建造的城市。那些油画,相片,甚至脑海中的影像,无论是全景,还是精心调度后的特写,或许都在试图还原真实,却又都在有意无意间对现实加以过滤。所以,当我发觉威尼斯居然是一座用砖头垒砌的城市时,着实大吃一惊。我无比失望。地中海沿岸的城市无不由石头建成,它们看起来坚不可摧、奢华高贵。那些古色古香的石材即使历经时光的磨蚀,仍旧是权力与贵族血统的象征。

好吧,威尼斯不可能用石头垒成,否则它会沉没!只有门廊、窗户、点缀其间的装饰物、台阶和桥是用石板嵌成的,除此之外,全是陶土垒成的。此地的宫殿、建筑都被涂成与泥土相称的颜色,同时也不断遭受著名的威尼斯气候的摧残,水、水汽、风和盐分相互作用,砖头的表面不断被剥蚀,空荡荡的孔隙赫然在外,触目惊心。这是我第一次与威尼斯面对面,我终于能够近距离地打量它,但眼前的真实让我不禁质疑所谓的沧桑历史,质疑美景背后所谓的传奇往事。或许,所有秘密都经不起窥视。

我渐渐摆脱初见的惊异,试着将幻想中的城市与我眼前所见重叠在一起。终于,梦中的城市变成了眼前的真实,却是迥然不同的梦境。

那些以美丽著称的城市乃至建筑,无一不是坐落在出人意料、不宜居住的无善之地。要么是沙漠、悬崖,要么是难以忍受的酷热地带、风谷或者潮湿腐烂的无人区,总之,当地的气候毫无可取之处。这也是为什么它们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为之迷醉、独一无二的魅力。它们是逻辑与常理之外的可能。* * *

在我眼中,威尼斯仍有一幢坚不可摧的建筑,即使时光和水汽也无法将它磨蚀。它就是安康圣母教堂,它始终静谧地散发着石质建筑特有的洁白幽光。尽管在数次变革之后,城市不断向大海延伸,“舞台”的中心由它转向了圣马可广场,但这座教堂仍是我此行的重要目的地,正是它,让我的威尼斯之旅有了意义。感谢拉扎·科斯蒂奇和莲卡·顿德斯卡,感谢我的祖国,感谢我的母语,令我与有荣焉。* * *

这座城市的精髓、秘密是什么?短暂逗留的旅客和暂居的客人们是否能够体会其中的奥秘?或许可以。对我而言,仅仅通过初见之时的仓促一瞥,在灵光乍现的一瞬间,就可以窥见一座城市的本质。但这样超凡脱俗的洞见时刻,只有一次。随后,理智降临。接着是令人目不暇接的风景,你开始身心俱疲,不得不应对种种意外。

一上岸,你就会看见狭窄的运河之上的叹息桥,相传死刑犯在处决之前会通过这座桥,透过桥上的小石窗看世界最后一眼。而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它—贡多拉船。从高处俯视,是观察贡多拉的最佳视角,这无疑是威尼斯最惊艳的一瞥—我解锁了这座城市。

贡多拉让我为之晕眩、惊叹、痴迷,让我为之深陷……一瞬间,我的全部感官都被它震慑,顿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来威尼斯。因为它,贡多拉。

贡多拉是威尼斯独特的基因,是它的精髓所在。它,是爱神厄洛斯和死神桑那托斯的造物,是为爱人准备的精致而古老的黑色灵柩。它足以让人爱上死亡,那是一种满怀激情、义无反顾的爱。

我也爱上了贡多拉。

贡多拉上的船夫是乔装成阿波罗的冥河摆渡者。威尼斯在生之愉悦与死之静美之间来回摆荡,正是贡多拉连接了此岸与彼岸。

贡多拉和威尼斯—尽管我们从不认为自己会爱上死亡抑或渴望死亡,但威尼斯将生死落实成建筑和实物,物质成为一剂对抗死亡轮回的灵丹妙药,进而超越死亡,获得永生。

威尼斯狂欢节、张牙舞爪的面具、大运河、华服、宫殿上的装饰、地底的潮气、室内挥之不去的恶臭与腐败气息、绅士的衣冠、蕾丝、家具、罗曼史、玻璃制品、织物的花边、蛛网般蔓延的纤雅气质、威尼斯产的枝形吊灯、吹制的镜子……这座被水围困的城市在过去的数百年里不断累积着堕落与奢靡—这些气质也体现在贡多拉上—它怪诞的造型,华丽装饰细节,还有船夫划桨的姿态。

