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石( 全球销量超100万册畅销书《生命清单》作者全新力作)(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05 17:5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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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洛里·斯皮尔曼

出版社:九州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原谅石( 全球销量超100万册畅销书《生命清单》作者全新力作)

原谅石( 全球销量超100万册畅销书《生命清单》作者全新力作)试读:

《原谅石》的灵感来源

致我亲爱的读者们:

我要感谢你们对我第一本小说《生命清单》的高度支持。布雷特履行人生愿望的旅程,可以让这么多人因而受到激励,这让我全然且深切地感动,我发自内心地感谢你们。

很高兴能和大家分享我最新的小说《原谅石》,在故事里,你将要认识的女主角是汉娜·法尔,她是一个受欢迎的直播节目主持人,握有一个不可见人的秘密和一对石头。我会和你说明原谅石所带来的热潮,其中包含两颗石头和一个简单的小袋,附上一则将它传递出去的说明,以原谅他人并寻求宽恕。

不时有人问我,为什么我要选择“石头”来传达“宽恕”的意义。石头不仅有历史上的象征,且容易取得。石头象征着力量和刚毅,石头可以用来搭建桥梁,也能用以建造高墙,这正是“道歉”或“积怨”对我们造成的影响。

感谢你们投入时间阅读我的作品,请让我带你进入汉娜·法尔的私人世界,以及她一路波折不断的宽恕之旅。我真挚地希望你喜欢这本书。

献上我最深切的感谢和温馨的祝福。洛里

献给比尔

原谅,即是给罪人以自由,然而,你会发现,那个罪人就是你自己。──史密德(Lewis B.Smedes)

Chapter1

这件事已持续一百六十三天了。几年后,我看看日记,数了数到底有几天。现在她出书了,真让人难以相信。那女人摇身变成一位明日之星,所谓“宽恕”的专家,真是讽刺。我细看她的照片,还是很漂亮,有精灵系的短发和略塌的鼻子,但现在她的笑容看起来很真诚,眼神也少了嘲弄。不过,只是看到她,就让我心跳变快了。

我把报纸扔到咖啡桌上,却又立刻把它抓起来看。

面对自身的错误——布莱恩·莫斯《皮卡尤恩时报》

道歉,能否愈合旧有的伤口?有些秘密是否最好不要说出口?

来自密歇根州罗亚尔奥克的费欧娜·诺尔斯,今年三十四岁,是一位律师,她说要得到内在的平和,一定要先弥补过去的不满。“认错需要勇气,”诺尔斯说,“多数人不愿意示弱,反而选择把罪恶感留在心里,希望别人不会发现。释放愧疚,才能释放自己。”

诺尔斯小姐自有她的道理。2013年春天,她写了三十五封道歉信来测试自己的理论。每封信都附上装了两颗石头的小袋子,取名为“原谅石”。她给收信人两项很简单的请求:“宽恕”,以及“请求他人的宽恕”。“我发现,大家都很希望有个赎罪的借口,因为这是做人的义务吧,”诺尔斯说,“原谅石的效应乘风四散,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

不知道是风的作用,还是诺尔斯小姐熟知社交媒体的结果,原谅石显然命中了目标。到目前为止,四处流通的原谅石约有四十万颗。

四月二十四日星期四,诺尔斯小姐会在奥克塔维亚书店,向大家介绍她的新书,正好就命名为《原谅石》。

手机嗡嗡作响,我吓了一跳,四点四十五分,该出门上班了。我颤抖着双手,把报纸塞进托特包,抓起钥匙与随行咖啡杯,走出家门。

三个小时后,检讨过上星期掉到谷底的收视率,听过今天这个感觉很吸引人的主题──“怎么完美地涂防晒乳”。我坐在我的办公室兼化妆间里,头上戴着魔鬼粘发卷,塑料斗篷盖住今天的礼服。在上班的日子里,我最讨厌这个时候了。在摄影机前工作了十年,大家都以为我已经习惯了。不过,有人帮我化妆,就代表我得素颜去上班,这对我来说,就像在众目睽睽之下试穿泳装,头上还顶着强烈的日光灯。洁德要细看我鼻子上的大坑洞,也就是我的毛孔,我以前还会为了这件事对洁德感到不好意思,而我的黑眼圈,让我就像准备上场的[1]美式足球选手。有一次,我想从她手里抢下粉底刷,因为下巴上的青春痘宛若全世界最大的火山,我不想让她面对如此可怕而艰巨的任务,也就是遮住我的痘痘。我父亲说过,如果上帝要女人光着一张脸,就不会有人发明睫毛膏了。

在妙手生花的洁德为我化妆时,我翻弄桌上那一叠信件,其中一封让我吓呆了。我的心一沉。它就夹在其他信中间,所以只看得到右上角,又大又圆的芝加哥邮戳让人烦躁。拜托,杰克,够了!我们已经一年多没联络了,要跟他说几次才够?没关系,没有人怪他,我已经开始新生活了。我把整叠信丢在面前的架子上,整理了一下,盖住邮戳,然后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亲爱的汉娜,”我大声读起电子邮件,想把杰克·罗素赶出我的脑海,“我跟我先生每天早上都看你的节目,他觉得你很棒,根本是[2]凯蒂·库瑞克的接班人。”“往上看,库瑞克小姐。”洁德下了指令,用眼线笔晕染我的下眼线。“才怪,就算我是凯蒂·库瑞克,也没有几百万美金和无数的粉丝。”或是可爱的女儿和新婚的完美丈夫……“总有一天会等到的。”洁德的口气很肯定,我几乎要信了。她今天特别漂亮,一绺绺卷发束成狂野粗硬的马尾,更突显她的黑色眼睛与无瑕的棕色皮肤。她跟平常一样,穿着紧身裤和黑色罩衫,口袋里塞满了各种宽度与角度的刷子和铅笔。

她用平头刷晕开眼线,我继续往下读。“我个人认为,凯蒂并没[3]有大家说得那么好,我最喜欢欧塔·卡比,这女的蛮有趣的。”

洁德说:“哎哟,回马枪。”

我哈哈一笑,再接着读。“我先生说你离婚了,但我说你从没结过婚,是谁说对了呢?”

我敲起了键盘。“亲爱的尼克松太太,”我边打边念出来,“非常感谢你们收看《汉娜·法尔秀》,希望你们夫妇喜欢新的一季(顺带一提,我也觉得欧塔很有趣),祝一切安好。汉娜。”“喂,你忘了回答她的问题。”

我看了看镜中的洁德,她摇摇头,抓起眼影盘。“当然不会回了。”“我人已经很好了。”“你人一向很好,就像我说的──太好了。”“对啊,就像上周,我在节目里抱怨那个很自大的主厨,他叫梅森什么的,问什么都只回答一个字,人很好吧?讲起收视率的时候也是好人吗?现在呢,噢,天啊,还有克萝蒂亚。”我转头看着洁德。“我跟你说了吗?斯图尔特想让她跟我一起主持,我完蛋了!”“眼睛闭起来。”她说着,把眼影刷在我的眼皮上。“她才来六个星期,就比我更受欢迎了。”“不可能,”洁德说,“这座城市的市民早把你当成我们的一分子了,不过,克萝蒂亚·坎贝尔想当女王,不会就此罢休的,我就觉得这女人哪里不对劲。”“我不懂,”我说,“她很有野心,没错,但我觉得她人还不错。我担心的是斯图尔特,他只在乎收视率,近来我的收视率──”“超烂,我知道,但是收视率一定会回升的。我要说的是,你得小心一点,克萝蒂亚小姐向来就是女王、纽约WNBC的明日之星,她怎么可能安分地待在这种晨间新闻的烂时段?”

