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帝国6:基地边缘(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03 09:51:23

点击下载

作者:(美)艾萨克·阿西莫夫(Asimov, I.)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银河帝国6:基地边缘

银河帝国6:基地边缘试读:

楔子

第一银河帝国正在衰亡之中。这个衰败与崩溃的过程已经进行了数个世纪,却仅有一人全盘了解这个事实。

他就是哈里·谢顿,第一帝国最后一位伟大的科学家。心理史学在他手中发展至登峰造极之境,从此,人类行为得以简化为数学方程式。

个体的行为虽然无从预测,但是谢顿发现,人类群体的反应却能以统计方式处理。群体的数目愈大,预测就能愈为精确。而谢顿所研究的群体,则是银河中数千万住人世界的人口总和。

谢顿根据自己的方程式,预测到第一帝国终将灭亡,而人类要经历三万年悲惨痛苦的岁月,第二帝国才会自废墟中崛起。但是,若能修正某些现有的历史条件,三万年的“大断层”或可减至仅仅一个仟年。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谢顿建立了两个科学根据地,命名为第一基地与第二基地,并故意将两者设在“银河中两个遥相对峙的端点”。其中,专注于物理科学的第一基地,一切发展过程完全公开,而由心理史学家与精神科学家组成的第二基地,则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大断层最初四个世纪的重要历史,在“基地三部曲”中已有详细记述。第一基地(一般都简称基地,因为第二基地始终鲜为人知)最初只是一个小型社群,在银河外缘虚无的太空中渐渐为人遗忘。周期性的危机一个接一个冲击这个基地,各个危机都蕴涵着当时人类活动的各种变数。它的行动自由被限定在特定轨迹上,只要沿着这条轨迹不断前进,必有柳暗花明的发展。这一切,都是早已作古的哈里·谢顿当年所规划的。

第一基地凭借优越的科技,首先征服了周围数个落后的行星,随即面临脱离了垂死的帝国而自立称王的大小军阀,并一一击败他们。接着,它又和帝国的残躯正面冲突,结果战胜了帝国最后一名强势皇帝,以及最后一位真正的大将。

谢顿计划看来进行得相当顺利,似乎不会再有任何艰难险阻;第二帝国必定能够准时兴起,过渡期的动荡亦能减至最低程度。

然而心理史学是一门统计性科学,某个环节出差错的机会在所难免。而接下来的变故,连哈里·谢顿都未曾预见。一个自称为骡的人无端崛起,他拥有银河中独一无二的精神力量,能够随意调整人类的情感,重塑他人的心灵。即使最强硬的死敌,也会被他改造成最忠诚的奴仆。任何军队都不能——也不会——与他为敌。第一基地终于难逃一劫,谢顿计划眼看就要成为历史的灰烬。

此时,只剩下神秘的第二基地是唯一的希望。由于骡的出现太过突然,第二基地措手不及,只好着手策划长期的反攻计划。第二基地最大的防御力,就在于下落不为人知。为了完成征服银河的壮举,骡势必要将它寻获。流亡在外的第一基地志士,也在尽力找寻它的下落,冀望它伸出援手。

结果双方都无功而返。骡的第一波搜索行动,被一个平凡的女子贝泰·达瑞尔所阻止。这正好为第二基地争取到充分的时间,筹划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行动,终于彻底遏止骡的野心。他们的下一个任务,则是要将谢顿计划慢慢导回正轨。

但是,第二基地可说因此曝了光。第一基地获悉了第二基地的存在,却不希望自己的未来被那群精神学家监管。第一基地的有形武力强大绝伦,而第二基地除了要化解武力的威胁,还要尽快完成一项双重的任务:令第一基地放弃寻找,并让自己再度隐身幕后。

在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第一发言者”普芮姆·帕佛领导之下,第二基地顺利完成这些使命。他让第一基地自以为大获全胜,自以为消灭了第二基地。从此之后,第一基地致力发展横扫银河的势力,完全不知道第二基地依旧存在。

如今,第一基地已经屹立四百九十八年,势力处于巅峰状态。可是,有一个人却不接受这个事实……

第一章 议员

01“我当然不相信。”葛兰·崔维兹说,他正站在谢顿大厅前面宽大的台阶上,眺望着闪耀在阳光下的城市。

端点星是个宜人的行星,“海陆比例”相当高。自从引进气候控制机制之后,整体环境变得更为舒适,但也因此单调不少,崔维兹常这么想。“我一点也不相信。”他又说了一遍,同时微微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绽露在年轻的脸庞上。

崔维兹的死党曼恩·李·康普议员(他不顾端点星的传统,坚持要保留中间那个名字)在一旁不安地摇了摇头。“你到底不相信什么?不相信我们拯救了这座城市?”“喔,这点我是相信的。我们不是做到了吗?谢顿说过我们做得到,并且说我们这样做是对的,他早在五百年前就预知了这一切。”

康普压低声音,用近乎耳语的方式说:“听好,你跟我讲这些事,我是不会介意的,因为我认为你只是随便讲讲。可是假如你在大庭广众高声呐喊,那么每个人都会听到。这样的话,坦白讲,一旦你遭到天打雷劈,我可不要站在你身边。我对雷击的准确性不大有信心。”

崔维兹依然笑意不减,他道:“我说这座城市获救了,说我们未曾动武就做到了,这样说说就有什么大害吗?”“敌人根本不存在。”康普说,他有一头乳黄色的头发,一对天蓝色的眼睛。虽然这两种色彩皆已不再流行,他始终按捺住染发与改变瞳色的冲动。“难道你从来没听说过内战吗?康普?”崔维兹问道。他身材高大,黑发微微鬈曲,此外他总是系着一条宽厚的软纤腰带,并且习惯在走路的时候,将拇指勾在腰带上。“一场由于是否迁都而引爆的内战?”“这种问题足以引发一次谢顿危机。它毁掉了汉尼斯的政治前途,帮助你我在上次大选后双双进入议会,而这项争议至今……”他一只手缓缓扭来扭去,好像天平逐渐回到平衡点。