这一切背后是对死亡的渴望。* * *

多年之后,我来到埃及,置身巨大的吉萨金字塔群中,在那里,看见了远古时代的贡多拉。这是法老的太阳船,联结着生命和时间的此岸与彼岸。古埃及人是否和威尼斯人一样渴望着死亡?* * *

此外,我还在另一个地方感受到威尼斯精神—所谓的“lo spirito di Venezia”—佛罗莱恩餐馆。这家餐馆位于圣马可广场,正午会有专门的乐队穿着黑色晚礼服表演阿根廷探戈。在那病态的、充满自毁气息的气氛中,醉人的探戈成了真正的威尼斯歌舞。乐队会在广场拱廊边米白色的亚麻质厚雨阳棚下暂时休息,换上了白色礼服后,重新开始演奏。和匆匆赶路的游客们不同,威尼斯的绅士们悠闲地穿过广场。他们三两成群,象牙色的亚麻套装在风中飞扬。他们头戴柔软的浅色草帽,胳膊下别着手杖般的金属把长柄伞。这身装扮感觉让人感觉从2001年回到1901年。现在想要旅行社帮忙安排一场合适的城市观光、名胜游览谈何容易。到处能看到粗制滥造的名胜古迹,还有人满为患的迪士尼乐园,举止粗俗、抽着烟的游客们也在糟蹋着那些理应被瞻仰的美景。然而,这正是20世纪游客热衷的旅行方式。

不过,威尼斯尚且保持优雅。* * *

威尼斯让我着迷。

你可以在雨天,置身空无一人的圣马可露天广场,静静地欣赏它不露锋芒的壮美。在我来看,威尼斯,乃至整个威尼斯共和国无上荣光的皇家威严,与其他帝国建筑呈现出的盛状是不同的,它并不那么引人注目。

你也可以在雨后,眺望威尼斯海湾,置身卡纳莱托画中的场景,感受丰富的光影,欣赏半透明的闪烁着微光的碧绿海水和每时每刻都在变幻着的建筑倒影。

你还可以在窄街上漫步,在马尔基尼糖果店里挑选浮雕巧克力。

你可以试着寻找弗朗西斯科·莫罗西尼的画像和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广场;莫罗西尼是我的小说《三张桌子》的主角之一。他的画像收藏在科雷尔博物馆,但因为正在修复,未对外展出(意外的阻碍)。至于莫罗西尼广场(即弗朗西斯科·莫罗西尼广场),虽然在威尼斯地图上有所标注,但在现实中并不存在(又是个意外)。这可不是一个说消失就会消失的小广场;按地图显示,这个广场在通往威尼斯艺术学院美术馆的路上,附近是威尼斯大运河上的三座大桥之一。然而在理应是广场的地方竖立着石碑,石碑上刻着另外一个名字:圣·斯蒂法诺广场。身为游客,我只好向附近咖啡馆里英俊的服务生打听消息:“您好,请问我们所在的广场叫什么名字?”“这儿嘛?”他说,“是叫圣·史蒂夫广场。”“请问弗朗西斯科·莫罗西尼广场在哪儿?”“也是这儿吧。”服务生顿时有些困惑了,补充道,“这里一半是莫罗西尼广场,一半是圣·史蒂夫广场。”“可广场上没有任何信息提示,这儿有标牌吗?”“我也不清楚……”

好在我并不觉得寻路是件麻烦事。总督莫罗西尼的大名似乎只能在威尼斯地图上找到。我不得不重新标记每一处地标。* * *

里亚尔托桥上,兜售小东西的女子也是我迷醉于威尼斯的原因之一。那是一位有着橄榄色肌肤和纯正意大利血统的美丽女子,她身穿黑色长裙和黑色上衣,肩膀上搭着一条艳红色的带穗丝巾,显得肃穆无比。她看起来就像是意大利、威尼斯、里亚尔托桥的化身。她让人想起伫立船头的女像柱,是引路人,是守护者,更是行走的图腾。