电视新闻界有一定的入门顺序,大多数人一开始都是从清晨五点钟的直播新闻做起,也就是说三点就得起床,观众大概只有两个人吧。我很幸运,这种累垮人的日子我只过了九个月,就升职成周末的主播,不久又改成午间新闻,顺利待了四年,而最终的大奖当然就是坐上晚间新闻的主播台。时机非常完美,当时的我正好在WNO电视台工作,而罗伯特·雅各布退休了,据说他是被迫离开的,接着普莉西雅就提拔我做晚间新闻,收视率一飞冲天。很快,我的时间表从早到晚就都排得满满的了,要主持城里的慈善活动、募款典礼以及狂欢节。我也很惊讶,自己竟成了这里的一位名人,到现在我还一直不解原因为何。[4]当上晚间新闻的主播后,我越来越有名。“整座新月城都爱上了汉娜·法尔。”起码我是听过这个说法的。两年前,我有机会做自己的节目,当过记者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唉,亲爱的,我不想说那么直白,但《汉娜·法尔秀》真的不算是什么一流的节目。”

洁德耸耸肩。“说真的,路易斯安那州最棒的节目就是这个了。记住我的话,克萝蒂亚蓄势待发了,等她一来,她锁定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你的工作。”洁德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对不起,我得接一下电话。”“接吧。”我很庆幸对话被打断了,我不想继续聊克萝蒂亚的事,那个貌美如花的金发女郎才二十四岁,小我整整十岁,天杀的十岁。美国这么大,她未婚夫为什么一定要住在新奥尔良呢?兼具美貌、才华和青春就算了,还有未婚夫!从各方面来说,她都胜过我,连谈恋爱都比我强多了。

洁德拉高了嗓门。“你说真的吗?”她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爸爸要去西杰弗逊医院看病,我昨天就提醒你了。”

我的胃揪了一下。马库斯,那个马上要成为她前夫的男人,他们有个十二岁的儿子,她现在都叫他“王八蛋警官”。

我合上电脑,从桌上拿起那叠信,希望洁德以为我听不到她讲话。我翻看整叠信,看有没有芝加哥的邮戳。我会读杰克的道歉信,然后回信给他,提醒他我现在很快乐,他也要继续过好自己的人生。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好疲倦。

我找到一封信,抽出来,左上角没有杰克·罗素的地址,而是来自”WCHI新闻网”。

所以,不是杰克写的,我松了一口气。亲爱的汉娜:

上个月能与你在达拉斯见面,深感愉快。在美国广播电视协会会议上,你的演说充满魅力,也相当激励人心。

我在会议上跟你提过,WCHI要开新的晨间谈话节目,叫《早安,芝加哥》。就跟《汉娜·法尔秀》一样,《早安,芝加哥》的主要观众是女性,当中除了有些轻松有趣的小片段,也会有一些较严肃的议题,包括政治、文学和艺术,也包含全球事务。

我们正在寻找一位主持人,很希望有机会和你谈谈这份工作。你有兴趣吗?除了面试和演播样片外,也希望你能提供一份原创节目的企划书。詹姆士·彼得斯芝加哥WCHI资深副总裁

哇!去参加美国广播电视协会会议的时候,他把我拉到一旁说话,看来是认真的。他看过我的节目,知道我的收视率一直在下滑,但他说我潜力十足,只要碰到好机会就能发挥,或许他指的就是这个机会。斯图尔特极少考虑我的想法,他宣称:“看晨间节目的人只对四个主题有兴趣,就是名人、性爱、减重和美容。”但我就是不想主持可能会引起争议的节目。

我才虚荣了两秒,就回归到现实。我不想去远在九百英里外的芝加哥工作,在新奥尔良,我投入太多了。我深爱这座充满冲突的城市,优雅却又带有刚毅的一面,最出名的就是爵士乐、法国面包三明治和小龙虾秋葵浓汤了。更重要的是,我的男朋友是这里的市长,就算我想要这份工作(我才不会申请呢),麦可也不会同意吧。他是第三代新奥尔良人,现在他的女儿艾比已经是第四代了。不过,有人要挖我,这感觉还真不错。

洁德用力挂掉电话,额头上青筋毕露。“王八蛋!我爸约了医生不能不去,马库斯坚持他会带他去──他又在装好人了,上周他才说‘没问题,我去局里的时候,顺便过去。’我早该猜到了。”她黑色的眼睛在镜子里闪闪发光。她转过身,重重地按下电话号码。“娜塔莉说不定有空。”

洁德的姐姐娜塔莉是一位高中校长,绝对不可能有空。“约诊是几点呢?”“九点,马库斯说忙到走不开。对啊,是忙死了没错,忙着做早上的心肺运动。”

我看看表,八点二十分了,我说:“去吧,医生最会迟到了,动作快一点的话,还能赶得上。”

她对我皱起眉头。“我不能走,我还没帮你化完妆。”

我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啊?你以为我连化妆都不会了吗?”我催促着她:“快走啦。”“但是,要是斯图尔特知道了……”“别担心,我帮你挡着,记得要回来帮雪莉化妆,她要上晚间新闻,不然,我们两个都完蛋了。”我把她娇小的身躯往走廊推。“快走吧。”

她的目光投向门上的时钟,静静站着,咬着嘴唇,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洁德今天是搭公交车来上班的。我从置物柜里拿出我的托特包,取出我的钥匙,将钥匙送到她面前,说:“开我的车去。”“什么?不行,我不能借你的车!要是我──”“不过是一辆车而已,洁德,坏了可以修。”我想到的是你爸爸坏了怎么办,不过我没说出口,只是把钥匙塞进她手里。“快走吧,别等到斯图尔特来,发现你没把我的妆给化完。”

她的表情放松了,把我抱了个满怀。“喔,太感谢你了,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爱车。”她转向门口。“多惹点麻烦吧。”这是她道别时最爱说的一句话。快走到电梯的时候,我听到她大喊,“我欠你一个人情,大美女汉娜。”“别以为我会忘记喔,帮我抱一下老爹。”

我关上门,独自留在更衣室里,还有三十分钟才上场。我找到一盒修容饼,刷在额头和鼻梁上。

我解开塑料斗篷上的扣子,拿起彼得斯的信重看,同时绕过沙发,走到办公桌前。毋庸置疑,这份工作真的很棒,尤其我现在已经一塌糊涂了。在美国的电视市场,我可以从排名五十三移到第三,要不了几年,我的竞争对手就变成《早安美国》或《今日》等全国联播的节目,我的薪水想必也会翻个好几倍。

我坐到办公桌后,显然,彼得斯眼中的汉娜·法尔跟别人看到的表象一样:一个开开心心的单身上班女郎,没有羁绊,一有机会就能快速打包行囊,搬到美国的另一头,只求更好的薪水更佳的舞台。

