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到来的路上(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作者：竹久梦二,曾杨

出版社：四川天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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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在到来的路上试读：

彩页

◎牧歌

◎长崎十二景·放河灯

◎《金色夜叉》封面

◎雪

◎秋

◎晚春

◎雪夜的传说

◎童话

◎春之晓

◎蔷薇的刺

◎长崎十二景·眼镜桥

◎青色的果实

◎反复无常的笋

◎松鼠的自言自语序

我在为少年们绘制插画的过程中，下定决心自己也来写写故事。卷首的几篇故事就是我以那时还待在我身边念小学的孩子为原型创作的。我在上中学的时候，尝试着创作了《谁在何时何地做了什么》这篇故事。故事的人物原型是菲利普。但无论是《城市的眼睛》里面的留吉，抑或是《

煤铺家的蠢太郎

太阳花

这之后创作的故事是以杂志的插图为主题，是对我少年时期的所见所闻的回忆。

为了与姐妹篇《风筝》相呼应，我写下了“春”这个字。因为“春”这个字的发音令人感到舒畅开朗，也便于书写，因此将其选作[1]了书名。竹久梦二一九二六年十月【注解】[1] 本文为童话集《春》的原序。

第一辑 城市的眼睛

城市的眼睛

留吉坐在稻田田埂上望着远处的山。他经常这样坐在那儿遐想，那座山的对面有留吉很早就想去看看的城市。

那里有天皇陛下的城堡，街上永远像节日一样热闹。城市里的百姓都穿着华丽的衣服，吃着可口的食物，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只要是喜欢的东西，无论什么都能得到；无论多么有趣的东西，都能经常看到；无论多远的地方，只要招招手就能去，因为那里有电车或汽车帮助出行。

同样是人，我却在这样的乡下，从早到晚只能看着大山过日子，真是太无聊了。好像无论怎样辛勤地工作，从父辈到子辈……不对，应是子子孙孙都无法过上更好的生活一样。这种生活和牛儿马儿的生活无异。即使是马儿，应该也想去看看城市，最好能在那里生活吧？毕竟是大城市，至少比现在如马儿般的生活要好吧！留吉这样想着，感觉自己已经迫不及待了。

接下来第三天的早上，留吉就来到了城市的停车场。虽然以前在明信片和杂志的照片中见过并充分想象过，但当他真正来到城市，还是奇怪为什么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并且人们都很忙的样子，不断地走来走去。就在这儿站了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有二十辆汽车从留吉面前驶过了。

留吉拎着一个印有蔓藤花纹的包，右手拿着一把洋伞，走出了停车场。“喂喂，危险！”一个胳膊上绑着蓝色布条的巡警喊道，并将留吉从电车专线上推出来，带到了比路面稍微高出一些的铺路石上，说，“如果要乘坐电车，请在这里等待。”

那里有个告示牌，上面写着“布料非常便宜哦！”。留吉想：这是服装店的广告吧？布料便宜对留吉来说毫无意义。更为重要的是，应该想想今天晚上得睡在哪里。

留吉想起小学时候的朋友，也就是村长的二儿子，他现在住在城里，在很好的地段生活。

毕业考试的时候，曾经教过他算术，如果去拜访的话，他也一定记得当年的友谊吧！最后留吉终于想起来这个从小一起玩的老朋友的住址。他住在半山腰的高档住宅区里，那一排排的全是有门的房子里。

在第二十四号。可是留吉突然想起村里有知识的老人经常说的话，城市里都要谎报价格，无论什么都要还价一半，也就是说第十二号。但是留吉想也许这都像童话故事一样，只是说说而已吧。

那么第二十四号到底在哪里呢？

窄细的白色木栅栏里有一个缠绕着红玫瑰的门。地上铺了石头，往里走是一堵有玻璃的墙。而且，那是一座西洋风格的房子，就像西洋点心那样布满了各种美丽的颜色，简直让人想要去尝试一下味道。还有的房子有着红色的圆屋顶、桃红色的窗帘，就像小孩子居住的童话小屋。

第二十四号！就是这儿。金田时雄，没错，这就是老朋友时雄的家。白色的柱子竖立在左右两侧，门是铁质装饰的格子门。留吉想：这简直就像郡府的门啊！

从门到玄关都铺着石头，两侧开着像假花一样的西洋花。

时雄也真是厉害啊，以前算术之类的学习成绩都那么差，来到了城市居然变厉害了呢！留吉想着，便走进了老朋友家的门，飞快地来到玄关处。

这时，一种奇怪的感觉使留吉的心开始变得异常沉重。太奇怪了，留吉从出生以来，从未经历过如此忐忑的心情，尽管他自己不知所以然，心情却开始变差。这使留吉很不愉快。

我以前还给时雄做过高跷呢，这家伙应该还记得吧？这样想着，留吉就放心了，打起精神走到玄关前。发现柱子上按钮的旁边写着“有事来访请按此按钮”。

我有事呢，这里的主人是我的朋友呢。这样想着，留吉就按了按钮。从屋子里面传来了嘀里嘀里的声音。还有这样的东西啊，留吉想。他从入口处的玻璃窗望进去，里面有个一平方英寸的小洞。那里有一个猫眼闪闪发光，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头上传来了进口吊钟发出的嘀里嘀里的声音。留吉惊呆了，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直接退到了门口处。

正在此时，留吉的帽子从头上飞了出去，并滚动起来。“啊，不好了！”他正想着，可是倒霉的时候就会有更多的倒霉事情发生——从假花一般的西洋花中跳出一只张牙舞爪的下巴、向来不温柔的凶猛大狗追赶留吉。

留吉拼命地逃到了第十一号。正刚刚站住，觉得万幸的时候，一名衣襟上写着“今田家”的号衣的男子，拿着留吉的帽子站在那儿。“非常感谢，给您添麻烦了。”留吉说完就想拿回自己的帽子。

这时，那名男子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说：“你过来一下。”就把他带到了一所涂了白漆的房子里。坐在椅子上的人眼神专注、一眼不眨地看着留吉。原来是一位巡警。“刚才在电话里说的就是那家伙吧？”巡警站起来，问穿号衣的男子。“是这家伙，警察老爷。”穿号衣的男子说。“我没做过任何坏事哟，刚才只是拜访一个老朋友。可是，可是那个猫眼嘀里嘀里地叫。”留吉对巡警说。

巡警吹胡子瞪眼地问他：“你说你是今田氏的老朋友，是吧？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

巡警开始给今田氏打电话，“这里有个自称老朋友的人……哦，那我知道了。首先，初步断定没有盗窃的目的，那我们就将人释放了。……是……是，给您添麻烦了。”

打完电话后，巡警走到留吉面前，说：“今田氏说没有像你这样的朋友。”“今田时雄啊，在算术考试的时候……”“够了。总之帽子给你，今后不要再擅闯私宅了。听到没？”

留吉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仔细盯着帽子。

这顶帽子真是让人倒霉。说不定这顶帽子还会让我经历比今天更加糟糕的事情。在田里除草的时候、翻山越岭的时候，都是这顶帽子陪伴着我，可是现在是永别的时候了。留吉决定扔了这顶帽子。于是，他将帽子藏在他坐着的长椅下面，然后站了起来。可是当他刚跨出公园两三步时，“喂喂……”巡警叫着追上来。“这顶帽子是你的吧？”说着，就将帽子交到了留吉手上。“不是，这是……”在留吉想要张口说话前，巡警已经去巡查别的什么了。

留吉拿着这顶不幸的帽子迈开步子，突然发现肚子饿了。

有一个西洋馆子，上面写着“大众食堂，一餐十钱”。留吉走了进去，坐在一个角落的椅子上，并将帽子放在了桌子上。

吃完十钱的饭后，留吉将帽子藏在椅子的下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了出去。“这是您的帽子吧？”随后从食堂里出来的车夫完美地将帽子扣在了留吉头上。

现在留吉好像已经忘记了好好看看一直以来憧憬着的城市，忘记了找工作的事情，忘记了对老朋友的思念。现在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和这顶不幸的帽子永别。他一边想着一边在陌生的街上穿来穿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上的人流越来越少，留吉终于在街边尽头找到了一间脏兮兮的便宜旅馆。“今晚一定要好好解决掉这顶帽子。”留吉从旅馆二楼的窗户将帽子扔到了楼下的空地上。这下放心了，这天夜里留吉睡得十分香甜。可是醒来时，帽子却完好地躺在枕边。

留吉只好拿着那顶不幸的帽子走出了旅馆。“这里适合扔帽子，如果漂到河里，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来到大河的河堤处，站在桥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帽子投到河里。帽子随着小波浪，很快漂向大河的下游。“没有了这顶帽子，我总能转运了吧！”留吉怀着想哭的好心情，和渐渐远去的帽子告别。

这时，一艘汽艇嗖嗖地向帽子的方向冲过去。汽艇上有两个穿白衣服的男子和一个巡警。不一会儿，他们就追上了帽子，其中一个人捞起帽子，赶紧将汽艇开到岸边。留吉安心地欣赏城市时，帽子不知何时又戴在了他的头上。