除了意大利人,一位美国女子一度是我眼中威尼斯的标志、意大利精神的象征。佩吉·古根海姆生前收藏的画作和雕塑如今陈列在博物馆,这座博物馆在我看来无疑是欧洲最美丽的袖珍博物馆。那座收藏着达利、毕加索、胡安·米罗、雷尼·马格利特、夏加尔、马克思·恩斯特、乔治·德·基里科、摩尔等人作品的宫殿坐落在大运河边上,河对面还有一处幽暗、潮湿的花园,确切地说,是一处过分潮湿的花园。园中点缀着雕塑,埋葬着古根海姆女士的遗骸。她和九只宠物狗躺在一起。她希望自己葬在“孩子们”身边—葬在她热爱的城市、她的爱犬、她的艺术品旁边。我被佩吉·古根海姆的收藏,被她身为女性的卓越天赋与个性深深打动;她的所作所为仅仅出于她对艺术家的认同、对这座城市不渝的热爱,她的骨灰埋在了这里,她的精神也在这里长存。那些20世纪的艺术作品更是与威尼斯的氛围相得益彰,它们成就了这座城市的魅力,似乎原本就是这里精神遗产的一部分。

距离佩吉·古根海姆博物馆不过数百米的地方是威尼斯艺术学院美术馆。馆内陈列着乔尔乔内、提香、丁托列托、乔凡尼·贝里尼等人的作品,这些作品涵盖了文艺复兴、巴洛克、洛可可等时期。包括威尼斯在内,整个意大利都见证了不同时代、不同王朝、不同风格的变迁。置身这赫赫有名的城市,流连知名的博物馆,时常会生出这样的疑惑:我们究竟是旁观者,还是亲历者?现实、历史和画作的边界在哪里?当然,你也可以放下疑问,在边界处体会时空交错的美。* * *

拉扎·科斯蒂奇曾向他的挚爱莲卡·顿德斯卡承诺,会将威尼斯的安康圣母教堂献给她。尽管这是诗中虚构的情节,但每个塞尔维亚的孩子在开始读短篇故事的年纪就已经知道这段爱情和其中的三位主角—莲卡、拉扎和教堂。安康圣母教堂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建筑之一,因为这个故事,它将永远属于一位特别的塞尔维亚女子—莲卡·顿德斯卡,而她甚至无须为这笔财富缴纳遗产税和契税。我有些嫉妒她。

如果莲卡可以拥有一笔精神的财富,那么我也可以。

故事就此诞生……接下来,我要讲述的是另一个故事。

当莫斯科迎来二十一世纪的第一年

20世纪的最后几年,电影和书籍的续集层出不穷。为什么游记不可以有续篇?特别是那些国际化的大都市,变化那么快,要知道,就连当地居民也会有一觉醒来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1997年的时候,我和M一起访问了莫斯科和雅斯纳亚·波良纳,我当时写了《文档里的俄罗斯》一文,现在我决定写一个续篇。故事的主角是莫斯科,时间是2001年9月,故事围绕新俄罗斯和新俄罗斯人展开。为什么要写续集?因为俄罗斯正以光速变化着,不断挑战、丰富我的认知,我一定要与读者们分享这段美妙的旅程。

既然旅行的目的地是一座大城市,我们很快就确定了长途旅行的行程,准备开启一次神奇的旅程—乘飞机旅行。

航空事业的发展使得长途旅行成为可能。飞机带你穿越洲界,离开地面,翱翔天空。从贝尔格莱德到蒂瓦特的飞机票通常在五十到一百欧元之间,和长途旅行的高昂花销相比,这笔费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重要的是,因为它,现代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开启一次独一无二的旅程。

