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央嘉措:我和我的人生擦肩而过(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03 04:2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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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明镜

出版社:北方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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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央嘉措:我和我的人生擦肩而过

仓央嘉措:我和我的人生擦肩而过试读:

序言

那一天,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世,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月,

我轻转过所有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

我磕长头拥抱尘埃,

不为朝佛,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我细翻遍十万大山,

不为修来世,

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只是,

就在那一夜,

我忘却了所有,

抛却了信仰,

舍弃了轮回,

只为,

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

早已失去旧日的光泽。

如今,几乎所有仓央嘉措诗歌的爱好者都知晓,这首《那一天》不是仓央嘉措的作品,但我依然愿意用它引出一个漫长动人的故事,只因这是世人眼中的仓央嘉措。

仓央嘉措,一个喇嘛,一个诗人,一颗佛心,一生布施,如你如我,带着使命出生,逡巡人世苦疾,尝遍人间百味,普度众生极乐。

经年流转,人们见证着、寻问着、听闻着仓央嘉措的故事,并以为那就是传奇——情僧传奇、活佛传奇、六世达赖传奇,但最终发现那故事的细节和我们每个人都有着惊人的相似:悲欢交织,聚散并存,说不清开始,道不明结局,连佛陀都无法预言过程。他是自己的转生,他是他的前生,他也是世人的前世今生!

有人说,仓央嘉措与其诗都是神秘的,犹如一个措辞优美却无法解开的谜题。品读他的诗,就如同进入了一座美轮美奂的爱情迷宫,走不到尽头,更找不到出口。也有人说,他是真诚且单纯的,让人一眼就能看见他的爱恨与得失。虽然他是雪域最大的法王,拥有无数财富和巨大权力,却始终无法守住一段真挚的爱情。

佛说: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但仓央嘉措端坐在莲花宝座上,却无法参透生死,更无法看破红尘。

世事无常,变幻莫测。因与果,得与失,生与死,世人皆无法掌控。唯有拥在怀中时,万分珍重怜惜;随风逝去之后,学会释然遗忘。莫要强求,不必挽留,一切皆是徒劳。如果实在难以割舍,就把相思印在心上,如此也能证明曾经真切地爱过。

三百年来,通往西藏的路上,跪满了无数的信徒。人们拿出最大的虔诚,匍匐、跪拜、觐见。终于有一天,朝圣人发现,走在仓央嘉措走过的玛尼石上,人们取的不仅仅是佛法的经,活法的经,仓央嘉措的经,更是世人自己的经。在读懂仓央嘉措的那一刻,在幡然醒悟的那一瞬,人们在灵魂深处找回了自己,找到了最初的信仰。蓦然回首,才发现来路已然模糊不清,而夕阳斜照下,通往未来的那条路却清晰可见。

人生朝露,一字一句,一言一行,充满了仓央嘉措对佛法的敬畏及对众生的劝谕。正如他的人生一样,明朗、直率、简单、寂静欢喜。

汉霄苍茫,牵住繁华哀伤,弯眉间,一切都是过往;藏香盈盈,梵烧了当年的文字与爱情,冈仁波齐雪峰上,终是尘回尘,土归土,却留给人们永恒的精神信仰。第一章前世因,今生果走进西藏,寻觅仓央嘉措

莲花座上,千年轮回。请允许你我,在灯火阑珊处,在昏黄的酥油灯中,从洁净无染的莲花中,寻觅属于仓央嘉措的前尘往事。

循着心的旨意,循着莲花的气息一路逡巡向前,我们仿佛望见了那雪域高原上虔诚的信徒,一步一叩首。他们心中默念的颂词,纯净笃定的眼神,与迎风飘扬的经幡一起定格在无数朝拜的西藏人的心上。

西藏,究竟是什么让芸芸众生因你而风尘仆仆地踏上征程?这里看似贫瘠,却又神秘至极;这里离天空最近,却又好像离梦最远。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在这里迷惘、追寻、期待、徘徊,想要在此处种植一帘幽梦,觅到自己的前世今生。时光流逝,岁月层层剥落,细雨屋檐下遍寻不着的喃喃私语,人海车站旁悲伤别离的泪眼婆娑,夕阳黄昏里相约一生的十指相扣,皆因缘分的牵绊在最深的红尘里再次相逢。

清澈明朗的相遇,混沌模糊的回忆,总会在如此阒静幽然的夜晚,穿越三百多年时空的距离,去守护那个尘缘未了的约定。仓央嘉措就如同那圣洁的澄湖,碧蓝的湖水陪伴着他潜心修行。他也是那高耸的雪原,不染纤尘的雪花是他追随一生的信念;他更是那朵清雅的莲花,开在西藏的雪山之巅。

前世与今生,交相辉映。莲花宝座上,千年轮回。在西藏那片湛蓝的天空下,拜会仓央嘉措,请允许尘世的人们,把自己当作他前生放生的一尾红鱼,或是一株他曾垂怜的草木,甚至是他写过的一首情诗,纵然此时好像一切都了无痕迹,但还是执着地要在暗夜明灭的灯火下,挑起寥落的苍茫,从莲花中寻觅从未流逝的时光。

佛门眷恋清莲,彼此之间有一种相濡以沫的慈悲温情。《楞严经》中说:“尔时世尊,从内髻中,涌百宝光,光中涌出,千叶宝莲,有花如来,坐宝莲上。”《维·摩经·佛回品》也说:“不著世间如莲花,常善入于空寂行。”《大正藏》经典亦言,莲花有四德:一香、二净、三柔软、四可爱。

确实,在有关佛教的经书中,有许多对莲花禀赋及静默参禅打坐的记载,甚至于一些得道高僧平日所用的贴身物件上也有莲花的印迹。当众人走进寺庙,便会看到佛祖释迦牟尼身穿通肩大衣、手作说法印、结跏趺坐于莲花台上的坐像;指引众生通往西方佛国净土的弥勒佛也结跏趺坐于莲台上,双手仰掌于足上,掌中托着一个莲台;一袭白衣的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更是一手持着净瓶,一手执着一朵白莲,且安然坐于白莲花之上。他们时刻引导众生一心向善,脱离尘世的苦海,到达莲花盛开的佛国净土。

莲花也称荷花,它不似牡丹那般雍容华贵,不如蔷薇那般娇艳缱绻,不像梅花那样傲骨铮铮,更不如桂花那般十里飘香,但它却有洁身自爱的品质,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格调,自有旁花难以企及的特性。莲花生于夏日,迎骄阳盛开,让人心旷神怡,忘却燥热与烦闷。世间花卉多先开花后结实,而莲花则是在开花之时,已有结实的莲蓬,因而具有“华实齐生”的特质,正是此种特质让佛家认为它能同时展现过往、当下与未来。

更为特别的是,莲花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秉性,这与佛教所倡导的“远尘离垢,得法眼净”之理念,恰好相契合。

世间万物,因缘际会,自有定数。莲花与佛教,自有关联以来便被赋予了一种生生不息、轮回不止的蓬勃生命力。这种生命力沿着岁月的长河顺流而下,朝着巍耸的高原跋涉前行,与圣洁之地的西藏彼此相拥,形成一场不期而遇的相会。

西藏佛教的渊源最早可以追溯到文成公主从中土大唐带入佛经与教义,而后经历了西藏本土宗教(即苯教)的斗争、融合与再分支,莲花生大士所带来的外土佛教教义的传承与颂扬,便形成了如今西藏佛教的几大分支:宁玛派(红教)、噶举派(白教)、萨迦派(花教)和格鲁派(黄教)。正是黄教创立了达赖、班禅两个最大的活佛转世系统。自然,世人执迷追寻的仓央嘉措就是隶属于格鲁派——黄教。

