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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4 15:3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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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滟

出版社:中国文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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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相见,怎会相欠

若无相见,怎会相欠试读:

内容简介

若说民国,便逃不开爱情的话题。纵观民国爱情,我们所看到的,更多是超越时间与空间的生死契阔。有人为了爱情,在擦肩而过二十年后,依然能冲破疾病的障碍与世俗的偏见,再续前缘,一如吴作人:有人为了爱情,义无反顾地跨越国界,将他乡作故乡,饱受命运的摧折,却至死不悔,一如戴乃迭:有人为了爱情,独身半个多世纪,只因心中住亡灵,一如唐圭璋;有人为了爱情,不惜花费七年时间为爱人建造“人间天堂”,一如史量才……这乱世爱情,也许难免感伤,甚至几多悲情,但真爱本身,却可贵可敬,令人高山仰止。

作者简介

何滟,八零后,黑发黑眼眸,山城妹子。自幼爬坡上坎,野性十足;又经长江水浣发濯足,浪漫多情,乃冰火两重天的矛盾综合体。自金钗之年始,对文字走火入魔,信手涂鸦,无的放矢:至而立,笔耕不辍,文风从华丽煽情到简洁素朴……见字如见人。

序言

若说民国,便逃不开爱情的话题。那些被贴上爱情标签的名字,想必已在人们心中烂熟。试想,谁又不知张爱玲那段让她“低到尘埃里”的爱情?谁又不晓徐志摩那场有违“人伦道德”的婚姻?这些时代的标志性人物,俨然已被打上时代的烙印,他们的故事,经人口口相传,笔墨渲染,平添几许风月几分趣味,徒增后人的想象和感伤……也许,这就是民国作为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的魔力,烂若披掌,却耐人寻味。

毋庸置疑,这是个蕴藉风流的时代,催生才子佳人;这也是个卓荦不羁的时代,盛产美女英雄。我们痴迷于玩味民国爱情,不仅仅因为爱情本身,还有那个大背景下的国恨家仇,是非恩怨,以及诸如兵戈扰攘、烟火传奇等关键词。这个时代不是才子佳人的爱情专场,除却以笔代矛的文人多情的浪漫,还有力挽狂澜的英雄铁骨下的柔情,以及隐遁江湖的名士缱绻的风流。在品读爱情之余,我们研究他们的身世,评议他们的风骨,慨叹他们的际遇……这个时代所特有,都能成为我们津津乐道的谈资。那么,就让我们在这本书里,一起温习爱情,科普爱情。

民国之爱情,注定被赋予强烈的时代特色。当古典气质逐渐被现代风情所取代,当东西方文化逐渐融合,才子和佳人对自由式爱情的追求最先觉醒。他们对灵性合一的自我成全,往往以违背封建大家庭下的礼仪为前提,所有被挣脱的桎梏背后,都须承受来自世俗的蜚短流长,甚至千夫所指。然而,就爱情论爱情,他们的勇气是可嘉的。正如徐志摩,他的“离经叛道”终有陆小曼为他素服度余生来报答。

然而不得不说,在那样的时代,花前月下只是奢侈,而举案齐眉、患难与共、生死相随才是主题。纵观民国爱情,我们所看到的,更多是超越时间与空间的生死契阔。有人为了爱情,在擦肩而过二十年后,依然能冲破疾病的障碍与世俗的偏见,再续前缘,一如吴作人;有人为了爱情,义无反顾地跨越国界,将他乡作故乡,饱受命运的摧折,却至死不悔,一如戴乃迭;有人为了爱情,独身半个多世纪,只因心中住亡灵,一如唐圭璋;有人为了爱情,不惜花费七年时间为爱人建造“人间天堂”,一如史量才……这乱世爱情,也许难免感伤,甚至几多悲情,但真爱本身,却可贵可敬,令人高山仰止。

民国更多是多情。谁教这是一个活色生香的时代,才子佳人竞风流,免不了要留下几多香艳故事。他们至情至性,却“博爱”无边,背负一个多情名号混迹于世,要么情无所依,孤独终老,一如吴宓;要么看破红尘,皈依佛门,在晨钟暮鼓中了此残生,一如苏曼殊与李叔同。