我的目光落在我与父亲的合照上,那是2012年的广播影评人协会奖颁奖典礼。我咬住嘴唇,想起那个衣香鬓影的晚上。父亲眼神呆滞、鼻头泛红,看来是喝太多了。我穿着银色的礼服,笑容满面,但我的双眼没有神采而空洞。那天晚上,我跟父亲坐在一起觉得很空虚,不是因为没得奖,而是因为觉得失落。其他得奖人身边围绕着配偶、小孩、没有喝醉的父母亲。他们欢笑喝彩,然后围成一大圈跳舞,我想要跟他们一样。

我拿起另一张照片,那是去年夏天我跟麦可去庞恰特雷恩湖泛舟时拍的,相框边上可以看到艾比的一绺金发,她蹲在我右边的船头上,背对着我。

我把相片放回桌上。再过两年,希望桌上能有张新的照片,我跟麦可站在漂亮的房子前面,身旁还有微笑的艾比,再加上我们生的孩子就更完美了。

我把彼得斯先生的信塞进私人文件夹里,上面标了“有兴趣”,里面已经夹了这几年来收到的十几封信。今天晚上我会回信,感谢他但是有礼貌地拒绝,这件事不需要告诉麦可。因为,说句听起来非常古板的陈腔滥调,就算是在芝加哥人人称羡的工作,也比不上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但什么时候,我才会有家人呢?从一开始,我跟麦可似乎就很有默契,才认识几个星期,我们就谈到未来,我们可以连着好几个小时分享梦想,我们会随口聊要给小孩取什么名字──查克、爱玛、连恩──猜测他们的长相,推敲艾比喜欢弟弟还是妹妹。我们在售屋网站上找房子,还会附上自己的评语,像是“很可爱,但是查克需要更大的后院来活动”或是“卧房真大,想想看我们的生活可以多么精彩”。现在想起来,好像都是多年前的事了,麦可一心要拓展政治事业,关于我们的未来,总是“等艾比毕业”再说。

我想到一件事:麦可会不会因为担心失去我,而承诺我期待已久的事?

我拿出文件夹里的信件,刚才的想法愈发强烈。这不光是工作机会,也有可能加快其他事情的进度。艾比再过一年就要毕业了,我们也该开始计划了。我伸手拿起手机,好几个星期以来的沉郁一扫而空。

我输入他的电话,不知道我运气好不好,能不能恰巧碰上他身边没有人的时间。如果他听到有人要挖角我,而且还是芝加哥这么大的市场,他一定会觉得我很厉害。他一定会说他非常以我为傲,然后提醒我不能离开,理由都很充分,最重要的是他在这里。稍后,等他有时间反复思索,他会发觉最好把这件事定下来,不然,就再也把握不了我。我微微一笑,觉得飘飘然,事业爱情两得意。“我是佩恩市长。”才刚到办公室,他的声音已经带着疲惫。“星期三快乐。”我提醒他今天是约会日,或许能让他开心点。从去年年底开始,每个星期三艾比都要去当保姆,麦可不用在家当好爸爸,我们就有一天可以约会。“嘿,宝贝。”他叹了口气。“好忙,华伦伊斯顿高中有场小区论坛。我们要头脑风暴一下,研究怎么防治校园暴力,我现在正要过去。希望能在中午前回来参加集会,你也会来,对吧?”

他说的是“走入光明”的活动,希望能让大家更重视儿童性侵害的问题,我将手肘支在办公桌听着。“我告诉玛莉莎了,我不能去,中午太赶了。真抱歉。”“没关系。你已经帮很多忙了,我也只会露个脸。整个下午我都要开会讨论贫穷恶化的问题,连晚餐时也要开会。今天晚上不能见面了,你不会介意吧?”

他都提到“贫穷问题”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是星期三也不行。如果我想当市长夫人,最好学会接受他就是市民公仆,毕竟这就是我最爱他的理由。“不介意,没关系,但是你听起来好累,今天晚上要好好睡喔。”“我会的。”他压低了嗓门。“不过,我宁可不睡,做其他的事情。”

我微笑,想象自己窝在麦可的怀抱里。“我也是。”

詹姆士·彼得斯写信给我的事情,我该告诉他吗?就算不因我的事而感到烦心,他要担心的事也已经够多了。

他说:“我得挂电话了,你还有事要说吗?”

有,我想说,我有话要说。我要知道,你今天晚上会不会想我,我是不是你最重视的人。我要你保证我们有共同的未来,你想要娶我。我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想先告诉你,有人对你女朋友感兴趣。”我故作轻松,声调很平稳,“今天有人写情书给我。”“谁要跟我争啊?”他说,“我发誓,我一定会杀了他。”

我笑了,告诉他詹姆士·彼得斯来信的内容,他可能会给我工作,希望我的口气听起来够热切,会引起麦可的警觉。“还没有确认啦,不过,看来他们对我很有兴趣,他们要我提出原创的想法。酷吧?”“很酷,恭喜你啊,超级巨星。这再次提醒我一件事,我配不上你。”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谢啦,谢谢你的抬举。”我紧紧闭上眼睛,不能慌乱,我要坚持。“节目预定秋季要开播了,他们要我赶快决定。”“不到六个月了,最好快点喽,你敲好面试时间了吗?”

我一下子无法呼吸,用手覆上喉咙,强迫自己吸气,还好麦可看不到我。“我……还没……我还没回复。”“可以的话,我跟艾比也一起去,可以度个假,我好几年没去芝加哥了。”

说话啊!告诉他你很失望,你希望他会求你留下来,提醒他你的前未婚夫就住在芝加哥,拜托!“所以,我走了你也不在乎吗?”“嗯,我当然会难过,远距离恋情很难维持,但是我们做得到的,你不觉得吗?”“我们当然可以。”我说。只是想到两个人这么忙,在同一座城市似乎都无法拨出两个人都有空的时间。“好吧,”他说,“我赶时间,等一下再打给你。恭喜了,宝贝,我真的以你为傲。”

我挂掉电话,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我都要走了,麦可也不在乎。我好蠢,婚姻已经不是他的目标了。现在我别无选择,一定要把履历和节目企划书寄给彼得斯了,不然,他会觉得我在玩手段,而我不得不承认,我是耍了一点小手段没错。

我的目光转到托特包里探出头来的《皮卡尤恩时报》上。我拿起报纸,看着头条,一边皱着眉头,“面对自身的错误”,很好,很棒,好像寄出了原谅石,就能完全得到赦免一样,费欧娜·诺尔斯,你真的有妄想症。

我揉揉前额。我可以毁了这个工作机会,写出很烂的企划,告诉麦可他们不想找我面试。不行,我要有骨气。如果麦可要我去争取,可恶,我就要争取到底!不光是争取,我一定会得到这份工作,我要远走高飞,从头开始,节目会大受欢迎,我会变成芝加哥的奥普拉!我会交到喜欢小孩,又愿意跟我相守一生的新男友。麦可·佩恩,你给我等着瞧!

不过,我得先写出企划书才行。

我来回踱步,索尽枯肠,要想出一个精彩万分的大纲,可以发人深省、新鲜,还顺应时事,让我得到工作机会,让麦可对我刮目相看……或许还能让他回心转意。

我的目光回到报纸上,慢慢松开我皱起的眉头。对了,说不定可以的,但是我行吗?