乘客登机颇费周折:找不到方向,问东问西,把行李塞进头顶的行李架,把座位调整“舒服”,系好安全带,接着机组成员会用双语讲解安全须知……与此同时,载着乘客的飞机始终贴着地面滑行,直到琐碎、重复的前戏渐入尾声,神奇的时刻才最终降临:机舱内部的灯熄灭了,空姐也不见踪影,飞机不祥地停滞了片刻,随后是一阵骇人的寂静,接着飞机就像恶龙般咆哮起来,以一种反自然的速度冲向未知的混沌,飞机瞬间进入了另一种状态,我们仿佛坐上了另一辆机器进入了另外的时空。机舱内静极了。乘客们不发一言,神情紧张,每一块肌肉都是紧绷的,我们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只知道接下来的一切非同寻常,奇迹即将降临,我们将亲历只此一次的体验。我看不清其他乘客的脸,因为我总是先于别人感知到这一切,每次起飞都是如此。

降落的时候也是如此。和塞尔维亚人一同返程时,这种奇异的感觉格外强烈。确切地说,是因为他们在飞机落地的瞬间会为飞行员鼓掌。有时,夹杂着恐惧和期待的掌声未免来得有些早。我们都渴望着回到故国的怀抱。

神奇的是,放眼世界,每时每刻都会在上演这超凡的空中仪式。

接下来的一次奇妙飞行发生在2001年9月9日。彼时,我从俄罗斯归来,将被莫斯科的雨水淋湿的伞放在贝尔格莱德的公寓外。多么新鲜的雨水呀,这场雨属于未来。我抬起手,将手表的指针往回拨了两个小时。 

全新的莫斯科

1997年,我在记录莫斯科之行时写道:“20世纪末的俄罗斯又回到了世纪初。曾经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却又未到尘埃落定之时。”但四年后,在21世纪的第一年,莫斯科重新恢复了秩序。

莫斯科一度灰暗,丑陋。美,对于那时的莫斯科,似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事业。如今的莫斯科却展现出令人窒息的美,它是如此奢华,一扫阴霾,焕然一新。莫斯科的方方面面,无不彰显着本土与国际、古典与现代的融合,令人欣羡:现代的建筑,重建和修缮过的历史建筑,城市特质,居民和城市氛围。主张多元的国际主义者可以在此大胆前行,信奉一元论的守旧者也无所畏惧—这是兼容并蓄、自成一格的莫斯科。世界上,能与莫斯科媲美的、同样令人惊异的城市也只有纽约了。纽约被视作美国乃至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城市,它在代表美国精神的同时,也成为大都市的模板。如今的莫斯科则是欧洲城市的缩影,却又不同于任何一座欧洲城市,它无法复制。莫斯科在模仿的同时,也彰显出原创力。帝制皇权与社会主义,古典与现代,正统与离经叛道,它们成就了莫斯科,成就了这座体现着俄罗斯高度包容的民族精神的城市。它会是未来都市的模板,在新世纪展现出新风貌。但在我看来,除了可见的风景之外,还有一项更重要的特质:这是一座始终奋进的城市。

1997年,莫斯科城内令人错愕的混搭风格、嘈杂混乱的街道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的莫斯科却展现出一种迷人的精纯,一种物尽其用的智慧。当地人懂得去粗取精,化腐朽为神奇,既有的一切为建造全新的莫斯科打下基础。我不禁期待21世纪的莫斯科,期待着这座城市找到精神与形态融为一体的美妙平衡。

这座城市的精神、当地居民以及整个俄罗斯的新风貌,让我兴奋的同时,也让我心生嫉妒。俄罗斯的财政危机持续了十年,但十年间从未有过流血和暴力,我的故国在打造国家形象时却只知道蛮干。想到这里,我不禁为我们错失的机会深感遗憾。

两次俄罗斯之行相隔不过四年。四年之后,令我感触最深的,是俄罗斯人不再畏惧国内外的新旧势力,他们练就了与境内及国际力量周旋的精妙手腕。

我从没有想到俄罗斯会迎来一场“哥白尼式的革命”。和那场发源于地中海地区、暗自蓄势的革命一样,莫斯科依靠自己开拓了前路,最终成为一个兼容并包的国家。四年前,你绝不会预想到现在的局面。

