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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7 01:2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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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翔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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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列佛游记

格列佛游记试读:

出版者致读者的声明

这些游记的作者里梅尔·格列佛先生是我的至交,同时从母亲这一系说来,我们还有些沾亲带故。大概三年以前,他对跑到瑞德里夫来看他的那些好奇的人的厌倦与日俱增,于是就在他故乡诺丁汉郡的尼瓦克附近买了一小块地,还有一座便利舒适的房子。他现在就住在那里过着退休生活,很受邻里们的尊重。

虽然格列佛先生出生在他父亲居住的诺丁汉郡,但我听说他的家族来自牛津郡,为了确认这个说法,我到牛津郡班伯里的教堂墓地看过,那里真有几处格列佛家的坟墓和碑牌。

在他离开瑞德里夫之前,他把下面这些书稿的监管权交给了我,给我按照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自由处理的权利。我仔仔细细地把它们读了三遍。文字风格十分平实简练,我觉得唯一的缺点是,作者在经过这漫长的旅行之后,过于实事求是了,从总体上看有种太过忠实的感觉,事实上作者是以诚实守信闻名的,以至于在瑞德里夫他的邻居中间,如果有人要证实一件事,就说这事千真万确,就像格列佛先生说的一样——这几乎成了当地人的谚语。

我征得格列佛先生本人的同意后把稿子拿给几位知名人士看,我听取了他们的意见,现在我冒险把它们推向世人,希望它们至少在一段时期内能成为我们青年贵族们的比普通的关于政治和党派的拙劣作品好得多的消遣。

如果我没有删除无数关于风向和潮流、历次航海的变化和方位、用水手的文体对船只在暴风雨中航行所做的细致入微的描写以及经纬度等的叙述,这本书的篇幅至少要比现在大一倍。我有理由相信格列佛先生对此有点不高兴,但我已下定决心要让作品尽可能适合一般读者阅读。不过,我个人对于航海事务的无知可能会造成一些错误,我会独自承担这些责任。如果有哪个旅游者很好奇地想知道格列佛先生的亲笔原文,我会随时满足他的要求。

关于作者情况更进一步的细节,读者可以从本书的开头几页得到满意的答复。理查德·辛普森

格列佛船长给他的亲戚辛普森的一封信

如果有人要你出来说明,我都希望你能立即公开承认,我是在你三番五次地竭力催促下才被说服出版这么一部非常不严谨的、漏洞百出的游记的。我曾嘱托你请几位大学里的年轻先生把游记整理一下,文字上也润色润色。我的亲戚丹皮尔发表他的《环球航行记》时,就是听从我的劝告那么办的。但是,我不记得我曾给你什么权利可以同意别人删除任何内容,更不要说同意别人增添什么了。因此,我要在此郑重声明,添上去的每样东西我都决不会承认,尤其是有关流芳百世的已故安妮女王陛下的那一段,尽管我对她的敬重诚然要超过其他任何人。可是,你或者你聘来的那位窜改文章的人都应该考虑到,我是不会在我的“慧骃”主人面前称颂我们这类动物中的任何一位的,那样做很丢脸;再说,那一段也纯属捏造,因为据我所知,在女王统治下的英国,她一度确曾任用过一位首相掌朝执政,不,不是一位,甚至是连续两位:第一位是戈多尔芬伯爵,第二位是牛津伯爵。因此,是你让我“说了乌有之事”。另外,在关于设计家科学院的那一段叙述中,还有关于我和我的“慧骃”主人的几段谈话,你们不是减删了其中的一些重要情节,就是把它们改得一团糟,弄得我差点儿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作品。我曾在一封信里向你暗示过要避免发生此类事情,你却回信说你怕触犯忌讳,说是掌权者对出版界非常在意,不仅会曲解内容,而且会对任何看上去像是“影射”(我想你当时是这样说的)的东西加以处罚。可是请问:我那么多年前在五千多里格以外的另一个国家说过的话,和现在正在做着统治者的任何“野胡”有什么关系呢?何况那个时候我几乎就没有想到,更谈不上害怕,会有一天要在他们“野胡”的统治下过这不幸的生活。当我看到,这些“野胡”反倒坐在由“慧骃”拉着的车上,似乎“慧骃”是畜生,而“野胡”却是理性的动物时,难道这还不能让我抱怨几声吗?说老实话,我之所以退隐在此,一个主要的原因也就是为了避免看到如此荒谬的情景。

因为我信任你,也因为事情与你本人相关,我才觉得还是应该把这些话都告诉你。

其次,我也只怪自己太没有见识,听信了你和别的几个人的恳求和错误的论证,大大违背我自己的本意,同意将游记发表出来。请你想想,当你以公众利益为借口坚持要发表我的游记时,我曾一再请你再思量一下。“野胡”这种动物是完全不能指望依靠教训或者榜样的力量就能改好的,现在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证明。本来我指望能看到一切弊端以及腐化堕落的行为都烟消云散了,至少在这个小岛上可以做到;可是你看,六个多月过去了,我却看不出来我在书中提出的警告产生了哪怕一丁点儿我所期盼的效果。我原本指望你给我写封信,告诉我:党派纷争已经销声匿迹;法官开始变成有学问而正直的人;辩护律师已经变得诚实、谦逊,并且也懂了点常识;成堆的法律书籍正在史密斯菲尔德化作熊熊烈火;年轻贵族们的教育彻底变了样;医生们已被放逐;女“野胡”们已经有了德行、贞操、忠实和理性;大臣们的庭院已经铲除了杂草,打扫得干干净净;有才能、有功勋、有学问的人受到了奖励;一切无耻文人,不论是弄散文的还是搞韵文的,全都被判了罪,只允许他们吃自己身上穿的棉花充饥,喝墨水解渴。所有这一切,还有上千件别的改革,因为有你的鼓励,我本来都坚定地指望它们能够实现;事实上,有我在书里面给出的那些训示,也实在是很容易就可以推断出它们是能够实现的。只要“野胡”的本性中还有一点点趋于善良和趋于理性之心,应该承认,改掉他们身上的每一点罪恶和愚蠢,七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了。然而,与我的期望相反,你每星期总是让邮差给我送来大批的诽谤性文章,大批的指南、随想、回忆录和续篇,我在其中看到别人指责我对国家重臣说坏话、污蔑人性(他们还自信可以这么说)、污辱妇女。我还发现,那一捆捆东西的作者彼此之间意见都不统一:有的拒绝承认我是那游记的作者,而有的却把我一无所知的书说成是我写的。

我还发现,你找的印刷的人非常粗心大意,他们把时间全部都搞乱了,我几次出航和回家的日期都弄错了,年份、月份、日子全不对。我还听说,我的书出版后,原稿已全部被毁。我也没留任何底稿,可我还是寄给你一份勘误表,如果书还能再版,你可以把它加进去。当然我不想固执己见,还是让公正、坦诚的读者去看着办吧。

我听说有几位海上的“野胡”对我所使用的航海术语吹毛求疵,说是许多地方都不恰当,而且如今也不再通用了。这我可是没有办法。在我最初的几次航海中,我还很年轻,我接受最老的水手的教导,他们怎么说,我就跟着说。但是我后来才发现海上的“野胡”也和陆地上的“野胡”一样,在用语方面喜好花样翻新;陆地上的“野胡”说起话来是年年都有变化,我记得每次回国,老方言起了变化,而新的方言我听不大懂。我还注意到,每当有“野胡”出于好奇从伦敦赶到我家看我时,我们双方都没有办法使自己的意思让对方明白。