他在台阶上停下脚步,任由许多人从他身旁穿过。那些人包括政府官员、媒体记者,以及千方百计弄到一张邀请函,前来目睹谢顿重现(更正确地说是影像重现)的社会名流。

这些人沿着台阶往下走,一路上谈笑风生。一切的发展都正确无比,令他们颇感自豪,而谢顿的背书更令他们如沐春风。

崔维兹站在原地,任由拥挤的人潮从身边卷过。康普又下了两级台阶,便也停下来,两人好像被一条隐形绳索系住一样。康普说:“你不来吗?”“没什么好急的。布拉诺市长一定会以惯有的坚定口气,一字一顿地对当前局势发表评论。在她结束演说之前,议会是不会进行议程的,我可不急着去忍受另一场长篇大论。看看这座城市!”“我看到了,每天都看到了。”“没错,可是五百年前,它建立之初的面貌,你曾经见过吗?”“是四百九十八年前。”康普自然而然更正他,“两年后,我们才要举行五百周年庆。那时布拉诺市长想必仍然在位,但愿如此,除非发生什么几率极小的意外。”“但愿如此。”崔维兹冷冷地说,“可是五百年前,它刚刚建好时,你知道是什么样子吗?一个孤独的小城!里面住着些准备编纂一套百科全书的人,结果那项工作一直没有完成!”“乱讲,早就完成了。”“你是指现在这套《银河百科全书》吗?现在的这一套,并不是他们当初所编的。我们现在的版本,内容全部存在电脑中,每天自动进行修订。你见过那套没有完成的原始版本吗?”“你是指放在‘哈定博物馆’的那套?”“它叫做‘塞佛·哈定原始资料博物馆’。既然你对时间那么斤斤计较,地点也请使用全名吧。你到底见过没有?”“没有。我该看看吗?”“不,根本不值得看。反正,当时这座城镇的核心人物,就是那群百科全书编者。当年,端点市只是一个小城镇,建在这个几乎没有金属的世界上,而这个世界围绕着一颗孤独的恒星,远离银河系其他部分,处于银河最外缘的星空。如今,五百年后,我们成了一个边陲重镇。整个行星好像一座大公园,要什么金属有什么金属。这里已经是万事万物的中心!”“并不尽然。”康普说,“我们仍然围绕着一颗孤独的恒星,仍然远离银河系其他部分,仍然处于银河的最外缘。”“啊,不对,你这种说法有欠考虑。最近这个小小的谢顿危机,关键也正在这里。我们并非仅仅端点星这一个世界,我们还是基地,触角遍布银河各处,从最边缘的位置控制着整个银河。我们能够如此,正是因为我们并非孤立于银河系,只有地理位置例外,这点却不算什么。”“好吧,我姑且接受你的说法。”康普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径自跨下一级台阶。两人之间那条隐形绳索因此被拉长了一点。

崔维兹伸出一只手,仿佛想将他的同伴拉回来。“你难道看不出其中的意义吗,康普?变化如此巨大,我们却不愿接受。在我们心中,只想要一个小小的基地,就如同古时候——一去不复返的英雄与圣徒时代——那样的一个单一小世界。”“得了吧!”“我是说真的,你看看这个谢顿大厅。在塞佛·哈定的时代,最初几个危机出现时,这个地方只是时光穹窿,只是一个小小的集会厅,专门为了谢顿的全息影像显像而设,如此而已。现在,它被改建成宏伟的纪念堂,可是这里有没有力场坡道?有没有滑道?有没有重力升降梯?没有,仍旧只有这些台阶。我们和当年的哈定一样,必须一阶一阶爬上爬下。每当遇到困难或不可预料的状况,我们就会怀着敬畏的心情,死守着过去的传统。”

他激动地用力一挥手臂。“你四下看看,看得出任何建材是金属的吗?一样也没有。这根本是故意的,因为在塞佛·哈定时代,本地完全不产任何金属,而进口金属也少得可怜。在建造这座庞然大物的时候,我们甚至刻意使用陈旧的、褪成粉红色的高分子材料。这样一来,其他世界的观光客经过此地,就会忍不住驻足赞叹:‘银河啊!多么可爱的古旧建材!’我告诉你,康普,这是诈欺。”“所以说,你不相信的就是这个吗?谢顿大厅?”“还有它里面的一切。”崔维兹咬牙切齿地低语,“我可不信躲在这个宇宙边缘有什么意义,先人这样做,并不代表我们就该效法。我坚信我们应该勇往直前,走进万事万物之中。”“可是谢顿证明你错了,谢顿计划正在逐步实现。”“我知道,我知道。端点星上的每一个儿童,从小就被灌输了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谢顿曾经拟定一个计划,他早在五百年前就预见一切,他建立了这个基地,并预先设定好许多危机。每当危机发生,他的全息影像便会出现,向我们透露最少的讯息,刚好能帮助我们撑到下一个危机。借着这个方式,谢顿将领导我们度过一千年的岁月,直到我们安全地建立一个更伟大的第二银河帝国,用以取代早在五世纪前就四分五裂、两世纪前完全烟消云散的旧帝国。”“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葛兰?”“因为我要告诉你,这是假的,通通是假的。即使当初是真的,现在也成了假的!我们不是自己的主人,因为并非我们主动追随这个计划。”

康普仔细打量着对方。“过去你也曾经跟我讲过这些,葛兰,我总是以为你在胡说八道,故意要戏弄我。银河在上,现在我才确定你是认真的。”“我当然认真!”“不可能的。如果这不是捉弄我的高明恶作剧,就是你这个人已经疯了。”“都不是,都不是。”崔维兹改以平静的口气说,他两手的拇指又勾住宽腰带,似乎不再需要靠手势来强调他的义愤,“我承认,过去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但那时我仅仅凭借直觉。然而,今天早上这场闹剧,使我一下子顿悟了一切,因此,我准备让整个议会也大彻大悟。”

康普说:“你真的疯了!”“跟我来,马上有好戏可看。”

两人双双走下台阶,此时台阶上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当崔维兹稍微超前一点时,康普的嘴巴动了几下,冲着他的背后,无声地骂了一句:“笨蛋!”02

赫拉·布拉诺市长站上发言台,宣布会议正式开始。她的目光盯着所有的议员,眼神没有透露任何情绪。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每位议员出席与否,她心里已经全部有数。

她的一头灰发仔细梳成一个特殊的发型,既没有女性的味道,也并未模仿男士的风格,总之就是她独一无二的发型。她的严肃面容向来不以美艳著称,却总是散发着吸引人的其他特质。

她是这颗行星上最能干的管理者。虽然,相较于基地头两个世纪的大功臣塞佛·哈定以及侯伯·马洛,她绝对略逊一筹,但从未有人敢作这个比较。话说回来,也不会有人将她和骡出现前的基地世袭市长——一代不如一代的茵德布尔家族联想到一块。

她的演讲并不怎么鼓动人心,也不擅长夸张的手势,但是她具有做出稳当决定的能力,而且只要坚信自己是对的,她就会坚持到底。虽然看不出什么领袖魅力,她总是有本事说服选民,使大家相信她的稳当决定正确无误。

根据谢顿的学说,历史的变迁极难脱出常轨。(不过,总有不可测的意外发生,例如骡所造成的灾变,但大多数谢顿信徒都忘了这一点。)因此,不论发生任何情况,基地都应该一直定都于端点星。然而,请注意“应该”这两个字。谢顿五百年前所录制的拟像,刚才重现之际,曾经以平静的口吻告诉大家,他们继续留在端点星的几率为87.2%。

无论如何,即使对谢顿信徒而言,这也表示存在12.8%的几率,对应于首都已经迁到接近基地联邦中心的位置。刚才,谢顿也略述了该项行动将带来的悲惨后果。而这个约有八分之一几率的事件没有发生,无疑是布拉诺市长的功劳。