在众多的藏传佛教分支中,尽管教义彼此各有不同,但那种自历史的沿袭中延续下来的热忱与痴迷,早已深深地烙印在藏民的心里,信仰在如水般的时光中代代相传。无论你爱的是小桥流水、河墙烟柳,还是大漠孤烟、雪域荒原,前世的誓约,今生的许诺,都长存于一朵圣洁的莲花中,燃放在一盏油灯的光明里。在娑婆世界中,万物皆是微尘,而微尘亦可成佛。草木、山水、牛羊、微风、细雨,无一不沾染佛的慈悲,无一不感受佛的教化。皈依的信徒在轮回中随着它们一起匍匐在青山脚下,匍匐在布达拉宫殿下,在心中种植一棵无树的菩提。

有些人越过千山万水,在梦与醒的边缘追寻着传奇般的仓央嘉措。这追寻或许一瞬,或许一生。当这些来自遥远地方的人们,站在西藏这片梦一般的土地上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来此处是为了寻找那位眷恋红尘的情僧,在拉萨街头饮一杯青稞酒,还是为了读一首深情缱绻的诗歌,或者自己什么也不为,只是遵循了冥冥之中的指引。

转世的活佛如此之多,而人们却偏偏记住了并未立下多少功绩,但一生颠沛流离的仓央嘉措。这一切皆源于他在红尘与莲花的罅隙中辗转反侧,在得与不得的两难中苦苦挣扎,在情诗与佛经的选择中摇摆不定。他也曾想安然坐于莲花之上,做一个拈花微笑的圣僧,倾尽一生只为普度众生,可他终究太过迷恋尘世的市井烟火,这或许就是他生命中越不过的藩篱,逃脱不了的劫难。

莲花宝座之上,多少前缘成了过往;佛法之外,几多红尘掩埋俗世。六世达赖喇嘛带着莲花澄净的纯洁气息,披着迎风起舞的衣袂,从三百多年前的尘事里款款走来,只为履行那前世今生、从青海湖畔坠落凡间的约定。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落红满径处,忽然记起,前生我是你窗前的一朵梅花,只为你盛开,只为你守候。

争夺仿佛是世人与生俱来的本性,欲望不息,战乱就不会停止。于是,这世界从未有片刻的安宁与平静。本以为洁净的佛门,可以用微笑与宽容避免尘世的伤害与杀戮,却总是事与愿违。

自莲花生大士进驻西藏弘扬佛法起,佛教的发展便充满了诡谲和血雨腥风式的明争暗斗。各分支教派之间的分歧,教派内部的矛盾,甚至佛教与政权之间的相互倾轧,都早已是屡见不鲜。

十七世纪初,格鲁派在青海与内蒙古一带确立了主导地位,但是在西藏,噶举派依然掌控着政权大局,其背后支持者是藏巴汗,对正在蓬勃发展的格鲁派采取处处打压的政策。格鲁派与地方政治势力之间的斗争日趋激烈,矛盾也越来越严重。

这时候,来自蒙古的四世达赖喇嘛云丹嘉措便成了政治和军事斗争的牺牲品,离世时年仅二十七岁。关于云丹嘉措之死,有人说是藏巴汗派人刺死的。藏巴汗年老体衰,在病榻卧床不起,于是认定是云丹嘉措施法诅咒,便毫不犹豫地派人杀死了云丹嘉措,并下令禁止寻找转世灵童。或许这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根据的传说,没有人能真正解开其中的谜题,但这确实是政局扭转的开始。

此事引起了格鲁派上层高僧的不满,亦引起了四世班禅罗桑确吉的关注。罗桑确吉因慈悲仁厚在西藏政治领域具有很高的威望,最重要的是罗桑确吉医术高明。或许是格鲁派命中自有运数,藏巴汗在罗桑确吉的调理下竟然痊愈,藏巴汗自然万分欣喜,由着罗桑确吉提了一个要求,而后者所提的便是寻找四世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藏巴汗总归是权倾西藏的王者,尽管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恪守自己的许诺。

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就是在这种政治环境下登上了历史舞台。这是一位在西藏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正是他促成了西藏政教合一体系的形成。亦可说,正是他的举措与努力,才最终确定了格鲁派在西藏的统治地位。

这时的时势真可谓波诡云谲,让人眼花缭乱。中原之上,明朝摇摇欲坠,奄奄一息。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先后起义,而清军也在吴三桂的放行下入关,并最终建立了自己的王朝。而在西藏这片土地上,噶举派为了铲除格鲁派,消除异己,外联蒙古的却图汗;而格鲁派为了反击自卫,也与蒙古和硕特部的固始汗达成了战时联盟。其间,经过了战火纷飞和不断厮杀,最终固始汗帮助黄教铲除了对手,使得格鲁派在西藏站稳了脚跟。然而,固始汗也像进了山海关的清军一般,坚决地留了下来。

与此同时,六岁的罗桑嘉措被三大寺僧众迎请回哲蚌寺,开始研习佛法,打坐修行。他拜罗桑确吉为师,并且在各大派高僧的教导下学习藏文文法,研习佛教典籍和释论,接受了很好的教育。罗桑嘉措天资聪颖,有着远远超于他年龄的智慧和见地,这让格鲁派的高僧们欣慰不已。

寺内高僧皆明晓,长期仰赖他人的鼻息生存终非长久之计。现在固始汗属于格鲁派,对他们自然礼数有加,招待周到。如若他日易主,格鲁派众生又去哪里寻求靠山。所以,虽然在教派地位上,黄教已经坐稳头把交椅,却从未掌握真正的实权,日子过得惴惴不安。

而关于此,天资聪颖、才识出众的罗桑嘉措自然是心知肚明,没有什么比自己掌权更容易实现让格鲁派真正一统西藏的目标了。为了尽快摆脱蒙古的势力,使格鲁派在西藏真正地站稳脚跟,雄图大略的罗桑嘉措将目光转向了内地。

清朝因为刚刚入主中原,也需要寻求各方的支持。于是,应顺治皇帝的邀请,罗桑嘉措及随从三千人于顺治九年(公元1652年)二月从拉萨动身进京谒见,并于该年十二月抵京,受到了顺治皇帝及各大臣的隆重接待。

次年,罗桑嘉措请辞回藏后,清帝正式赐予他“达赖喇嘛”的封号。自此,达赖喇嘛的封号及其在西藏的宗教地位,得到了清朝的正式认可,由此进一步巩固了格鲁派对西藏的统治。

返回西藏后,罗桑嘉措用从内地带来的金银广修寺院,前后共建造了十三座格鲁派寺院,即被后世称颂的黄教十三林。我们不得不承认,罗桑嘉措是一位与佛法缘分极深的人,他从当时纷乱的藏传佛教中脱颖而出,乘风破浪,让风沙弥漫的西藏天空,从此渐趋无尘之境。

信徒们匍匐在布达拉宫的脚下一遍遍默念着神的功德,嘹亮的歌声赞颂着罗桑嘉措的传奇人生,蜿蜒路途上是人们五彩的赞歌。人们都说,他是西藏的救世主,是拉萨最伟大的神。

至晚年时,罗桑嘉措已不再过问政事,将全部的政务都交给桑结嘉措管理,而自己则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创作经典上。桑结嘉措从不辜负罗桑嘉措对他的期望与栽培,在出任政务官之初,就凭借罗桑嘉措的指点与自身出类拔萃的才能,将政务管理得井井有条。年轻的生命,就是这般为西藏燃烧着,无论日后是辱是荣,他都无怨无悔。这是宽广仁慈的佛,赋予他的神圣使命。