假如说“野胡”的责难有什么地方让我介意,应该说我确有很大的理由埋怨他们。他们中居然有人认为我的游记纯属凭空捏造。有人甚至暗示,“慧骃”和“野胡”就像乌托邦中的人物一样,是并不存在的。

我应该承认,关于利立普特、布罗卜丁赖格(这个词应该这么拼,而不是错误地写作“布罗卜丁奈格”)和勒皮他的人民,我还从来没有听说有哪一个“野胡”敢胆大妄为地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存在,或者我叙述的有关他们的情况是否确有其事,因为只要是真理,每一位读者是立即就会信服的。那么我关于“慧骃”和“野胡”的叙述就没有那么可信吗?至于后者,即使在这座城市里分明就有成千上万,他们除了会咿咿呀呀地说话、不赤身裸体之外,他们和“慧骃”国里的畜类又有什么不同呢?我们所有族类对我的一致赞美,在我看来,还不如我养在马厩里那两位退化的“慧骃”的嘶叫更重要。它们虽然已经退化,我却依然可以从它们身上学到一些德行,在它们的德行里没有掺杂丝毫的罪恶。

难道这些可怜的动物竟认为我已堕落到这个地步,居然需要出来替自己辩护,来证明我说的全是大实话吗?我固然是个“野胡”,但众所周知,我在“慧骃”国两年的时间里,受到我那杰出的主人的感召和教导,已经摆脱了(尽管我承认那是极为困难的)撒谎、推诿、欺骗和蒙混等恶习,这些恶习在我所有同类中——而尤其是在欧洲人的灵魂里——是根深蒂固的。在这个令人烦恼的时刻,我还有别的牢骚要发,可我终于忍住了,我不想再自寻烦恼,也不想再打扰你了。我应当坦白承认,自我上一次回国以后,由于同你们这样一些同类谈话,尤其是无法避免地要跟我自己家里的人说话,我那“野胡”天性里的一些堕落的因子又死灰复燃了。否则,我绝对不会想出这么一个荒谬的计划,妄图要来改造这个王国里的“野胡”种群。不过,现在我已经一劳永逸地放弃了所有这类不切实际的蓝图了。一七二七年四月二日第一卷利立普特(小人国)游记第一章

作者略述自己及其家庭——出外旅游的最初动机——海上船只遇难,泅水逃生——在利立普特境内安全踏上陆地——做了利立普特人的俘虏

父亲在诺丁汉郡有一处不大的房产。五个儿子当中,我排行老三。十四岁那年,他把我送进了剑桥的伊曼纽尔学院。在那里我住了三年,一门心思读书。虽然家里给我的补贴很少,我平时也很节省,但这笔开支对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来说,负担还是太重了。所以我决定到伦敦著名的外科医生詹姆斯·贝茨先生手下当学徒。跟着他,我干了四年。父亲时不时寄点儿钱给我,我把这些钱都用来学习航海以及一些数学知识,对有志于旅行的人来说,这些都会有用处的。我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时来运转,可以出去旅行。离开贝茨先生后,我回到了父亲那里。在他和约翰叔叔以及其他亲戚的帮助下,我有了四十英镑。他们还答应一年给我三十英镑让我到莱顿求学。我在莱顿学医两年零七个月。我知道医学对于长途航行是非常有用的。

从莱顿回来不久,好心的贝茨先生推荐我到亚伯拉罕·派纳尔船长的燕子号商船上去当外科医生。跟着他我一干就是三年半,航行到过利凡特港和其他一些地方。回来以后在贝茨先生的鼓励下,我决定在伦敦安顿下来。他又给我介绍了几个病人。我租了老周瑞街一所小房子的几个房间;那时大家劝我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娶了玛丽·波顿小姐,她是新门街上做内衣生意的爱德蒙·波顿先生的二女儿。我们得到了四百英镑的嫁资。

不幸的是,两年以后好心的贝茨先生去世了,我的朋友很少,良心又不允许我像其他同行那样胡来,所以生意渐渐开始萧条。和妻子还有其他几个好友商量后,我决定重新开始海上航行。我曾经先后在两艘船上当外科医生,六年中几次航行到过东印度群岛和西印度群岛,我的积蓄因此有所增加。我身边总有大量书籍,闲暇时间我都用来阅读古代的和现代的优秀作品;到岸上的时候,我注意观察那里的风土人情,也学学他们的语言,仗着自己记性好,学起来很容易。

这些旅行中最后一次却不那么顺利,我开始厌倦大海,渴望待在家里和老婆孩子一起生活。我从老周瑞街搬到了脚镣巷,后来又搬到了威平,希望在水手帮里揽点生意,结果却未能如愿。三年过去了,情况还是毫无进展,于是我接受了羚羊号船主威廉·普利查船长待遇优厚的聘请,他当时正准备去南太平洋航行。一六九九年五月四日,我们从布利斯托出发。航行开始非常顺利。