留吉突然莫名地放松下来，戴着那顶不幸的帽子哭了出来。可是，无论是什么心思，今田时雄家玄关处一平方英寸大的玻璃上的猫眼，公园的长椅下，大众食堂的椅子下，旅馆楼下的空地，大河的桥下，全部都是闪闪发光的东西，好像都能看到留吉的所作所为一般。这对于留吉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不久，留吉就戴着那顶不幸的帽子，从城市的停车场返回乡下了。

圣诞节的礼物

美津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将茶点盘子里的第二块树叶面包掰成了两半。她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叫唤着一旁忙碌的妈妈。“喂，妈妈！”“什么事呢，美津？”“那个……妈妈，马上就是圣诞节了吧？”“是啊，马上就是了。”“什么时候到呢？”“睡和美津一样大的时间就到了。”“和美津一样大？”“是哦。”“那，妈妈……一个、两个、三个……”美津将小手放到桌子上，掰起手指，像计算自己的年龄那样算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然后，嗯……妈妈……四个，嗯，五个。看，六个！是吗，妈妈？”“是哦，睡六个小时就是圣诞节了。”“那个，妈妈！”“啊，美津，茶流出来了哦！”“那个，妈妈……”“哎！”“圣诞节，嗯……我该要些什么礼物呢？”“哈哈，美津在考虑圣诞节的礼物呢！”“那个，妈妈，该要些什么呢？”“美津想要什么，圣诞老爷爷都会给你的哦！”“真的吗，妈妈？”“看，茶从嘴巴里流出来了哦。快用手帕擦擦。是啊是啊，什么都会给你的。美津，你想要什么呢？”“我呀，我想要穿着金色衣服的法国的女王。她有着红色的脸蛋，然后……然后，还有什么呢？然后，钢琴，然后，然后……”“啊，还真是多啊！”“嗯，妈妈，可以再要一些吗？”“嗯，嗯，可以是可以，但是妈妈记不了那么多东西哦！”“但是，妈妈，不是圣诞老爷爷来送礼物吗？”“是啊，虽然是这样，圣诞老爷爷也记不了那么多哦！”“那么，妈妈，你写下来吧！然后寄给圣诞老爷爷。”“好，好，那我写了哦，美津，你说吧！”“钢琴、玩偶、蜡笔、素描贴、玩具、手套、缎带……那个，妈妈，不可以要房子是吧？”“是啊，因为房子太重了，圣诞老爷爷年纪大了，拿不动哦！”“那么，钢琴也不行咯？”“是呀，那么重的东西不行哦！”“那么，钢琴、房子都不要了。啊，口琴！口琴的话就比较轻了，然后，军刀、手枪……”“你需要手枪吗，美津？”“可是，隔壁的二郎说过，成为坏蛋的时候需要的。”“啊，坏蛋啊！那个，美津，成为坏蛋可不好哦，而且，如果二郎变成了坏蛋，还需要手枪的话，那一定是圣诞老爷爷给二郎的哦！”“圣诞老爷爷也会去二郎家吗？”“嗯，会去哦！”“但是，二郎家没有烟囱啊？”“没有烟囱的话，老爷爷会从天窗进去的哦。”“啊，是这样啊，那么，我不要手枪了。”“好了，茶已经喝够了吧？快去院子里玩吧。”

美津立刻到院子里，去叫二郎了。“二郎，你给圣诞老爷爷写信了吗？”“我不知道啊！”“哎呀，没有寄信啊！我妈妈给他寄信了哦，上面写着‘请给我带来口琴、玩偶、缎带、小刀等玩具’。”“老爷爷会送来这些东西吗？”“哎呀，二郎你不知道啊？”“哪里的老爷爷？”“圣诞老爷爷啊。”“圣诞老爷爷是哪里的老爷爷？”“从天上来的。在圣诞节的晚上出现。”“不会来我家里的。”“哎呀，为什么呢？哦，那一定是你家没有烟囱了。但是，我妈妈说了，没有烟囱，可以从天窗进去。”“嚯，那会来的呀，带什么来呢？”“什么都可以哦。”“手枪也可以？”“手枪、军刀都可以。”“那么，我也要写信了。”

二郎急忙飞奔回家，对正在给自己缝制棉袄的妈妈说道：“妈妈，快给圣诞老人写信。”“说什么呢？你这孩子。”“我想要手枪、鞋子和西装。”“啊，你在说什么？”“美津的妈妈也给圣诞老人写信了，说要玩偶、缎带、口琴。妈妈，我想要手枪和军刀嘛！”“二郎，那是因为，隔壁家有烟囱，圣诞老爷爷才来的哦。”“但是，美津的妈妈说了，没有烟囱的时候就从天窗进来。”“好，那我就给圣诞老人写信，小子！”“好高兴啊，我想要手枪和喇叭。”“圣诞老人可能不会给贪得无厌的小孩子送礼物哦。”“可我也想要喇叭呀。”“但是，圣诞老爷爷要给全世界的儿童送礼物，如果一个小孩子太贪婪了，导致其他小孩子没有礼物收了，是不是不好呢？”“那么，我就只要一样礼物好了，那就要喇叭吧，妈妈。”“嗯，对，二郎真是个好孩子。”“我要有着红色喇叭芯的喇叭，妈妈。”“好好，红色喇叭芯的喇叭。”“好高兴啊！”

圣诞节的夜晚过去了。睁开眼睛，二郎的枕头边有一个漂亮的闪着黄色光芒的，有着红色喇叭芯的喇叭正在静静地等待着二郎。二郎非常高兴地叫了妈妈。“妈妈，我吹喇叭了哦！”

滴滴嘟嘟，滴滴嘟嘟，滴滴……

但是呢，美津在早上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只有缎带、铅笔和小刀。

美津探向火炉的烟囱里，外面什么也没有，美津哭了起来。无论得到多少礼物，都不会让美津高兴的，因为美津是个贪得无厌的孩子。

谁在何时何地做了什么

两个小中学生，倚靠在茶色的水桥栏杆上，出神地盯着河面。“你说，这水要流向哪里呢？”“大海吧！”“我当然知道要流向大海。我是问它要流向哪条河的支流，是上游呢还是下游呢？”“这条河会流向神田川，然后汇入隅田川，最后再流向大海。”“啊，对了，说到这个，现在可是地理课的时间呢，是‘恺撒’在讲述他那拿手的海洋奇谈的时候呐！”学生A有些坏坏地说道。

学生B也不能无动于衷，于是便夸张地说道：“啊！是呢！”

这两个小中学生，今天逃课从学校里跑了出来。话说回来，这个学校可真是一个什么都很麻烦的学校——8点开始上课，学生们哪怕迟到一分钟，大门就会毫不留情地“砰”的一声被关上，让学生们无法进来。A昨天晚上去了银座电影院，所以今天睡过头了。A急匆匆地赶往学校，在路上碰见了从学校回来的B。“已经关门了！”B说道。“你也迟到了啊？”因为有一个同伴跟自己一样迟到了，所以A变得稍微不那么担心了。“你要回家吗？”“回家反而更糟糕！还不如去哪里散散步呢！”“啊！”胆小的A觉得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所以同意了B的意见。“去尼古拉教堂看看怎么样？”“好！”

于是，两个小中学生就打算学着大学生般威风的样子在银座散散步。如果他们有胆量的话，也许还会试试叼根烟，搂着肩，拖着脚在大街上晃悠一下。“这是什么嘛！尼古拉教堂怎么把帽子给脱下来了呢？”

B仰望着塔尖儿，两手插进兜里，用一副年轻小伙子特有的狂妄口气讲道。“真是的！是败给地震了吧？”

A心里还想着不能去学校上课的事儿，完全没有散步的心情。

在学校的讲台上，地理老师“恺撒”（因为地理老师的胡子而起的昵称）正在点到。“山田！”“到！”“小林！”“到！”“山川！”“他不在！”

A从尼古拉教堂的围栏俯视着东京的街道，仿佛听见有人叫他“山川”似的，打了个冷战。“山川，我们去银座那边走走吧！”B说。“好！”“你打起点儿精神来！反正都已经决定不去学校了！”“我才没有想哪种事儿呢！只是……”“只是担心，是吧？可是也没办法啊！迟到就是迟到了！”“你说得对，去银座吧！”

两个小中学生向银座走去。那天也是这个季节常有的好天气，空气中漂浮着让人感觉春天已经到来了的柔软暖和的东西。

去往须田町的时候，看见许多人都忙碌地走着。穿过人群的时候，卡车呀公交车呀都“嘟嘟”地边鸣着笛边在路上跑着，A和B也兴奋了起来，心里有一股冲动，仿佛自己就要用跳马的技术跳越过前面小步跑着的有着蓬松束发的女人。不明所以地感觉到了祭日的气氛，胆小的A也变得高兴了起来。

为年末促销活动营造气氛，步行街两旁挂满了一排排整齐的红灯笼，洋装店的露台上也有乐队在吹奏着进行曲。两个小中学生肩并肩，吹着口哨，用脚边打着拍子边“踏踏踏”地走着。

看不见烟，亦没有云，

没有起风，也没有浪。

如镜子般，真可怕呢！

是的。两个小中学生，像风鼓满船帆一样，往肺里吸满了空气，“扬帆”了。

没有起风，也没有浪。

踏，踏，踏。

小小的中学生们认为，航海与其走笔直的大道，不如去开拓不为人知的航路来得更加有趣。所以，两人便这么做了。“这座马铃薯山怎么样？”那儿是蔬菜市场，白萝卜呀，芜菁呀，红番薯呀，都堆得高高的像一座座小山一样。“哦——这种地方，也会有马铃薯？！”这是一个新发现。“这儿是神田的锻冶町哟！不是有首歌这样唱的嘛——神田锻冶町的街角的干货店的栗子啊，硬得没法儿咬，栗子啊是神田的……”“哈哈哈！那家干货店啊！肯定是那样的！”