总之,这是一个人物品藻、任诞风流的时代,并不是几句情诗就能描摹出它阳春白雪的风情,诉尽它沧海桑田的苍凉。然而,这些诗词中的人和事,却是精心钩沉、极具时代特色的,读后方知,民国自是有情时代。第一卷深情篇——情不知所起,往而深世间情之千万种,唯爱至真至纯。乱世中的爱情圆满,尤为难求。命运的车轮,碾过烽火楼台,碾过家门台阶,碾碎团头聚面。家国巨变,从此演绎几多悲欢离合。然而,因着那一抹深情,再远的爱人,都会聚合;再艰难的爱情,都能天长地久。昨夜人双笑——俞平伯与许宝钏《身影问答》俞平伯身逐晓风去,影从明镜留。形影总相依,其可慰君愁。颜色信可怜,余愁未易止。昨夜人双笑,今朝独对此。

1920年1月,19岁的俞平伯与北京大学的同学傅斯年一起,乘轮船赴英国留学。可是,在浩渺的海上,俞平伯想起家中的夫人许宝钏,思念之情油然而生,遂提笔写下《身影问答》《庚申春地中海东寄》等诗,以遥寄夫人。而到了英国后,他对许宝钏的想念更是如同杂草般,缠绕于心,最后竟不顾同学傅斯年的劝阻,只在英国小住十多日后,便打道回府,回到他与她温暖的小家。

1900年,俞平伯出生于苏州马医科巷曲园春在堂,其祖籍为浙江德清。他的曾祖俞樾为清末著名的学者,父亲俞陛云则为探花,俞平伯从小便受到古典文化的熏陶,对之十分有感情。他15岁那年,考入北京大学预科。而就在他念北京大学期间,即1917年10月,便与许宝钏于北京东华门箭杆胡同寓所结合。

许宝钏是俞平伯舅父的女儿,她出身名门,其父是高丽国的仁川领事,她从小便随父亲前往高丽国,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回国后,许宝钏又随父亲一起在苏州定居,平日里常到俞家,与俞平伯姐弟一起玩耍,并与俞平伯的姐姐一起学琴,因此,她与俞平伯,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俞平伯与许宝钏成婚的时候,俞平伯年方十八,许宝钏二十二岁,长他四岁。许宝钏的弟弟许宝驯曾撰文记录了姐姐与姐夫的结婚场景。结婚那日,许家父母将女儿许宝钏从苏州送到北京,年仅9岁的许宝驯和姐姐作伴。到了北京火车站后,他们姐弟俩分坐在一辆手推独轮小车的两边,一路咯吱咯吱,颤颤颠颠地驶向俞平伯在北京的临时寓所。婚礼上,俞平伯则按照岳父的意思,穿上衣彩绣袍,戴上红绒缨帽,帽子上插着金花,好不神气。而北京大学的教授黄侃,以及俞平伯的同班同学许德珩、傅斯年、杨振声等,都前来参加他的婚宴,见证他的幸福时刻。虽然当时的俞平伯尚在念书,但是,像他这样在读书期间结婚的人比比皆是。比如他的同学傅斯年,早在1911年便结婚了,而另一位同学杨振声,其长子当时也已经6岁了。所以,相比之下,俞平伯并不算早婚。

婚后,俞平伯与夫人许宝钏情投意合,日子过得十分顺意。俞平伯从北大毕业后,回到杭州第一师范学校任教,携夫人居住在西子湖畔,在那一池春水旁,与她过着不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许宝钏不仅会写诗作画,工于书法,还精于弹琴,擅长昆曲。每次俞平伯进行创作,她便为他抄誊,二人的配合十分之默契。俞平伯发表于1922年的第一本新诗集《冬夜》,便是经过许宝钏抄誊两遍的心血。他醉心于研究《红楼梦》,她便为他研墨打扇,红袖添香。就是在这孤山俞楼中,他完成了流传后世的《红楼梦辨》,提出了许多关于《红楼梦》一书的独到见解与观点,成为了“新红学派”的创始人,也因此被誉为“红学大师”。而另一方面,由于许宝钏喜好昆曲,俞平伯也受之影响,对昆曲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只可惜每次都是她唱他听。他也曾认真模仿她的唱腔,不知是不是因为有点五音不全,怎么也参不透其中的曲折奥妙,唱出的曲调十分怪异,常引得许宝钏哈哈大笑。后来,他拜师于曲学家吴梅,才最终在曲艺上有所精进。从这一小事可以看出,俞平伯对夫人许宝钏,当是动了十二分的心思,只为与她琴瑟相和,比翼双飞。