我把包包里的报纸抽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撕下费欧娜的报道。我走到办公桌的抽屉前,深吸一口气。我到底在干吗?我注视着关起来的抽屉,好像那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样,最后我用力一拉。我在笔、回形针与便利贴之间摸索着,找到了,那东西就塞在抽屉最里面,也就是两年前藏起来的地方。

那是来自费欧娜·诺尔斯的道歉信和装了一对原谅石的丝绒小袋。【注释】

[1] 美式足球球员会在眼下涂上黑色颜料,防止反光。

[2] Katie Couric,美国CBS晚间新闻的主播及总编辑,美国史上第一位单独播报晚间新闻的女主播。

[3] Hoda Kotb,美国NBC《今日》节目的主持人,曾获艾美奖。

[4] 新奥尔良的别称。

Chapter2

我拉开束袋的绳子,有两颗普通、小巧的鹅卵石滚进我的掌心。我用手指轻抚着石头,一颗是灰色带着黑色条纹的石头,一颗则是象牙色的。丝绒布料发出沙沙声,我拉出折了又折的纸条,就像幸运饼干里的签诗。

一颗石头代表愤怒的重量。

另一颗石头象征羞愧的重量。

如果你选择放过自己,就可以抛去负担。

她还在等待我寄回的石头吗?她寄出去的另外三十四颗都回到她手上了吗?罪恶感让我快窒息了。

我摊开奶油色的信纸,重读信的内容。亲爱的汉娜:

我是费欧娜·诺尔斯,我真切地希望你不知道我是谁,如果你还记得我,那是因为我在你心上留下了创伤。

我们曾一起在布卢姆菲尔德希尔斯学院念中学。你才转进这所学校时,我就把你当作我的攻击目标。除了折磨你,我还鼓动其他女生一起排挤你。有一次,我害你差点被退学,因为我告诉梅波斯老师我看见你从她桌上拿走了历史测验的答案,事实上,我才是小偷。

光说“羞愧”还不足以表达我有多内疚。成年以后,我曾想过为自己不成熟的残酷行为找借口,首要的理由是嫉妒,次要的理由则是没有安全感。但老实说,我就是霸凌者,我没有借口,我真的觉得非常非常地抱歉。

我得知你现在事业成功,在新奥尔良还有自己的脱口秀,我觉得好高兴。或许你早就忘了布卢姆菲尔德希尔斯学院和我这个讨厌鬼,但我做过的事,每天都让我觉得很困扰。

我白天是律师,晚上是诗人。运气好的时候,还有机会出版我的诗作。我没结婚,没有小孩,或许寂寞就是我的惩罚。

如果你接受我的道歉,我希望你能将一颗石头寄回给我,去掉愤怒给你的负担,也去掉羞耻给我的负担。请把另一颗石头再配上一颗石头,送给你曾伤害的人,附上诚心的道歉。等那颗石头回到你身边,正如我期待我的石头也重返,宽恕的循环就圆满了。任何能象征你终于脱离你的亏欠的做法都可以,不论你把石头丢进湖里或河里,埋到花园里,或是放在花床上。费欧娜·诺尔斯真心敬上

我放下那封信,收到信已是两年前的事了,但即使到现在,我还是气得很难平顺呼吸。她直接地伤害了我,附带的伤害更是无法言喻,就是因为费欧娜·诺尔斯,我的家才分崩离析。对,要不是因为费欧娜,我爸妈也不会离婚。

我揉了揉太阳穴,我要实际一点,不要这么情绪化。现在费欧娜·诺尔斯很红,我还是第一批收到信的人,卖点就在我眼前,正好用来表现给彼得斯和WCHI的其他人看。我可以提议邀费欧娜上节目,我们两个来聊聊内疚、羞耻与宽恕等。

但问题是,我还没有原谅她,我也不想原谅她。我咬住嘴唇,那么,现在要原谅她吗?我能玩这个手段吗?WCHI也只不过要我提出想法,节目根本不会拍摄。但是不行,我要仔细一点,以防万一。

我从桌上拿了一张信纸,这时有人敲门。“十分钟后上场。”斯图尔特说。“马上来。”

我抓起我的幸运钢笔,当我的节目拿到路易斯安那广播奖第二名的时候,麦可送了我这支笔当礼物,我匆匆写出回信。亲爱的费欧娜:

随信附上你的石头,表示你不需要觉得羞愧,我也不生气了。汉娜·法尔敬上

对,这很不诚恳,但我写不出其他的东西了。我把信跟一颗石头塞进信封里,粘住信封的封口,回家路上我就要把它丢进邮筒。现在我就可以诚实地说,我把石头还回去了。

Chapter3

我换下连衣裙、高跟鞋,穿上紧身裤和平底鞋,托特包里有刚出炉的面包,和一束蓬松柔软的白色木兰花。我朝着花园区前进,去探访我的朋友桃乐丝·罗素。她以前就住在我现在住的伊文格林,圣查尔斯大道上,在一栋六层楼的公寓中,她在四个月前搬到花园赡养中心。

我匆匆穿过杰弗逊街,路边的花园种满白色的指顶花、橘色的木槿花和鲜红的美人蕉。我对春天的美景视而不见,心里一下想着麦可和他冷淡的态度,一下想着不得不去申请的那份工作,还有费欧娜·诺尔斯和我刚寄出去的原谅石。

来到古老的红砖大屋前的时候,已经过了三点。我走上斜坡,跟坐在门廊上的玛莎和乔安妮打了招呼。“嗨,女士们。”我送她们一人一支木兰花。

桃乐丝因为黄斑部病变而行动不便,只好搬进花园赡养中心。因为她唯一的儿子住在离这里九百英里的地方,我负责帮她找到新的住所,这里供应三餐,按个铃就可以叫人来帮忙。七十六岁的桃乐丝就像刚入学的大学新生,安然度过搬家的折腾。

我走近堂皇的大厅,没签访客簿,因为常常来,所以大家都认识我。我往后面走,在院子里找到独自一人的桃乐丝。她懒懒坐在藤椅里,耳朵上戴着老式的耳机,下巴靠在胸口上,眼睛闭着。我碰碰她的肩膀,她惊醒过来。“嗨,桃乐丝,是我。”

她拿下耳机,关掉了CD播放器,站起身来。她身材高瘦,白色的丝滑短发剪成鲍伯头,反而衬出她漂亮的橄榄色皮肤。她虽然看不见,却每天化妆,她开玩笑说,别让看得见的人困扰,但不管是否化妆,桃乐丝在我心中永远都是个大美女。“汉娜!亲爱的!”她有美国南方人独特的缓慢腔调,说话时会拉长元音,柔和而久久不散,就像美味的焦糖。她摸索着找到我的手臂,然后把我拉进她怀里,我胸口浮出熟悉的痛楚滋味。我闻到她擦的香奈儿香水,感觉到她的手在我背上画圈。这样的碰触,一个没有女儿的母亲碰触一个没有母亲的女儿,我永远都不会厌倦的。

她嗅了嗅空气。“是木兰花的味道吗?”