对于两人来说，他们见到的任何东西都十分稀奇和有趣。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从学校逃课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然而，为什么不是什么好事呢？又回答不上来。不过无论怎样，此次“航海”看起来非常有趣。比起祭日，比起周末，肯定有其他不一样的新鲜诱惑。

因为在不是学校假日的时候像这样走在街头，是未曾有过的事情。这仿佛冒险似的心情令两人非常兴奋。他们就像被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小狗那样，已经无法慢悠悠地走着了，于是他们飞快地跑了起来。不过，若是看到凸窗上停着红雀，或者围墙旁长着太阳花，他们也会停下来，好奇地瞧上一会儿，若是可以够得着的话，他们也一定要用手摸一下。

不知不觉地，两人已经过了日本桥。然后，两人依旧像野外的小狗一样，东嗅嗅西闻闻，这儿听听那儿看看，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来到了大河边上。“隅田川啊！”“是啊！”

逛到了这儿，两人都有些累了，肚子也饿了，连说话都提不起劲儿来了。于是，两人静静地坐在了河边的石头上。

一艘蒸汽船“噗噗噗”地吐着烟，像狗过河一样只露出头来在河里上上下下。“我肚子饿了！”“你带便当了吗？”“没带。你带了吗？”“我带了面包。”

于是，两人分吃了一个面包。吃完以后，就想喝点什么了。

眼前满满的都是水，可却是黄色的泥水。街对面有挂着红色窗帘的咖啡店。此刻二人才意识到，要是身上带了钱，就可以在那儿坐下喝一杯苏打水或者可可什么的了。“你带钱了吗？”“嗯，二十五分。”“我有五分。”“每人可以喝一杯茶。”

二人笑不出来。“进去多不好意思啊！”“嗯，是呢。”

两人轻手轻脚走到了咖啡店门口，恰巧此时，里面传出女人的声音，吓得两个小中学生赶快逃走了。

仿佛是不知道敌人会追到哪儿为止一样，不管不顾地跑过了三条横町，一直跑到钟表店的窗户那儿才停了下来。两人心想：到了这儿了，应该没事儿了吧！

滴答，滴答……

当，当，当……

好多时钟发出各种声音走动着。而且，有的钟是八点十五分，有的钟是两点四十分。“现在几点了？”“钟表店的时间不准的！”

钟表店旁边理发店里的钟，已经是十二点零八分了。但是，理发店隔壁的水果店的钟，还不到十二点零五分。如果在学校的话，现在都应该吃了午餐，在操场投棒球了。

两人再也感觉不到幸福了。身上仿佛背着沉重的袋子，袋子里面是两人越来越不安的心情。

两人觉得如果像现在这样一直在街头闲逛，直到学校三点下课的话，那简直跟接受惩罚一样痛苦。“要不要去学校看一看？”“嗯！”

两人调转方向朝学校走去。当他们回到学校所在的那条街道时，似乎时间已经过了三点，他们在附近没有看见一个熟识的同学。

他俩又战战兢兢地走到校门旁，看见大门紧闭，只有旁边供老师们和办事员出入的小门开了一条小缝。

这时，从门里面传来踏着沙砾的脚步声。“来啦！”“老师来啦！”

学校的旁边是一片茂盛的洋槐树，用围栏围着。二人急忙冲了进去，像死了一般僵直着身子，只敢动一动眼睛。“啊！是他啊！”“是山本老师！”

那是教体操的老师。平时，总觉得他很恐怖，但是不知为何，今天却突然觉得他有些亲切了，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流了出来。

经过这件事以后，A和B都得到了一个教训，那就是禁忌的冒险并没有那么快乐。但是，他们很快就又忘记了这个教训……

不过，关于这件事儿，还有一个插曲，A一想起来就会一阵脸红，感到十分羞耻。那是因为A一直把这件事当作一个秘密，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那是今年结束，来年正月的时候的事情。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有一天晚上，在A的家里，亲戚还有朋友家的小孩子们聚在一起玩和歌纸牌和扑克牌。后来，大家又玩起了“who, when, where, what”（读作“谁，什么时候，在哪里，做了什么”）的游戏。具体而言，就是每人领四张纸片。在第一张纸片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第二张纸片上写上比如“昨天”“小时候”等时间，第三张纸片上写上地点。这要发挥你所有的想象力，然后写上觉得最异想天开的地方。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最后一张纸片的内容，然后，将“名字”的纸片递给事先排好顺序的第一个人，第二张纸片给第二个人，第三张纸片给第三个人……最后，大家集在一起，把第一、第二、第三张纸片连着读出来。这样自己写的“时间”和别人写的“地点”，别人写的“做的事儿”和自己的写的“地点”就会组合在一起，连起来读便会出现很有意思的难得一见的句子。

但是，不可思议的是，那晚却在中学生A那儿读出了这样的句子：“小川去年年末的时候，在尼古拉教堂顶哭鼻子。”

大家都把A叫作小川。“小川，这可不好哟！”A的姐姐说道。大家都看着A开始笑他。这时，十一岁的表妹也问道：“小川，这是真的吗？”

问的人当然是开玩笑，可是在被问的当事人A这儿，却感觉好像以前做的坏事儿暴露了一般。“怎么可能！”

小川提高嗓门儿喊道。但是还是有一点担心，就偷偷地看了下母亲的脸。还好，母亲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只是一直静静地笑着。这样，小川才终于放下心来。煤铺家的蠢太郎“什么嘛！这个和尚怎么给我取了个蠢太郎的名字呢？”蠢太郎百思不得其解。“蠢太郎从糖里出来了咯！”街上卖糖的老爷爷一边唱着，一边用大大的菜刀切着糖条。然后，从那糖条里面出来了好多个“蠢太郎”。这可真是囧死蠢太郎了。“哟，你好，蠢太郎！”——蠢太郎每次去蔬菜店买萝卜呀芋头什么的时候，连蔬菜店的小子都这样嘲笑他。

可是，蠢太郎的妈妈不会嘲笑蠢太郎。她总是这样告诉蠢太郎：“那位方丈是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因为有那样伟大的人为你取名字，所以你以后也肯定会变得很了不起的。”

蠢太郎心想：加藤清正长着一副加藤清正的脸，拿破仑也长着一副拿破仑的脸，那我蠢太郎也长着一副蠢相吗？蠢太郎觉得从糖里出来的脸可不怎么好看，但是说不定从糖里也会生出伟大的人呢。连耶稣基督都是在马棚里面出生的，纳斯卡亚公主不也是从红蘑菇里面生出来的嘛。“玛利亚和格列柯去山里面采蘑菇了。”

蠢太郎给小不点儿妹妹讲起了丹麦的童话，“玛利亚和格列柯渐渐走到了山林的深处。然后，他们看到地上长着好多好多的红蘑菇。‘真漂亮啊！’格列柯说。‘别碰！那是毒蘑菇！’玛利亚喊道。‘可是，它们好漂亮呀！’格列柯反驳道。‘无论多么漂亮，就是别采毒蘑菇！采了毒蘑菇，会死掉的！’玛利亚继续劝说。可是，不管玛利亚怎么劝说，格列柯还是采了有毒的红蘑菇。

——我是丹麦的二公主。我是被女王姐姐流放到这山林深处的。可爱善良的小朋友呀，请做我的王子吧！红蘑菇公主这样说着，拉起格列柯的手，朝森林深处的宫殿走去了。”

蠢太郎想起了这个故事，然后心想：只要爱惜这世上所有的东西，和他们说话，那就可以和他们交朋友了。

蠢太郎又想：不管走在街上，还是在电车里，都要和大家更友好地交谈。于是，他和小不点儿妹妹走到了大街上。

他先跟酒店的哈巴狗讲了话。“哈巴狗先生！你好，今天天气真不错！”

蠢太郎这么一说，哈巴狗吓了一跳，“汪汪！”地叫了起来，吓哭了小不点儿妹妹。

蠢太郎又带着妹妹去了等电车的方向。他看见对面走来一位穿黑色皮草的夫人。于是，蠢太郎向那位夫人鞠了个躬，说道：“夫人，今天的风可真大啊！您的包挺沉的吧，让我为您提包吧！”

听到蠢太郎这么一说，夫人白皙的脸上黑黑的眼睛眯成了三角形。“哎呀！这孩子真讨厌！跟不认识的人讲话，你肯定是小乞丐！”那位夫人说完后，就快步离开了。

后来，蠢太郎又看见一个长着红鼻头穿着西装的肥胖男人，醉醺醺地从坡上走下来。

蠢太郎走到那个男人跟前，对他说道：“您醉了呀！”

听见蠢太郎这样讲，之前还乐呵呵的男人，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大声吼道：“呀！你这个没人要的小屁孩儿！我醉了，也不要你多管闲事！你给我敬礼，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的！再啰啰唆唆的话，我就把你带到巡警那儿去！”