前方的景致是柳暗花明,还是一堵围墙,世人总是无法预知,唯有拨开层层迷雾,一步步向前。桑结嘉措并不知道,他从罗桑嘉措手中接过西藏的全部政务后,行进的脚步会越来越艰难;也从未预料到,在他步入而立之年、独揽大权时,偏僻的门隅,会有一个生命与之永远牵系在了一起。桑结嘉措的难题

几度春去秋来,几度花开花落,岁月在尘世转了数次轮回。山河一如往昔,不换容颜,唯有市井烟火中的人们,一次次踏上前往西藏的征途,叩问前世之梦。

布达拉宫的神殿里,桑结嘉措端坐着,缄默无语。

诵经声如同往日萦绕于布达拉宫,在每一处殿角如粉末般漂浮着。他刚毅的脸上,隐隐掠过一丝不安与厌烦。好似有一个无底的黑洞,紧紧裹挟着他的心,让他觉得自己始终在下坠。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他欲伸手抓住些什么,摊开掌心,却只看见一片虚无。

每一个信徒都执着地相信,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永远不老。桑结嘉措也曾这样固执地相信着,只是眼前的情景,分明不是噩梦,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佛教中有记载,欲界、色界、无色界之天人寿命将尽时,会有种种异象在人间出现:天乐不再妙曼地扬起,身体之上散发的光芒逐渐褪散,洗浴之水沾在天人滑腻的凝脂上不再滑落。同时,无欲之心会对妙欲之境生出深深眷恋,原本无碍的天眼也会受到影响,无法如往昔那般普照大千世界。这是每个天人必经的涅槃,只是桑结嘉措从未想过,他最崇敬的人,亦会历经这般劫难。

康熙二十一年(公元1682年),六十六岁的罗桑嘉措病逝于布达拉宫。他这一生身处政治斗争的漩涡中,不曾有过片刻消停,如今终于可以享受平静了。然而,留下来的桑结嘉措却被一股悲恸袭击了全身,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知晓,此刻他不能悲伤,罗桑嘉措的遗言还在耳边铮铮作响:为了西藏政局的稳定,秘不发丧,利用他的名声威望震慑周边的觊觎势力,继续完成未竟的大业。

这个惊天的秘密,需要他用智慧与勇气去藏匿、去埋葬。作为一个年轻的政务官,他未尝不害怕,他有过恐惧,也有过惊慌。他深知这个秘密一旦被揭发出来,他需要用自己的一切去殉葬。思绪如同天边的云雾盘旋缭绕,倏然间,法号在耳畔长鸣,让他在冥思中醒转过来。

他深深地明白,身后已是万丈悬崖,退后就是死亡。布达拉宫的千千万万个信徒还等着他去圆这个偌大的谎言。

布达拉宫的长梯,一阶又一阶。每踏上一步,桑结嘉措都觉得有千斤重。站在长梯的尽头,可以俯瞰白宫的全景。这座富丽堂皇的圣殿,在红山之巅,成为西藏的图腾。然而,桑结嘉措的心情,却如同海上汹涌的浪涛,一刻也不能平静。

罗桑嘉措的苦心安排,他不是不明白。蒙古各部对其虎视眈眈,他们都想插手西藏的政务。在过去的年岁中,罗桑嘉措倾尽一生换来了逐渐稳定的局势,如若此时宣布他已圆寂的消息,西藏的局势势必会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于是,他只得遵从罗桑嘉措的遗愿,秘不发丧,同时在暗地里悄悄查访、寻找转世灵童的下落。尽管前路崎岖不平,荆棘丛生,但除了前行,别无他法。这是桑结嘉措的使命,也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宿命。

命运总会在冥冥之中做出安排,不管世人情愿与否,都只得遵循它的旨意,走过每一个岔路口。此后,仓央嘉措的一生与桑结嘉措,也与整个西藏愈发混乱的局势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前生叱咤风云已然走远,今生因缘相遇还未绸缪。仓央嘉措就这样,带着有些缱绻的胎印,向世人慢慢走来。

世间的生死轮回,总是带着些许神秘的色彩。人们不知晓前世的遗憾,是否可以在今生得到成全;也不明白今生的残缺,是否可以在来世变得圆满。只是身处阡陌红尘之中,总觉得有未了的尘缘驱赶着我们,让我们在苍茫人海中去寻觅冥冥之中的际会。于是,偌大世间总是上演着一幕幕久别重逢的戏码。

仓央嘉措与这个世界重逢之时,天地都为之动容。

据桑结嘉措在《金穗》中的记载,仓央嘉措出生时,“有许多穿戴华丽宝石的神男神女展现在天幕之上,并显现出身着披风和头戴通人冠的众多喇嘛。孩童刚出生落地,大地便震撼三次,一时间雷声隆隆,风散花雨,枝绽花蕾,树叶生芽,七轮朝日同时升起,彩虹罩屋。”

活佛转世,风雨沉浮,雷电膜拜。在春天未到之时,花蕾便因欣喜而丛生,嫩芽紧随欢乐而生发,高僧前来道贺,众神亦来捧场,就连七个太阳也一同从天边升起,一时间霞光满屋,明亮异常。仓央嘉措生来便通体闪现灵光,“七日同升,多瑞兆,万般奇妙”。从黝黑的发梢到细腻的眉眼,从温暖的足心到光滑的指尖,从目中流淌的清净到心中蕴藏的广远,一切都好似遵循着佛的旨意,展现着佛的慈悲。

一般来说,在各民族的记述中,杰出人物的诞生皆有天呈异象之传说,藏人更是如此。他们深信天地有灵,生死轮回,从心底敬畏每一棵草木、每一块顽石、每一面经幡。是故,这七日同升、彩虹照耀的奇闻天象自然让仓央嘉措的父母惊讶不已,而乡亲邻里也对此瞠目结舌,纷纷以为是佛光呈现,而仓央嘉措是佛祖对他们勤劳的恩赐、厚道的嘉奖。

此时,仓央嘉措那善良的父母,怎会想到这刚刚降生的襁褓中的孩子会是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他们也不会预见,不久之后他会住进布达拉宫,接受万民的朝拜;更不会知晓,他本该辉煌的一生,却因纷争的时局而充满悲剧色彩。

一代转世灵童就这样降临人间,只是这番前生与今世的轮回,在当时还不被世人所知。桑结嘉措的秘密,不到迫不得已时,仍要紧紧密封在心底。

白昼,日光倾城,撒满西藏这片厚土;夜晚,皓月当空,光亮照耀门隅福地。站在星空下,抬眼的刹那,仿若望见了他。在目光所及处,他站在喜马拉雅山的最高峰上,凉风习习,衣袂飘飘。他身体里散发出的光芒穿越千山万水,穿透人世变迁,以一记温暖的柔和光亮,照耀着你前方的路。从此,他住进了人们的心里。转世灵童降临人世

世间的因果宿命,自有安排,不容人们删改。菩提树下,沉睡的白莲渐渐盛开;门隅圣地,懵懂的少年日益硬朗。清风徐来之时,有扇心门悄然打开。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谎言来圆。而这个谎言,一埋就是十五年。在谎言背后,门隅之地,有一朵纤尘不染的白莲,在光阴的臂弯中,悄然绽放。