她当然不会允许这个企图得逞。过去,即使在声望下跌时,她也始终坚决认为,端点星是基地的传统根据地,必须永远维持这个事实。因此,她的政敌曾在政治讽刺漫画中,把她坚毅的下巴画成一大块花岗石(老实讲,还真有几分神似)。

如今,谢顿也表示支持她的观点,让她至少在短时间内,取得了绝对的政治优势。根据报道,她在一年前曾经表示,假如即将出现的谢顿影像果真支持她的看法,她就会自认为已经功德圆满。这样的话,她便要辞去市长,转任资政的职位,以免日后再卷入前途难料的政争。

没有人真正相信她这番话。她在政争中一向表现得如鱼得水,历代市长大多望尘莫及。如今谢顿影像出现过了,果然看不出她有退休的意思。

她说话的声音极为清晰,带着浓重的基地口音而毫不脸红。她曾经担任基地驻曼缀斯的大使,却没有学到目前最流行的旧帝国腔调——在帝政时代,内围星省一律使用这种腔调,以凝聚对帝国的向心力。

她说:“这次的谢顿危机已经过去,基于一项睿智的传统,对于当初支持错误观点的人士,我们不会作出言语上或行动上的任何报复。许多正直人士曾经相信,他们有很好的理由,要求谢顿不欲见到的结果。任何人都不该再羞辱他们,否则这些人若要扳回自尊,唯有否定谢顿计划一途。另一方面,曾经支持错误观点的人士,应该欣然接受失败的事实,不要再逞口舌之勇,这是政治人物的基本修养与风范。这件事已成为过去,双方都应该将它抛在脑后。”

她停了一下,以稳重的目光环视议场中每一张脸孔,这才继续说:“各位议员,预定的历程已经过了一半;距离新帝国的诞生,如今只剩五百年。过去的历史充满艰难险阻,但我们已经走过一段漫漫长路。其实,我们几乎已经是一个银河帝国,而且再也没有强大的外敌存在。“假使没有谢顿计划,新旧帝国之间的大断层,将长达三万年之久。历经三万年的分崩离析,人类可能再也无力重建一个新的帝国。银河中,或许只会剩下许多互相隔离的垂死世界。“我们能有今日的成就,全拜哈里·谢顿之赐。今后的岁月,我们仍将仰赖他当年的明智洞见。从现在起,各位议员,真正的危险在于我们自己。因此从今以后,千万不要再对这个计划提出公开质疑。让我们心平气和并坚决地达成一项共识:今后对伟大的谢顿计划,不会再有任何公开的质疑、批评或诬蔑。我们必须彻底支持这个计划。它已经自我验证了五百年,它是人类安全的唯一凭借,不容受到任何阻挠。大家同意吗?”

会场中响起交头接耳声。市长并没有抬起头来,就知道结果必定是一致同意。她对每位议员都一清二楚,知道他们会作出什么反应。她刚刚赢得全面胜利,现在绝不会有人反对她。明年或许又会有麻烦,现在却不可能。明年的问题,留到明年再解决吧。

凡事难免有例外……“思想控制吗,布拉诺市长?”葛兰·崔维兹一面大步沿着通道走下来,一面使劲大声问道,仿佛要代表所有噤声的议员发言。由于他是新科议员,座位在议场最后一排,但他根本不打算坐在那里。

布拉诺仍然没有抬起头,只是说:“你的看法呢,崔维兹议员?”“政府无权干涉言论自由,任何人都有权讨论当今的政事。尤其是在座的每位议员先生女士,选民托付我们的就是这件差事。而任何的政治议题,一律脱离不了谢顿计划的范畴。”

布拉诺双手一合,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她说:“崔维兹议员,你无端挑起这场争辩,根本不符程序。然而,我还是请你表明自己的意见,然后我会当场答复你。“在谢顿计划的范畴中,并没有限制任何言论自由,只是计划本身对我们造成了某些限制。在谢顿影像出现之前,大家都能对当前的问题,提出不同的解释。但在谢顿公布他的决定之后,即使在议会中,也不得再有任何质疑。而在谢顿现身前,也不可以有人说什么:‘假使哈里·谢顿这样那样说,他就大错特错了。’”“可是,假如某人的确有这种感觉呢,市长女士?”“假如他只是普通人,只是在私下讨论这个问题,他仍旧可以提出来。”“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所提出的对于言论自由的限制,是专门规范政府官员用的?”“正是如此。这并非基地法律的一项新原则,以往的市长,无论属于任何党派,都一直沿袭这项原则。个人私下的观点无足轻重,具有官方身份的人所表达的意见,就会受到重视,因而构成危险。目前,我们还不能对这种行为坐视不顾。”“市长女士,能否允许我指出,你提到的这项原则,用于议会的例子极少,而且都是针对某些特殊议题。像谢顿计划这种没有定论的大题目,向来不受它的规范。”“谢顿计划尤其需要保护,如果对它质疑,很可能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请问你是否相信,布拉诺市长——”崔维兹转过身来,面对着台下一排排的议员。所有的议员似乎不约而同屏住了气息,好像在静待这场对决的结果。“请问你们是否相信,各位议员同仁,其实,我们有理由怀疑谢顿计划根本不存在?”“今天,大家还亲眼目睹它在运作。”布拉诺市长说。随着崔维兹的口气愈来愈慷慨激昂,她的声音反倒愈来愈平静。“正是因为我们今天还看到它在运作,各位议员先生女士,所以我们看得出来,我们一直被动相信的谢顿计划,根本不可能存在。”“崔维兹议员,你违反了议事程序,我不准你再继续大发谬论。”“市长,身为议员,我有这样的特权。”“议员先生,你的特权已经被褫夺了。”“你不能褫夺这项特权。你刚才提出的对于言论自由的限制,本身并不具备法律效力。这项提案尚未经过议会表决,市长,何况即使表决通过,我仍有权质疑它的合法性。”“褫夺你的特权,议员先生,和我保护谢顿计划的提议无关。”“那么,又是凭什么呢?”“有人指控你意图叛变,议员先生。为了表示对议会的尊重,我不希望在议会厅中逮捕你。不过,安全局的人正等在门口,一旦你离开议场,他们会立刻将你扣押。我现在请你乖乖退席,你如果轻举妄动,当然就会被视为现行犯,安全局的人就会进入议会厅。我相信,你并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崔维兹皱起眉头,大厅中则是一片死寂。难道大家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只有他和康普两人例外?他转头望向出口,什么也没看到,但他确信布拉诺市长并非虚张声势。

他火冒三丈,结结巴巴地说:“我代……代表一群重要的选民,布拉诺市长……”“毫无疑问,他们一定会对你感到失望。”“你有什么证据,对我提出如此荒谬的指控?”“我在适当时机自然会提出来,但我能向你保证,我们已经掌握充分的证据。你是个极为鲁莽的年轻人,但你应该了解一件事实,即使你的朋友,也不会愿意加入你的叛变行动。”

崔维兹猛地转身面对康普,只见那对蓝眼睛直勾勾瞪着自己。

布拉诺市长又以平静的口气说:“我请在场所有人士作证,在我刚才进行陈述时,崔维兹议员转身向康普议员望去。你现在愿意退席了吗,议员先生?还是说,你要强迫我们在议场拘捕你,令你尊严尽失?”