我从手提包里拿出花束,“鼻子真灵,我还带了一条我做的肉桂枫糖面包。”

她拍拍手。“是我最爱吃的!汉娜玛丽。”

我微微一笑。汉娜玛丽,我心想,只有母亲才会这么称呼女儿吧。

她歪歪头。“今天星期三呢,你怎么来了?不用漂漂亮亮地去约会吗?”“麦可今天晚上有事。”“是吗?坐下来,跟我说说怎么了。”

也只有她会这么对我说,我笑了,一屁股坐到脚凳上,跟她面对面坐着。她伸出手,按着我的手臂。“告诉我吧。”

我太幸运了,想发泄的时候还有这么一个愿意倾听的朋友。我告诉她WCHI的詹姆士·彼得斯寄来的那封信,还有麦可的“热烈”反应。“‘若你在某人心中只是选项之一,就别把那个人排在第一顺[1]位。’这是玛雅·安吉洛说的。”她动了动双肩。“当然喽,你也可以叫我别管你的事。”“不会,我懂你的意思,但我觉得我好笨,浪费了两年,一直以为他是会和我结婚的那个人,但我一点也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你知道的,”桃乐丝说,“很久以前我就学到,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出口吧,很不浪漫没错,不过老实讲,你东暗示、西暗示的,男人就是听不懂。关于他的这些反应,你有告诉他你很失望吗?”

我摇摇头。“没有。我根本是作茧自缚,所以我立刻写了电子邮件给彼得斯先生,让他知道我对这工作有兴趣。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你还有很多选择,汉娜。别忘了,我们最大的力量,就是可以做出选择。”“没错,我可以告诉麦可,我会放弃梦寐以求的工作,就是因为我一直期盼着我们总有一天会结婚。没错,这个选项可以让我拥有力量,是的,有力量让麦可逃之夭夭。”

桃乐丝靠了过来,似乎想让气氛轻松一点。“你应该称赞我一下吧?我还没提到我亲爱的儿子。”

我笑了。“现在不就提了吗?”“加上这个理由,麦可更要装得若无其事。一想到你要搬到其他地方,而你的前任未婚夫也在那里,他一定会很心烦意乱的。”

我耸耸肩。“嗯,他要是心烦,我也不会知道的。杰克的名字他连提也没提。”“你会跟他见面吗?”“跟杰克?不会,才不会,当然不会。”我抓起装有石头的小袋子,急着转换话题。他是出轨的前任未婚夫,要和他母亲聊他的事,这实在太尴尬了。“我还有东西给你,”我把丝绒小袋放进她手里,“你有听过原谅石吗?”

她面露喜色。“当然啊,是费欧娜·诺尔斯掀起的风潮。上周她上了全国公共广播电台。你知道她出书了吗?四月时她会来新奥尔良。”“嗯,我听说了。其实,我跟费欧娜·诺尔斯念同一所中学。”“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告诉桃乐丝我收到了石头以及费欧娜的道歉函。“天啊!最早收到的那三十五个人之中居然有你,你都没告诉我。”

我看着庭院另一头。繁茂的橡树下,威尔特夏尔先生坐在轮椅里,桃乐丝最喜欢的护理师丽琪正在念诗给他听。“我本来不想回信的。我的意思是说,原谅石真的能弥补长达两年的霸凌吗?”

桃乐丝静静地坐着,我猜想她认为可以。“不管了,我要写企划书给WCHI,我要讲费欧娜的事。她现在是话题人物,我又是第一批收到石头的人,可以从我的角度出发,打造完美的温馨小故事。”

桃乐丝点点头。“所以你要把石头寄回去给她?”

我低头看看我的手。“好吧,我承认,我别有用心。”“企划书呢?”桃乐丝说,“他们真的会做这个节目吗?”“不,我不觉得,应该是要看我有什么样的创意吧。不过,我想让他们惊艳,就算拿不到那个工作,斯图尔特同意的话,我还是能拿这个概念放在我的节目里。”“所以,按费欧娜的规定,我应该要延续宽恕的循环,多放一颗石头到袋子里,送给我伤害过的人。”我取出费欧娜寄给我的象牙白石头,把第二颗鹅卵石留在丝绒袋子里。“我现在就按规矩来,把这颗石头和我诚挚的歉意送给你。”“给我?为什么?”“对,给你。”我把石头塞进她手里。“我知道你住在伊文格林的时候很开心。我觉得很抱歉,没有好好照顾你,不能让你留下来。或许我们该帮你找个护理师……”“亲爱的,别傻了,那栋公寓那么小,多一个人只会碍手碍脚的。这里很适合我,我在这里很开心,你也知道的。”“没关系,我想把这颗原谅石送给你。”

她抬起下巴,看不见的眼睛如聚光灯般落在我的脸上。“借口。你想赶快延续循环,好写企划书给WCHI吧,你要怎么写呢?我跟费欧娜·诺尔斯上节目,营造出完美的宽恕循环吗?”

我望着她。“有这么糟糕吗?”“有,你选错人了。”她摸索着找到我的手,把石头放回我的掌心。“我不能收下,你应该跟另一个人道歉。”

杰克坦白说出的话突然冲进我脑海,裂成几百万片。对不起,汉娜,我跟艾米上床了,就一次而已。我不会再犯了,我发誓。

我闭上眼睛。“拜托,桃乐丝,我知道,我跟你儿子解除婚约,你认为我害了他一辈子。不过,我们无法改变过去。”“我说的不是杰克,”她一字一句清楚地说了出口,“我说的人,是你的母亲。”【注释】

[1] Maya Angelou,美国作家和诗人,除写作外也是编剧,写作生涯超过五十年,已经获得众多奖项和三十多个荣誉博士学位。

Chapter4

我一甩就把石头丢到她身上了,好像石头很烫手一样。“不对,现在要宽恕也太晚了,有些事最好不要再提了。”

而且,如果我父亲还在世的话,他也会同意我的说法的,他老是说:“犁过的田就不能割草了,除非你要弄得满脚都是泥巴。”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汉娜,你刚搬来时我就认识你了,那时你满怀梦想,心胸宽大。我一直听你说你父亲有多伟大,从你十几岁就独自抚养你,但你却很少提起母亲,只说她选择了男朋友,而不是你。”“我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我的心跳加速,怒气上涌,一个十多年没见面、没讲话的女人,居然还能让我气成这样。这是愤怒的重量,费欧娜应该会这么形容。“我母亲很清楚,她做了她的选择。”“或许吧,但我总觉得故事应该不只是这样。”她看向别处,只是摇摇头。“对不起,我几年前就该开口和你说这件事了,我总觉得很困扰,不知道我是否有私心想独占你。”她摸索着握住我的手,将石头放在我的掌心上。“你要跟母亲和好,汉娜,是时候了。”“你搞错顺序了,我已经原谅费欧娜·诺尔斯了;第二颗石头是寻求原谅,不是我原谅他人。”

桃乐丝耸耸肩。“我觉得,不论原谅别人或寻求他人原谅,这些原谅石没有硬性规定怎么用。总之,就是要恢复和谐,不是吗?”“对不起,桃乐丝,听我说,你不明白这整件事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你也不明白。”她说。

我瞪着她。“你为什么这么说?”“记得你爸上次来的时候吗?我还住在伊文格林,然后你们一起来吃晚餐那次?”