在20世纪的二三十年代,出国留学十分盛行,当时的许多知识分子对此趋之若鹜。而俞平伯自然要赶一回这样的时髦,便也积极申请到了一个赴英留学的名额。然而,刚登上远行的邮轮,他便后悔了,因为他开始无比地思念起夫人许宝钏来。“昨夜人双笑,今朝独对此。”俞平伯与许宝钏

身在茫茫的大海上,虽有好友傅斯年相伴,但只因没有她在身畔,他便觉得周遭凄凉。他想起昨夜,她还与他在灯下吟诗唱和,与他探讨《红楼梦》,而只隔了一夜,他与她便无奈分离。此时的她,也一定在家中牵挂着他的旅途安危吧,一如他对她的牵挂。思及此,他不由一阵心酸,恨不得轮船能立即回头是岸。此时此刻,他只想回到家中,看她的笑颜,喝她泡的清茶,过着如常的平淡悠闲的日子。但同时,他也恨自己的不争,作为堂堂的七尺男儿,竟因眷恋起儿女情长而置学业与前程于不顾。然而,这样的可称得上是“理性”的想法,在他那里,最终没有占上风。当他到达英国之后,仅作短暂停留,便毅然决然地回到了西子湖畔的“孤山俞楼”。在他心心念念的家中,他朝思暮想的妻子早已为他泡好了一杯上好龙井茶。他安然享受着这一切,心想,能在现世安稳中,一生过着此般安稳恬淡的生活,又有何不可呢?志在四方是丈夫,恋家守土,难道就不丈夫了吗?

抗战期间,他们以唱曲自娱,以卖物维持生计,虽然清贫,日子却滋润温馨。“文革”时,70岁的他被下放到河南干校,她毅然与他相随。在干校,他们一边种菜、搓麻绳,一边继续着他们的“业余”爱好:品诗文、唱昆曲、议红楼,偶尔还会打打桥牌。别人眼中的“凄风苦雨”的日子,竟被他们过得有声有色。

1977年10月28日,是他们的六十周年结婚纪念日。这一天,他们将居室布置成洞房的样子,如同回到新婚。而他更是在此前,花了一年的时间,几易其稿,写成了七言长诗《重圆花烛歌》,将自己与夫人许宝钏“婉婉同心六十年”、“悲欢离合幻尘缘,寂寥情味还娱老,几见当窗秋月圆”的经历尽收其中。叶圣陶在评论此诗时,叹道:“此乃注入了(俞平伯)毕生情感。”

没过两年,许宝钏便因病住院了。在与她分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便写了20多封信给她,并在信中嘱咐妻子道:“只写给你看看,原信笺请为保存。”然而,年迈的她终究无法与命运抗衡,没过多久,她便痛别人间,离他而去。他的世界,从此黑白不分了。他为她写了无数的悼亡词,还把她的骨灰盒放在榻前,朝夕相伴。即使在他病重时,也固执地不愿离开存留她骨灰盒的卧室。

最后,他也去了,虽然与她的离去,隔了些流年,但他知道,她一定在那头等他,等不到他,她不会走。百年好合休嫌晚——吴作人与萧淑芳《题〈双骥图〉》徐悲鸿百年好合休嫌晚,茂实英声相接攀。譬如行程千万里,得看世界最高峰。

1948年6月5日,40岁的吴作人与37岁的萧淑芳喜结良缘,恩师徐悲鸿送上一幅《双骥图》作为贺礼,并题下此诗作为贺词。不为人知的是,这“百年好合休嫌晚”一句,正是这对新婚夫妇爱情际遇的真实写照。

他与她,原本相识于二十年前,可是,在他们此番结缡时,已各自经历过一段婚姻。其间错失的一大段时光,又是怎样的令人扼腕喟叹呢?