摆着露天餐桌的餐馆和咖啡馆随处可见,人们在公园和街上散步,建筑的外立面装饰精美。这里有喷泉,精心设计的商店橱窗,漂亮的街角,整洁的街道;远远望去,城景令人心旷神怡:小商铺、喧哗的市声、小摊、各种气味,其间还有出售奢侈品的高档店铺,一切看似疯狂,但不得不承认,正是缤纷多彩、参差多态让城市臻于完美。人行道沿路都是小摊,出售着来自俄罗斯乃至世界各地的蔬菜和水果;当然,还有鲜花……

M的俄语翻译拉里萨·沙瓦耶娃是一位极少出差错、干练果断的俄罗斯女子。她对我说:“莫斯科第一家面向公众的花店开张时,我意识到苏联政权彻底结束了。”

在我看来,新莫斯科的建筑和城市规划没有陷入窠臼,它并非一个过度装饰、只为抓住人眼球的都城,也不是为了吸引游客抑或威慑敌人而建。与此同时,许多国家曾经,甚至至今都未能摆脱沉疴,例如古埃及人,他们的建筑是为了永垂不朽,为了彰显荣耀,为了傲视群雄……甚至是为了取悦自负的神明,而不是为了自己的人民。

苏联政府执政时期,毫无品位、笨拙无比、带着制度特色的古怪建筑散布在国家(甚至可以说整个大陆)的角角落落,如今它们已被拆毁。莫斯科本地的建筑师、规划者、行政长官和富人们为了塑造首都崭新的(同时也是复古的)风貌,克服了重重困难—具体细节我不得而知,但我一眼就能将新的建筑与往日的建筑区别开来。超现代的理念和典型的俄罗斯风格浑然合一,多么威严,多么古典,多么具有纪念意义啊!它们有的散发着布尔乔亚气息,有的迎合普罗大众的品位,有的则富有神性。更重要的是,这一切十分柔和,展现出上佳的品位。它们塑造了这座城市的两张脸孔,白天的莫斯科与夜晚的莫斯科。夜幕降临时,灯火通明的夜景堪比巴黎。

当然,我们也没有蒙蔽双眼。这里当然还有许多不和谐的令人反感的地方,还是有许多丑陋之物,但它们大势已去,注定消亡,过去的一切再也不会出现。我所谓的“过去”,不仅仅指苏联政权,还意味着两千年来种种被确证为时代错误的沉疴痼疾,它们绝不会延续到第三个千年。俄罗斯完成了一次有惊无险、积极稳健的过渡,抵达了全新的彼岸。成就这一切的,正是他们宁折不屈的精神。 

空气战争

2001年6月,在意大利海滨,我几乎被冻晕了,当时,我穿着夏装,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一件毛背心。吸取了那次的教训,9月份出发去莫斯科时,我带上了皮毛外套和靴子。但在21世纪,你会发现上世纪的那套已经不管用了。我们离开凉爽的贝尔格莱德,来到了炎热的莫斯科,行程始终,我不得不始终穿着同一身衣服;还好我带了一件无袖上衣,我想其他女人也有这习惯,在临行前的最后一分钟,往行李箱里塞上一件无袖上衣。

我们一到俄罗斯的首都,就发现当地空调的数量颇为惊人。公寓楼、办公室、商店、小商铺的外墙都打了洞,悬挂着空调外机,其中大功率的空调系统,能达到16000Btu。显然,对空调的需求和地理位置无关,俄罗斯在北方,可不是非洲,也不是为了应对全球气候变暖的恶果,和季节温度变化本身也没有直接关系。不得不承认,莫斯科人在新世纪将迎来一场严酷的战争—为空气而战。如今,呼吸,必须首先通过空调来过滤空气。

莫斯科有1200万人口和27万辆机动车,大部分汽车是国产车(例如拉达汽车和莫斯科人汽车,这两个品牌的车都会排放出大量的尾气),汽车工业区就在莫斯科附近,这座城市不得不捏住自己的气管。走进室内,你会有种凉爽的山风迎面而来的错觉,好像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冬天的俄罗斯。可一旦来到室外,你将置身雾霾之中,雾霾让22摄氏度的莫斯科远比22摄氏度的贝尔格莱德闷热。过去,俄罗斯人会安装一种名为“fortochkas”的特殊窗户,这是一种嵌在大窗框里的独立小窗,可以在冬季为室内通风。如今,无论寒暑,这种窗都不会派上用场了,它已被空调取代。

无论是宽敞的街道还是林荫小道,车流的密度都超过了我的想象。被寄予厚望的地铁线并没有多大用处。即使是在双向五车道的大路上,车辆也只能排着队一米一米地挪动。在俄罗斯的首都,想把车开到三档都是奢望。但别忘了,大概十年前,苏维埃政权执政时,连私家车都没有!