那是我爸最后一次来新奥尔良,不过,当时大家都没想到是最后一次。他晒得黑黑的,一如既往是众人的焦点,我们坐在桃乐丝的阳台上聊天,都喝得有点醉了。“我记得。”“我认为,他那时知道他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她的语气配上雾蒙蒙双眼中的神秘,让我手臂上的汗毛都直竖起来。“我和你父亲单独聊了一下。当你跟麦可出去买酒时,他跟我讲了一件事,他有点喝多了,但我想有件事他不吐不快。”

我的心咚咚乱跳。“他说了什么?”“他说你母亲还是会写信给你。”

我很努力地想让自己好好呼吸,什么信?我母亲写的吗?“不对,他一定是喝醉了。都快二十年了,她一封信也没写过。”“你确定吗?我真的觉得,你母亲一直想找你。”“有的话他就会告诉我,不会的,我妈一直想跟我撇清关系。”“可是你自己也说了啊,切断你们互动的人是你。”

十六岁生日那天的情景,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在餐厅里,父亲跟我对坐,我看见他的笑容,嘴巴咧得很开,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我看到他的手肘撑在白色的桌布上,靠过来看我拆礼物,那是一条镶有蓝宝石的钻石吊坠,对十几岁的女孩子来说太奢华了。“这宝石是从苏珊恩的戒指上拆下来的,我拿去重镶了。”

我凝视着这颗巨大的宝石,想起他离开的那天,巨大的手掌在母亲的珠宝盒里翻找,他说戒指本就属于他,也属于我。“爸爸,谢谢。”“还有另一样礼物。”他抓住我的手,对我眨眨眼。“亲爱的,你再也不必见到她了。”

我一下子没明白过来,然后才懂了,这个“她”指的是我母亲。“你年纪到了,可以自己决定了,在监护协议书中,法官说得很清楚。”他满面欢欣,仿佛第二件“礼物”才是真正的大奖,我瞪着他,嘴巴也张大了。“就是说,再也不用联络了吗?这一辈子吗?”“让你自己决定,你母亲也同意了。天啊,她或许跟你一样开心,不用再尽什么责任义务了。”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喔,好呀。我也觉得。如果你一定……如果她要这样子的话。”

我转过头不看桃乐丝,感觉到我的嘴角往下拉。“我那时才十六岁,她应该要坚持跟我定期会面的,她应该要争取我的监护权!她是我母亲。”我哽咽了,顿了一下才能继续说话。“我爸打电话告诉她,她简直就在等我说出口。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只说‘亲爱的,都结束了。你解脱了。’”

我捂住嘴,想咽口口水,还好桃乐丝看不到我。“两年后,她来参加我的高中毕业典礼,说她很以我为荣,那时我十八岁,难过到根本不想跟她说话。两年来都不闻不问,她能期待我有什么反应?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汉娜,我知道你有多敬爱父亲,但是……”她停下来,仿佛在构思怎么说下去。“会不会有可能,他不让你跟母亲保持联络?”“当然了,他要保护我。她伤我太深、太多次了。”“那是你的说法,你对你以为的真相,如此坚信不疑,我懂,但不表示那就是真相。”

虽然她眼睛看不见,但我深信桃乐丝可以望见我的灵魂,我擦了擦我的眼睛。“我不想谈这件事。”我站起来准备离开,移动的脚凳摩擦在水泥地之上。“坐下来。”她对我说。她的音调严峻,而我只得听她的。“阿加莎·克里斯蒂曾经说过,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通往地下室的活板门。”她找到我的手臂,用力握住,脆弱的指甲陷进我的皮肤里。“而门下,就是我们内心深处最黑暗的秘密,我们会把活板门闩得死紧,都只是想骗过自己,假装这些秘密根本不存在。有些人很幸运,或许他们最后也真的信了,但是亲爱的,我很担心,你不是那些幸运儿之一。”

她摸索着找到我的手,拿走石头,把石头放进丝绒袋里,跟另一颗石头放在一起,然后拉紧了袋口。她伸长了手在空气中摸索,找到我的托特包,把丝绒袋塞进去。“唯有和过去和解,才能找到未来。去吧,跟你妈妈和好。”

我赤着脚站在厨房里,花岗岩中岛上装了钩子,吊着黄铜锅具。今天是星期六,已经快下午三点了,麦可六点要来。我刻意在这个时候烤面包,等麦可来了,我家正好充满了面包刚出炉的亲切味道,可以不着痕迹地用贤妻良母形象来引诱他。今天晚上,我需要做好所有的心理建设,我决定要听从桃乐丝的建议,直截了当告诉麦可,我不想离开新奥尔良,因为我不想离开他。一想到这件事,我的心跳就不受控制。

手上沾了油后,我把黏黏的面团从搅拌盆里拿出来,放到洒了面粉的板子上。我用掌根揉起面团,推开来,再看着它自动卷起来。在中岛下的柜子里,离我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有一台闪亮的揉面机。三年前父亲送我的圣诞礼物。我没胆子告诉他我很注重感觉,喜欢用手揉面,就像四千多年前古代的埃及人发现酵母后,便开始了这套仪式。不知道古埃及的淑女会不会觉得很无聊,还是跟我一样借此放松心情?我觉得揉面能安抚情绪,单调地推拉面团,水、面粉和酵母的化学反应虽然几乎看不见,却越来越柔软黏稠。“淑女”一词演化自中世纪英语的“揉面人”,这是我母亲教我的事。跟我一样,母亲热爱烘焙。但她是从哪里学到这种小常识呢?我从来没看过她读书,而她的母亲连中学都没毕业呢。

我用手背把额上的一绺头发往后推。自从三天前桃乐丝说她希望我和母亲和好后,我就一直想起她,她真的想跟我保持联络吗?

知道答案的,可能只有一个人。我迫不及待地,洗了手就拿起电话。

现在是美国西岸的下午一点。我听到铃声响起,我想象茱莉亚坐在门廊上看爱情小说的模样,也说不定在涂指甲油。“汉娜芭娜娜!你好吗?”

听到她声音里的欢喜,我觉得很内疚。父亲死后那个月,我每天都打电话给茱莉亚,但频率很快退化成一周一次,然后是一个月一次。上次跟她通电话,都已经是去年圣诞节的事了。

若是不提我和麦可的工作,一切都会很顺利。我说:“很好,非常好,你呢?”“造型师要让我去拉斯维加斯上课,现在最流行发片和接发了,你要不要试试啊?真的很方便呢。”“看看有没有机会了,”我切入正题,“茱莉亚,有件事我想问你。”“是公寓的事吗?我知道,我得找人卖掉。”“不是,我跟你说了,你就安心住下吧。这个星期我就打电话给赛博德太太,问她转移手续怎么办那么久。”

我听见她的叹息声。“汉娜,你人真好。”

我离家上大学那年,我爸开始跟茱莉亚出双入对,他很早就退休了,而且因为我去南加大念书,他便决定搬家到洛杉矶。他是在健身房里认识茱莉亚的,她那时三十五六岁,比我父亲年轻十岁。我一见到她就很喜欢她,不仅人美,心地又好,爱涂大红色唇膏,收集了很多猫王的纪念品。她曾对我透露,她想要生小孩,却选择跟我父亲在一起,因为照她的说法,他本身就是个大男孩。我觉得很难过,十七年后,她的小孩梦破灭了,她的“大男孩”也不见了,就算把父亲的公寓过继到她名下,似乎也无法弥补她所做的牺牲。“茱莉亚,有朋友跟我说了一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什么事?”“她……”我拉了拉头发。“她觉得我妈想跟我保持联络,还写信给我,不知道写了几封。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写来的,”我停下来,很担心自己的口气带着控诉,“她觉得我爸知道,可是没说。”“我也不知道,我已经拿了十几袋东西捐给慈善机构了,他什么都要留着。”她轻轻笑了一声,我觉得好难过,要负责清理他衣柜的人应该是我。结果,我跟我爸一样,把最困难的工作都留给自己了。“那你有没有找到我妈写给我的信,或其他东西吗?”“她有我们在洛杉矶的地址。偶尔她会寄税单什么的过来。可是,汉娜,对不起,没有留给你的东西。”

我点点头,说不出话来。现在我才发现,我有多希望听到不同的答案。“你爸很爱你,汉娜。他或许有很多缺点,可是他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父亲很爱我,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不够?