葛兰·崔维兹立即转身,沿着台阶一步步走到出口。他刚跨出议会厅,就有两名身穿制服、全副武装的安全人员,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

赫拉·布拉诺冷冷地望着他的背影,嘴唇微微嚅动:“笨蛋!”03

自从布拉诺市长掌权之后,里奥诺·柯代尔就一直担任安全局局长这个职务。这并不是一件会累坏人的工作,他时常喜欢这样讲,可是他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当然谁也无法确定。他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但是这点不一定有任何意义。

他看上去相当和蔼可亲,这对他的工作有莫大的助益。他的身高在一般标准以下,体重却在一般标准之上,留着两撇浓密的胡子(极少有端点星公民这样做),但现在大多已经由灰转白;他的眼睛是浅棕色,黄褐色的制服胸口处绣着一个原色的识别标志。

他说:“坐下来,崔维兹,让我们尽量维持友善的态度。”“友善的态度?跟一名叛徒?”崔维兹将两根拇指勾在宽腰带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只是‘被控’为叛徒。我们还没有进步到起诉就等于定罪的地步,即使指控来自市长本人也不例外;我相信我们从来没有这么做过。而我的工作,就是要尽我所能还你清白。我非常希望在尚未造成任何伤害之前——或许你的尊严是唯一例外——就能让这件事圆满收场,以免不得不举行一场公开审判。我希望你也同意这一点。”

崔维兹并未软化,他说:“我们不必彼此卖乖了。你的工作就是将我‘视为’叛徒,用这个前提来审讯我。但我并不是叛徒,我也认为没有必要在你面前为自己辩护。你又何必一直想要证明在为我着想呢?”“原则上,我绝无此意。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如今权力掌握在我这边,而你却一无所有。因此,发问权在我而不在你。万一有一天,有人怀疑我不忠或意图叛变,我相信自己马上会被人取代,然后便会有人来审讯我。那个时候,我衷心希望那个审讯我的人,至少能够像我对你这般客气。”“你又打算如何对待我呢?”“我想我可以做到如同朋友和平辈那样,但希望你也这样对我。”“我该请你喝杯酒吗?”崔维兹用挖苦的口吻说。“等会儿吧,现在,请你先坐下。我是以朋友的态度这样说的。”

崔维兹迟疑片刻,便坐了下来,任何敌对的态度似乎都突然变得毫无意义。“现在要怎样?”他问。“现在,我可否请你诚恳地、仔细地回答我一些问题,完全不作任何规避?”“假如我不肯呢?我会受到什么样的威胁?心灵探测器吗?”“我相信不至于。”“我也相信不至于,因为我是一名议员。假使你们那么做,结果只会证明我的清白。等到我无罪开释之后,我就会结束你的政治生命,也许连市长也一并赶下台。这样想来,或许让你用心灵探测器整我一下相当值得。”

柯代尔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使不得,使不得。那很可能使你的脑部受到严重损伤,有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疗养。你犯不着冒这个险,绝对不值得!你也知道,有些时候,假如强行使用心灵探测器……”“柯代尔,你在威胁我?”“崔维兹,我只是就事论事——议员先生,请你不要误解。如果必须使用心灵探测器,我绝不会犹豫。即使你是无辜的,你也无权追索任何补偿。”“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柯代尔打开办公桌上的一个开关,然后说:“我的问话和你的回答,都会以录音和录影的方式保存下来。我不希望你说什么题外话,更不希望你闭口不答。现在千万别这么做,我相信你懂得我的意思。”“我当然懂,你只会录下你想要的部分。”崔维兹用轻蔑的口气说。“没错,不过,请你别误会。我不会扭曲你的任何一句话,我只会加以取舍,如此而已。你知道哪些话对我没用,相信你不会浪费彼此的时间。”“等着瞧吧。”“崔维兹议员,我们有理由认为,”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颇为正式,表示他已经开始录音和录影,“你曾经在某些场合公开声明,你不相信谢顿计划的存在。”

崔维兹缓缓答道:“假如我在不少场合,曾经公开大声疾呼,你还需要我再说些什么呢?”“议员先生,请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诡辩上。你该知道,我需要的只是你在绝对清醒,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之下,亲口坦承这件事情。而在我们的录音中,你的声纹就能证明这一切。”“我想这是因为,假如利用任何催眠效应,不论化学药物或是其他方法,都会改变我的声纹?”“变化会相当明显。”“而你渴望证明,你并未采用非法手段审讯一名议员?这点我并不怪你。”“议员先生,我很高兴你能够谅解,那就让我们继续吧。你曾经在某些场合公开声明,你不相信谢顿计划的存在。你承认这件事吗?”

崔维兹说得很慢,措辞极为谨慎。“我们称之为谢顿计划的这个东西,一般人赋予它极重大的意义,可是我不相信。”“这个陈述过于含糊,能否请你详加解释?”“我的意思是,通常一般人都认为,哈里·谢顿在五百年前,运用心理史学这门数学,巨细无遗地算出人类未来的发展;而我们目前所遵循的既定轨迹,是从第一银河帝国通往第二银河帝国的最大几率线。但我认为这种观念过于天真,不可能是事实。”“你的意思是说,你认为哈里·谢顿并不存在?”“我绝无此意,历史上当然有他这个人。”“那么,他从未发展出心理史学这门科学?”“不,我当然也不是这个意思。听好,局长,我刚才要是有机会,就能把这一点向议会解释得清清楚楚,而我现在就要向你解释。我要说的这番道理,其实非常明显……”

安全局长并未做声,却显然将记录装置关掉了。

崔维兹随即住口,并皱起眉头。“你为什么要关掉?”“你在浪费我的时间,议员先生,我并不是请你来演讲的。”“你明明要求我解释自己的观点,不是吗?”“绝对没有,我只是要求你回答问题——用简单、明了、直接的方式回答。针对我的问题作答,别说任何的题外话。只要你合作,我们很快就能结束。”

崔维兹说:“你的意思是,你想诱导我作一些陈述,用来强化我已认罪的官方说法。”“我们只要求你据实陈述,我向你保证,我们绝对不会断章取义。拜托,让我再试一遍,我们刚才正谈到哈里·谢顿。”记录装置再度开启,柯代尔用平稳的语气再问一次:“那么,他从未发展出心理史学这门科学?”“他当然发展出了我们称之为心理史学的这门科学。”崔维兹已无法掩饰心中的厌烦,气呼呼地挥动双手。“你对心理史学——如何定义?”“银河啊!心理史学通常被视为数学的一支,专门研究在特定的条件下,人类群体受到某种刺激之后的整体反应。换句话说,理论上,它能预测社会和历史的变迁。”“你用了‘理论上’三个字。你是否以专业的数学观点,对这个定义抱持怀疑的态度?”“没有。”崔维兹说,“我并不是心理史学家。而基地政府的每一个成员,以及端点星上的每一个公民,也没有任何人是心理史学家,甚至……”

柯代尔举起右手,轻声说:“议员先生,拜托!”崔维兹只好住口。

柯代尔又说:“我们都知道,哈里·谢顿根据他的分析结果,设计出了以基地当跳板,用最有效率的方式,结合最大的几率和最短的时限,使银河系从第一帝国跃进至第二帝国的计划。你是否有任何理由,质疑这个事实?”“当时我还没出生,”崔维兹用尖刻的语气说,“又怎么会知道?”“你能确定他并未这么做吗?”“不能。”“或者,你是否怀疑,过去五百年来,每当基地发生历史性危机,都必然出现的谢顿全息影像,并不是哈里·谢顿在去世前一年间,也就是基地设立的前夕,由他本人亲自录制的?”“我想,我不能否认这一点。”“你想?你愿不愿意干脆说,这根本是一个骗局,是过去的某个人,为了某种目的,故意设计出来的骗局?”