莫斯科人该如何出行,如何在“室外”活动?遭遇类似困境的,还有雅典人。

尽管如此,当你坐在车里寸步难行时,透过尾气和雾霾,仍旧能看到莫斯科的巨幅广告牌登出的童话般的饮用水广告:“皇室之水—纯净、清新的泉水。”

现代世界至关重要的“三元素”不外乎清新的空气、干净的水源和健康的食品。 

一日如三秋

我知道有些读者不希望看到我在文章中过多谈论我的丈夫,不希望我讲述我们的私人生活、他的文学轶事、我们的旅行。但是当我的生活远比文学作品中人物的生活更刺激时,我无法假装自己是局外人,也无法将我们的经历安插在其他人身上,以客观的第三人称视角叙述往事。写作难免有造作的成分,却也让生命不朽。我想,细心的读者读到这一章里关于“那位塞尔维亚作家”的叙述时,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我的丈夫。

回头看那段精神和肉体都异常兴奋的日子,时间的厚度可以由一年里所发生的事件的数量来测量,而对那些日子,我有一日三秋之感。生活里有极端的好,也有极端的坏,而我自认为我是那个不幸的国家、不幸的时代里的幸运儿。但我想,自己绝非个例;在别的时代,别的国家,一定会有人发出相同的喟叹。

当时,那位塞尔维亚作家收到了邀请,请他作为荣誉嘉宾出席莫斯科书展和戏剧《永恒之后又一天》在莫斯科剧院MHAT大厅的开幕式。于是,我们在莫斯科停留了四天。

那位塞尔维亚作家的作品和他本人在俄罗斯受到了近乎疯狂的追捧。看看四年前他第一次造访俄罗斯时的新闻就知道了,如今只有少数体育明星、电影明星或者歌手有这样的待遇。这无疑是文学界的殊荣。

接下来的几年里,那位塞尔维亚作家不断地收到俄语读者的电子邮件和平信,这些信件来自莫斯科、圣彼得堡、车里雅宾斯克、新西伯利亚、伊尔库兹克、伏尔加格勒、罗斯托夫、克里米亚半岛,发件人中甚至还有以色列和美洲的俄罗斯籍犹太人。给他写信的,有男性读者,也有女性读者,有长者,也有年轻一代(目前看来年轻的读者更多)。读者们在信中表达他们诚挚的喜爱和敬意。他们说,阅读他的作品使他们的精神走向完满。他们寄来照片,鲜花;他们在信中阐述时政观点,附上受他作品启发而创作的小说、诗歌、谜语和画,他们邀请他参加家宴;甚至给孩子取名时,特地选择了他的名字(!)……总之,他们觉得,阅读他的文学作品是一种享受。

马克西姆·克鲁陈科是那位塞尔维亚作家在圣彼得堡的编辑,他当时还没有想到会有这些故事,但仅凭销量和印数,他就料到了邀请那位作家与读者面对面交流会产生怎样的效果。他隐约猜到,即使没有媒体的大肆鼓吹,那位塞尔维亚作家一样可以成为明星。

当时,一共安排了四场读者见面会,其中三场在莫斯科当地的书店,一场在书展上。然而,到了临时会场,不仅安保人员,就连出版人和翻译拉里萨·沙瓦耶娃也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我俩则必须从后门抄小路进书店和书展展台。成百上千的读者排着长队等待了好几个钟头,只为拿到作者签名。在特瓦斯卡路(过去叫高尔基路)的莫斯卡瓦图书城,店员被迫多次关上书店大门,手持高音喇叭指挥街上和书店里的读者保持秩序,在广播里提醒人们注意人身安全。