门隅,本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落。温暖的阳光下,微尘沉浮其中,轻舞飞扬,悠然而自得。有位老者休憩于石垒的院墙根旁,执一木杖,谈着子丑寅卯里琐碎的过往。岁月澄澈而清明,他的眼神慈祥而安然。孩童在草地中打闹嬉戏,空中氤氲着快乐的气息。不远处那座古老的寺庙里,梵音终日缭绕,偶有三三两两的僧人,着齐身袍服,手执念珠,进进出出。

若无心关注,又岂能发现这古朴偏僻之乡积淀着佛法的深彻与厚重;若不是追寻世人眼中的情郎一路前行,又怎会有幸邂逅如此让人流连忘返的特殊之地。前世今生,就在这悄无声息的岁月更迭中,让人忆起了三百多年前七日同升的时光。

那一日,是公元1683年3月1日,即康熙二十二年农历正月十六日,在藏历上则是第十一绕迥水猪年三月一日。

这个村落,看似贫瘠,但撩开它的面纱后,便会恍然觉察它竟是如此富饶。此地,天蓝水美,乡情淳朴,世世代代居住着与世无争的门巴族。这里的人们信奉宁玛派,笃信万物皆有灵性,人间自有因果轮回。岁月在古老的树木上留下一圈圈年轮,斑驳的墙壁亦满是时光留下的痕迹,但这里的人们依旧守着心中的信仰,过着单纯宁静的生活。

许是前世积下了累累福祉,在那草绿羊肥之地,在那蓝天白云之间,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的转世灵童在这个古老村落诞生了。他是格鲁派史上最多情的活佛,是流年中最受后世藏人尊敬的达赖,他带着前缘未了的尊贵使命与情结,降生在如此美丽迷人的高山深谷间。无尽的佛光,就这样不偏不倚地照在那一座门楣上。

他的降生,好似天地之间盛开了一朵纤尘不染的白莲。那一声啼哭,犹如寺庙里佛经教义的唱诵,细微的喧闹中凸显着庄严与肃静。一切都是如此让人动容,甚至连天地日月也纷纷前来道贺。

世间的事情,总是公平至极,得到之物必要以失去之物来换取。你拥有了绝色姿容,便要以短暂的生命作为代价;你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便要交还世间最琐碎也最细腻的幸福。如若仓央嘉措降生之时,没有七日同升的神奇景象,他自会随着祖辈的足迹,在门隅那个民风淳朴的村落,过一种随心的生活。然而,命运之神却赋予他神圣的使命,让他日后坐上莲花宝座,做一个普度众生的活佛。于是,他只得告别平淡的生活。

夏日的高原被碧色层层包裹,宛如流淌的翠色之河,远树浓荫蓊郁,馥郁的香气,冲破八廓街的烟火气息,随风荡进了红山上的布达拉宫,模糊了酥油香与藏香的气味。清幽的香草,在桑结嘉措的鼻尖游荡,即便是一瞬,却有着精妙神微的颤动。聪慧明智如他自然知晓,必定是罗桑嘉措的转世灵童出现了。

活佛转世制度中,寻访灵童极为重要,除却天降神兆、神谕启示之外,观寻圣湖、辨别遗物也是灵童寻访者需遵循的重要法则。

山南浪卡子县境内的羊卓雍措湖就是指引人们寻找灵童的圣湖,“羊卓雍措”藏语意为“碧玉湖”“天鹅池”,是西藏的三大圣湖之一。“天上的仙境,人间的羊卓。天上的繁星,湖畔的牛羊。”此是藏民对它亲切的赞美。

这片湖被黑色的山峰包裹着,好似一面银色的宝镜。湖水碧绿而青翠,水草招摇其中,宛如风姿绰约的仙女的柔顺发丝。相传,此地是西藏护法女神班丹拉姆居住之地,因而也被称为“圣母湖”。藏传佛教认为,通过虔诚的祈祷、施行相应的仪式,羊卓雍措湖可以帮助世人找到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

夏天清凉的风吹遍西藏每一处角落,天空藏蓝如洗,好似一帘幽梦。想必每个怀着虔诚梦想来到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会从心底生出不明所以却无法割舍的深情。明艳的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直射入仰望之人的瞳孔,好像要找出前世与今生的关联。

寻觅灵童的仪式在湖边庄严地举行,经文如丝线般与微风纠缠,有些被吹向遥远的他乡,再无踪影;有些则不经意间落入水中,化作水的鳞片,掀起细微波澜。深宫中的智者,就这般将转世灵童的方位,指向了遥远的山南门隅。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宗教与爱情并不矛盾。此地民风开化,对自由与爱情有着虔诚的尊重与崇尚,被后人称为情歌之乡与酒歌之乡。在门巴族古老的传说中,门隅的神山圣湖中住着一位俊逸男子,他作为爱情的化身对一位美丽的姑娘一见钟情,他以月亮为弓,以流星为箭,射下一条定情丝带,俘获了姑娘的芳心,孕育了门隅之地的儿女。如此看来,当年仓央嘉措对于爱情与自由的向往,该是一件多么自然和顺理成章的事情。

仓央嘉措的父亲是日增·扎西丹增,他出身于宁玛派咒师世家,是乜氏掘藏师白玛林巴的后裔。仓央嘉措的母亲是杰日·次旺拉姆,她聪慧、谦恭、无畏、博闻、贤能。幼时的仓央嘉措在父母的悉心关怀与爱护下,倾听着山涧潺潺的流水与悦耳的鸟鸣,无拘无束地与邻里小孩嬉戏玩耍,如同天空中欢喜歌唱的云雀般自由自在。

转经筒被风掀起来,呼啦啦地旋转,像是空中飞扬的漩涡。门巴族的智者说,这个孩子有着不一般的命运。

三百年前,西藏那个遥远的小村落中,一如往昔地迎送晨昏暮晓、春夏秋冬,却不知那个在湖边时而忧伤、时而欢愉的少年,会被人们拥着走进布达拉宫,坐上华丽高贵的佛床,而后又流浪在拉萨街头,与心爱的姑娘携手戏红尘。他这一生注定要用波折的命运,换来一场令后人感叹的传奇。难以摆脱的宿命

红尘阡陌,以深情落款。朝花夕拾,或许还能捡到情诗般柔软甜蜜的过往。年少时那段澄澈明净的时光,总是这样让人念念不忘。

捡起一缕月光,让流年在冷清的光亮中疯长。远古的和风,来了又去;无名的繁花,谢了又开。草长莺飞的二月天,谁的风筝断了线;登高怀远的九月里,又是谁的身影被拉长。门前的流水,蜿蜒着淌向远方,遥映着那远方的雪山。本以为,世间定会一如既往地安详,如祖祖辈辈那样,在这片宁静而又神圣的土地上,随心徜徉一生。

谁都无法预测未来,也无法定义完满而无憾的人生。仓央嘉措昔日降生时七日同升的奇异天象也不过被解读为,此是佛祖的恩赐,是慈悲的上苍给予门巴族人的嘉赏。即便是他的父母也不知道,这其中隐藏着惊天的秘密。

日子如流水般从手掌间悄然滑过。在这偌大的草原上,他的心灵犹如雏鹰般恣意飞翔,纵然风雨偶然来袭,也有父母细腻的呵护为之遮挡。明朗的春日,和邻家好友或是在草原上牧马放羊,或是在狂野中奔跑撒欢。独自一人时,他便躺在地上仰望着广袤的天空,看着流云时而舒展时而蜷缩,恍然间好似这一切都是前世的梦境一样,这种莫名的感受,他琢磨不透,也解释不通,只觉得冥冥之中有一条隧道可通向前生。