为了晚上的约会,我精心打扮了一番,用我最喜欢的祖马龙沐浴油泡澡后,我穿着缀满蕾丝的蜜桃色内衣和成套的内裤,站在镜子前面,用离子夹把头发拉直。我的头发及肩,带着自然卷,但麦可喜欢我直发的模样。我把睫毛夹卷,涂上睫毛膏,然后把化妆品丢到手提袋里。我小心穿上金铜色的紧身短裙,就怕弄皱了,这是特别为麦可准备的。最后我心念一转,拿出十六岁的生日礼物,镶了蓝宝石的钻石链坠,上面所有的宝石都是从母亲的订婚戒指上拔下来的,对着我闪啊闪的,仿佛它们也不习惯被重新镶嵌成现代的款式。这些年来,我一直把项链收在盒子里,不敢戴,也不想戴。扣上白金锁链时,我突然觉得很难过。愿上帝保佑我父亲的灵魂,他是个傻瓜,从没想到这份礼物代表毁灭和失去,而不是庆祝女孩变成女人。

六点三十七分,麦可进了我家家门,我们一个星期没见面,他该理发了,但他不像我,头发一长就会又蓬又乱的,他的沙金色头发形成错乱有致的波浪,让他看起来很年轻,就像沙滩上的救生员。我喜欢取笑麦可,说他看起来像拉尔夫·劳伦的模特,根本不像个市长。浅蓝色的眼睛配上白皙的皮肤,一看就是成功人士的代表,像广告里那样握着欣克利游艇的船舵,轻松掠过鳕鱼角的男人。“嘿,美人。”他说。

他连外套都来不及脱,就抱起我走向卧室,一边把我的裙子从头上拉起来,皱就皱吧。

我们并排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打破了沉默:“天啊,我真的很需要你。”

我撑起身体侧躺着,手指划过他刚毅的下巴线条。“我很想你。”“我也很想你。”他转过来,把我的指尖含进口中。“你真棒,你知道吗?”

我静静躺在他的臂弯里,等他呼吸平顺后再来一次。我酷爱做爱间的休息时刻,缩在麦可怀里,世界与我们无关,只能听到两人缓慢的呼吸声彼此相合。“要喝点什么吗?”我轻声说。

他不答腔,我抬起头来。他闭上了眼睛,嘴巴张开,还轻轻发出喘息的声音。

我看看时钟,六点五十五分,从进门到打鼾,只用了十八分钟。

他突然跳了起来,眼睛睁得老大,头发乱七八糟。“几点了?”他眯着眼睛看表。“七点四十了,”我用手抚过他平滑的胸膛,“你睡得好熟。”

他从床上跳起,急急忙忙找手机。“糟了,我跟艾比说八点会去接她,快出门吧。”“艾比也要来吗?”真希望他听不出我的失望。“对啊。”他从地上抓起衬衫。“她推掉朋友的约,要来陪我们。”

我下了床。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想跟他谈芝加哥的事情,这次我不会欲擒故纵了。

我扣上胸罩,提醒自己麦可是个单亲家长,也是个好爸爸。市长的工作已让他分身乏术了,我不应该逼他选择要跟我还是女儿在一起,他总希望能让我们两个人都满意。“我想到了,”我说,他正在传短信给艾比,“你跟艾比去吃饭吧,就你们两个,明天有空的话再见面好了。”

他一脸苦恼。“别这样,拜托,你也来吧。”“那艾比呢?”我说,“她一定很想跟你独处。我不是说了,有份芝加哥的工作,我一定要找时间跟你谈一谈,就明天吧。”“我希望今天晚上能跟我最重要的女人共度。”他靠过来,用嘴唇蹭我的脖子。“汉娜,我爱你。多给艾比一点机会跟你相处吧,她也会更喜欢你的,我们要让她觉得我们三人密不可分,就像一家人。你说对不对?”

我的态度软化了,他在考虑我们的未来,正符合我的期望。

我们把车开上圣查尔斯大道,朝东前进,到他在卡罗顿的家,已经晚了十分钟。麦可快步走到门前接艾比,我坐在休旅车上凝望那栋粉刷成乳白色的豪宅,里面曾住了一家三口。

我们在“走入光明”的无声拍卖会上认识,那天麦可就告诉我他有一个女儿。听说他是单亲,跟我爸一样,我立刻就被他吸引。开始约会后,一想到艾比,我只会想到正面的事情,我喜欢小孩,她就像额外的礼物。我发誓,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在我认识她之前。

铁门开了,艾比跟麦可走了出来,她快跟麦可一样高了,长长的金发今晚夹起来了,露出漂亮的绿色双眸。她坐上了后座。

我说:“嗨,艾比!你今天好漂亮。”“嗨。”她把手伸进亮粉色的凯特·丝蓓包包里找手机。

麦可开向秋匹图拉斯街,我努力要和艾比聊天,不过她跟平常一样,只用一两个字回答我,眼神从不与我交会。真的要说话时,她只看着她父亲,每句话一开始都是“爸”,仿佛要用语言确认她把我当空气。爸,我的高考分数来了。爸,我看了一部电影,你应该也会喜欢的。

我们来到法国区的布鲁萨餐厅(艾比选的),苗条的褐发女郎带我们到预订的桌子。穿过灯光闪烁的庭院,我们来到点满蜡烛的餐厅,经过一对打扮体面的老夫妻桌旁,我注意到他们在看我,我报以微笑。“汉娜,我最喜欢你的节目了,”老太太抓住我的手臂,“每天早上都会被你逗笑。”“噢,谢谢你,”我拍拍她的手,“我好感动,谢谢。”

我们三个坐下来,艾比转向坐在她旁边的麦可。“很讨厌吧,”她对他说,“你为了整座城市东奔西跑,别人却只注意到她,大家都是笨蛋。”

我觉得我回到了布卢姆菲尔德希尔斯学院,被费欧娜·诺尔斯羞辱。我等着麦可帮我讲话,但他咯咯笑了起来。“要跟新奥尔良甜心约会,只好付出代价。”

他在桌下捏捏我的膝盖,我告诉自己,放下吧,她还是个孩子,就跟你以前一样。

回忆涌上心头。那时我们在海港湾。鲍伯把车停进冰淇淋店,母亲坐在副驾驶座上。我缩在后座咬指甲。他转头看我,脸上挂着愚蠢的微笑。“妹子,要不要来个热焦糖圣代?还是香蕉船?”我交叉手臂压着肚子,想掩盖肚子发出的咕咕声。“我不饿。”

我闭上眼睛,想甩掉这段回忆。都是桃乐丝!都是那些该死的石头!