由于某些原因,把我们在那一带海上经历的细枝末节都告诉读者似乎大可不必,只讲讲下面的情形就足够了:在往东印度群岛去的途中,一阵强风把我们吹到了范迪门兰的西北方。据观测,我们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南纬三十度零二分。船员中已经有十二个因过度劳累和恶劣的饮食而丧生,其余的身体也极其虚弱。十一月五日,那一带正是初夏,浓雾密布。水手们在离船不到三百英尺的地方发现了礁石;但是风势太猛,我们的船直冲过去,船身立刻触礁裂开。六名船员,连我在内,把救生的小船放下海去,拼尽全力离开大船和礁石。估计只划出去九海里远,我们就实在划不动了,因为在大船上体力已基本耗尽,我们只好听凭海浪的摆布。大约半小时后,刮来一阵北风,突然将小船打翻了。小船上的同伴怎么样了,以及逃到礁石上的或者留在船上的人们的情况,我都不得而知,估计是全完了。至于我自己,只是靠着命运的指引和风浪的推动向前游着,不时把腿伸下去,却总也探不到底。就在我几乎绝望,就要完蛋的时候,忽然发觉水深已经不能没顶了,这时风暴也渐渐弱了。海底的坡度很小,我走了差不多一英里才到了岸上,我想那时大约是晚上八点多钟。又继续向前走了半英里,没发现半点儿房屋或居民的迹象,至少当时没有看见,因为那时我太虚弱了。极度的疲惫,炎热的天气,加上离开大船时喝的半品脱白兰地,使我昏昏欲睡。我在草地上躺下来,草很短,软绵绵的,一觉睡去,真是从未有过的酣畅香甜。估计这一觉睡了起码有九个小时,因为醒来时,正好天已经亮了。我想起来,却动弹不得,我仰天躺着,发现自己的胳膊和腿都被紧紧地缚在地上;我的头发又密又长,也被绑在地上;从腋下到大腿,我能觉出身上也横捆着细细的带子。我只能向上看。太阳渐渐热起来,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可我那样躺着,除了天空什么也看不到。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有个什么活的东西在我的左腿上蠕动,它轻轻向前,移过我的胸脯,几乎到了我的下巴前。我尽量将眼睛向下看,竟发现一个身高不到六英寸、手拿弓箭、身背箭袋的人!与此同时,我感觉至少还有四十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跟在他的后面。我太吃惊了,大吼一声,吓得他们转身就跑。后来有人告诉我,他们中有几个因为从我身上往下跳,竟跌伤了。但是他们很快又回来了,其中一个竟敢走到能看清我整个面孔的地方,举起双手,抬眼仰视,一副吃惊的样子,嘴里发出尖厉而清晰的声音:“海奇那·得古尔!”其他人又把这句话重复了几遍。但是那时我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读者可以想象,我一直这么躺着非常难受。最后,我想努力挣脱,侥幸挣断了绳子,拔出了把我的左臂钉在地上的木钉。我把左臂伸到眼前,才发现他们捆我的方法。与此同时,我使劲侧了一下头,虽然很疼,但左边捆着头发的那些带子松动了一些,这样能够把头转动两英寸左右。但是我还没来得及抓住他们,他们就又跑掉了。于是听到他们齐声高喊,声音非常尖锐。喊声过后,我听见其中一个大叫道:“陶尔哥·奉纳克!”一眨眼工夫,上百支箭射中了我的左手,像针扎一样地疼;他们又向空中射箭,像我们欧洲人丢炸弹一样,我猜想有很多箭掉在我身上(尽管我感觉不到),有些则落在了我的脸上,我赶紧用左手去挡。这一阵箭雨过后,我不胜疼痛地呻吟起来,又开始挣脱。他们比刚才更猛烈地放箭,有人竟用矛刺我的腰部;幸亏我穿着一件牛皮背心,才没有被刺穿。我想最稳妥的办法还是躺着别动。我的打算是:就这么着挨到夜晚,我的左手既然已经松绑,可以很容易获得自由。至于那些当地的居民,如果他们都跟刚才我看到的那个一样大,我有理由相信就是他们将最强大的军队调来与我拼,我也是可以胜得过他们的。但是命运却另有安排。那些人发现我安静下来,他们也不再放箭了。但是随着吵嚷声越来越高,我知道人数正越来越多,并且听到距离我右耳将近四码远的地方,叮叮当当敲了将近一个钟头,好像有人在干活。在木钉和绳子允许的范围内,我转过头去,发现那里搭起了一座大约一英尺半高的台子,上面刚好容得下四个小人,还架了两三副梯子。台上有个人似乎是个显要,正在对我发表长篇演说,可是我半个字也听不懂。我还没有说,这位要人开始演说之前,先喊了三声“朗格罗·德胡耳·桑”(这些话和前面提到的那些话后来他们又对我说起过,并且给我做了解释)。话音一落,立刻走上来大约五十个小人,把我头左边的绳索砍断。这样,我的头就可以转向右边,看到讲话人的神情了。他是个中年人,比和他站在一起的那三个人高。那三人中的一个看起来像是侍从,身材比我的中指略长,正替那位要人牵着拖在身后的衣服。另两个分开站立两旁扶持着他。他一副演说家的派头,看出来他用了很多威胁的词句,有许诺,还有怜悯和同情。我回答了几句,态度极其谦恭。我向着太阳举起左手,抬起双眼,请它给我做证。离开大船到现在,已经十几个钟头没吃一点东西了,真是饥肠辘辘。我的这种生理需要太强烈了,实在是没有耐心忍受,要表现出来(可能这样有悖礼节)。我不时把手放到嘴边,示意我要吃东西。那位“赫够”(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都这样称呼一位大老爷)非常理解我,从台子上走下来,命令在我的身旁架几副梯子,上百个小人爬上梯子,把成筐的肉送到我嘴边。这些肉都是国王一接到关于我的情报后,下令准备好的。我看出是好几种动物的肉,不过从味道上区别不出来是什么肉,从形状上看像羊的前肘、后肘和腰肉,味道烹制得很好,但是比百灵鸟的翅膀还小。我一口吃两三块;像步枪子弹大小的面包,我一口也吃得下三块。他们尽快地供应,对我的身躯和胃口万分惊讶。接着我又示意要喝水,他们从我吃东西的样子上看出,一点儿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些人很聪明,他们十分熟练地把一个头号大桶吊起来,然后把它滚到我手边,敲开桶盖。我非常简单地一口气就喝光了,一桶还不到半品脱,有点儿像勃艮第产的淡味葡萄酒,但要香得多。第二桶我也一样一饮而尽,并示意还想要,可他们已经拿不出来了。我表演完这些奇迹后,他们在我的胸膛上手舞足蹈,欢呼雀跃,几次像先前那样喊着:“海奇那·得古尔!”他们做手势让我把两个啤酒桶扔下去,还先提醒下面的人躲开,高喊着:“勃朗契·米沃拉。”啤酒桶飞到半空中,他们又发出“海奇那·得古尔”的叫声。老实说,当他们在我身上走来走去时,我不止一次想抓起先走到我跟前的四五十个人,把他们摔到地上。但是想起刚才吃过的苦头,那也许不是他们对付我最厉害的方式,同时我曾答应对他们表示敬重(我是这样解释我的恭顺态度的),我立刻打消了以上念头,再说他们这样破费而隆重地欢迎我,我自然应当以礼相待。然而,我又不胜暗自惊讶。这些小人竟如此大胆,在我一只手自由后,还敢爬到我身上走来走去。在他们眼中我一定是个庞然大物,可是他们一点儿没有害怕的样子。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看我不再要吃的了,在我面前出现了一位国王派来的要员。这个钦差带着十二三个随从,从我的右腿爬上来,径直走到我面前。他拿出盖有玉玺的圣旨,举到我眼前,大约讲了十分钟,没有一点儿发怒的表示,但是态度十分坚决。他不时手指前方,后来我才知道他指的是半英里外的京城,国王已经在御前会议上做出决定,把我搬到那儿去。我回答了几句,可是没有用处。我用那只松开的手做个手势,把它放到右手上(从钦差头上掠过,恐怕伤了他和他的随员),然后又指指我的头和身体,表示我希望自由。他好像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摇摇头不赞成,做个手势告诉我,要把我像俘虏一样运走。但是他也做手势让我放心,肉和酒都有,待遇会非常好。我又有了挣脱束缚的想法,但是想起那些掉在我脸上、手上的利箭,有的还扎在里面,已经起了水疱,并且他们的人数还在增加,我只有让他们明白:爱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吧。这样,“赫够”和他的随从才恭敬地、和颜悦色地退下了。很快,我听到他们一齐喊着“派普龙·塞兰”,感觉左边很多人为我松绑,使我可以转身向右,撒泡尿舒服一下;我撒了那么多,他们大为吃惊。他们看到我的举动,猜到我要干什么时,纷纷向左右两边躲闪那股又快又响的洪流。让我小解之前,他们在我的脸上、手上涂了一种味道很香的药膏,几分钟后,箭伤就一点也不痛了。刚才的种种方便,加上营养丰富的饮食,我不觉昏昏欲睡。后来有人证实,我睡了八个小时,这也不奇怪,因为医师奉了圣旨,在酒里掺了一种安眠药。

看来我上岸以后,一被人发现躺在地上,就有专差报告了国王。国王立刻召开会议,决定把我按前面叙述的方式绑起来(这是在我夜里睡着时干的),给我准备好充足的酒肉送来,并且预备了一种机械把我运到京城。