他热爱这一片有灵性的土地,将每一天都当作良辰吉日,做着自己喜爱的事情,过着舒心的生活。然而,他也知晓,自己自幼便与旁人不同,这一切还得从他大概两周岁时的清晨说起。

康熙二十四年(公元1685年),仓央嘉措家中突然来了两位来访者。这本是彼此初次相识,却好似已然熟识许久,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亲切。这两个陌生的出家人身着红色僧衣,沧桑而内敛,却有一种让人安定的慈善,这是年纪尚小的仓央嘉措对他们最初的印象。而当他看到僧人身旁的转经筒时,便极为自然地拿起来,如同自己随身而带的信物一般。僧人见状,忙匍匐在地。

转经筒郑重地放在藏桌上,带着虔诚与恭敬,难懂的经文在来访者口中轻轻吐纳,在狭小的房间里蔓延萦绕。幼时的仓央嘉措并不知晓其中的寓意,双眼只是紧紧盯着放置在桌面上的转经筒,只觉得这东西似曾相识,好像在梦境中出现过一样,便脱口而出,那是属于他的。

只此一句,经文一瞬间就在屋顶灰飞烟灭,空荡的房间寂静无声,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这个转经筒是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的。生命的回转总是让人禁不住惊讶与欣喜,少不更事的仓央嘉措站在屋子中央,看着众人惊愕的眼神,慌乱中却自有一种淡定的气质。此时,来访者心中早已认定,仓央嘉措就是转世灵童。只是为了确保真实性,他们又取出五支镇邪橛放到藏桌上。这些镇邪橛华贵精美,如若旁人看到自会挑选那支镶嵌着多彩宝石的,但仓央嘉措却径直拿起了一支较为朴素黯淡的镇邪橛,并对周围的人说,这也是他的物品。

纵然不知晓自己前世来自何处,也不清楚来生自己将归何方,但多半人都相信世间必然存在轮回。前生未了的尘缘,今生可以再续;今世未完成的梦想,来生可以再做。当仓央嘉措认出五世达赖喇嘛的物品时,像是邂逅了一场归宿,与前生小心翼翼地相认。

这样的结局,是岁月给予桑结嘉措最好的回馈,但对仓央嘉措而言,不知是福是祸。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神的启示,得以寻觅自己的前生。然而,世事变幻莫测,他终究要抛却小我,走上通往布达拉宫的路途,而后登上王座的阶梯,为众生指点迷津。此后悲伤也好,欢愉也罢,他都得坦然承受。

世间总是有太多身不由己,有谁知晓仓央嘉措是愿意在门隅之地,做一个无忧的牧羊少年,与草原做伴,看云卷云舒,而后和一个有着乌黑长发的心爱姑娘结婚生子,如此度过平淡而不失幸福的一生;还是情愿坐上高高的佛床,以佛的慈悲与宽宏,拈花微笑,普度众生呢?我们不是仓央嘉措,所以不知道他更倾心哪一种生活。

然而,又何必为之劳心,世间从来都不是人们想象的模样,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介苍生又怎能选择随心的生活,即便是至尊至贵的活佛也得遵循这个规则。

当仓央嘉措的父母被告知他便是转世灵童时,刹那之间固然感到了从天而降的荣光,但更多的则是不安与悲伤。他们深知,平日的仓央嘉措最是敏感多思,他可为一朵凋零的花流泪,可为一株枯萎的草伤怀,可与天上的流云对话,也可对拂面而过的和风微笑,他该是属于偏僻的门隅,过着祖辈延续下来的生活。更何况,西藏上层始终弥漫着硝烟,他们不愿自己多愁善感的孩子卷入其中,在兴衰荣辱的浪潮中起起伏伏。

但这是不容更改的命运,愿与不愿,唯有承担。仓央嘉措的父母,也只得在心中默默为他祈祷,愿他一生都安然静好。

生命中自有一种缘,汲汲追求的或许永远无法获得,而不曾期待的光华,总是在不经意间便涌至身侧。纵然此时仓央嘉措年纪尚小,但他仍能隐约感知,他的命运在此处已然有了转折。第二章只为途中与你相遇少年不知愁滋味

当时年少春衫薄,一不小心便染了满心欢愉。蓦然回首,才恍然发觉,其实那段时光一直都在,只是不经意间忽略了而已。

踏上西藏那片神圣的土地,看到布达拉宫璀璨而华贵,心里竟生出万千感慨。第一次来到此地,便觉得那里的一草一木皆与自己有着莫名的联系,说它是前世的梦境,为何它那般真实;说它是今生的约定,为何遍寻不到一丝痕迹。或许这一切皆缘于仓央嘉措,灯火阑珊时,读几首他的情诗,便觉自己好似与他有了一段不寻常的情缘。

这片圣域总是出现在午夜的梦里,醒来觉得那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如今背上行囊,朝圣般地走入那片让人魂牵梦绕的地方时,却又觉得像是在做一场梦。小心翼翼地怀揣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追寻着三百多年前仓央嘉措走过的足迹,寻觅自己的前尘旧梦,此时终于相信,世间万物皆有情感,一草一木皆有灵性,山川河流亦懂得慈悲。

深深眷恋红尘之人,并非不懂佛法。相反,这些人更具怜悯之心,也更懂佛的宽宏与大度。当人们遵循着佛的指引与召唤,走过仓央嘉措当年生活过的地方,徜徉在他往返的路上,如同与灵魂深处另一个自己重逢。或许,上个轮回中,自己曾与他在拉萨街头擦肩而过,即便未曾言语,但那一瞬间已定格成永恒;抑或是自己曾匍匐在布达拉宫脚下,向他深深叩首,不为祈福,只因被他那诚挚深情的诗所感动。

岁月一如往昔,从不因世人的意愿而出现丝毫改变。三百年过去,布达拉宫依旧金碧辉煌,拉萨街头依然欢歌笑语,青海湖也是清澈如初,然而,那个在红尘与佛家之间辗转流浪的情郎,却无影无踪。来到这里的人们,也唯有捧着他的情歌,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将他的故事一一还原。

那时,仓央嘉措还年少,即便那两位来访者让他倍感亲切,他也不知自己便是转世灵童。他的父母自然将这个秘密守口如瓶,丝毫不敢泄露,只是遵从来访者的安排,定期让仓央嘉措在一个叫巴桑寺的地方学习经文。对于此,他丝毫不觉得为难,且将学经当作一项与生命有关的使命,他并不知道前方的道路有多曲折,只是将生命中的一切都视为自然之举,唯有他的父母知道他的未来充满危机。

自小聪慧无比的仓央嘉措,学起经文来得心应手,运用自如。智慧在佛光中一点点开启,仓央嘉措的敏锐聪颖让人赞叹不已。康熙二十九年(公元1690年),仓央嘉措正式在巴桑寺中学习佛教经典,桑结嘉措派来的高僧曲吉和多巴是他的启蒙老师。

每个人可能都在内心深处为自己留出了一片空地,这里可以始终荒芜,也可以种满花草。不过,它荒凉也好,繁盛也罢,都无关紧要,只因此处唯有自己看得到,唯有梦境才可以住进来。闲暇时读一读仓央嘉措的情诗,想一想他的足迹,甚至与自己相约,有一天要亲自去那个遥远的地方看一看。

仓央嘉措自出生之日起,便与红尘结下了无法割舍的缘,即便他坐上了佛床,成了西藏最大的王,他也深深眷恋着尘世。并非他不信服佛法,只因前世尘缘未了,情债未还,今生便无法将一切放下。但在他年幼之时,坐在寺院中学习经文,也如同找到了归宿一般。