崔维兹叹了一声。“不,我并不坚持这一点。”“那么你是否准备坚持,哈里·谢顿的影像所传达的讯息,是某人暗中玩出来的把戏?”“不,我没有理由认为这种把戏是可能的,或是有什么用处。”“好的。你刚才亲眼目睹谢顿再度显像,难道你认为他的分析——早在五百年前就作出的分析——和今日的实际情况并不十分符合吗?”“正好相反,”崔维兹突然精神一振,“它和现状非常符合。”

柯代尔似乎丝毫不受对方情绪的影响。“然而,议员先生,在谢顿影像显现之后,你却仍然坚持谢顿计划并不存在?”“我当然坚持。我之所以坚持它并不存在,正是因为预测过于完美……”

柯代尔又关上记录装置。“议员先生,”他一面摇头,一面说,“你害我要洗掉这段记录。我只是问你,是否仍然坚持那个古怪的信念,你却给我冒出一大堆理由来。让我再重复一遍我的问题。”

于是他又问:“然而,议员先生,在谢顿影像显现之后,你却仍然坚持谢顿计划并不存在?”“你是怎么知道的?自从谢顿影像出现之后,谁也没有机会和我那位已成过去的朋友——康普——讲上一句话。”“姑且算是我们猜到的吧,议员先生。此外,姑且假设你已经回答过一句‘我当然坚持’。如果你愿意把这句话再说一遍,不再自动添油加醋,我们的工作就算结束了。”“我当然坚持。”崔维兹以讽刺的口吻答道。“很好,”柯代尔说,“我会帮你选一个听来比较自然的‘我当然坚持’。谢谢你,议员先生。”接着记录装置又被关掉了。

崔维兹说:“这样就完了吗?”“我所需要的,都已经做完了。”“你所需要的其实相当明显,就是一组问答记录而已。然后,你就能向端点星公布这段记录,甚至传到基地联邦每个角落,好让大家都知道,我全心全意接受谢顿计划这个传说。将来,如果我自己再作任何否认,就能用它来证明我的行为疯狂,或者完全精神错乱。”“或者,在那些过激的群众眼中,你的言行将被视为叛逆。因为他们都认为,谢顿计划是基地安全的绝对保障。如果我们可以达成某种谅解,崔维兹议员,刚才的记录或许并不需要公开。不过万一真有必要,我们绝对会让整个联邦通通知道。”“你是否真的那么愚蠢,局长,”崔维兹皱着眉说,“所以对我真正想讲的毫无兴趣?”“身为人类的一员,我的确非常感兴趣。而且如果有适当的机会,我乐意以半信半疑的态度听你讲讲。然而,身为安全局长,目前为止,我已经得到所需要的一切。”“我希望你能够知道,这些记录对你本人,以及对市长,都没有什么用处。”“真奇怪,我的看法和你恰恰相反。你可以走了,当然,还是会有警卫护送。”“我会被带到哪里去?”

柯代尔却只是微微一笑。“再见,议员先生。你并没有充分合作,不过我也并未这么指望,否则我就太不切实际了。”

说完,他伸出了右手。

崔维兹缓缓起身,根本不理会对方。他把宽腰带上的皱褶抚平,然后说:“你只不过是在作无谓的拖延。一定有人和我抱持相同的想法,迟早会有的。如果将我囚禁或杀害,必将引起众人的好奇,反而促使大家提早起疑。到头来,真理和我终将是最后的赢家。”

柯代尔抽回右手,缓缓摇了摇头。“老实说,崔维兹,”他道,“你是个笨蛋。”04

在安全局总部的一个小房间里,崔维兹一直待到午夜,才由两名警卫将他带了出来。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一间豪华的套房,只是外面上了锁。不管怎么说,它真正的名字就是“牢房”。

在遭到拘禁的这四个多小时,崔维兹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里踱来踱去,痛定思痛地反省。

自己为什么要信任康普?

为什么不呢?他似乎显然同意自己的观点——不对,不是这么回事。他好像很容易被说服——不,也不是那么回事。他看来好像很蠢,很容易受别人左右,明显地缺乏思想与主见,因此,崔维兹喜欢把他当成一个乖顺的“共鸣板”。由于不时和康普讨论,崔维兹才能不断修正并改良自己的理论。他是个很有用的朋友,而崔维兹之所以信任他,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事到如今,再来反省是否应该先彻底了解康普,已经于事无补。当初自己应该谨遵一个简单的原则:别相信任何人。

然而,一个人一生中,难道真能做到这一点吗?

答案显然是必须如此。

可是谁又想得到,布拉诺竟然如此大胆,敢在议场中公开逮捕一名议员——却没有任何议员挺身而出,保护他们之中的一分子?即使他们打心眼里不同意崔维兹的见解,即使他们愿意用身上的每一滴鲜血,来打赌布拉诺才是正确的一方,可是原则上,为了维护自己崇高的权利,他们也不应该如此保持沉默。许多人称她为“铜人布拉诺”,她果真是铁腕作风……

除非,她本身已经受到控制……

不!如此疑神疑鬼,迟早会得妄想症!