这一决定也许太大胆和危险了,我相信在同样的情形下,任何一位欧洲君主都不会效仿的。不过依我看,这种做法既谨慎,又慷慨大度。因为如果这些人趁我睡着时用矛、箭刺我,我一旦感觉疼痛肯定会醒来,说不定会激怒我,使出蛮力挣断绳索,到那时,他们无力抵抗,也别指望我心慈手软了。

这些人都是最出色的数学家,由于国王的支持和鼓励,他们的机械学也发展到十分完善的程度。这位君主以崇尚学术而闻名。他有好几架装着轮子的机器,可以运送木材和其他重物。他经常在出产木材的森林里建造最大的军舰,有的长达九英尺。然后用机器将军舰运送到四五百码以外的海上。这次五百个木匠和工程师立刻动手建造他们最大的机器。这是一座木架,离地三英寸,七英尺长,四英尺宽,有二十二个轮子。好像我上岸后四个小时他们才开工。我听到的欢呼声,就是机器运到时人们发出来的。这架机器和我并排放置,困难的是怎么把我抬起来,放到机器上面。为了达到目的,在我的周围竖起八十根柱子。工人们用带子把我的脖子、双手、身体、双腿绑起来,然后用包扎线那样粗细的绳索把带子连到柱子顶端的滑轮上,九百个壮劳力用绳子拉动滑轮,不到三个小时,我就被抬起来,放到了机器上,并且捆得结结实实。这些都是后来人们告诉我的,他们工作时,由于酒里面安眠药剂的作用,我一直沉睡着。一千五百匹最大的御马,每匹高约四英寸半,拉着我向京城进发。前面我说过,京城在半英里以外。

出发四个钟头后,一件很可笑的事情把我弄醒了。车子出了点儿毛病停下的时候,两三个年轻人出于好奇想看看我睡觉的样子。他们爬上车,悄悄来到我面前。一个卫队军官把他的短枪尖伸进我的左鼻孔,像用根草搔我的鼻孔眼儿,让我大声打了个喷嚏,他们随即偷偷溜掉了。这事过去三个星期以后,我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醒来。那天走了很长的路,晚上休息时,每边五百个卫兵守护着我,半数拿着火把,半数拿着弓箭,以备万一我有所动作,射杀我。第二天早晨太阳一出,我们就上路了。中午到达离城门二百码远的地方。国王带领全朝官员出来迎接我们,但是他的大将们无论如何不让国王冒险爬到我的身上来。

停车的地方有一座古代寺庙,据说是全国最大的。由于几年前发生了一桩谋杀案,在一些虔诚的人看来,这一事件亵渎了这个地方的神圣,于是把里面的装饰和家具都搬走,用来做一般的公共场所。他们决定让我在这所大厦里住下。朝北的大门有四英尺高,将近两英尺宽,由此我可以自由地爬出爬入。大门的每一边有一个离地不到六英寸的小窗户。国王的铁匠从左边的窗口引进去九十一根链条(那链条很像欧洲妇女表上所挂的链子,大小也差不多),再用三十六把挂锁把我的左腿锁在链条上。正对着这座庙,大路的那一边二十英尺远处,是一座至少五英尺高的塔楼。国王及朝中显贵可以登上塔楼一睹我的风采,我却看不到他们,这是我后来听说的。据估计,有不下十万小人拥出城来看我。尽管有卫兵把守,相信还是有不少于一万人借助梯子爬上我的身子。但是不久就有公告禁止这种行为,违者处死。工人们发现我跑不掉了,就割断了所有捆着我的绳子。我可以站起来了,也感到生平从来没有的沮丧。人们看到我站起来走动,其喧闹和惊讶的程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拴着我的链子约两码长,不仅使我可以在一个半圆的范围内活动,而且因为拴链条的地方离大门只有四英寸,我可以自由地爬进庙里,伸直身子躺在里面。第二章

利立普特国王在几位贵族的陪同下来看望被关押的作者——国王的仪容和服饰——学者们奉命教授作者当地语言——他的温和性格博得国王的喜爱——口袋被搜查,刀、手枪被没收

我站起来四下一望,应该承认我从来没有见过比这更赏心悦目的景致。周围的田野像不尽的花园,圈起来的田地四十英尺见方,连起来像许多花床。田地间夹杂着树木,树林占地八分之一英亩,根据我的判断,最高的树有七英尺。我望望自己左面的城池,整个城市就像舞台上绘制的布景。

几个小时以来,我一直克制着自己想大便的冲动。这没什么奇怪,从自己上一次放松到现在,我已经两天没解大便了。又急又羞,真是难堪极了。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爬进屋里,并且真这么做了,随后把门关上。我尽可能走到链子许可的最远的距离,把肚子里多余的负担卸掉。但是这样不干不净的事我只做过这么一回,希望公正的读者多多包涵,能够不偏不倚,充分体谅我当时的处境和所受的痛苦。此后我形成了习惯,每天早上一起来,就拖着链子到户外去办这件事。行人出来以前,有两个特派的仆人用手推车把那讨人嫌的东西推出去处理掉。因为这和我爱清洁的脾性有关,所以我才认为有为自己辩明的必要;否则就不必啰唆半天,来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不过一些中伤我的人却利用这件事和其他一些事情来指责我。

这件事完了以后,我又走到门外,有必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国王已经从塔楼上下来了,骑着马向我走过来。这差点儿让他付出不小的代价。马虽然受过很好的训练,见了我却整个不习惯,好像看见了一座高山在前面动来动去,惊得前蹄悬空站了起来。好在国王是个出色的骑手,还能骑在马上,直到侍卫跑上来,拉住缰绳,国王才及时跳下来。他带着十分惊讶的神情,绕着我仔细观察了一圈,不过始终保持在链条的长度之外。他命令厨师和管家将准备好的食物和饮料,用一种带轮子的车推到我能够得到的地方。我接过轮车,一会儿就吃得精光。二十辆车子装着肉,十辆盛着酒。一车肉我三口两口就吃完了。每辆车上装着十小坛酒,我把酒倒在一起,一口喝下去,剩下几车我也这样喝掉了。王后、年轻的亲王、郡主,由许多贵妇人簇拥着,坐在稍远地方的轿子里。但是国王的马出事以后,他们都下了轿,来到国王的身边。现在我要描述一下国王的仪容。他比宫廷里的其他人高出一个我的指甲盖儿,这一点就令人肃然起敬。他外表刚健威武,有着奥地利人的双唇,鹰钩鼻子,橄榄色皮肤,面貌端庄,身躯四肢匀称,举止优雅,态度庄严。他已经度过青春时代,现年二十八岁零九个月,在位七年,国泰民安,一般来说也是所向无敌。为了更方便地观察他,我侧身躺着,和他脸对着脸。他站在离我三码远的地方。后来我多次把他托在手里,所以描述是不会错的。他衣着简朴,式样介于亚洲式和欧洲式之间,头戴一顶缀着宝石的金盔,上面插着一根羽毛。他的手里拿着一把离鞘的剑,万一我挣脱,他可用来防身。剑有三英寸长,柄和鞘都是金的,上面镶着钻石。他的声音尖锐,但是吐字清晰,我即使站着也能听清楚。贵妇和朝臣们衣着华丽,他们站在一起,看来就像地上铺开了一条绣着金人、银人的裙子。国王不时地和我说话,我也回答他,但我们彼此一个字也听不懂。还有几位牧师和律师在场(我从装束上推测),他们奉命和我谈话。我尽可能用自己略知一二的各种语言和他们讲话,其中包括高地荷兰语和低地荷兰语、拉丁语、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还有利凡特地区流行的意大利语、法语、西班牙语、希腊语的混合语,他们都听不懂。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宫廷的人才全部离去。留下一支强大的卫队,防止混乱中有人无礼和恶意的举动。他们躁动着挤在我身边,大着胆子拼命靠近我。我坐在房门口地上的时候,有人竟敢用箭射我,一支箭差点射中我的左眼。带队的上校下令逮捕了六个罪魁祸首。他觉得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捆起来,送到我面前。士兵照办了,用枪托把他们推到我眼前。我把他们一起放在右手上,先把其中的五个放到大衣口袋里,又对第六个做出要活活吃了他的表情,吓得他哇哇大哭。上校和军官们也吓坏了,特别是看到我拿出小刀来。但我很快令他们释然了,因为我和颜悦色地迅速割断了绑着他的绳子,轻轻将他放到地上,他拔腿跑开了。其余的我也从口袋里一个一个拿出来,像第一个那样放走了。据我所知,士兵和老百姓都对我的宽宏大度万分感激,朝廷也很快得到了非常有利于我的报告。