等待签名的读者还带来了礼物。实在太感人了。他们用鲜花将我们淹没了,此外还有巧克力、俄罗斯产的“pryanik”甜百吉饼、带魔力的石头、镇宅的小雕像、“情书”、俄罗斯风格的陶制爱心、装在军刀酒瓶里的格鲁吉亚白兰地,等等。一位年轻人甚至还送来一只超长保质期的蛋,向《哈扎尔辞典》里的情节致敬。

我和女售货员们一同躲在收银台后狭小的“安全区”,我问她们是不是每次作家来访都出现类似的情景。“不是。”女店员们兴奋地说道,“只有康察洛夫斯基来签名时才会有人排队,但远比不上现在的阵势。不久前,米克·贾格尔来莫斯科,现场大约和现在一样。不过,贾格尔不会出现在我们的书店里。”她们说完,笑了起来。

将那位塞尔维亚作家和贾格尔相提并论,让我莫名其妙,甚至有些不自在。后来,新闻发布会上俄罗斯媒体也不断地将他们联系在一起,我才若有所悟。

我们只停留了数天,却接受了几十场访谈—电视访谈、广播访谈和新闻发布会,所有的记者都绕不开同一个问题:“你能解释下作为一个非主流作家,为什么你会成为俄罗斯的超级巨星吗?”

记者们乐此不疲地问出这个只有他们自己能解答的问题。如果连他们都不知道答案,恐怕也就没人知道了。 

俄罗斯的书

在俄罗斯,一本书的售价不过一两美元。让我们计算下塞尔维亚书籍的平均售价吧,我们为了同样的“商品”得支付五美元。这事值得我们深思。显然,在我们的国家,书籍不同于其他物品,在很多时候,它被视作商品,但在俄罗斯,除了书之外的物品都被视作商品(俄罗斯的物价在世界范围内是数一数二的高,要知道他们人均每月的收入不过八十美元)。透过这一现象可以得出怎样的“结论”,就留给明眼人评说吧。

但和贝尔格莱德的书店相比,莫斯科的书店看起来更为奢华;实际上,这里任何一家商店都比贝尔格莱德的书店讲究。我去过两家书店—姆拉达·加尔达书店和莫斯卡瓦书店,两家书店都按照主题划分区域:经典文学、探秘小说、奇幻小说、恐怖小说、香料与植物书、侦探小说、宗教书籍、女性小说(没错,甚至为特定“性别”安排了好几列书架)、烹饪书、地图册、备忘册、世界主要城市的旅行指南(设置有专门介绍都市夜生活的指南)、各种版本的CD……另外,还有一个单独陈列、售卖J.K.罗琳的哈利·波特系列图书的密室。不得不承认,俄罗斯人求知若渴。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俄罗斯的读者和大批出版商迅速地弥合了苏维埃政权时期在文化上与全世界隔绝的鸿沟。俄罗斯或许是当今世界发展最迅猛的国家之一。它跟上了世界的步伐,也遵循着自身的节奏。我不禁将自己亲眼所见的文学书籍和在家通过虚拟网络获得的体验联系起来。显然,盎格鲁-撒克逊世界里最大的网上书店亚马逊在规模上也不及俄罗斯的网上书店。此地的所见所闻让我渐渐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俄罗斯人善于把其他国家的经验转化成更为细腻、丰富、深邃的产出,但在骨子里,他们拥有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自尊。我希望所有大国都是如此,希望所有国家都尊重自己,也尊重别国。

还是说回书吧。书籍的装帧和我在俄罗斯看到的其他东西一样精美、独特、高档、有格调。仿佛有人在一夜之间彻底清除了苏维埃政权时期的阴沉和只有突击手才会喜欢的令人绝望的“臭”品位(仅仅两年时间,书籍的装帧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书的内部,那些微微发酸的纸页,仍残留着往日的痕迹。

说到书,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竟然有一家有轨电车书店。那是一条环线,每隔十五分钟一趟,和贝尔格莱德的二路电车类似。这趟有轨电车里还有一家名为“阿努什卡”的咖啡馆,你可以坐在里面阅读书报,欣赏莫斯科的风景。如果你读过布尔加科夫的《大师与玛格丽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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