然而……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转个不停,当警卫进来时,他尚未从这些循环不断的徒劳思绪中解脱。“议员先生,请您跟我们走。”开口的是较年长的那名警卫,他的口气严肃,不带半分感情。由胸章看得出他是一名中尉,他右颊有个小疤,并且看起来一脸倦容,好像是嫌这份差事干得太久,却始终不能有什么作为。维持了一个多世纪的太平岁月,令任何军人都难免有这种感觉。

崔维兹一动不动。“中尉,贵姓大名?”“议员先生,我是艾瓦德·索佩娄中尉。”“你应该知道你的行为已经违法了,索佩娄中尉,你无权逮捕一名议员。”

中尉回答说:“议员先生,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话不能这么说,谁也不能命令你逮捕一名议员。你必须了解,这样做将使你面临军法审判。”

中尉答道:“议员先生,您并没有遭到逮捕。”“那么我就不必跟你们走,对不对?”“我们奉命护送您回家。”“我自己认识路。”“并且负责沿途保护您。”“有什么天灾吗?还是有什么人祸?”“可能会有暴民集结。”“三更半夜?”“议员先生,这就是我们等到半夜才来的原因。现在,议员先生,为了您的安全,我们必须请您跟我们走。我得提醒您,我们已经获得授权,必要时可以使用武力。这并不是威胁,只是据实相告。”

崔维兹注意到他们两人带着神经鞭,他只好缓缓起身,尽可能维持尊严。“那就带我回家吧。或者,我会被你们带进监狱去?”“议员先生,我们并未奉命欺骗您。”中尉以傲然的口气说。崔维兹这才发觉,对方是个一板一眼的职业军人,就连说谎也得先有上级的命令——即使他真说谎,他的表情与语气也一定会穿帮。

于是崔维兹说:“请别介意,中尉,我并非暗示自己不相信你。”

一辆地面车已经等在外面。街头空空荡荡,毫无人迹,更遑论任何暴民。不过中尉刚才并未撒谎,他没有说外面有一群暴民,或者有一群暴民将要集结。他说的是“可能会有暴民集结”,他只是说“可能”而已。

中尉谨慎地将崔维兹夹在他自己和车子之间,令崔维兹绝不可能掉头逃跑。等到崔维兹上车之后,中尉也立刻钻进车内,和他一起坐在后座。

然后车子就开动了。

崔维兹说:“一旦我回到家,想必就能还我自由了吧。比方说,只要我高兴,随时可以出门。”“我们并未奉命干涉您的任何行动,议员先生,但是我们奉命持续保护您。”“持续保护我?这话怎么说?”“我奉命知会您,回到家以后,您就不得再离开家门。您上街可能会发生危险,而我必须对您的安全负责。”“你的意思是我将被软禁在家里。”“我并非律师,议员先生,我不了解那是什么意思。”

中尉直视着前方,手肘却紧挨着崔维兹。崔维兹只要轻轻动一动,中尉一定会察觉。

车子停在崔维兹位于富列克斯纳郊区的小房子前。目前他欠缺一位女伴——他当选议员之后,生活变得极不规律,芙勒薇拉在忍无可忍之下离去——所以屋内不该有任何人。“现在我可以下车了吗?”崔维兹问。“我先下车,议员先生,然后我们护送您进去。”“为了我的安全?”“是的,议员先生。”

在前门的内侧,已有另外两名警卫守在那里。屋内的夜灯闪着微光,但由于窗玻璃被调成不透明,从外头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发现有人侵入自己的住宅,他一时之间怒不可遏,但转念一想,也只好认了。今天在议会厅中,整个议会都无法保护他,自己的家当然更算不上堡垒。

崔维兹说:“你们总共有多少人在我家里?一个军团吗?”“议员先生,你错了。”屋内传出一个严厉而沉稳的声音,“只不过比你所见到的还多一位而已,而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端点市的市长赫拉·布拉诺,此时正站在起居室门口。“难道你不觉得,该是咱们谈谈的时候了?”

崔维兹两眼圆睁。“费了这么大的周章……”

布拉诺却用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说:“安静点,议员。你们四个,出去,出去!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四名警卫敬礼后转身离去,屋内便只剩崔维兹与布拉诺两人。

第二章 市长

01

布拉诺已经等了一个小时,在这段时间中,她的思绪始终没有停过。严格说来,她已经犯了侵入私宅的罪行;更有甚者,她也侵犯了一名议员的权利,这更是严重违宪。将近两个世纪前,在茵德布尔三世与骡出现之后,基地订立了数条严格的法令,规范市长在各方面的权限,而根据这些法令,她已经足以遭到弹劾。

然而在今天,在这短短的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论她做任何事,都是正确的。

可是今天终将过去,想到这一点,她便坐立不安。

基地历史的头两个世纪,可以算是黄金时期,后人回顾那段历史,都会承认它是“英雄时代”,但是不幸生在那个动荡岁月的人,大概不会同意这一点。塞佛·哈定与侯伯·马洛是当年两位最伟大的英雄,在后人心目中,他们的地位崇高神圣,直逼至高无上的哈里·谢顿。在有关基地的所有传说中(甚至正史也一样),都将他们视为基地的三大支柱。

话说回来,在那个时代,基地是个单一的小世界,对四王国的控制力量极为薄弱。对于谢顿计划这个保护伞的范围,只有一点模糊的概念。更没有人知道,就连银河帝国残躯对基地的威胁,都早已在谢顿算计之中。

等到基地这个政治与经济实体实力愈来愈强大之后,无论统治者或英勇的斗士,地位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拉珊·迪伐斯几乎已经为人遗忘,即使还有人记得他,想到的也只是他惨死在奴工矿坑中的悲剧,而不是他为了瓦解贝尔·里欧思的攻势而从事的反间计——那是个并没有必要,却十分成功的行动。

至于贝尔·里欧思——基地有史以来最高贵的敌手,也早已变得默默无闻,光芒被后来居上的骡所遮掩。遍数基地过去所有的敌人,唯有骡曾经颠覆谢顿计划,并击败且统治过基地。只有骡才是唯一的“大敌”,事实上,他也是银河历史中最后一位“大帝”。

不过,并没有什么人记得,其实骡是被一个人,一位名叫贝泰·达瑞尔的女性所击败的,而且她的胜利全凭一己之力,甚至没有谢顿计划作为后盾。后来,她的儿子与孙女——杜伦·达瑞尔与艾卡蒂·达瑞尔,又联手击溃第二基地,使这个基地(第一基地)获得唯我独尊的地位,但是这段事迹也几乎为人遗忘。

这些基地历史中的后起之秀,不再具有任何英雄形象。随着时间轴不断延展,英雄人物都被压缩成普通的凡人。而艾卡蒂为祖母撰写的传记,则是将她从一位女英雄,简化成了传奇小说的女主角。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英雄出现,就连小说中的传奇人物也消失了。“卡尔根之战”是基地卷入的最后一场战祸,不过只能算小场面而已。所以说,基地已经整整度过两个世纪的和平岁月!而在过去一百二十年间,甚至未曾损失半艘船舰。

这实在是一段很不错的太平岁月,是一段受用的太平岁月,这点布拉诺绝不否认。虽然基地尚未建立第二银河帝国(根据谢顿计划,目前才完成一半的准备工作),但是分散在银河各处的政治实体,已有三分之一被基地联邦掌控经济命脉;而在那些未受直接控制的领域,基地联邦的影响力也非同小可。行遍银河,只要报出“我是基地公民”,听到的人鲜有不肃然起敬。而在上千万个住人世界中,没有任何人的地位能够媲美“端点市长”。“市长”这个头衔一直沿用至今。五世纪以前,市长只是个小城市的领导者,那个城市是一个孤立世界上唯一的聚落,那个世界则处于银河文明的最边陲。但从来没有人想到过更改这个头衔,或是再加上一点点敬称。如今,仅有几乎遭人遗忘的“皇帝陛下”能令人产生同样的敬畏。