喝醉酒的男人醉醺醺地走掉了。

蠢太郎变得有些伤心起来。难道就因为我家是卖煤球的，所以大家都要这样对我吗？难道我的脸上写着“蠢太郎”的名字，所以大家都当我是傻子吗？蠢太郎看着照在点心店玻璃窗上的自己的脸。只是自己的衣服有一点旧而已，跟在大街上走着的其他孩子相比，我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蠢太郎突然发现，点心店的窗子上映着好像红蘑菇的点心，于是他叫道：“红蘑菇！红蘑菇！把它摘了！”

点心店的老板听见蠢太郎这样叫，打了蠢太郎的脑袋一下。然后，蠢太郎和妹妹哭着回家去了。在横街拐角的当铺处，蠢太郎撞到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然后就被撞飞到了水沟旁边。他站起来一看，发现是给自己取名字的那位和尚。“大师，我真的是从糖里生出来的吗？”蠢太郎向和尚问道。可是和尚已经拐过了横街，朝电车方向走去了。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这样的声音：“你呀！是从煤球里面生出来的！”这是当铺的小伙计，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讲的。可是，蠢太郎没有留意到，还以为是和尚回答他的。

自那以后，蠢太郎就再也不和其他人讲话了，只和煤球关系要好。蠢太郎每天都期望丹麦的三公主会从煤球里面出来，然后把他带到森林深处的宫殿里去。太阳花太阳花因何而枯萎？

三宅坡上水泵的旁边，盛开着一株太阳花。“在这样的地方，居然会长着一株太阳花，真是太神奇了！”

经过那儿的路人中，连注意不到寺院内将军的人，都会看到那一株太阳花，这样交口称赞道。

有一个叫作熊吉的洒水夫，他的工作就是每天拉着印有政府标志的洒水车，往返于半藏门和永田街之间来回洒水。

多亏了每天洒水的熊吉，住在街边的人家都可以放心地打开采光的拉门，学生们也可以开着窗子吃便当，而不用担心吹进来的风会夹带着灰尘。

熊吉先生非常善良，有同情心。即便是路旁的一株小草，熊吉先生也会心生怜惜。

有一天，熊吉先生在自己洒水的三宅坡水泵旁边，发现了一棵草的嫩芽。从此以后，熊吉先生就一天不落地早晚都给这棵小草浇些水。小草可爱的嫩芽一天一天地长大，不久便长出了圆圆的嫩绿的叶子，那些叶子朝着太阳舒展着身体。为了不让风吹倒小草，熊吉先生为小草支起了一根竹棍儿。

但是，那棵小草究竟是什么草呢？熊吉先生完全不知道。小草长出了圆圆的叶子，又长出了三角形的叶子，然后，在茎的顶端竟长出了带触角的花骨朵儿来。“呀！这花儿可真奇怪啊！花骨朵儿还长角！”

第二天，当熊吉先生第三次洒水到水泵那儿时，惊喜地发现那棵小草居然开出了美丽的黄色花朵，花儿骄傲地昂头朝着太阳的方向。熊吉先生十分感动，他注视着那朵花儿。熊吉先生把站在电车轨道旁的乘务员拉了过来，想要让他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花儿。“哎，这花儿怎么样？”“开得真好啊！”乘务员也很是感动。“但是，这是什么花儿呀？乘务员先生！”熊吉问道。“是太阳花！”乘务员告诉他。“啊，是叫红百合呀！”（日语中，红百合发音与太阳花发音相近）“这种花，要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开放，并且它的花儿总是朝着太阳，太阳转，它就围着太阳转，所以叫作太阳花。”

这可把熊吉乐坏了。熊吉朝永田街方向走去时，心想要赶快回来观赏这株太阳花。于是，他就使劲儿拉着洒水车的拉绳，希望早点洒完水，快些回到三宅坡。所以，熊吉先生洒过水的地方，无论多么热的天儿都变得凉爽，无论多么强劲的风都刮不起一点儿灰尘。

太阳西沉，落到清水谷公园森林那边时，熊吉先生的太阳花也会跟着收起花朵儿。“作为你的晚饭，我再给你浇点水吧！哎呀呀！你这家伙怎么都睡着了啊？”

熊吉先生这样说着，看了一会儿垂着脑袋睡觉的太阳花。有时，熊吉先生会一直看着太阳花，直到天空完全变黑。

熊吉先生的老婆，跟熊吉那忠厚老实样儿不同，她疑心很重。最近，因为熊吉都回家很晚，所以她十分生气。“最近，你都在哪儿游荡，到这么晚才回家啊？你看现在都几点了！”“你自己看看！看看！都八点了！”“你到底在干些什么？受够你了！气死我了！你这家伙，这么晚回家，你到底去哪儿了？！”“在三宅坡。”“你说三宅坡？！说谎可骗不了我！到底在哪儿？和谁一起？”“红百合。”“红百合？”

熊吉先生把太阳花听成红百合，就这样告诉了自己的老婆。这就成了导火索。比熊吉先生力气大很多的他的老婆，把熊吉揍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红百合是一棵草！是一棵草啊！”

任凭熊吉先生怎么解释，他的老婆大人都不原谅他。

第二天天气晴好，太阳也没有忘记继续给予三宅坡的太阳花光和热。太阳花睁开眼——咦？怎么回事？今天熊吉先生怎么没有来呢？十点过去了，十二点过去了，太阳花都没有吃到今天的早饭，所以太阳花没有力气把花朵儿朝向太阳。渐渐地，渐渐地，头也耷拉了下来。那天晚上，那株太阳花就枯萎了。

老师的脸

这是星期二上地理课的时候发生的事儿。

森老师站在讲台上，看见叶子藏在地图的后面，在笔记本上画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叶子，带着笔记本到这儿来！”突然，森老师这样讲道。把叶子吓得不轻。

平时，叶子不是成绩差的学生。但是她有一个坏习惯，只要手里有纸和笔，即便是上课的时间，她也会开始画画。刚才她就是在课上偷偷地画着地理老师的脸。叶子非常喜欢地理老师。

听见森老师在叫自己，叶子拿着笔记本走到讲台跟前。老师一脸严肃地打开笔记本看了起来，发现笔记本上画着的是自己的脸。

森老师慢慢地看着，忍住笑，终于开口道：“今天就原谅你，以后，不准再在上课的时候画画了哦！这个，我就暂时替你收着了。”

叶子向老师行了礼后，静静地回到了座位上，看着讲台的方向。但是森老师却完全不看叶子，这使叶子非常担心。

等了好久，终于放学了。学生们都迫不及待地回家去了。叶子最后一个走出校门，独自回家。她一路上都想着今天地理课上发生的事儿，很是担心。2

第二天，叶子提前一些离开了家，在森老师会经过的桥上等着。不一会儿，森老师就和叶子同年级的光子一起走了过来。叶子向老师恭敬地鞠了个躬。老师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笑着对叶子说：“早上好！”这下，叶子总算放心了。叶子尽顾着高兴了，忘记了向旁边的光子打招呼。“叶子！早上好啊！”光子故意突然站到叶子的前面跟她打招呼，又一副责备的语气说道，“叶子，今天怎么绕远路了呢？”叶子平时就不喜欢这个坏心眼儿的光子。“嗯。”叶子温顺地回应她。

这时，森先生一边帮叶子整理着丝带，一边说：“叶子的家在山的那边吧！你们家附近的田野里开了很多花儿呢！这多好啊！”“老师也喜欢那样的乡下地方吗？”“嗯，我每天都想要去看看呢！”“那，老师，请来我家吧！我家也有漂亮的花儿。比叶子家的院子要大很多哦！”

光子盛气凌人地讲道，可是谁都没理她。3

第二天，第三天，叶子都在桥上等着森老师一起去学校。但是，关于笔记本的事儿，老师什么都没有说，叶子也不想问。

光子非常嫉妒叶子可以跟老师一起来学校。一周过去了，下一次的地理课又来了。

叶子都快忘记笔记本的事儿了，因为要上地理课，又想起来了。叶子担心地看着老师的方向。叶子把上周学习的内容都复习了好几遍，被问到任何东西，她都能够回答得上来。但是老师却一直都不看叶子这边。突然，老师转向光子，问道：“巴黎是哪个国家的首都？”光子有备而来，高兴地答道：“法国的首都。”

地理课结束了。叶子来到操场上的洋槐树下，呆呆着盯着自己的脚尖儿，不明所以地悲伤起来。“叶子！”有谁从背后轻拍了一下叶子的肩膀。原来是叶子的好朋友朝子。朝子看着叶子的脸，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吗？”“没什么。”叶子说完，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这就好。你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东西。如果可以说的话，请告诉我！”“不是的，我什么都没有想，我只是有点头痛。”“这样啊！那可要注意休息呀！”

叶子直愣愣地盯着朝子，然后喊了一声：“朝子！”“嗯？”“你喜欢森老师吗？”“嗯，喜欢，非常喜欢！”“我也喜欢森老师，可是森老师好像在生我的气。”“才没那回事儿呢！”

叶子跟朝子坦白了自己担心的事儿。那天，俩人聊了很多关于森老师的事儿。比如：森老师十分温柔；森老师是哪儿的人；如果森老师生病了，她们就去森老师身边照顾她；如果森老师去世了，她们就要在森老师的墓旁，修一所小小的房子，然后种满老师喜欢的花儿。4