二十年前,吴作人与萧淑芳都风华正茂。是时,吴作人是中央大学艺术系的才子,才华横溢,风度翩翩。萧淑芳则是该系的旁听生,学习油画和素描,十八岁的她,明眸善睐,端庄娴雅,举手投足间,京韵十足,引来无数男生的注意,其中不乏一些爱慕的眼神。吴作人那时锋芒毕露,心高气傲,自然无暇去关注这位旁听生。直到有一次,他进到老师徐悲鸿的画室,看到了倚窗侧立的她。她窈窕的身材,美丽的侧影,典雅的气质,令他瞬间屏住了呼吸。电光火石间,他的心开始沉沦。萧淑芳户外写生

此后,在油画和素描课上,他总是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眼光追随着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巧笑倩兮,她的凝眉静思,都令他心动不已。别人都在听老师讲课,他却一个人悄悄地画她的速写,起笔处,是他对她的深情,落笔处,是他对她的眷恋。这位曾经自恃清高的才子,顿时陷入深深的苦恼中。他没有追女孩子的经验,不知道该怎样向她表达自己的心意,况且,连和她说话的机会都是渺茫。

这天,机会终于来了。吴作人正在徐悲鸿的画室练画,萧淑芳推门而入。原来,她带来了自己的习作《一筐鸡蛋》,让老师徐悲鸿给她指点一下。吴作人故作镇定地凑上去,看了一眼画作道:“画中的鸡蛋是你买来的吗?”这无疑是很没水平的一句话,也是这位少年才俊在慌乱中的“口不择言”。如此俗气的搭讪,自然是遭到了佳人的一番白眼,萧淑芳没有理他。自尊心极强的吴作人脆弱而敏感,在遭到萧淑芳的白眼和冷落之后,他决定放弃对她的爱恋,不再关注她,即使见面,也不再和她说话。

之后的人生,自然是路归路,桥归桥。他们都成了画坛的新星,也都各自正常地结婚生子。

然而,命运也许是有意要与他们开个玩笑,他们彼此的婚姻,竟都不尽如人意。结婚后的萧淑芳,因一次盲肠炎手术而感染了腹膜炎,最后竟转化成结核病,一到傍晚便开始发烧,高达四十多度,每次发烧,都要持续到凌晨才能退烧。她遍求名医也未能治愈,只好卧于病榻长达三年之久。而就在她卧床期间,其丈夫也狠心弃她而去,她带着两岁的女儿艰难度日,时刻陷于一种人生惨淡的悲伤与落寞中。与此同时,已成为知名画家的吴作人,也遭遇了丧妻失子之痛。他在比利时留学期间,与比利时女孩李娜相恋并结合。婚后,李娜随他回国,来到重庆,饱受战乱之苦,并于1939年惨死于日本的飞机轰炸中。他们的儿子,也在一次意外中夭折。而他的作品,亦因日本飞机的轰炸而全部销毁。饱尝生离死别之苦的他,选择了离开重庆,只身到大西北采风……

1946年6月,吴作人从大后方回到上海,展开了他的“旅边画展”。其画作中所展现的大西北的风土人情,给曾经沦陷多时的上海画坛带来了一股粗犷的健康之风,轰动了当时的大上海。病中的萧淑芳听说是吴作人开的画展,便决心前去看看。在她的记忆中,这位吴大才子为人极端傲慢,每次与她碰面,都目不斜视,从不理睬。后来,他还因为常常参加田汉领导的“南国社”活动而被学校开除。再后来,她听说在徐悲鸿的帮助下,他出国留学,之后便再没有听到过他的半点消息。

让萧淑芳没有想到的是,当她拖着一身病体走入画展的展厅时,便被吴作人认了出来。吴作人见是故人,而且是曾经心仪的女子,便十分热情地迎了上去。十多年后再见,前尘往事中的不快,皆被抛之脑后。他们相谈甚欢,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有着说不完的话。在得知了对方的不幸遭遇后,便都惺惺相惜起来。吴作人与萧淑芳新婚留念(1946年)