只有在端点星是唯一的例外,在这个世界上,市长的权限受到谨慎的规范。对于当年的茵德布尔家族,一般人都还记忆犹新。不过人们无法忘怀的,并不是他们的专制极权,而是在他们的统治下,基地落入骡的手中。

而她,赫拉·布拉诺,就是现任的市长。自骡死后,她是银河中最强有力的统治者(这点她自己也很清楚),亦是基地有史以来第五位女性市长。但也只有今天,她才有办法公然施展自己的力量。

从政多年来,对于何事正确,何者当行,她始终坚持自己的信念,跟那些顽强的反对派奋战到底——那些家伙都在觊觎盛名远播的银河内围,渴望为基地加上帝国的光圈。今天,她终于获得全盘的胜利。

还早哩,她曾经这么说。还早哩!过早跳进银河内围,可能会由于种种原因而遭到惨败。如今,谢顿也站出来为她说话,甚至遣词用字也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一时之间,在基地所有成员心目中,她成了与谢顿同样睿智的人物。然而,他们随时会忘掉这件事,这点她也心知肚明。

而这个年轻人,偏偏在今天,就敢当众向她挑战。

而且,恐怕他并没有错!

危险就在这里,他的看法是对的!而只要他是对的,他就有可能毁掉基地!

现在,她终于和他面对面,没有第三者在场。

她以惋惜的口吻说:“难道你不能私下来找我?难道你非得在议会厅咆哮不可?你的想法实在愚蠢,以为这样就能当众羞辱我吗?口没遮拦的孩子,你可知自己闯了什么祸?”02

崔维兹觉得自己满脸通红,只好拼命控制住怒火。市长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就快满六十三岁了。面对这样一个年纪几乎长他一倍的老太婆,他实在不想开口吵架。

何况,她早已在政治斗争中百炼成钢,了解只要一开始便将对手弄得手足无措,一场战争等于已经赢了一半。不过想要这种战术奏效,必须有观众在场,可是如今连一个旁观者都没有,也就不会有人令他感到羞辱。算来算去,也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所以他对那番话充耳不闻,尽全力维持一副漠然的表情,仔细审视着对方。这个老女人穿着一身中性服装,这种服饰已经流行了两代,但穿在她身上并不适合。这位市长,这位全银河的领袖(如果银河中还有领袖,当然非她莫属),看来像个平庸的老太婆,甚至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个老头。她与男性唯一的差别,在于她将铁灰色的头发紧扎脑后,而传统的男性发式则完全不束不系。

崔维兹露出一个魅力十足的笑容。这个上了年纪的对手,无论多么努力把“孩子”这个称呼当成羞辱,可是她面前的这个“孩子”,至少拥有年轻和英俊这两方面的优势,而且他完全明白这个事实。

于是他说:“完全正确,我今年才三十二岁,所以还能算个孩子。而且身为一名议员,口没遮拦正是我职责所在。关于第一点,我实在无可奈何;至于第二点,我只能说声抱歉。”“你晓得自己闯了什么祸吗?别鬼头鬼脑地站在那里,坐下来。请你尽可能全神贯注,并且理智地回答我的问题。”“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将看穿的真相说了出来。”“你偏偏选在这一天向我挑战?选在我的声望如日中天的日子?今天,我有办法把你赶出议会厅,再立刻将你逮捕,其他议员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抗议。”“议会迟早会回过神来,然后就会向你抗议。现在,他们可能已经在进行抗议了。你这样迫害我,只会使他们更加听信我。”“谁也不会听到你讲什么。只要我认为你将继续大鸣大放,我就会继续视你为叛徒,用最严厉的法律办你。”“那我就必须接受审判,我总有在法庭出现的机会。”“你别指望这一点。市长拥有极大的紧急处分权,虽然通常很少动用。”“你凭什么宣布进入紧急状况?”“我自然会想出名目来,这点智慧我还有,而且我也不怕面对政治危机。别逼我,年轻人。希望我们能在此地达成一个协议,否则你就永远无法重获自由。你将遭到终身监禁,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两人正面相对——布拉诺的灰色眼睛和崔维兹驳杂的棕色眼睛彼此瞪视。

然后崔维兹问道:“什么样子的协议?”“啊,你感到好奇了,这样就好多了。我们别再剑拔弩张,心平气和谈谈吧。你的看法究竟如何?”“你应该清楚得很。你一直和康普议员暗中勾结,对不对?”“我想听你亲口说一遍——刚刚过去的这个谢顿危机,你有什么看法?”“很好,如果你真想听——市长女士!”“老太婆”一词差点脱口而出,“谢顿影像说得未免太正确,过了五百年还能那么准,实在太不可能了。我相信,他这一次重现,是有史以来的第八次。过去有几次,当影像出现时,根本没有任何人在场。而至少有一次,在茵德布尔三世执政时期,他讲的那番话,和实际情况完全不符——但那是在骡崛起的时候,对不对?可是过去七次当中,他何曾像今天这样,一切都预测得那么准确?”

崔维兹浅浅一笑。“市长女士,根据我们所掌握的记录,谢顿从未将现况描述得如此完美,连最小的细节也分毫不差。”

布拉诺道:“你的意思是说,谢顿的全息影像是伪造的?谢顿的录影是他人最近准备的,这个人也许正是我?而谢顿这个角色,则是某个演员扮演的?”“并非不可能,市长女士,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真相其实还要糟得多,我相信我们所看到的,的确是谢顿本人的录影,而他对于当代现况的描述,也的确是五百年前所准备的。这些,我都已经向你的手下柯代尔讲过,可是他故意跟我打哑谜,好让我看起来也相信那些只有不用大脑的基地人才会迷信的事。”“没错,若有必要,那个记录就能派上用场,好让基地上上下下,都认为你从未真正站在反对立场。”

崔维兹双手一摊。“但我明明反对。我们心目中的那个谢顿计划,其实并不存在,大概早在两个世纪前,它就已经烟消云散。这件事我怀疑了好几年,而十二个小时之前,我们在时光穹窿的经历,终于证明了这一点。”“因为谢顿过于准确?”“正是如此。别笑,这就是铁证。”“你该看得出来,我并没有发笑。说下去。”“他怎么可能预测得那么准?两个世纪前,谢顿对现状的分析就完全错误。那时距离基地的建立已有三百年,他的预测已经离谱得过分,完全离谱了!”“关于这一点,议员,你自己刚才解释过了,那是因为骡的关系。骡是一个突变异种,具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在整个谢顿计划中,根本无法考虑到他。”“不论考虑到了没有,反正他就是出现了,谢顿计划因此偏离了既定的轨迹。不过骡的统治时间并不长,而且他也没有继承者。基地很快就再度独立,同时拾回昔日的霸权。问题是谢顿计划变得支离破碎之后,又怎么可能会回到正轨呢?”