这次谈话后的第三天，叶子去学校后，看见了森老师生病的告示。那天，叶子在回家的途中，匆匆忙忙地跑到了田野里。她记得老师曾经说过她喜欢那里的花儿。叶子摘了好多花儿，直到自己抱不了为止。

叶子走到会碰到森老师的桥上时，看到了从对面走来的光子。“你要去哪儿？”光子突然问道。叶子心想：如果我说要去森老师那儿的话，不知道她又要说些什么风凉话了，就若无其事地答道：“嗯，就那儿。”“你瞒我我也知道！你是要去森老师那儿，对吧？即便你去森老师那儿，也没用。老师还在生你的气。而且，老师非常讨厌你。”

光子嫌恶地说着，然后发现了叶子怀里抱着的花儿。“哎呀，你是要拿着那个去森老师那儿，对吧？老师那儿可有比这个多得多的，堆得像山一样高的花儿呢，而且是从温室花房里面拿去的。但是，如果你一定要把你那花儿拿去的话，随便拿几朵就好了。老师也许会喜欢你那些脏不拉叽的花儿的。拜拜咯！”光子扔下这些话，就走掉了。

叶子一个人靠着桥栏杆，紧紧地抿着嘴唇，滚烫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簌簌地掉进了水里。

叶子在桥上呆呆地注视了一会儿水面，然后把手中的花束扔到了水中，自己飞快地跑回了家。5

那天傍晚，叶子收到了森老师寄来的一个包裹。叶子想着会是什么呢，一边打开了包裹。包裹里面是自己的笔记本。叶子战战兢兢地打开了笔记本。笔记本上有森老师亲手写的字。叶子：现在是还给叶子你可爱的笔记本的时候了。画画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儿，一点儿也不坏。但是，在不应该画画的时候画画就不好了。叶子为老师摘花儿的事，又把花儿扔到河里的事儿，这些我都知道。流水把饱含着叶子心意的花束带到了我病房的窗户下面，带到了我的手里面。很感谢叶子的亲切和善良。请放心。我的病只不过是小感冒。下个星期一，你就可以在讲台上看见我了。以后也请一定做一个更好的孩子。不要在上其他课的时候画画哟！不管朋友对你说了什么，都不要怀疑自己是一个善良的孩子，要成为一个坚强的孩子。先说到这里吧。再见咯！

大大的蝙蝠伞

那真是一把太大的蝙蝠伞。

干子是才从乡下转到这边学校的新同学。和东京的少女比起来，她的发型和穿着都有些土里土气的。但是，干子完全不在意这些东西。学习啊，运动啊，只要是少女应该做的，她都会出色地完成。她就像一棵朝着蓝天伸展绿叶，朝着太阳的方向明朗地生长着的小树一般，是一个自由快活的少女。

但是，干子每天撑去学校的那把蝙蝠伞真的巨大无比——这很快就成了学校里的学生议论的焦点。

每个年级都有一两个这样的笨蛋学生，他们有些小聪明，同时嘴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他们喜欢说些俏皮话儿来逗笑大家。干子的年级里，时子和朝子就是这样两个嘴巴不饶人的学生。

一天，干子在去学校的途中，遇见了这两个嘴巴不饶人的同学。不用说，此时干子照例撑着她那把硕大无比的蝙蝠伞。这立刻成为了她俩嘲笑的对象。“哎哟喂！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绅士呢，原来是干子啊！早上好啊，干子！”时子说道。

因为干子的蝙蝠伞，伞面是那种用黑色的棉缎做成的，伞柄很粗很大，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祖父时代才会使用的东西。遗憾的是，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这种场合下，用“哪儿来的绅士”来评价是再合适不过了的。大家都突然爆笑起来。

干子也无奈地笑了笑，说：“早！”然后她快步离开了那儿，径直向学校走去，像是无声地在说：自己不想和无聊的人掺和在一起。“撑一把那么大的蝙蝠伞，就不会被太阳晒了呢。真好啊！”“对啊！所以干子才长得那么白呢！”

这些嘲笑，干子都听到了耳朵里。但是，无论她们讲什么，干子都不为所动。“哎呀！说不定在干子她们乡下地方，那可是非常时髦的呀！”“对对对！我也这么认为。干子的爸爸肯定是个卖药的，所以也要干子当个买药的。那些卖药的可不都是撑着那么大的蝙蝠伞的嘛！[1][2][3]还要唱着‘我们的祖先可是赞岐国的高松呢，盛产千金丹呢……’！”时子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就学卖药的唱了起来。“对的，对的！”“一定是那样的！”

她俩异口同声地说着。

这时，干子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对她们说：“我以后真当了卖药的话，也会卖好药的，不用你们操这份儿心！”

干子笑着说完以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被干子这样一说，嘴巴不饶人的两个学生，也顿时语塞，无话可说了。

这以后又过了五六天，学校里还在上课的时候，突然下起了暴雨。看样子，是要一直下到放学都不会停止的。

这时，就是那个被大家嘲笑的巨大的蝙蝠伞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时子和朝子举着漂亮但非常小的蝙蝠伞，干子实在看不过去，就对她们说道：“你们都到这儿来吧！我的伞大，都可以进来！”

然后，三个人就结伴在巨大的时髦的蝙蝠伞的保护下，没有淋到一点雨地回家去了。【注解】[1] 赞岐国（Sanuki），古代日本令制国之一，属南海道，俗称赞州。其领域大约为现在的香川县。农业产量高但兵力不甚充实。主要特产名物有海鼠、鱼和三盆糖、丰岛石。[2] 高松，高松市，位于香川县。[3] 千金丹，是传统的中药方剂，主要用于中暑、霍乱及感受不正之气，心神不安，甚至晕厥。

大大的手

A：哎呀，你的手可真漂亮啊！白白净净的，又细长，而且又很柔软。和玛利亚的手一样呢。

B：咦？是吗？

A：怎么……你自己不这样认为吗？你的手都不漂亮那谁的手才称得上漂亮呢？

B：要说呢，我的手确实长得又小又白，但是我觉得一定有比我的手更漂亮的手。

A：照你这样说，那是什么样的手呢？

B：说起是怎样的手的话，我也不清楚。不过，那个班的C的手那样的，我觉得就非常地漂亮。

A：哎呀！我说小B呀！那种手有什么好看的？手指胖得跟木棒一样，黑得跟石炭似的！你看见过她做体操吗？那样子活像打扫烟囱的男的在吵架一样！

B：确实如你所说，C的手又胖又黑，而且C的脚也非常大。可是你知道C的胖手和胖脚多么有用吗？

A：不知道。不过，无论她的手和脚用来做什么，总是胖的吧？

B：是这样的！但是，我想让你知道C的手的美丽和我的手的美丽是不一样的。

A：怎么讲？

B：C的手之所以和我们的手不一样，是因为她非常忙碌。你瞧，C的妈妈不是因为生病一直卧床不起嘛，所以C就必须担负起从伺候父亲日常起居、做饭到照顾小弟弟的一切家务重担。

A：嗯，这倒是。

B：而且，C从来没有请过假，也从来没有迟到过。

A：嗯，是的。

B：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有一次我练完琴以后回家的时候。那天下午天冷得要死。我经过C的家门口时，看见C戴着布手巾在井边磨米。当时还下着雨呢！她的手被冻得通红，真叫人不忍心看！于是，我想要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走掉。可就在这时，C注意到了我，还笑着和我打招呼：“哎呀！B，你这是去哪儿呀？”我当时感动得都快要哭了。

A：我也想起一件事来。我听说C曾经做了人偶娃娃，送给比利时的姑娘们呢。

B：那还是C在这么忙的时间里抽空做的呢。

A：是呢。

B：还不止这些，C还有很多感人的故事。她每天早晨还要去送牛奶。

A：哎。

B：是这么回事。去年十一月，快学期测验时候的事儿。C跟往常一样做好饭后，就到街上给妈妈买药去了。然后在回家的路上，你知道她很勤奋，就一边在心中复习着历史一边走路。C完全沉浸在历史书中，最后就撞到了对面走过来的人。C“啊”的一声反应过来，发现是送牛奶的老爷爷。

A：哎呀哎呀！那牛奶瓶不全都撞碎了吗？！

B：没有没有！不过，那位老爷爷老得只能拄着拐杖走路，比起牛奶瓶，老爷爷才更脆弱呢。老爷爷倒在了地上，C吓了一大跳，连忙把老爷爷扶起来。“老爷爷！您摔着哪儿没有啊？真对不起！”“没有，小姑娘！我可一点儿皮都没擦破哟！年纪大了，腿脚就不利落了。”那位老爷爷说道。然后C就把老爷爷送回了他的家中，帮老爷爷送了那天的牛奶。从那以后，C每天在来学校的路上，都要帮那位老爷爷送牛奶。

A：是啊！所以，C的脚才那么大的吧！

B：嗯！我也这样觉得！正因为C有大手和大脚，所以她才能做好多事儿，才能做出好多好事儿来。

A：你说得很对！

B：我们也要用我们的小手做出小手能够做的好事儿！

A：一定要！我终于明白了美丽的手的意义了！

最初的哀伤

街子的父亲是小镇上一位贫穷的画匠，以画五月旗的画稿、印[2]有稻荷神的方形纸罩座灯及传单画维持生计。然而，街子却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父亲十分疼爱街子，街子也相信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由于母亲早逝，街子从小学毕业后便待在家里，为父亲准备早饭，洗衣服，打扫房间，为工作到深夜的父亲泡上一壶热茶。正如大风只在门外呼啸那样，街子没有觉得家里的贫穷让她感到痛苦。