佛法的光芒在寺院的角落中流淌,广博的佛学经典为生命打开一片宽阔的天地。仓央嘉措好似一株得到雨露浇灌的幼苗,在金色的佛光中,贪婪地吸收着金莼玉粒。七岁时,他便在巴桑寺中正式修习经文;八岁时,他开始学习《诗境》《除垢经》《释迦百行传》等藏传佛教经典教义,且开始写信向桑结嘉措报告自己的学习进程。这般情景让所有知事者禁不住欢喜,远在布达拉宫的桑结嘉措紧绷的神经也舒展了不少。

寺院的生活纵然枯燥烦琐,但仓央嘉措只觉得日子温存而悠长,打坐修行、诵经念佛成为生命的主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这样的生活,在高僧看来是对灵童最好的培育。最初,仓央嘉措带着对寺院生活的好奇来到了这里,渐渐地,寺院的生活像是一次次复习,他用今天重复昨天,又用明天重复今天,如此循环,从未停止。后来,仓央嘉措有点耐不住寂寞了。

安静是一种来自心灵的力量,需要忍受孤独、寂寞、萧索、冷寂、凉薄,而后走过曲折山径,听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回声,方能看清过往、当下,甚至能预见未来。但仓央嘉措太过迷恋这个喧嚣华丽的世界,太过醉心于滚滚红尘,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活佛,也没有修得淡定的境界。

在苍凉老旧的巴桑寺中,仓央嘉措幼小的身影沐浴在无上的佛光中,稚嫩的诵读声飘向远方,有一种无以言说的沉静与安详。然而,后来的他心中所念的可曾皆是佛?在时光的迁移中,往事渐渐落了灰尘,成了一道措辞优美的谜语。那时的他,念的是佛也好,念的是尘世也罢,这一切都源于心灵的召唤。

正是这段生涯,在仓央嘉措的生命中留下了无可替代的意义,给了他关于俗世生活的美好回忆。只是那时的他太过年幼,对许多事情没有深刻的认识,也拨不开笼罩在眼前的那层迷雾。岁月静好,而有关他的故事便从某一个未知的时刻开始了。告别家乡,踏上注定的征途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岁月渐远渐无穷,无限深情往事,皆在不言之中。不期相逢之日,只愿蓦然回首之时,那段情深意笃的时光,还在原地静静守候。

云淡风轻的日子,心事总像是湖泊中轻轻摇摆的水草,在湖面掀起微小波澜。飞鸟在天空中划过,从未留下任何痕迹,似水流年也是这般,在河床上流淌而过,亦消失得无影无踪。曾经那些熟悉的容颜,如同落在暮春的花瓣,渐渐褪去了颜色。岁月的风声越来越远,只留下些许模糊的记忆,想要追寻,却不过是徒劳罢了。

在日益萧瑟的时光中,看惯了花开花谢,潮涨潮落,即便外界如何喧嚣,也学会了不动声色。然而,不知道是爱上了回忆的情调,还是过往实在太过美好,在这般平静的日子里,却越来越念旧。总是想着人生若只如初见,如若当初不曾离别,如今是怎样一番情境。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一枕黄粱,被风一吹便四处飘散。缘来相遇,缘散相离,谁都躲不过宿命的劫难。于是,初次相见固然美好,却总是带着惶惶然之感,唯恐这场相逢不过是一场梦。待到离别之时,梦境也如阳光下的泡沫,美则美矣,只是一吹即破。随之而来的无非是蚀骨的相思,难当的痛楚,以及漫长的等待。

关于离别之伤,想必三百年前的仓央嘉措比旁人更能体会,倒不是他太过敏感多思,只因第一次与亲人分别,便将他与红尘生生隔断。那些在草原之上追风筝的纯真日子,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散在风里。

唱一首离别的歌给你听,淡淡的歌声,溢满的是薄薄的清愁。这场送别,不是在霸陵,不是在残阳中,也不是在烟花三月的扬州,而是在门隅那个小小的村落里,仓央嘉措与父母告别。或许,那时年幼的他,还不知晓什么是别离。经年之后,在布达拉宫繁华的圣殿中,他想起这生命中最初的离别,心中揪着的是丝丝缕缕的痛楚。此时,他也未曾预料到,这次离别竟成永别。

最懂仓央嘉措的莫过于他的母亲,她曾对上苍虔诚地祈祷,愿这个孩子普通平凡,如此她便可以看着他成长,长成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遇见他生命中的那个女子,过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生活的贫瘠压不弯幸福的双翼,繁华却能让快乐枯萎。然而,温情总是抵不过命运的摆弄,仓央嘉措终究不属于市井烟火,他得用清瘦的肩膀扛起整个西藏的今天和明天,此是前生早已写好的命册,违背不得,也更改不得。

他的父亲扎西丹增,心中也是苦涩蔓延,他明明知道仓央嘉措即是转世灵童,此后要坐上高高的佛床,成为万民敬仰的活佛,却因桑结嘉措的安排而不得不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这对偏僻荒凉的门隅之地而言,自然是丰盛的福祉,但这荣光太过璀璨夺目,以至于灼伤了脆弱的心。他无法预料,当真相公布于世,西藏会掀起怎样的波澜,这个本性善良纯真的孩子是否能承担得起无端袭来的风浪。

一切都是未知数,过去的时光无法挽留,前路亦是模糊朦胧,唯有当下可以把握,而仓央嘉措的父母却忧心忡忡,坐立不安。

有人说过,道别要早早做才好,因为真的到了最后一刻,便没有办法好好告别了。相聚时的欢愉,无论如何也抵不过离散那一瞬间的痛楚,那时的狼狈甚至使人无法对彼此说一声珍重。前方有多远,分离就有多悲伤。一步步向前,甚至只敢轻微地抬起头看前方的流云,生怕一回头就看到对方婆娑的泪眼。

此时幼小的仓央嘉措,尚不知前方是诱人的盛宴,还是遭人唾弃的残羹,亦不知身后的父母哭红了双眼,他只是追随冥冥之中的牵引,跟随两位圣僧的脚步前进。天空的微光穿过千年的红尘,铺洒在他身后的小小村落中,这块生养过他的土地,终究不是他的归宿,他的归宿在远方。

远方,每次吟读这个有关梦想的词,内心总会生出些许波动。人们总是奔波在路上,逃离熟悉的地方,到陌生的地方寻找风景,似乎他乡的土壤里,必能开出不一样的花朵。因为未知,一切皆有可能,所以那个从未到达的地方,总是令人心驰神往,让人轻易抛弃当下拥有的一切,踏上征途,去做一场华丽的冒险。而仓央嘉措离开家乡,告别双亲,跟随高僧来到巴桑寺学经,并非因憧憬那未知的景致,而是缘于宿命。

巴桑寺坐落在山南错那,此地的人们多半崇尚宁玛派,尊重自由与爱情。故而,寺外时常荡漾着缱绻醉人的情歌。在寺内学经的仓央嘉措,听着这些柔软的情歌,敏感的心灵犹如触碰了阳春时节的杨花柳絮,只觉心旌摇曳。他参禅打坐的身影日渐丰盈,岁月渐渐将最初的离别之苦淡化。此时,萦绕在他心中的是那个未曾谋面却好像已然相识的温情女子,在寺外一遍遍唱着那首动人的情歌。

高原上的阳光愈来愈热情,天空愈来愈纯净,仓央嘉措也迎来了野草春花般的锦瑟年华。岁月让男童长成了有着精致面庞和俊秀身姿的少年,而寺内长篇累牍的佛法,僧人的管束,让他越来越对这闭塞刻板的修习生出了厌倦。许是因年纪尚幼,内心力量还不足以参透佛法背后真正的人生教义。况且,寺外的情歌迤逦绵长,少女的歌声清脆响亮,这一切如何不在少年的心头荡漾,怎能不令他内心生出怅然。

其实,轻易为情所动的人,又何止仓央嘉措一人。当我们在转弯的街角偶然听到一首经典情歌时,当我们在木质的抽屉底层翻出一张老照片时,当我们在人群中瞥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时,内心又何尝不会生出如水温情呢?