傍晚,我费了半天劲爬进屋子,在地上躺下来。这样睡了大约两个星期,国王下令给我做床,用车运来六百张普通尺寸的床,要在我屋子里拼起来。一百五十张小床连在一起,长宽刚好合适,这样四层叠起来。但是我睡在上面没比光滑的石头地面好多少。按照同样的方法,他们给我准备了被褥、毯子和床单。对于一个像我这样过惯了艰苦生活的人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随着我来到的消息传播开来,引得无数富人、闲人和好奇人士纷纷前来观看。乡村里人都几乎走光了。要是国王不下令颁布公告制止这种骚乱,就会出现无人耕种、无人理家的局面。于是国王明令那些已经见过我的人必须回家,没有朝廷的许可,不得擅自走近离我房子五十码的地方。大臣们倒是因此获得了可观的税款。

与此同时,国王频繁召开会议,讨论对我如何处置的问题。我有位名望很高的特殊朋友,参与了此事的讨论。他后来向我证实,朝廷因为我的到来面临许多难题。他们怕我挣脱逃跑,我的伙食费太贵,可能引起饥荒。他们一度曾决定饿死我,或用毒箭射我的脸和手,很快就会将我处死。但是他们又想到,这么巨大的一具死尸腐烂以后,可能会在京城引起一场瘟疫,并且有可能在全国传播开来。就在这时,几个军官来到会议室门口,其中两个被召见,禀报了我如何对待前面提到的六个犯人的事儿。我的这一举动在国王和朝臣们心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于是专门下令,京城九百码以内的老百姓,必须每天早晨送来六头牛、四十只羊以及其他食品供我食用;此外还要提供相应数量的面包、葡萄酒和其他饮料。这笔费用国王指令由国库开支。这位君主主要靠自己领地上的收入生活,除非重大事件很少向老百姓征税。老百姓只是在战争发生随国王出征时,才需自己负担费用。国王又组成一支六百人的队伍做我的听差,并且发给他们伙食费以维持生计。帐篷搭在我的门两旁,十分方便。又命令三百个裁缝按照他们的式样为我做了一套衣服。雇了六个最伟大的学者教我学习他们的语言。最后国王还让他的、贵族的以及卫队的马匹在我面前训练,让它们熟悉我。所有这些命令都得到了执行。三个星期后,我的语言学习取得了很大进步。这段时间国王经常光临,非常乐意和我的老师一起指导我。我们已经可以在某些方面进行交流了。对于我,学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表达我的愿望,让他给我自由。这句话我每天跪在地上重复。根据我的理解,他的回答是:必须经过时间的考验,没有议会的许可,我的愿望是不予考虑的。并且我首先必须“卢莫斯·凯尔明·皮索·德斯玛·隆·思普索”,也就是宣誓与他和他的国家和平共处。不论怎样,他们都会很好地待我。国王还劝告我要耐心、谨慎,赢得他及他的臣民的好感。假如他让几个军官来搜我的身,希望我不要见怪。因为我的身上可能带着武器,能和我这样的庞然大物相配的武器,一定是很危险的东西。我说我可以满足陛下的愿望,随时准备脱下衣服,翻开口袋让他们检查。这番话我是一半儿用语言,一半儿用手势表达的。国王说让我接受两个军官的搜查是国家法律规定的;他也知道,如果没有我的同意和帮助是不可能的。我的大度和正直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所以把手下的人交给我,他很放心。他们从我身上无论拿走什么,我离开这个国家时他们都会还给我的,或者照价赔偿。我于是用手拿起两个军官,先放入上衣口袋,接着又放入其他口袋;两只表袋和放着一些只是对我有用、对别人毫无意义的小必需品的秘密口袋没让他们搜查。一只表袋放着一块银表,另一只放着装有少量金币的钱包。两个军官带着纸、笔和墨水,看到的每件东西都列了详细的清单。查完以后,我把他们放到地上,好让他们将清单呈交国王。这份清单后来我译成了英文,逐字抄录如下:

第一,在巨人山(“昆布斯·弗莱斯纯”一词我这么翻译)大衣右口袋里,经过最严密的搜查,我们只发现一大块粗布,像陛下大殿里的地毯那么大。左面口袋里,找到一个巨大的银箱,带着金属盖儿,我们打不开。让他打开后,我们中的一个跨进去,发现尘土一样的东西没到腿的中部,尘埃扑面,呛得我们连打了几个喷嚏。背心右边口袋里,发现一大捆白色东西,很薄,层层相叠,有三个人那么大,用一根粗壮的绳子扎着,上面印着黑色图形。依我们愚见,可能是他们的文字,每一个差不多半个巴掌那么大。左边口袋里是一个机器样的东西,从后部伸出一排二十根柱子,像陛下宫殿前的栏杆。不好意思总是用问题麻烦他,只能猜测这东西可能是用来梳头的。我们发现让他听懂我们的话太困难了。在他的中罩衣(“兰弗罗”一词我这么翻译,他们指的是我的马裤)右边的大口袋里,有一个中空的铁柱子,约一人高,固定在一大块比柱子还大的坚硬的木头上,柱子的一边伸出一些大铁片,做得奇形怪状,不知道用来做什么。左边口袋装着另一个同样的机器。右边的小口袋里有几个圆形的扁平金属片,有红的,有白的,大小不等。白的看来像银子,又大又重,我和我的同伴都搬不动。左边口袋里是两根形状不规则的柱子,由于我们站在口袋底部,轻易到不了柱子的顶端。其中一个被东西覆盖着,看起来是一个整体;但另一个的上端有一个白色的圆东西,有我们两个头大。两根柱子底部都有一块大钢板。因为害怕是什么危险机器,我们命令他拿出来给我们看。他把那东西从盒子里取出来,告诉我们,在他的国家,一个用来刮胡须,另一个用来切肉。还有两个口袋我们进不去,他说那是表袋,就是中罩衣上端开着的两个狭长缝口,被他的肚子挤得很紧。右边表袋外挂着一条长长的银链,链子端部连着一部神奇的机器。我们指示他拉出来看看链子底部到底是什么,原来是一个球形的东西,一半儿是银的,一半儿罩着透明的金属。透明的一边,我们看得见里面画着一圈奇怪的图形。想摸一摸,手指却被透明的物质挡住了。他把这东西放到我们耳边,听得见里面发出连续不断的、水车一样的声音。我们猜想这要不是某种未知的动物,就是他崇拜的上帝。我们的推测更接近后者,因为他告诉我们(如果我们理解正确,他表达得很不准确),无论做什么,他都向这东西请教。他管它叫先知,还说他生命中的每一活动都由它来确定时间。他又从左边口袋里拿出一张网,和渔民打鱼的网差不多大,像钱包一样可以开合,实际上就是他的钱包。我们发现里面有几个厚重的黄色金属,如果真是黄金,一定价值连城。