我把注意力转移到菜单上,在主菜间逡巡,想找一道比我身上这件衣服便宜的餐点。麦可是南方绅士,坚持要请客。我是宾州煤矿工的后代,很在乎钱怎么用。

过了几分钟,服务生拿着麦可点的葡萄酒回来,帮艾比倒了一杯气泡水。“要先来点开胃菜吗?”他问。“嗯,我看看……”麦可浏览着菜单。

艾比开口了。“我们要哈德逊谷鹅肝,生的安格斯黑牛肉片,乔治沙洲干贝,再来一份陶罐装鸡油菌,麻烦了。”秀了一句法文后她抬头看看父亲。“爸,鸡油菌你一定很喜欢。”

服务生走了,我把菜单放到旁边。“艾比,你的高考成绩出来了,你想过要去念哪里的大学吗?”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讯息。“不知道。”

麦可微笑。“她现在把范围缩小到奥本、杜兰和南加大。”

终于有共同的话题了!我转头看着艾比。“南加大啊?我也是南加大毕业的呢,艾比,你一定会很喜欢加州。对了,有问题的话可以问我,我可以帮你写推荐函,看你需要什么。”

麦可挑了挑眉毛。“艾比,你好好考虑一下,汉娜可是明星校友。”“噢,麦可,别开我玩笑。”很可笑,但我很开心麦可会说这种话。

艾比摇摇头,眼睛仍黏在手机上。“我已经把南加大划掉了,挑战性不够。”“喔,”我说,“对啊。”我抓起菜单遮住脸,真希望我不在这里。

麦可跟我约会八个月后,我才跟艾比见面。那时我满心期待能认识她,她刚满十六岁,我相信我们会立刻变成好朋友,我们都很喜欢跑步,她在学校负责编报纸,我们俩长大的过程都没有母亲陪着。

第一次会面的感觉很随性,就在世界咖啡馆喝咖啡、吃法式甜甜圈。看到盘子上洒了糖粉的那堆东西,我和麦可笑不可支,吃掉整篮的美味炸面团,但艾比不想当贪吃的美国人,她靠在椅子上小口喝着黑咖啡,一直敲着iPhone的屏幕。

麦可说:“给她一点时间,她早已习惯我是专属她一个人的。”

我觉得餐厅里突然静了下来,我抬头张望,麦可和艾比盯着餐厅的另一头,我也随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二十英尺外的角落里有张桌子,旁边有一个单膝跪下的男人,而棕发女人低头看着他,用手遮住嘴巴。他递出一个小盒子,我看到他的手在颤抖。“凯瑟琳·班奈特,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的声音浓浊,充满感情,我觉得鼻子一酸。别跟个傻瓜一样,我对自己说。

女人喊了一声,投进他的怀里,餐厅里顿时响起一阵掌声。

我跟着拍手,笑了起来,擦掉眼中的泪水,我感觉到桌子对面的艾比瞪着我。当我转过头时,我们四目交接,她噘起了嘴巴,那不像真正的笑容,而是带着轻蔑。没错,这个十七岁的女孩在取笑我。我移开目光,她心里的想法让我吃了一惊。她觉得我很傻,居然相信爱情……而且还爱上了她父亲。“麦可,有件事我想跟你讨论一下。”

麦可帮我们一人调了一杯萨泽拉克鸡尾酒,在我家,我们分坐在白色沙发的两头,壁炉里闪烁的火光为室内带来琥珀色的光泽,我觉得这种宁静的气氛一点也不真实,不知道麦可是不是也有相同的感受。

他晃着杯子里的酒,摇了摇头。“汉娜,她还小,你从她的角度想想看,她怎么会想和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父亲呢?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我皱起眉头,我刚才不是才建议今晚他跟艾比两人去吃饭就好了吗?我想提醒他这件事,但我不想模糊了焦点。“跟艾比无关,”我说,“我要讲我们的事,我要把企划书寄去WCHI,我要告诉詹姆士·彼得斯我对这份工作很有兴趣。”

我看着他的脸,希望能看到一丝惧怕或一点失望,他却兴奋起来。“嘿,很不错。”他把手臂放到沙发后方,捏捏我的肩膀。“我会全心全意支持你。”

我的胃都要打结了,我摸着脖子上的项链。“你知道吗?问题就在这里,我不需要你支持我,我要搬到九百英里外的地方,麦可,我要你……”

我想起了桃乐丝说的,很久以前我就学到,想要什么,就要说出来。

我转头看着他。“我要你要我留下来。”

Chapter5

麦可把杯子放在咖啡桌上,靠到我身边。“留下来,”他抓住我的手臂,蓝眼睛定定看着我,“拜托,不要走。”

他把我抱进怀里,深深吻我,让我充满了希望。他挺起身子,把一绺头发别到我耳后。“亲爱的,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去面试看看,等你跟WNO协商下一轮合约时,才有谈判的筹码。”

我点点头,他说得有道理。尤其现在对着我虎视眈眈的,还有克萝蒂亚·坎贝尔。

他用手捧住我的脸。“汉娜,我好爱你。”

我微笑。“我也很爱你。”“离开新奥尔良,不代表你要离开我。”他靠上沙发。“你也知道,艾比也大了,可以独立了。她周末反正很少在家,我可以一个月去看你一次,说不定两次也可以。”“可以吗?”很难想象,只有我跟麦可度过一整个周末的样子,在对方的怀里入眠,隔天早上起来再一起消磨一整天的时间……然后还有一天。

麦可说得对,如果我搬去芝加哥,或许还有更多时间可以在一起。“你不来的话,我就回来看你。”说着说着,连我也兴奋了起来。“对啊。假设你去一年,就可以提升你在全国的知名度,要去争取哥伦比亚特区的工作就更有机会了。”“哥伦比亚特区?”我摇摇头。“你还不明白吗?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在一起。”

他咧嘴一笑。“我偷偷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想进参议院。现在说还太早啦,因为韩西斯参议员还没宣布她要不要连任……”

我微微一笑。麦可真的想过未来的事,过两年他可能在华盛顿,也要确保我有机会跟他一起去。

星期天晚上,周末即将结束,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知道为何我仍觉得很空虚。我终于开口告诉麦可我要什么了,他也给了我满意的答复,但我为什么觉得比以前更寂寞呢?

凌晨一点五十七分,我想到了答案,我问错问题了。我知道麦可想跟我在一起,那很好啊,但真正的问题是,他有想过要跟我结婚吗?

星期一下午,洁德跟我在奥杜邦公园健走。“马库斯说,‘拜托,宝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我不会再犯。’”

我放松了下巴,努力吐出正常的声调。“我觉得他外面有女人。”“没有了,他说她只是很差劲的替代品。”“那你怎么说?”“我说,‘噢,该死,不用了。我很确定,下巴断了一次,也该放手了。’”

我大笑,跟她击掌。“你太棒了!加油。”

她放慢脚步。“那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内疚呢?马库斯一直是很称职的父亲,戴文也很崇拜他。”“听我说,没有人阻止他跟自己的儿子好好相处。你从来没告诉戴文,也没控告马库斯,他应该要感恩。如果你说了,他这辈子再也看不到戴文,警察生涯也结束了。”“我知道,但戴文不明白,他觉得我只是在对付他爸爸。戴文生我的气,马库斯苦苦哀求,我夹在中间,都快疯了。他一直让我想起,之前我们也开心过了十五年。他没修好剎车,我就一直烦他。他正在处理棘手的案子,晚上周末都要加班,睡眠也不足……”

我听而不闻,马库斯的悲惨故事我听了不下三十次,真的听不下去了。在双亲的支持下,去年十月她离开了马库斯,就在那一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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