走在红尘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印着岁月的痕迹,渐渐俊朗的仓央嘉措亦带着些许懵懂,不经意间就宿在一场红尘醉梦中。诗歌:仓央嘉措的精神寄托

天地山河,缄默无言;朗天日月,世代绵延。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犹如你在我心中,懵懂如初,从未改变。

在一个静默的午后,闲来无事,本想和着清风,翻几页诗书,或者看南来的燕子在屋檐上筑巢,抑或是看一朵丁香缓缓绽开,却不知为何慵懒而温和的阳光照到身上时,竟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梦境中是一条悠长深邃的通道,自己并不知晓顺着这条隧道走下去会走到哪里,只觉隧道尽头有着隐隐亮光,凝聚着无可抗拒的力量。

在梦中,用脚步丈量路途的长度,然而无论走多远,还是无法走到尽头。醒来之时,燕子已然在新巢中安睡,丁香花也完全绽放开来,而手中的书在清风的吹拂中,恰好翻到仓央嘉措的诗行。暮色渐渐转浓,恍恍惚惚中想起刚刚的梦境,突然悟道,或许隧道并没有尽头,而那一条路也只是铺在心上,它连接着前世与今生,也连接着此岸与彼岸。

太过深情的人,总是会被那个同样深情的仓央嘉措所感动。他宁愿典当活佛的尊称,只为了一段未了情缘;他宁愿舍弃华美的布达拉宫,将自己放逐在拉萨街头。每个故事都会在岁月中渐渐褪色,唯独他那段在佛与爱之间辗转的往事,历经三百年的洗礼,依然泛着沉香。

三百年,多少个晨昏暮晓,几度春去秋来,几次朝代更迭,几许人事变幻,而他依然是那个有着忧郁眼神的少年,坐在精美华贵的佛床上,却对尘世念念不忘。每个人生来即有使命,仓央嘉措的使命就是做一个万人敬仰的活佛,参透世间万千道理,指引众人从此岸渡到彼岸。然而,上苍却偏偏赐予他一段无法割舍的尘缘,让他一生在红尘中颠沛流离。

佛门讲求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而仓央嘉措偏偏参不破。纵然聪慧如他,自幼便能掌握书中深奥难懂的经文,但人生这本经书,他始终无法给出恰当的注脚。他本想做一个平凡百姓,坚守自己的信仰,在门隅那个偏僻的村落,与一个美丽的姑娘相恋相爱直至终老。然而,命运却给他戴上王者之冠,让他在万人瞩目下,身不由己。

世间有两大悲剧,一是得不到想得到的东西,二是得到了想得到的东西。确实如此,人生本就是一场有规律的阴差阳错,对于得到的东西,总觉得不如幻想中的美好;对于汲汲追求却始终无法拥有之物,总是念念不忘,或是无法回报的爱情,或是未能实现的梦想,都让人肝肠寸断,剪不断,理还乱。

仓央嘉措住进了众人梦寐以求的布达拉宫,却偏偏愿意做一个凡夫俗子,过一种随意的生活。时时在想,如若上苍果真如他所愿,让他一生都在门隅之地度过,他是否会想念那段受众人跪拜的时光。当然,这世间并没有如果,假设不过是一种无意义的游戏,但喜欢猜测的人们,还是认为仓央嘉措定然会怀念,毕竟布达拉宫是他的另一个梦境。少年的他,曾为接近它,做出过努力。

如此看来,那些未得到的事物,总是有着诱人的光环。所以,正值青春年少的仓央嘉措,尽管内心被情歌撩拨得心神荡漾,也不得不静下心来,在破旧却安静的巴桑寺中学习经文。在这些枯燥难懂的经书中,仓央嘉措最喜爱的莫过于《诗境》这本小书。此书源于古印度,是一本文学理论著作,讲述诗歌的欣赏与创作技巧。正是这本书以抑扬顿挫之姿,丰盈了仓央嘉措的生命。

高僧告诉他,此是佛学的一部分。佛学有“五明”, “明”即是指学问、学科,“五明”即是古印度的五门学科,具体为声明、因明、医方明、工巧明、内明,包含了那时所有的知识体系。《大乘庄严经论》卷五有云:“若不勤习五明,不得一切种智故。”大乘佛教中主张利益众生,以五明为必学之内容。其中,“声明”即是一门教人写作的学问。佛家认为,深谙声明学的精要,说出的话与写出的文章,方能让更多人喜欢,亦能让更多人领悟。《诗境》便是“声明”的一门重要课程。

诗歌的点缀,让仓央嘉措的生命焕发出蓬勃生机。那参差的诗行点亮了他的世界,也让他找到了归宿。仓央嘉措对诗歌的欣赏、鉴别,以及创作手法的深入了解,让他对诗歌有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喜爱。656首诗歌,全部印在仓央嘉措的心上,每一首都好似创作了一个妙不可言的境界,有着无法言喻的启示。

更让他惊喜的是,《诗境》中附着的注释与解读中,还有罗桑嘉措和桑结嘉措的名字,他们的心得在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流露,如清晨之露渗透进仓央嘉措的心里。这样的妙音欢歌,如同一束五彩之光,让仓央嘉措看到了另一片天地。一颗始终愿意在风中摇曳的心,就这般在诗歌中停驻,流连忘返。

诗意在沉睡的岁月中苏醒,这个孤绝忧郁的孩子,带着诗的灵性,从佛典中走来。这本诗歌的创作指南是一块风骨,刻在仓央嘉措的骨髓中。或许,他生来就是一个诗人。

寺院的高僧们从未预料到,他们本要仓央嘉措远离红尘修行,而他却在修行中找回了重返红尘的路。初恋,最美的感情

最美莫过,在青春年少时,与你“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又是陌上好时节,何妨孤身去看一场花事,如若流年足够慷慨,就在意外相逢时,对彼此说一句:噢,原来你也在这里。

尘缘从来都如流水,想要挽留,却只是徒劳。尽管如此,人们还是深深沉醉在红尘之中,贪享那片刻的欢愉。想必每个人在青春年少时,都经历过一段如烟花般璀璨的爱情,纵然它稍纵即逝,而后便是永无止境的黑夜,但刹那间的美丽,却好似胎记一般烙印在人们的心底。就算在深幽的岁月中,它渐渐落了灰尘,然而在流云舒卷的午后,或在雾霭萦绕的黄昏,不经意间想起那段时光时,便会发现你从未遗忘,它也从未褪色。

初恋,这个澄澈纯净的词语,总是让人读之便怦然心动。还记得那次在转弯的街角,与一个似曾相识之人,四目相对时,好似感到天地都为之震颤,时间都不再流逝,甚至觉得命运的齿轮,正转到了那最具光泽的一齿。那瞬间的感觉,或许并不符合逻辑,不受理性支配,却让置身其中的人们笃信,眼前这个明媚皓齿、笑靥如花之人,正是茫茫人海中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在两两相对的日子里,是群鸟争鸣的春日也好,是落叶铺径的秋季也好,都觉得这是上苍慷慨的恩赐。那时甚至觉得一朵花都有了感情,一株草都有了灵性。人们都说有缘来相聚,缘是天意的指引,分则是相遇后才懂得珍惜,如此叩响门扉的幸福,才不至于成为终会破裂的泡沫。