此后,吴作人成了萧淑芳愚园路寓所的常客。在当时,结核病如同瘟疫,人们对它唯恐避之不及。可是,吴作人却不管不顾地陪在萧淑芳身边,照顾她、鼓励她,事无巨细,还与她一同切磋绘画。同时,他还十分疼爱萧淑芳两岁的女儿萧慧,日子久了,两人情同父女,萧慧甚至叫吴作人“爸爸”。对吴作人所做的一切,萧淑芳是十分感动的,而且,在经过长期的相处之后,她彻底改变了以往对他的看法,此时的他,不再孤傲,而是一个温情而极富责任感的男人。若说没有对他心动,那是骗人的。可是,她也有着自己的顾虑,总觉得配不上这样好的他。吴作人当然知道她的心事,便一边细心地开导他,一边耐心地等待。

终于,在两年之后,身体已经康复的萧淑芳打破了心中的坚冰,答应嫁给一直照顾和深爱着自己的吴作人。于是,在老师徐悲鸿的见证下,这对历经磨难的艺术家结为了夫妻。“百年好合休嫌晚,茂实英声相接攀。譬如行程千万里,得看世界最高峰。”

爱是什么?是否一如婚礼上的誓言,不管贫穷还是疾病,永远不离不弃?对于萧淑芳来说,她曾经是不幸的。她那曾经给了她誓言的前夫,因不堪忍受她的病痛拖累,弃她而去。然而,她又何其有幸,在她陷入绝境,病病歪歪的时候,曾经被她无心伤害过的男人,竟不计前嫌地爱她、照顾她,给她重生的勇气和希望。所以,在真爱的世界里,誓言是没有用的,所谓的山盟海誓,花前月下,都不如一次倾心相遇后的毫无保留的付出。爱,也不分早晚。即便他们曾在最美好的韶华相遇,也因为年少轻狂,错失缘分。而今,他们虽然都到了而立之年,可是他们的这份爱,比起那些青春时代的轰轰烈烈的爱情,不是更加深沉与厚重吗?能够排除万难而勇敢结合的两个人,真正是“百年好合不嫌晚”啊!晚年时期的吴作人和萧淑芳

婚后的二人,因为志趣相投,在绘画艺术上相互提携,相互指正,彼此的绘画热情都空前高涨。新中国成立后,吴作人担任了中央美术学院的教务长和油画系主任,萧淑芳则担任水彩老师。徐悲鸿逝世后,吴作人先后接任了副院长、院长的职务,工作十分忙碌。但是,因为有了萧淑芳作为后盾,他不管在工作还是生活中,都激情饱满,正应了徐悲鸿送他们的“茂实英声相接攀”那一句。而吴作人对萧淑芳,更是深情依旧,哪怕是小别几日,也要写信给她,相思之情满溢。

1997年,美术巨匠吴作人因病去世,享年89岁。在他的遗体告别仪式上,盖在他身上的白缎上,是萧淑芳特地绘制的《寿梅图》,只因他小字“寿”,她小字“梅”。一幅《寿梅图》,是他们爱情的最后绝响,从此,他们合为一体,生死不离。此中甘苦两心知——鲁迅与许广平《题〈芥子园画谱〉三集赠许广平》鲁迅十年携手共艰危,以沫相濡亦可哀。聊借画图怡倦眼,此中甘苦两心知。

鲁迅的一生,饱经风霜,饱受争议。只因他笔力遒劲,便有人说他尖酸刻薄,毫不留情。然而,真实的鲁迅又是怎样的呢?是否一样有血有肉,儿女情长?也许唯有他身边的人,最有发言权。

在认识许广平之前,鲁迅身边却是没有人,确切地说是没有女人,尽管他早有家室。1906年,在日本仙台的鲁迅被母亲骗回老家,奉命娶了山阴朱安女士为妻。然而,作为一位激进青年,他自然是不迷糊的。成亲后没几天,他就回日本继续求学,而在此期间,他与朱安完全是相敬如宾,洞房之事,一搁就是一生。而那个名叫朱安的女子,一生都以“鲁迅原配”的身份活着,除此之外,只是默默无闻。

此后的十多年里,鲁迅以笔代矛,一直孤身战斗着,在那些动荡的岁月中,他一直保持独身,从未享受到真正的爱情,也或者说,只是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