奉陛下之命,我们认真搜查了他身上所有的口袋。据观察,他腰上的带子是一种巨兽的皮所制。左边挂着一把五人高的长剑;右边挂着一个袋子,里面又分成两小袋,每一小袋可装下三个陛下的臣民。其中一个装着些用重金属做成的小球,每个球有我们脑袋那么大,手要很有劲才举得起来。另一小袋装了一堆黑色颗粒,不大,也不是很重,我们一只手可举起五十多个。

这就是我们在巨人山身上搜查结果的详细清单。他对我们很礼貌,对陛下的命令表示了应有的尊重。陛下荣登宝座八十九月第四天。签名封印。克莱弗伦·弗利罗克马尔西·弗利罗克

这份清单给国王宣读之后,他虽然措辞极其委婉,还是命令我交出那几件东西。首先要我交出腰刀,我就连刀带鞘摘了下来。这时,他让三千精兵(当时正护卫着他)远远将我包围,张弓搭箭,随时准备射杀我。不过我没注意,当时我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国王。他接着要我拔出腰刀,虽然被海水浸泡过,刀有些生锈,但大部分地方还是雪亮。我拔出刀,士兵们又惊又怕,立刻齐声叫喊。太阳当空,我来回挥舞着腰刀,腰刀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国王确实气度不凡,比我想象的要镇静许多。他命令我将刀插回鞘里,轻轻扔到地上离链子末端六英尺的地方。再接着他要我交出的第二件东西是那两根中空的铁柱之一,也就是我的袖珍手枪。我拔出枪,按他的要求,尽我所能地说明枪的用途。我只装上了火药,由于密封得好,火药才没被海水浸湿(所有谨慎的水手都会特别小心,防止火药进水这类不方便的事发生)。事先提醒国王不要害怕,然后朝天放了一枪。这次引起的惊恐比腰刀大多了。几百人跌倒在地,好像震昏了。国王虽然还站着,但也半天才回过神来。我像第一次交出腰刀一样,交出了两把手枪,还有火药和子弹,并嘱咐他,火药不能靠近火,丁点儿火星就能让它燃烧起来,把他的王宫炸飞。我又同样交出了表。国王很好奇,命令两个个子最高的士兵用杠子抬在肩上,就像英格兰的运货车夫抬着一桶淡啤酒一样。他对里面连续不断的声响和分针的走动,实在觉得好奇。因为他们视力比我们好,更容易看清楚分针的运动。国王询问了身边的学者,我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知道他们意见各不相同,分歧很大。没有我的重复,读者也可以想象出来。随后我又交出了银币、铜币、装着九枚大金币和一些小金币的钱包、小刀、剃刀、梳子、银制鼻烟壶、手帕和航海日记。我的腰刀、手枪和弹药包被用车运进了御库,别的物品都还给了我。

前面说过,有一个秘密口袋我没让他们检查,那里面有一副眼镜(我的视力差,有时要戴眼镜)、一架袖珍望远镜和几个其他小玩意儿。这些东西对国王没有什么意义,我也没想自己贡献出来。并且我担心自己随便交出去,很可能会丢失或被弄坏。第三章

作者给国王和男女贵族们介绍一种极不寻常的游戏——描写利立普特宫廷的各种娱乐活动——作者答应某些条件获得自由

我亲切和善的性格博得了国王和朝臣们的欢心,也赢得了军队及老百姓的普遍好感。我开始有了短时间内争取自由的希望,于是想方设法讨好他们。当地人不再觉得我对他们很危险了。有时我躺在地上,让五六个人在我的手上跳舞;最后,男孩女孩竟敢在我的头发里玩起捉迷藏来。学习他们的语言,听和说两方面我的进步都很快。一天,国王邀请我观看他们国内的娱乐表演。就演出的宏大精彩而言,超出了我所知道的任何国家。尤其是绳舞表演,最让我开心。舞者站在一根细细的白线上,线两英尺长,离地十二英寸。说到此,我想请读者耐心听我详细道来。

只有那些正在候补重要官职或希望获得恩宠的人才来表演这种技艺。他们从小就接受训练,不一定都要出身名门或者受过正规教育。一旦遇到重要的官职空缺,不论官员过世还是失宠被撤职(这是常有的事),五六个候选人就会呈请国王和朝廷官员准许他们表演一次绳上舞蹈,谁跳得高,又没跌下来,谁就接任这个职位。重臣们经常奉命表演这种技艺,使国王相信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本领。财政大臣弗林奈普在拉直的绳子上跳舞,比全国其他任何一位大臣至少要高出一英寸。我曾见他在一个固定在绳子上的木盘里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绳子只有英国一般的包扎绳那么粗。在我看来,要是不偏不倚地说,我的朋友内务大臣莱瑞索仅次于财政大臣。其他大臣也比一般人跳得高。

这种表演经常发生意外,很多都有记录。我就亲眼看见两三个候选人跌断了胳膊和腿。危险最大的是大臣们奉命表现功夫的时候,他们都想跳得比以前好,又想胜过其他人,求胜心切,难得有不失手的时候,有的甚至要跌两三次。我听说在我来这里一两年前,要不是碰巧落在国王的一块坐垫上,弗林奈普的脖子差点儿就跌断了。

还有一种游戏,在特别重大的节日里专门表演给国王、王后还有首相看。国王把三根六英寸长的精美丝线放在桌子上,颜色分别是蓝、红、绿。这三根丝线是国王预备的奖品,以表示国王的特别恩宠。表演仪式在大殿里举行,候选人要经受与前面完全不同的考验。在新旧大陆任何一个国家,我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表演。国王手拿一根棍子,和地面平行,候选人一个一个跑上前去,或跳过横杆,或从横杆下爬行,这要视横杆的高度而定。有时国王和首相各执木棍的一头,有时由首相一个人拿着。谁表现得最机敏,跳来爬去的时间最长,蓝线就奖励给谁。获得第二的人奖励红线,第三奖励绿线,得奖的人把线系在腰间。朝廷里很少见不用这种腰带的大臣。