然而,多少人将那份来之不易的爱当作理所应当,多少人以为幸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于是,年少轻狂的人们,邂逅了爱情到来时的喜悦,也尝尽了爱情倏然而逝的孤愁滋味。在辗转难眠的深夜里,猛然间想起初恋那段青涩岁月,翻开仓央嘉措那深情缱绻的诗歌,才清楚地知道自己曾经错过了什么,也懂得了仓央嘉措是怎样在爱与佛的罅隙中徘徊。

自古以来,美就没有定义,也不能诠释。姹紫嫣红是美,落英缤纷亦是美,甚至喜怒哀乐都是一种美。它并非是用眼睛摄取到的,而是一种来自心灵的意境。一首诗歌的美,也是无法用语言做出注解的。如同李商隐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表达的即是含蓄绵密的情意,最能心领神会的,是那个有情人。诗歌,是想念的信物,是情感的象征。因为一首首诗歌,我们被理解,被安慰,被包容,被温暖。

诗歌从来都不是一种意见,它或是缘于伤口,或是缘于笑窝,而后在心的指引下谱写成一首动人心弦的歌曲。仓央嘉措执笔写下的第一首诗歌,有关爱情,有关思念。

这最初的爱恋,应该是猝不及防的,没有任何征兆的,猛然闯入心中时,便已经不容他逃避。人们都说,仓央嘉措的爱情,是开在春日里娉婷的玉兰花,是静静流淌的纯净天山水。这样的爱,犹如乳白色的月光流连在窗棂之上,一低头,便看见无尽的相思;又宛如温润的玉,躺在岁月的河里,泛着莹莹的光泽。仓央嘉措的爱,在高原清定的风中,带着青草的芬芳,在鼻翼间,在眉宇间,悄然流转。

在诗歌之中,他不用世俗的粉饰,亦无须用斑斓色彩的雕琢,便将那段爱情描摹得堪比绚丽的烟火。

爱恋是生命的一根轴线,它以心脏为支点,支起了漫长的一生的梁宇。正是经由西藏这块土地的熏染,爱的萌芽日益膨胀,在仓央嘉措的心底缠绕成参天大树。

我向露了白齿微笑的女子们的

座位间普遍地看了一眼,

一人羞涩的目光流转时,

从眼角射到我少年的脸上。

这是一个十四岁少年的爱情开篇。

一个活佛少年,不同于普通的孩子。于红尘生活的错节,让他的少年生涯宛如一个断层,他懵懂地走着,却一头跌进了命运的万丈深渊。

入寺学习,平添了他的睿智,和智慧一起成长的,还有他蓬勃的生命。十四岁的年纪,正是一个男孩子最为耀眼的年华。此时人间花正红,青春正年少,在这样的岁月里,仓央嘉措的情思自然也如一株萌芽的小草,在阳光的普照中,悄然生长。

如若此时他仍置身于偏僻的门隅,他或许只是一个俊逸的男子,不谙世事,过着简单的生活,纵然有烦恼,有苦闷,却依然拥有最简单的快乐。而此时的他,因为多了佛书的熏陶,眉眼里更多了几分脱俗的气质,似乎要将世俗的烟火抵挡在千里之外。这样的风神仙骨,让曲吉和多巴甚为欣喜,或许唯有如此,才是对他们多年来辛勤教授学业的最好嘉奖。

然而,这般平淡无奇的日子,难免会让仓央嘉措生出倦怠之感。恰在此时,有些寒冷的风从家乡吹来,带来了母亲病故的讯息,自此命运的齿轮开始了不一样的年轮。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里猛然响起一声惊雷。勤奋终究抵不过命运的捉弄,操劳一生的父亲于几年前已经去世。母亲,是仓央嘉措在门隅最为强烈的牵挂,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永远是年轻时的样子,眼睛明亮得如同黑夜里闪耀的灯火,绯红脸颊宛若饱满的桃花。

往事,只可追忆,怎可重来,纵然千万次呼唤,母亲再也不会慈祥地抚摸他的脸颊。第一次,仓央嘉措的内心生出了对生命的疑惑。吟诵了那么多的经书,却忽然不知如何去面对余生;参透了那么深奥的佛法,却无人陪他度过漫长的时光。双亲的离去,使得他在寺中的生活日渐沉默,而他那些困惑,终究在他内心积压、变质,最终将他引入一片无望之地。

陆游曾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即便当下掉入泥沼,或许下一站便会遇见命运赐予的惊喜。初春时分,天气渐暖。师父体恤他丧母之痛,便允许他出寺散步。有谁能想到,正是这第一次独自走进寺庙外的天地,让他积淀已久的情愫爆发出来,邂逅了一生之中无法忘却的情人。

那一次初见,在两两相对的目光中,擦出了激烈的火花。而那一刻,像是等待了千万年。相遇,希望与你同行

佛家常说:万法皆生,皆系缘分,缘起即灭,缘生已空。既然如此,何不缘来时,倾尽深情,不问曲终人聚散;缘尽时,洒脱放手,只取一瓢回忆独饮。

在相遇之前,觉得每一寸时光都悠悠漫长,而相逢之后,才知晓再寻常的岁月都珍贵无比。像是奇迹般,世界好似瞬间格外小,小得只能容下两个人。

佛说: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那么,两人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定然在佛前修炼了几千年。百转千回终于靠岸之时,四目相对默然无语之际,不期然飘落在手心的那一缕脉脉柔情,早已将昨日的伤痛驱散。一花一世界,此前那漫长的等待在此刻都得到报偿,那个满是荒草的心房,也因爱慕之人的入住,而变得丰饶起来。

每当想起这样梦幻般的过往,总是忍不住顺着时光隧道回溯,在云淡风轻的西藏,找寻属于仓央嘉措的红尘情事。三百年过去,再无人知晓仓央嘉措与心爱女子初次相逢时的细枝末节,但人们还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为他们的爱情晕染出浪漫的气氛。仿佛唯有如此,才能不辜负他们相爱一场。

正是清明时节,葱绿的青稞麦一片连着一片。视线的尽头,山丘低浅,天空明朗,空气里一片恬淡安逸。仓央嘉措走出寺庙,却走进了另一片新奇天地。他从来不知,这寺外的世界竟然如此热烈和温情。青草是温暖的,格桑花是芬芳的,风车是悠然的,就连听到的寺内钟声都是温和的。他的心,就在自然的安抚中随风荡漾起来。

更让他无法预料的是,在巴桑寺外,他邂逅了一个名为达瓦卓玛的女子。

他望见了对面的她,她也望见了一尘不染的他。于是,喧嚣静默,人马遁形,唯有怦怦的心跳,在那里见证着彼此的心动。四目相对,任凭车来人往,不退,不避,不羞,不怯。彼此之间仿佛都有着洞明世事的清透,无所畏惧,亦无所退却。

那一天,她定然精心梳理过被风吹乱的发丝,细心地整理过褶皱的衣角,在绚丽的日光里采摘芳菲的花朵,做着繁华盛大的美梦。这梦中的光环太过绚烂,溢满开来,不经意间便流转到现实之中。

他们何其幸运,不早不晚,在对的时间里遇见了对的彼此。只是一个眼神的波光流盼,他看见了人群中微微闪光的她,而她似乎也在等他慢慢走近。这一场久别重逢,让他们在今生结下了宿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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