直到许广平出现,鲁迅这个以不苟言笑的面孔示人的铁汉,才渐渐生出柔情。

许广平比鲁迅小17岁,出生于广东番禺一个败落的官僚家庭,毕业于天津的直隶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本科,并于1919年投身于五四运动,后任天津女界爱国同志会会刊《醒世周刊》编辑。

1922年,许广平考入北平女子高等师范学校,不久便认识了北京大学的青年李小辉,二人很快展开了恋爱。然而,天不遂人愿,许广平不幸得了猩红热,并传染给了探视她的恋人。更戏剧化的是,最后许广平得到了康复,而李小辉却不治身亡。这件事给许广平的精神世界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很长一段时间,她都陷于悲痛而无法自拔,直到鲁迅出现在她的世界中。

那是1923年秋天,鲁迅接受好友许寿裳的邀请,到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讲课。当时,身材高大的许广平总喜欢坐在第一排,所以,她对第一次见鲁迅的情景终身难忘。多年后,她回忆说,当时鲁迅给她的最初印象,便是那过长的头发,又粗又硬,笔挺地竖立着,很有“怒发冲冠”的味道。他的衣服、裤子和皮鞋上,全是补丁,娇小姐们甚至暗自称他为“乞丐的头儿”。但他教授起课来,却是十分吸引人的,以至于没有人逃课。就这样,许广平喜欢上了鲁迅讲课,并格外注意起他来。

1925年3月,在听了鲁迅一年多的课之后,许广平忍不住想要给这位严肃又亲切、熟悉又陌生的先生写信。其实这个念头动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有鼓足勇气。但眼看学校正处于动荡的局面,又恰逢毕业在即,她一方面确实有些问题和苦闷想向先生请教和倾诉,一方面她也怕毕业后就失了机会。总之这一次,她的勇气完全来了,便在同学林卓凤的壮胆下写好了信。

3月11日,她打完草稿后,又用蘸水钢笔、黑色墨水、直行书写认真地抄了一遍,并想方设法在第一时间送到了鲁迅手里。信的开头,她这样写道:“鲁迅先生:现在执笔写信给你的,是一个受了你快要两年的教训,是每星期翘首期盼的,每星期三十多点钟中一点钟小说史听课的,是当你授课时坐在头一排的座位,每每忘形地直率地凭其相同的刚决的言语,在听讲时好发言的一个小学生。她有许多怀疑而愤懑不平的久蓄于中的话,这时许是按捺不住了罢,所以向先生陈诉。”

信寄出后,许广平坐立难安,她不知道鲁迅先生会有何反应。26岁的她生平第一次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自己信中的内容,不断揣测鲁迅看信时的情绪。她想,也许先生根本不会当回事呢!然而,3月13日,焦灼中的许广平一大早就收到了鲁迅的回信。信的开头,鲁迅称她为“广平兄”。信中,他对她三谈了学风,谈了女师大校中的事,又着重谈了他的处世方法等,洋洋洒洒也有几千字了。看到鲁迅如此“亲切”的回信,许广平的不安一下子都散了。鲁迅、许广平和友人

在激动、感动参半的心情下,许广平很快又给鲁迅写了第二封信,而鲁迅也很快就回信给她了。就这样一来二去,他们的通信竟未曾断过。从这年的3月到7月,二人通信达40余封,这就是后来著名的《两地书》。