军马和御马由于天天带到我面前,也不再胆怯了。即使走到我脚边,也不会惊跳起来。我把手放在地上,骑手们就纵马跳过去。国王的一名猎手曾跳过我穿着鞋子的脚面,这实在是不同寻常的一跳。一天,我有幸用一种特别的游戏让国王大大开心了一回。我需要几根两英尺长的木杆,普通手杖粗细。国王命令负责管理木材的官员送来。第二天,六个伐木工驾着六辆马车赶到了,每辆车由八匹马拉着。我选了九根木棍,牢牢地插在地上,围成一个两英尺半的四方形,又另外用几根木棍将四角连起来,离地两英尺高,然后把我的手帕系在直立的九根木杆上,四面绷紧像鼓面一样。四道横杆高出手帕五英寸,当作护栏。完成后,我请求国王派一队二十四名精骑兵到这块平台上操练。国王恩准了。我用手一个一个把他们拿上去,骑兵们全副武装,准备演练。一声令下,他们就兵分两队,开始进行小规模的军事演习。一时戟剑齐发,刀枪出鞘,败的败,追的追,一会儿攻,一会儿守。总之,表现出了我从没见过的严明纪律。护栏使他们不至于从台上跌下来。国王大悦,命令连续演习几天。一次,国王竟让我举起他,发号施令。费了好多口舌,才说服了王后让我举起她的轿子,送到离台子两码远的地方,让她可以看到演习的全景。我的运气真好,游戏的过程中没发生什么意外。只是有一次,一位上校骑着一匹性情刚烈的战马,它用蹄子刨地,把手帕刨了个窟窿。脚下一滑,连人带马都摔倒了。我迅速把他们救起来,用一只手遮住破洞,用另一只手把这队人马放到地上,就像当初我把他们拿上去一样。那匹马摔伤了左前腿的肩胛,骑手没有伤。我把手帕尽量补好,不过再不敢相信手帕足够结实,可以玩这种危险的游戏了。

在我获得自由的前两三天,我正在表演这种战法给朝廷上下娱乐的时候,一个信使报告国王说,在我第一次被俘的地方发现一个黑色的大东西,形状怪极了,圆圆的边伸展开去有国王的寝宫那么宽,中部突起有一人高。起先以为这东西有生命,但几个人绕着它走了几圈,发现它躺在草里一动未动,就不这样认为了。他们一个踩着另一个的肩膀爬到了顶上,顶扁扁平平的,用脚踏上去,发现里面是空的。依他们的陋见,这东西可能是巨人山的。如果国王准许,他们用五匹马就可以将它拉来。我立刻就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了,知道这一消息,真让我满心欢喜。看来大船失事上岸后,我一定非常狼狈。划船时帽子用带子系在头上,泅水时也戴着。上岸以后,走到我睡觉的地方前,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带子断了,我却一无所知,还以为丢在海里了。我向国王描述了帽子的用处和特点,请求他下令尽快将帽子给我送来。第二天,国王的车夫将帽子送来了。不过,已经不那么完好,他们在帽檐上,距离边缘一英寸半的地方穿了两个洞,洞上绑了两个钩子,钩子用绳索系到马具上,就这样拖着我的帽子走了半英里的路。不过好在这里的地面又光又平,损坏程度比我想象的要轻。

发生这件事的两天以后,国王下令京城内外的一部分部队做好演习准备,让那些队伍以一种十分奇特的方式来取乐。他让我这个巨人站在那里,双腿尽可能分开。然后命令他的将军(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我的大恩人)集合队伍排成密集队形,从我的胯下行军。步兵二十四个一排,骑兵十六个一排,擂鼓扬旗,手持长矛前进。队伍由三千步兵、一千骑兵组成。国王命令,行军中每个士兵都要严守纪律,充分尊重我,违者处死。不过这样也不能阻止年轻军官从我胯下经过时抬头看我。事实上,我的马裤当时已经破得不成样子,所以引起那些军官的哄笑和惊奇。

我向国王递上许多奏章请求恢复自由,他终于先在内阁会议,接着又在全体议员会议上提到了此事。除了斯开瑞什·博格兰姆,没人反对。这个人我没惹过他,却以我为敌。不过他遭到大家的一致反对,因此我的请求得到了国王的恩准。这个大臣是个“葛贝特”,即当朝的海军大将,深得国王赏识,通晓国家事务,不过脾气阴郁易怒。他最后终于被说服,但是我的释放须有条件,并且必须宣誓遵守条件,条件文本由他亲自起草。他在两位次官和几位大臣的陪同下,亲手将文件交给了我。宣读完毕,要我宣誓执行文件上的条款。先按我自己国家的方式,再按他们法律规定的方式宣誓。他们的方式是:用左手抓住右脚,把右手中指放在头顶,大拇指放在右耳尖。读者可能好奇,想了解他们独特的文风和表达方式,也想了解释放我的文件有哪些条款。所以我尽自己所能,把整个文件逐字逐句翻译出来,供大家一看:

高尔博斯托·莫马伦·依夫拉莫·哥帝洛·谢芬·马利·尤利·古,利立普特国至高无上的国王,举世拥戴,无不畏惧;领土绵延五千布拉斯特格(周界约合十二英里),边境直达地球四极;身高过人,脚踏地心,头顶太阳;头一点,所有君王的双膝为之震颤;和蔼如春,舒适如夏,丰饶如秋,可怖如冬。至高无上的我王陛下,向最近来到我国之疆域的巨人山提出如下条款,巨人山须宣誓遵照执行:

一、如果没有加盖玉玺的许可证,不得离开本土。

二、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进入京城。如获许可,应在两小时前发布通知,居民闭门不出。

三、只准走大路,不得在草地或农田里行走躺卧。

四、在上述大路上行走,须绝对小心,不得践踏良民,未经本人同意,不得将其拿在手上。

五、如果需要传递特别快件,有责任将信使连人带马装进口袋,一月一次跑完六天的路程,并且安全送回国王驾前(如果必要)。

六、应和我们联盟,抗击布莱夫斯库岛上的敌人,竭力摧毁准备向我们进犯的敌军舰队。

七、闲暇时应帮助工匠搬运巨石,建造大花园围墙及其他王家建筑。

八、须用两个月的时间,徒步测量,呈交我国疆域周长的精确报告一份。

最后,如宣誓遵守以上条款,每日将得到足以维持我国一千七百二十八个国民的肉食和饮料;可随时谒见国王,同时享有其他恩典。

我王登基以来第九十一月十二日于拜尔法博拉克宫。

我心悦诚服地宣了誓,并在条款上签了字。虽然其中有些不如我希望的那么体面,那完全是海军大将斯开瑞什·博格兰姆所致。我的链子一打开,即获得完全自由。国王赏光,亲临了整个仪式。我匍匐在他的脚下,感谢他的恩宠,可他命令我站起来,并且说了许多我的好话。为了避免别人说我爱虚荣,在这里就不重复了。他又说,希望我成为一个有用的臣仆,不枉他已经给予我和将要给我的恩典。

读者可能已经注意到,释放我的最后一个条款中,国王保证供给我的肉食和饮料,是足以维持一千七百二十八个利立普特人生活的数量。事后我问朝廷里的一位朋友,他们是怎么计算出来的。他告诉我,国王手下的数学家,借助四分仪得到了我的身高。我的身高与他们身高的比例,为十二比一。由于他们的身体大致相同,因此得出结论:我至少相当于一千七百二十八个利立普特人,也就需要相当于这么多人饭量的食物。看到这里,读者可以想象,这是一个多么富有智慧的民族,他们伟大的君王又有着多么缜密、精确的经济头脑啊。第四章