父亲和街子看起来都十分幸福。

更为重要的是，街子不仅喜欢父亲的工作，还十分敬佩父亲的画技。

然而，却发生了一件让街子感到悲伤的事情，尽管街子平时很不容易觉得悲伤。那是祭拜稻荷神那天的事情。作为每年的习俗，今年也从稻荷神神社内到大街上，都挂满了方形纸罩座灯。这些方形纸罩座灯上的画是父亲画的。去参拜稻荷神的人们都一边走一边欣赏这些方形纸罩座灯上的画。一位年轻的妻子回头说：“这真让人开心呢。这样古老风格的画儿可是国宝呢。”她的丈夫也走到灯前去欣赏。

街子听了人们的赞扬，觉得无比幸福，她想对他们说：“这是我父亲画的哟！”

然而，和街子同年从小学毕业，如今在上女子学校的三位朋友也站到了方形纸罩座灯前。街子很是怀念地朝她们走去。这时，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这样的画儿多陈腐呀！”“这样的画好傻啊！”“这眼睛真是……”

她们边说边笑，都快直不起腰了。

听到她们的嘲笑后，街子转身藏到了人群里，然后跑回了家。这便是街子最初的哀伤。【注解】[1] 五月旗，即五月五日悬挂的鲤鱼旗，鲤鱼旗是男孩子的旗帜。[2] 稻荷神，是日本神话中的谷物和食物神，主管丰收。传说他有时以男人形态出现，有时以女人形态出现，甚至会变化成蜘蛛等其他形态。他有两个随从，是白色的狐。

小小的守塔人

这个故事并不是那么那么遥远时候的事儿。

在沿着北海的山岬上，有一座灯塔。从入秋到来年初春，海面会波涛汹涌，没有一天平静的日子。这在北海是常有的事儿。尤其这座山岬附近多暗礁和急流，所以海水到这儿打个旋儿，然后又绕回去，让人感觉惊涛骇浪似乎要将灯塔淹没了。

但是，在这座岛上住惯了的守护灯塔的一家三口，却一点也不畏惧可怖的大海，生活得非常舒适。

今天也如往常一样，守灯塔的爸爸拿着望远镜，站在守望塔上，吹着雾笛，眺望着海面。由于白天无法亮灯，所以便鸣响雾笛，为经过岛屿的船只指引海路的方向。今天的雾尤其大，啵——啵——地鸣响的雾笛声听起来也总让人觉着会有不吉利的事情发生。“姐姐！今天我莫名其妙地觉得那个笛声听起来好寂寞，你觉得呢？”“对啊！从刚才我就这么觉着。但转念一想，我说出来也许会让摩耶你也觉得寂寞，所以就没有说。”“难道又有船遇难了吗？”

姐弟俩正这样说话的时候，爸爸惊慌失措地从楼上下来了：“须美，你去海边看看，我从望远镜看到有奇怪的东西！”“好！”

勇敢的须美姐姐当下应声就起身准备出去。“姐姐，我也去！”

弟弟摩耶跟在她的身后。

姐弟俩来到海边，果然看见那边沙滩上好像是折断了的桅杆般的断木上，缠着红色的水手衫。两人捡起水手衫匆忙地回家去了。爸爸见状急忙说道：“哎呀！不好！真有船又遇难了！我不能这样坐视不管，得赶快开救生船去救人才行。须美你通知村里的其他人，摩耶到塔楼上吹雾笛。要使劲儿拼命地吹！不然的话，有可能爸爸的小船也会遭殃的！记住了吗？”“没问题！爸爸！”摩耶干劲十足地答道。“那我就走了！”说着，爸爸就放下了船，乘着汹涌黑暗的波涛出发了。“那么，摩耶！我也去村子里了，防雾笛就交给你了，行吗？……拜托了！”“我可是日本好男儿！”“这是爸爸第一次去救遇险船员。你也一定要鸣好雾笛！”

姐姐身上也有女性温柔的一面，心里挂念着爸爸和弟弟的事儿，朝村子的方向跑去。从这座灯塔到村子里，有一里多的山路。

爸爸的船只在黑暗的波涛和剧烈的海风的双重冲击下，突破浓雾艰难地前进着。不一会儿，前方传来不寻常的汽笛声，似是船舶最后的呼救。爸爸凭着这汽笛声，即便已经精疲力竭，也还全力以赴地摇船前进。靠近一看，有五个奄奄一息的船员靠着船体的残片。

爸爸将他们一个一个地救上了船，他们的身体非常虚弱，不要说讲话了，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随后，爸爸拿起桨，朝灯塔方向划了过去。可是，雾越来越浓，海也越来越暗，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撞上暗礁。载着奄奄一息的船员的沉重的小船和握在已累到极限的父亲的手上的船桨，一不留神，便会被卷进波涛中。

这时，为了爸爸，为了许多那些遇险的船员，摩耶使出吃奶的劲儿，在灯塔的塔楼上拼命地吹着雾笛。

但是，对于一个仅十二岁的少年来说，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摩耶很快就疲惫不堪，雾笛声也时断时续。

可是，现在停止鸣笛的话，爸爸一定会遇上麻烦的。一想到这儿，摩耶就下定决心——死也不放弃。他“啵——”地吹一声后便休息一下，“吥——”地吹一声后又休息一下。为了爸爸，为了其他那么多的人们！这才是日本好男儿该有的样子！我要继续吹！继续吹！至死也不罢休！

而在海上，爸爸一听到那虽微弱但一直响起的雾笛声，手腕上便会重新灌注进新的力量，不停地摇着船桨。

又过了一会儿，爸爸的船终于靠岸了。刚好这个时候，须美也领着村子里的人赶来了。

将照顾这些遇险船员的事交给村子里的人以后，须美就急忙朝塔楼跑去，然后看见弟弟摩耶死去般躺倒在了地上，嘴里还衔着雾笛。“摩耶！摩耶！”

姐姐一边哭一边喊。这时，勇敢的日本好男儿立刻醒了过来。

五个遇险的船员终于得救了。

街上的孩子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

春太郎从澡堂回家。春太郎走出浴室，正穿和服的时候，看见对面墙壁上贴着一张大大的海报。海报上画着杰基·库根1手拿小提琴在街上走着的画儿，海报上还写了下面几行字：

春太郎看了这个海报后，便急忙麻利地系上了腰带，飞也似的跑回家。[1]

春太郎非常喜欢杰基·库根杰基·库根大部分的照片春太郎都见过。所以现在一看见杰基·库根的脸，就像是见到老朋友一样亲切。“妈妈，我可以去看吗？”春太郎向母亲恳求道。“但是你一个人去可不成！和姐姐一块儿去。”“嗯！和姐姐一起去，就行了吧！”

春太郎飞快地跑到姐姐跟前，去求姐姐。“妈妈说可以去了吗？”“嗯！妈妈说和姐姐你一起，就可以去。”“那好吧，我就带你去！”

春太郎跟随着姐姐来到了电影院，姐弟俩坐在二楼正对荧幕的位置，等着开始的铃声。

过了一会儿，开始的铃声响起来了，然后听到嘁咔嘁咔的胶卷转动的声音，杰基一瞬间便出现在了观众的眼前。春太郎不禁啪啪地拍起手来。“在这里，我们迎来了一位来自加利福尼亚乡村的少年。他的名字叫作……”

解说员拿着古怪的腔调解说着。春太郎才不管什么解说员的解说，只要杰基出来站在舞台上，他只要笑着，哭着，走路，坐下，这样就足够了。当杰基哭的时候，春太郎也跟着悲伤起来，当杰基笑的时候，春太郎也变得开心起来。

杰基的母亲去世以后，杰基就离开了养育自己的祖父和祖母，仅仅带着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一把小提琴，便到大街上谋生了。

正巧这一天是圣诞夜的晚上。从漂亮豪华的房子的窗户，可以看到暖暖的灯光，屋子正中央立着一棵高大的圣诞树，身穿漂亮衣服的孩子们在屋里来回跑着嬉戏。从另外一家人的厨房里飘来晚饭阵阵的香气。“我什么也没有。没有家，没有圣诞树，没有晚饭，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我什么都没有。”

杰基有气无力地在街上走着。走着走着，杰基的肚子便饿了起来，天很冷，又下着大雪，而且杰基也不认识路。最糟糕的是杰基不知道该去哪儿，他漫无目的地走着。

玩具店的橱窗里装饰着巨大的泰迪熊娃娃。从玩具店里走出一位拎着大包的绅士，手里牵着个孩子。“那个大大的包里肯定装满了玩具。”杰基呆呆地注视着那个包，心想。“喂！喂！危险！危险！”

马车差点就把杰基给撞倒了。

从远处传来风琴的声音。很多天使和着风琴声，用脚踏着节拍，跳着舞蹈。在高高的深蓝色的天空中，数不清的星星在闪闪发光。“真美啊！”