布拉诺绷着一张老脸,苍老的双掌紧握在一起。“你自己知道答案,你总该读过历史。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另一个基地。”“我读过艾卡蒂为祖母写的传记——毕竟,那是学校的指定读物——我也看过她写的那些小说。此外,我还读过官方发布的‘骡乱’始末。我可不可以质疑这些文献?”“如何质疑?”“根据公认的说法,我们这个第一基地,目的是保存所有的物理科学知识,进而发扬光大。我们的一切发展都光明正大,我们的历史依循着谢顿计划发展,姑且不论我们是否知情。然而除了我们,另外还有一个第二基地,它的功能是保存并发展各种心理科学,包括心理史学在内。而第二基地的存在必须保密,甚至连我们也不能知道。第二基地是谢顿计划的微调机制,当银河历史的潮流偏离预定轨迹时,它负责将历史导回正轨。”“那么你已经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市长说,“贝泰·达瑞尔当年能够击败骡,也许就是受到第二基地的激励,虽然她的孙女一再强调并无此事。无论如何,在骡死去之后,银河历史能够重归谢顿计划,无疑是第二基地努力的成果,他们显然不辱使命。所以说,你究竟想说些什么呢,议员?”“市长女士,如果我们分析艾卡蒂·达瑞尔的说法,就能发现一个明显的事实。第二基地在企图修正银河历史的过程中,无意间破坏了整个谢顿计划,因为在进行修正之际,他们使自己曝了光。我们这个第一基地因而发现我们有一个镜像,也就是第二基地。我们不甘心受他们操控,千方百计找出了第二基地的下落,并且一举将他们消灭。”

布拉诺点了点头。“根据艾卡蒂·达瑞尔的说法,我们后来的确成功了。不过很明显的是,在此之前,一度为骡所搅乱的银河历史,已经被第二基地导回正轨。直到如今,依然没有任何偏差。”“你能相信这一点吗?根据她的说法,我们找到了第二基地的大本营,逮捕了所有的成员。那件事发生在基地纪元377年,也就是距今一百二十年前。过去整整五个世代,我们都认为第二基地不复存在,一切都是我们独立发展的结果。可是直到如今,我们仍然能够瞄准谢顿计划的目标,而你和谢顿影像所说的话,也几乎一模一样。”“这也许可以作如下解释:我具有敏锐的洞见,能够洞察历史发展的深层意义。”“对不起,我无意对你的敏锐洞见表示怀疑,但我认为还有一个更明显的解释,那就是第二基地并未遭到摧毁。它依旧在操控我们,依旧在支配我们,那才是我们重返谢顿计划正轨的真正原因。”03

若说这番话令市长震惊不已,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她极其希望赶快结束这场谈判,却知道绝对不能着急。这个年轻人必须好好对付,她可不希望把钓鱼线绷断。而且,她也不想白白将他作废,因为在此之前,他或许还能发挥一项功能。

她说:“是吗?那么你是说,艾卡蒂写的什么卡尔根之战,以及第二基地被摧毁的经过,全都是假的?是捏造的?是一个骗局?是一堆谎言?”

崔维兹耸了耸肩。“那倒不至于,这样说就离题了。即使假定艾卡蒂的记述全部属实,她的确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假定所发生过的一切,和艾卡蒂的描述一模一样;第二基地的巢穴确实被寻获,成员也全部被捕。可是我们又凭什么说,他们每一个成员都落网了呢?第二基地所操控的对象,乃是整个的银河系,并非只是端点星上的历史,也并不仅限于第一基地。他们并非只对我们这个首都世界,或者整个联邦负责而已。一定还有某些第二基地分子,藏在一千秒差距之外,甚至更远的地方。我们有可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吗?“假如我们并未将他们一举成擒,能够声称自己大获全胜吗?当年的骡能这么说吗?他先拿下了端点星,以及它直接控制的所有世界,但独立行商世界仍在奋战。后来行商世界也被他打垮了,却溜走了三个人:艾布林·米斯、贝泰·达瑞尔,还有她的丈夫。骡将其中两人置于控制之下,却完全没有控制贝泰,独独放过了她。如果我们愿意相信艾卡蒂写的小说,骡之所以如此做,乃是因为感情用事,而这就足以改变一切。根据艾卡蒂的记述,全银河只剩下一个人——只剩下贝泰能够随心所欲,而她的行动,果真使得骡无法找到第二基地,因此导致了他最后的失败。“仅仅一个人保有自由意志,就能令骡全盘皆输!个人的确能够发挥重大的影响力——虽然围绕着谢顿计划的所有传说,都在强调个体不值得一提,唯有群体才是有意义的。“假如当初漏网的第二基地分子不只一名,而是好几十个,这似乎是极有可能的,那又会怎么样?难道他们不会重新会合,重建第二基地,再到处招兵买马,经过一段时间的励精图治,然后继续进行他们的工作,使我们再一次成为他们的傀儡?”

布拉诺以严肃的口气说:“你相信有这种可能吗?”“我绝对可以肯定。”“可是请你告诉我,议员,他们又为何自找麻烦呢?那些所剩无几的可怜虫,又何必死守着一个没人欢迎的计划?他们尽力使银河朝向第二帝国发展,背后的原动力又是什么?假如他们这一小撮人,坚持一定要完成这件使命,我们又何必在乎?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个计划的安排,并且对他们心存感激呢?因为他们会尽一切可能,不让我们的历史脚步迷路或走偏了。”

崔维兹揉了揉眼睛,虽然他年轻许多,却似乎比对方还要疲倦。然后,他瞪着市长说:“我无法相信你的说法。难道你真以为,第二基地这样做是为了我们吗?难道他们是一群理想主义者?难道你不能根据政治常识,根据权力斗争和领导统驭的实际经验,清清楚楚地看出,他们这么做,其实是为了他们自己?“我们是冲锋陷阵的敢死队,是整个机制的发动机和动力之源。我们拼命奋斗,流汗、流血又流泪。他们却只管控制和操纵——调整一下这个放大器,按动一下那个开关,既轻松又自在,而且不必亲身涉险。等到一切大功告成,也就是说,经过一千年的辛苦努力,我们建立起第二银河帝国之后,第二基地的人就会大摇大摆地出现,成为真正的统治阶级。”

布拉诺道:“这么说,你是想彻底消灭第二基地?建立第二帝国的工作,我们已经完成一半,你想试试让我们自己当自己的主人,以一己之力完成其余的工作?对不对?”“当然!当然!这难道不也是你的希望吗?虽然你我看不到这一天,可是你有儿孙,将来我也会有,而他们还会再有儿孙,一代一代绵延不绝。我要他们享受我们辛勤努力的成果,我要他们在回顾历史时,将我们视为源头,对我们的成就赞美讴歌。我可不希望一切的心血,都被吸进谢顿所设计的阴谋当中——他并不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告诉你,如果我们真让他的计划继续下去,他的威胁会比骡更可怕。银河在上,我真希望当年的骡瓦解了整个计划,令它万劫不复。骡死了之后,我们便能好好活下去,他的寿命毕竟有限。可是,第二基地似乎是打不死的。”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