描绘利立普特京城密尔敦多和王宫——作者与一位大臣谈到国家大事——作者表示愿意为国王效劳对敌作战

我获得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希望获准参观京城密尔敦多,国王欣然同意了,不过条件是不许伤及百姓和房屋。人们已经从告示里知道我将要参观京城的计划。环绕京城的围墙高两英尺半,厚至少十一英寸,所以尽可以驾驶马车很安全地在上面绕行一周。城墙两侧每隔十英尺就有一座坚固的塔楼。我迈过西大门,轻手轻脚前行,侧身穿过两条主要街道。我只穿了一件短马甲,害怕穿了大衣衣服的下摆会碰坏屋顶或房檐。虽然有严格的命令禁止所有居民外出,以防发生意外,我走路还是非常小心,避免踩到可能在街上闲逛的人。阁楼的窗前和房顶上挤满了围观的人,各次旅行中我还从来没见过人口这样稠密的地方。这座城市是一个标准的正方形,每边城墙五百英尺长。两条大街各宽五英尺,十字交叉地将城市分成四部分。胡同小巷进不去,只能经过时看一下,宽度十二到十八英寸不等。全城可容纳五十万人。民房有的高三层,有的高五层。商店、市场货色齐全。

王宫坐落在城中心,两条大街交会的地方。四周有两英尺高的围墙环抱,宫殿离围墙二十英尺。我得到国王的许可跨过这道墙,里面非常开阔,我可以很轻松地绕行看到宫殿的每一面。外院是个四十英尺见方的正方形,包括两座庭院,最里面是王宫内院,也就是我最想看、又最难看到的部分。从一个庭院到另一个庭院的大门只有十八英寸高,七英寸宽。外院的建筑物至少五英尺高,虽然院墙是由四英寸厚的坚固石块砌成,跨过去一点不损坏建筑群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国王热切希望我能见识一下王宫的壮观辉煌。这我用了三天的时间才办到。这三天,我用小刀从离城一百码远的王家花园砍了几棵最大的树,用这些树做了两个凳子。每个凳子约三英尺高,足够承受我的体重。人们第二次接到通告后,我穿过城市来到王宫,手里拎着两个凳子。到达外院一边,我站在其中一个凳子上,将另一个举过屋顶,轻轻放到两个院子中间八英尺宽的空场上。然后我很方便地跨过建筑物,从一个凳子站到另一个凳子上,再用带钩的棍棒将第一个凳子钩起来。靠着这种方法进到内院后,我侧身躺下来,把脸贴到宫楼的中间几层楼特意为我打开的窗户上,里面的富丽堂皇可以想象。王后和年轻的王子们在各自的寝宫里,旁边有贴身侍从相随。王后十分高兴,优雅地对我微笑,还从窗里伸出手,赐我一吻。

不想让读者再多听我这一类叙述了,因为我还有一部篇幅更大的书即将出版。里面详细介绍了这个王国从创立起,历经几代君王的过程,特别叙述了战争、政治、法律、学术、宗教、动植物、特殊的风俗民情以及其他一些新奇、有益的事情。现在我只想主要描述一下自己住在这个国家的九个月里发生在我及公众身上的各种事件。

我获释两星期后的一个早上,内务大臣莱瑞索(他们这样叫他)来到我的寓所,随身只带了一个侍从,让他的马车在远处等候,请求和我谈上一个小时。因为他的身份和个人功绩,以及在我向朝廷请愿时帮过忙,我欣然同意了他的请求。我提出躺下来,让他离我的耳朵更近些,但他选择了让我谈话时把他拿在手上。他先是祝贺我获得了自由,并且对我说这件事他自认为有些功劳。不过他接着说,如果不是朝廷目前的处境,我可能不会这么快就获得自由。“因为,”他说,“虽然在外国人看来我们国家很昌盛,但是实际上为两大敌人所困:一是国内党派纷争激烈,一是外国强敌入侵的危险。至于第一个,你要知道,七十多个月以来,国内两个政党一直相互争斗。一个党叫特雷姆克森,另一个党叫斯莱姆克森。区别就在于:一个党的鞋跟高,一个党的鞋跟低。事实上,据说高跟党更合古法,而国王却决意一切政府管理部门只起用低跟党人。你不可能不觉察,国王的鞋跟就特别来得低,至少比朝廷中的其他官员低一都尔(约合十四分之一英寸)。这两个政党的积怨非常深,他们从来不在一起吃喝谈话。我们估算,特雷姆克森即高跟党,人数上胜过我们,可政权在我们一边。我们担心的是,国王陛下的继承人王子殿下有点儿倾向高跟党,至少我们发现他的鞋跟一个高一个低,所以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现在除了内忧,还有威胁我们的外患——入侵,来自布莱夫斯库的入侵。那是天地间又一个大国,面积和实力与国王陛下的这个王国不相上下。至于你说你到过世界上其他一些王国和国家,那里住着像你一样巨大的人类,我们的哲学家对此深表怀疑,宁愿相信你是从月亮或者其他某个星球上掉下来的。毫无疑问,身躯像你这么巨大的人只要有一百个,很短的时间就会将国王陛下领土上的果实、牲畜吃个精光。另外,我们六千个月的历史,除了利立普特和布莱夫斯库两大王国,从来没有提到其他任何地方,而这两大王国三十六个月以来一直在苦战。战争开始是由于以下原因:我们都认为,吃鸡蛋前,原始的方法是从鸡蛋大的一端打破。而当今国王的祖父小时候也按照这种古老的方式打鸡蛋,可一次碰巧将手指弄破了。因此他的父亲,当时的国王颁布了一条法令,要全体臣民吃鸡蛋前应从鸡蛋较小的一端打破,违者重罚。人民对此极为反感,历史上为此发生过六次叛乱,一位国王送了命,另一位丢了王位。这些内乱常常是由布莱夫斯库王朝的君主们煽动起来的。骚乱被镇压后,遭流放的人经常逃到布莱夫斯库去避难。据统计,先后几次有一万一千人宁愿去死也不肯从较小的一端打鸡蛋。关于这一争端,出版过成百上千的著作。但是大端派的书一直是被禁止的,法律也规定这种人不得做官。在这些纷乱中,布莱夫斯库的君主们频繁派大使来规劝,指责我们闹宗教分裂,违背我们伟大的先知拉斯洛格在《布兰德拉克尔》(他们的《古兰经》)第五十四章中提到的一条基本教义。我们认为,这只是对经文的一种曲解,原文是,所有真正的信徒都可以从他认为方便的一头打破鸡蛋。何为方便的一端呢?我的愚见是凭各人的良知,或者至少由主要的行政长官来决定。现在大端派的流亡者深得布莱夫斯库朝廷的信任,又得到国内同谋的私人援助和怂恿。流血战争已经在两个国家间进行了三十六个月,其间各有胜负,我们损失了四十艘重要战舰和大量小艇,还损失了总计三万名精锐水兵和陆军。敌人的损失估计比我们还大。无论怎样,他们目前已经装备了一支庞大的舰队,随时准备进攻。国王陛下深信您的勇气和力量,所以命令我前来陈述此事。”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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