杰基仿佛做梦一样，望着高空。突然，一个蓄着白胡须的老爷爷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啊！是圣诞老人啊！肯定是圣诞老人！他来给我送圣诞节礼物来了。可是，他怎么没拿着他的布袋呢？好奇怪啊！”

老爷爷慢慢地走到了杰基身边。然后抱起杰基，将他带回了自己家中。说是家也不过就是一个破小的阁楼罢了。从第二天开始，杰基便和老爷爷一起上街弹琴，从街的这头走到街的另外一头。

老爷爷是一个非常亲切的好人，但是有一天，老爷爷在听着杰基弹奏的摇篮曲的时候，死去了。这以后，杰基又被一位著名的音乐家带回了家。进到餐厅里，杰基看到那儿挂着一张女人的肖像画。杰基盯着画儿：“啊！妈妈！”

那位音乐家一听吓了一跳。于是，杰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给音乐家看。照片的背面写着“赠给杰基，你的妈妈”。那张照片和相框里照片上的是同一个人。“你，你是我的孩子？！”

音乐家惊喜地紧紧抱住了杰基，并为杰基拭去眼眶里流出的喜悦的泪水。

杰基的音乐家父亲眼里，也流出了止不住的泪水。

春太郎眼里也直冒出豆大的眼泪。春太郎的姐姐也情难自抑，用手帕擦起眼睛。

春太郎在去学校的路上想：快些下雪多好啊！快些到圣诞夜多好啊！可是，杰基后来怎么样了呢？从那以后，他就生活得很幸福了吗？又或许，他还是依旧穿着肥大的裤子，走在伦敦的街道上？我也想去伦敦看看呢。我可以带上姐姐的小提琴，然后，在圣诞节的晚上走在伦敦的街头。然后，也会看见玩具店，还有装饰在橱窗里的泰迪熊娃娃。伴随着“喂！危险！”的喊声后，从星光闪烁的天空中走来了没有拿布袋的圣诞老人。圣诞老人听着春太郎的琴声，夸赞道：“弹得真不错！弹得真不错！春太郎以后会成为一个大音乐家！”

我一定可以成为大音乐家的吧！我的父亲也会是大音乐家。呀！呀！我的父亲是上班族。“当！当！当！”“当！当！当！”

不知不觉，春太郎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前。

刚才就是学校的上课铃声在响起。

春太郎赶紧停止幻想自己成为杰基这件事，急急忙忙向教室的方向跑去。【注解】[1] 杰基·库根，Jackie Coogan（1914－1984），英国演员。作品有《寻子遇仙记》（The Kid，1921）、《快乐的一天》（A Day’s Pleasure，1919）、《孤鬼苦遇》（Oliver Twist，1922）、《空间小孩》（The Space Children，1958）、《寂寞孤心》（Lonely Hearts，1958）等。

少年和春天

母亲抱你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外面北风呼啸，地上所有的草木都在悲鸣。

那时，你也吓得发抖，紧紧地依偎着母亲的脖子。

北风越是刮得猛烈，台灯的灯光就越发明亮，桌上的苹果也越发红润，暖炉的火也渐渐暖和起来。

你的膝盖上放着小人儿书，翻着的那一页上写着悲伤的故事。母亲为你读着那篇故事——那已经是读过百遍的故事——每当读这个故事的时候，母亲的眼神就会暗淡下来，声音也变得低沉，显得十分悲伤。你也屏住呼吸听得入迷。是谁？是谁杀死了知更鸟？麻雀说道：是我！我用这张弓和这把箭杀死了我的知更鸟。

这是你第一次听到关于虐杀者的故事。

你在胸中无所隐藏地勾画着这骇人的场景。那可憎的箭穿过了小鸟那美丽的红色的胸膛，可怜的小鸟的柔弱的遗骸躺在了刺客的手里。

喉咙突然哽咽，眼泪浮上眼眶。一滴，两滴，流过你的脸颊，悲伤温热的眼泪，宛若雨滴般落在了小人儿书上。“妈妈，知更鸟好可怜啊！”“孩子，别哭了！”“但是妈妈，麻雀……麻雀……把它……把它给杀死了！”“啊，是的是的，是麻雀杀死了知更鸟。书上虽然是这样写的，可是孩子你听过这样的事儿吗？”“什么？”

小人儿书只讲了这个悲惨的故事一半的内容，母亲知道另外的一半故事。知更鸟被杀死了。知更鸟确实被杀了，横尸在血泊中。然而，正由于这一箭，有着慈悲心肠和死亡的翅膀的知更鸟，去了正直的鸟儿应该去的地方。然后，知更鸟在那里——啊！太开心了——见到了自己最爱的先自己一步而去的妻子和孩子。“知更鸟爸爸，知更鸟妈妈，还有它们的孩子，现在都生活在那里了。它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知更鸟哦！”母亲亲了亲被泪水布满了的你的脸颊，这样说道。

你眼睛睁得大大的，已不见泪水的踪影。你的思绪飞远，飞去了那住着知更鸟的正直的鸟儿该去的地方。知更鸟的眼睛，知更鸟红色的胸脯又再次鲜活起来。它婉转啼鸣，它带着妻子和孩子从这个枝头飞到那个枝头。

无论是修补小小的故事，还是修补小小的人儿的心，宛若修补小小的袜子般，都是母亲拿手的活儿。每当这个时候，你的膝盖总是从袜子里探出头来。等到天黑时，袜子一定会多出一个破洞，从那儿可以看见你满是泥巴的膝盖。“瞧瞧！这才刚给你洗过！”母亲这样说着，在你睡觉之前，把你带到了浴室里。你坐在大大的水盆的盆缘，用脚哗啦哗啦地玩水，看着母亲的侧脸。“唉！真是个脏孩子！”母亲边说着边清洗你带着新伤的漆黑的膝盖。洗干净以后，又总会这样讲道：“嗯，我们家闪闪发亮的宝贝儿！”

你的袜子，在早晨出门时有多么的干净，傍晚回家时，它就会脏得多么的惨不忍睹。然后，照例家里又会一阵骚动——线轴子呢，在哪儿？线呢，针呢？

夏天的早晨，母亲常常会坐在院子的一角，身边放着针线箱，缝补着东西。太阳透过树木绿荫的网眼，投下金色的光芒。鸟儿叫累了，风儿也打盹时，母亲仍旧不停地在穿针引线。太阳下山，吃完晚饭后，母亲仍会在昏黄的灯下做着针线活儿。“妈妈，你为什么要一直缝东西呢？”“我想给儿子做一件蓝色的水手服，给女儿织一件紫色的披风呀！”“妈妈，你喜欢针线活儿吗？”“嗯……我不这样认为。”“那……妈妈你不会累吗？”“有时候累吧！”“那就休息一下吧！妈妈！”“休息？好，那就休息一下吧！我再缝一会儿，然后我们一起玩儿。”“可，可是，妈妈，你总是说一会儿，一会儿，就会又缝一整天呢。喂，妈妈，妈妈！”你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已经够了，可以不用再缝了。”“已经够了？这孩子。”母亲微笑着。你也笑了起来。

后来，你逢人便说：“我的妈妈呀，照顾我，疼爱我。她会说一会儿，一会儿——然后缝一整天的衣服。”

然后，那些人都会对你这样说道：“既然妈妈照顾了孩子，那么孩子也应该为妈妈做些什么才对。”实际上，你也会按照他们说的那样去做。你噌地一下挡在母亲面前，紧捏小拳头说道：“不准碰我的妈妈！”

你的嘴唇都颤抖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可眼里的怒气丝毫不减。但是，母亲把你抱过来，抱到胸前说道：“爸爸呀，是在跟妈妈开玩笑呢。你看！爸爸不是在笑吗？”

父亲说道：“呀！你个小毛孩儿！爸爸是在开玩笑呢。”

母亲微笑着，带点得意，为你擦去了眼泪。你诧异地看着向你伸来手的父亲。你被母亲推着，有点害怕地走到父亲跟前。

父亲说：“你必须永远像今天这样保护妈妈！在爸爸不在的时候，不允许任何外人欺负妈妈，知道了吗？”

母亲亲吻了吻你的额头。“我是保护妈妈的军人。”

因此，这以后，你在身边的时候，母亲就少了些许担心和牵挂。“啊，那个荒木的老婆，又在欺负人了。”

母亲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可仍旧没有逃过你的耳朵。然后，你就全力以赴地恨起荒木夫人来了。结账的日子，荒木夫人亲自来了。母亲在庭院里，没有听到，你便自己出去和荒木夫人打招呼。“今天，你见不到我妈妈。”你一副严肃的表情讲道。“咦？那可奇怪了。”荒木夫人说着就向前走了一步。“不行！”你使劲儿推着门，高声说道。“不行！不准进来！”“你个小孩子别管闲事儿！”荒木夫人声色俱厉地吓唬你。可是你却一点也不害怕，怒目而视，大声严厉地重复道：“你见不到我妈妈的！”“为什么？我要知道原因。”眼见荒木夫人越来越生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倒要听你说说看！”“为什么？因为爸爸不在的时候，我要保护妈妈。因为爸爸告诉我，不准让妈妈不想见的人欺负妈妈！”

理由很长，一口气说完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儿。

荒木夫人丢出陈旧的嘲笑：“呵！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那么，你这小家伙怎么知道你妈妈不想见我呢？”“因为，妈妈这样说过。”