在通信过程中,他们发现彼此有着共同的理想和信念,对社会和人生的诸多问题也有着同样的见地,就这样,他们变得无话不谈,从国家到生活。两颗心也越靠越近,最后燃烧起爱情的烈火。当然,不管是从年龄还是身份地位的悬殊来看,他们的感情都注定要受到一些保守派的质疑和抨击。之于鲁迅,他有着中年人久经磨炼的冷静与忧思,既渴望拥有志同道合的爱情,又不能不理性地考虑对方的周全。他既享受着沉湎梦幻般爱情的欢愉,又承受着梦醒后左右为难的痛苦。他知道,他们的感情,势必要经过重重的障碍,诸如社会传统道德的束缚,人言的可畏,尤其是原配朱安的存在,及自己与许广平的年龄差距……凡此种种,令他瞻前顾后,犹疑不决。而许广平在这个问题上,则显示出比先生更强的胆魄来。她始终坚定地拉着先生的手,“不知道什么是利害、是非、善恶,只一心一意地向着爱的方向奔驰”。为此,她甚至通过发表文章的形式,铿锵有力地为她的爱情宣誓。她庄严地宣称:“人待我厚,我亦欲舍身相报。”可以说,正是有许广平这种无畏精神的推动,才促成了他们最后的结合。1927年10月8日,在冲破世俗的阻力之后,46岁的鲁迅和29岁的许广平在广州正式结为夫妻。“十年携手共艰危,以沫相濡亦可哀。聊借画图怡倦眼,此中甘苦两心知。”

两年后,鲁迅和许广平的儿子周海婴在上海出世。据周海婴后来介绍,母亲许广平曾经告诉他,他是她和父亲避孕失败的产物——由于当时的时局动荡不安,而鲁迅和许广平又经常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完全没有保障,所以婚后二人一致决定暂时不要孩子。可是,既然孩子来了,他们便决定生下来。

然而,到许广平生产的时候,却不幸难产。紧急关头,医生问鲁迅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鲁迅毫不犹豫地回答保大人。好在终归是虚惊一场,结果大人小孩都得以保全。

对于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鲁迅很是疼爱。但是作为一个进步的思想家,他的父爱则彰显在对孩子成长的绝对民主上。在给孩子取名字一事上,他对许广平说:“这个孩子出生在上海,就先取名叫‘海婴’吧。等他长大懂事了,如果愿意用,就继续用,不愿意的话再改再换都可以。”就这样,这位伟大的民主战士终于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终于得以享受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鲁迅、许广平与儿子周海婴

1934年12月,鲁迅购得《芥子园画谱》三集,为上海有正书局的翻造本。原刻极为难得,故此翻本亦无比珍贵。鲁迅将它赠给许广平,并将此诗题写在扉页上。此时,距离他们1925年通第一封信整十年,即“十年携手共艰危”。在这十年间,许广平跟着鲁迅从北京转战厦门,再到广州,最后定居于上海。在这极为动荡的十年中,他们亲历了北师大学潮、“三一八”惨案、“四一二”政变,以及国民党长达十年的“围剿”。而鲁迅从始至终一直与革命者们站在同一阵线上,置个人安危于不顾,坚持战斗,为中国的文化革命作出了不朽的贡献。作为鲁迅的爱人,许广平一直坚定地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支持他、关怀他,不管他们的生活如何艰难,她从不畏惧,从不退缩。他们之间的关系,既是亲人,又是战士。“以沫相濡亦可哀”则是借用了《庄子》中的典故:当泉水干涸,鱼儿们便吐沫来互相润湿,以维持生命。而鲁迅和许广平的感情,何尝不是这样一种于安危时相互扶持相互支撑的关系呢?

鲁迅虽然一心致力于革命事业,但是妻子的付出,妻子的忍辱负重,他又何尝不知?所谓“倦眼”,所谓“甘苦”,其实都渗透着他对她的无限感激与怜爱。因为他深知,与他有着共同革命理想的许广平,为了让他更好地投入战斗,从来都是把生活的苦难和重压一个人默默地扛着,所以他写下了“此中甘苦两心知”的感言。他们二人之间的相互体恤与慰藉,令后来者读之无不深受感动,甚至为之泣下。

1936年10月19日,鲁迅病逝于上海大陆新村寓所。十年后,许广平以一篇《十周年祭》来回首当年往事:

呜呼先生,十载恩情,毕生知遇,提携体贴,抚盲督注。有如慈母,或肖严父,师长丈夫,融而为一。呜呼先生,谁谓荼苦,或甘如饴,唯我寸心,先生庶知。

这跨越十年的一诗一文,饱含了鲁迅与许广平之间的理解与体谅,关怀与支持,思念与疼痛,象征着他们之间至死不渝的情谊,实在是哀感天地。两情一命永相怜——张伯驹与潘素《鹊桥仙》张伯驹不求蛛巧,长安鸠拙,何羡神仙同度。百年夫妇百年恩,纵沧海,石填难数。白头共咏,黛眉重画,柳暗花明有路。两情一命永相怜,从未解,秦朝楚暮。