你说得断断续续，像是在念“伊吕波歌”，也许荒木夫人没有完全理解。

但是总而言之，这很有效果。荒木夫人怒火中烧，鼻息混乱，踢着裙边儿。“我绝对绝对……”说着，“砰”的一声甩门而去。

你轻轻地关上了门。

你胜利了！

你回到院子里。“都解决了，解决了！”“孩子，什么解决了？”“荒木夫人。”你答道。

你就是这样尽心尽力地保护着母亲。母亲越来越爱你，你也越来越尽心尽力地保护着母亲。近日你生病了，可心情还不错。为什么？因为每次母亲做了好吃的东西，装在茶碗里，搁上调羹端来时，你都吃得狼吞虎咽，好像要再来一碗——这是无法抹去的铁证。然后你拿来柔软的枕头，穿着妈妈缝补的打有许多补丁的棉袍睡下了。枕边儿放着母亲嫁过来的时候穿的和服绸布的小碎片，以及很早很早以前妈妈还绾着裂桃顶髻时，出门穿的藏蓝色和服外挂的小碎片。还有许多，有祖母穿的柔软的银色和服的碎片，有小春的闪闪发亮的桃色和服的碎片，有父亲年轻时戴的领带的竖条布片，还有蓝色和黄色的碎片。你因为生病变得无精打采，瞌睡连天。嫁衣和服的碎片也变成冰冷的雪白色。然后，雪橇的铃声传来。

可以看见角落处贴有小小的教堂的圣诞卡片。教堂的塔尖虽被大雪冻住了，可教堂的窗户却因为这圣诞节节日的喜庆变得明亮和温暖起来。

接着你便看到藏蓝色的天空。

看着那些“褪色”的碎片，你渐渐想起了小鸟、星星以及三月弥生等各种各样的事情。

若是将眼睛移向祖母银色的和服碎片，原本绿色的天空就忽而变得暗淡，下起雨来。

然而，你看着看着小春的桃色的闪亮的和服碎片和父亲的蓝色领带的碎片，便发现碎片上开出花儿来，太阳也闪耀起来。

不一会儿，所有的颜色都混在了一起，乱成一团——蒲公英呼呼地飞舞着，雪橇的铃声响起，紫罗兰花盛开在大雪中。然后，你睡着了。睡眠可以令小小的孩子身体好起来。2

春天来了。

樱花树的枝头有蜜蜂飞舞，有风在响。你和母亲两人在院子里，白色的花瓣儿飘落，似雪，悄无声息。

小鸟迎着晨光，

婉转鸣啼。

你笑着

载歌载舞。

你圆睁的眼睛里映着浩瀚的蓝色的天空，无边无际的绿色的草原。你潮红的脸颊上看得见太阳的光辉和微风的影子。“妈妈你看，我飞起来了！”“哎！”“看，这次是倒立！”“嗯，真棒！”“妈妈，你知道我长大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吗？”“要成为什么呢？”“我要成为马戏师！”“嗯——”“骑在大白马上，妈妈！”“嗯，不错！”“然后我要飞过月亮。”“月亮啊，嗯——”“对！月亮！妈妈，你等着看好了！”这样说着，你还飞跳过了外面钉耙的手柄。

那是为了飞越月亮而做的练习。“但是，我可能不会成为一名马戏师！肯定不会！妈妈。”“不成为一名马戏师？”“我要成为像乔治·华盛顿一样的总统！爸爸说我可以的。我可以的，对吧？妈妈！”“对的，那就成为总统吧！什么时候呢？”“但是，次郎当不了总统，对吧，妈妈？”“为什么次郎成不了总统呢？”“因为即便约好了，次郎也立刻就会说谎。我不会说谎，乔治·华盛顿也不会说谎。”“对！对！那样比较好！马戏师和大总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我……妈妈……我一定会成为大总统的！”“嗯！挺不错！我的孩子肯定会成为总统的！”

母亲离开，开始缝衣服去了。“妈妈！”“怎么啦？”“我现在要开始唱歌了！”

你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径直面对院子，双脚闭拢，双手垂直放下，摆好“注意”的姿势开始唱歌了。剥夺了民众的自由的暴政，连上天都不会饶恕，十三州人民的鲜血在涌出……“唱小点声！”母亲说道。剥夺了民众的自由的暴政……“那样小的话，又听不见了！”母亲笑了。你恶作剧得逞似的笑了笑，又提高了声音。连上天都不会饶恕，十三州人民的鲜血在涌出。站在这里的华盛顿……“嗯！唱得不错！”母亲夸赞道。“那么，下面轮到妈妈了。妈妈唱什么歌儿呢？”“什么歌儿？”“嗯嗯——就唱那首《紫罗兰之歌》吧！”“紫罗兰……”母亲这样说着，停下正在做活儿的手，仿佛进入了梦境：“蓝色蓝色的紫罗兰……”“跟天空一样的蓝色，对吧，妈妈？”你插嘴道。“像天空一样蓝。是的，从前，世界上没有一株紫罗兰。”“星星也是，对吧，妈妈？”“嗯！紫罗兰和星星这个世界上原来都是没有的。然后呢，孩子，有东西将蓝色的天空分开了一点，让天空变得明亮起来。那就是最初的一株紫罗兰。”“那么，星星呢？”“孩子，你知道的呀！星星是蓝色的天幕上的小洞。从那里可以透出天空的光芒。”“真的吗，妈妈？”你仰脸问母亲。

母亲的眼睛是像紫罗兰一样的蓝色，闪耀着星星般的光芒。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人。

母亲未曾做过坏事，并且知道好多事情。也知道昼夜守护着孩子的神明的故事。母亲曾经告诉你，神明不仅知道你的头发有多少根，而且还知道鸟儿又死去一只或者又多了一只。“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妈妈，知更鸟死的时候，神明也知道吗？”“知道的。”“那么，我的手指受伤的时候，也是知道的？”“神明什么都知道哦！”“那么，神明知道了我的手指受伤，会觉得我很可怜的，对吧，妈妈？”“嗯！神明是这么想的。”“那么，神明为什么要让我的手指受伤呢？”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我的孩子，妈妈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神明，还有许多许多人们不知道的事情呢。”

你对母亲的话感到疑惑不解，然后被母亲抱上了膝盖。

你知道在天空的某处，在云端上有金光闪闪的宫殿，宫殿里面住着戴着金冠的神明。下面绿色的世界里，有小鸟死去，有小孩子的手指受伤，有被母亲抱着哭泣的小孩子。

神明看着所有发生的事儿，看着所有的人。但是他不会帮助那些人。

你两手圈着母亲的脖子，紧紧地趴在母亲的胸口。“妈妈！我讨厌神明！我讨厌神明！”“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讲这样的话呢？神明是很疼爱我的孩子的！”“可是，可是，神明不像妈妈一样，神明不会像妈妈一样。”

蜜蜂在苹果树的树梢嗡嗡地飞舞，微风沙沙地摇晃着树枝。已经是五月份了。院子里只有你和母亲两个人，纯白的花瓣儿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你坐在祖父为你做的秋千上。

微风轻抚，绿叶儿的影子随之摇摆。你的心也如你在梦境中看到的那样摇摆着。

风在苹果树枝头歌唱，吹弯了缀满花朵的枝丫。

你的头顶上都是飞过天空的小鸟，还有小鸟的歌声。你的周围都是在风中闪烁着的草原。

你穿着蓝色的和服坐在秋千上，仿佛是要扬帆远航于蔚蓝色的大海中的船夫。

风刮得船帆哗哗作响，白帆里灌满了风。船只迅疾地驶出，溅起白色的水沫。海鸥鸣叫着，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然后你任凭海风吹乱你的头发，没有目的地，只是一个劲儿地前进前进。

船抛下锚。

停止了摇动。

你还是原来的小孩儿。“妈妈！”

你在梦中轻轻地呼唤着。声音还朦朦胧胧，带着睡意。母亲没有听见。母亲坐在旁边微笑着。似乎针变钝了，衣服快要从膝盖上滑落下来。

如今，你知道你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你也是你的母亲最珍爱的孩子，这些你都知道。可当时你不明白。

在母亲的院子里，在母亲的膝盖上，母亲抱着你，你双手捧着母亲的脸颊，好奇地盯着母亲蓝色的深邃的眼睛，然后就能听见母亲溢满疼爱之情的喜悦的声音：“我的孩子真可爱啊！”“嗯！”“我的宝贝儿！我可爱的宝贝儿！”

母亲说着，将你抱到胸前，用脸颊温柔地摩挲着你的小脸蛋。“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妈妈在这个院子里，梦到了宝贝你呢。”“梦到了我？妈妈？”“嗯！刚巧是在这个院子里，那儿的月见草花儿开得正盛的时候。妈妈梦见孩子你还是婴儿的时候。啊！那个时候风儿为月见草花儿唱歌。妈妈给你唱着摇篮曲。孩子你听到歌儿以后，就朝妈妈伸着小手笑了，然后……”“但是妈妈，那是梦！”“那是真的梦，而且梦里面的事儿也都变成真的了。在六月的一个晚上梦境成真了。——六月一号的时候……”“我生日的时候！”“嗯，孩子你生日的时候！”

你立即说道：“妈妈，好美的梦！”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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