张伯驹因即将与爱妻潘素小别,遂写下此诗赠与潘素。此时,他与她已结合40年。

初相见,使君有妇,罗敷有夫。张伯驹其时已经有三房妻室,因元配李氏和二夫人邓氏皆不能生养,便娶了三夫人王韵香。当时的他在盐业银行任总稽核,因其父张镇芳为该银行的总经理,所以他的事务算是比较清闲了。于是,他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令他醉心不已的书画收藏和京剧、诗词上。但每年到上海分行查账两次的工作,他是必须要做的。

是时,他又到上海查账,工作之余,与一帮朋友相约去见识这里的“花花世界”。20世纪30年代的大上海,十里洋场,声色犬马。光怪陆离的四马路一带,是名伶们的聚集之地。而最风光的,莫过于天香阁的“潘妃”潘素。她冷艳高贵,素手弹琵琶,如天外来音,令听者无不为之倾倒。见过各色奇绝女子的张伯驹,亦不能幸免。他见她,一袭黑丝绒旗袍,身材曼妙,表情清冷,艳绝无比。她的一曲《平沙落雁》弹毕,他的心已沉沦大半,竟痴傻地叹道:“真是天女下凡。”纵然他满腹诗情,此刻竟也词穷到俗透。话已出口,自是覆水难收,为了挽回他堂堂“民国四公子”的面子,他紧接着又作了一副对联:“潘步掌中轻,十步香尘生罗袜;妃弹塞上曲,千秋胡语入琵琶。”将她的声、色、形一一糅于诗中,可谓妙绝。而他的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使她不由注意到他。当她看到对联的落款为“张伯驹”时,她更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狂潮,双颊绯红。

鼎鼎大名的四公子之一的张伯驹,她又怎会无所知晓?在当时,末代皇帝溥仪的族兄溥侗、袁世凯的次子袁克文、奉系军阀张作霖之子张学良,与袁世凯内弟张镇芳之子张伯驹,并称“四公子”。而张伯驹又与袁克文并称“中州二云”,只因他号丛碧主人、冻云楼主,而袁克文号寒云主人。这位张公子不但诗词才学了得,还集收藏鉴赏家、书画家、京剧艺术研究者等身份于一身,其声名早已远扬。此时,面对他的赞赏有佳,“潘妃”亦是做不张伯驹到故作清高。曲终人散后,他与她端坐于窗前,把盏言欢,没有生疏,没有隔阂,熟络得一如久别重逢的故人。徐徐晚风里,二人各自心湖难平。

她告诉他,她原名叫潘白琴,为逊清名流潘世恩的后人。其母从小就延请名师,教她绘画、音乐与诗文。不幸的是,她十三岁时,母亲去世,继母待她极为刻薄。其父潘智合又是个不争气的浪荡公子,不久便将庞大家业挥霍一空。于是,继母给她一把琴,叫她卖艺为生。她流落到上海后,因才貌出众,很快便在天香阁张帜迎客,但卖艺不卖身。

张伯驹听了她的坎坷身世后,对她更生爱怜之意。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想方设法呵护她一生一世。“白头共咏,黛眉重画,柳暗花明有路。”

然而,相爱简单,相守却难。原来,此时的潘素其实早已名花有主,她与当时的国民党中将臧卓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而潘素在认识张伯驹之后,心中的天平很快就倾斜于他,她决定跟随张伯驹。臧卓得知此事后,气急败坏地将潘素“软禁”在西藏路的一品香酒店里,不许她踏出租房半步。潘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里抵抗得过,便只好每日以泪洗面,寄希望于张伯驹将她救出。而张伯驹闻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因他在上海人生地不熟,而对方又是个国民党中将,怕是软硬不吃的。末了,他只好求助于世交孙曜东,趁天黑时,买通了看守潘素的卫兵,将潘素营救出来,第二日一早便火速逃回北京。就这样,这一对痴男怨女,在北京结合,正应了那句“柳暗花明有路”。这一年,张伯驹37岁,潘素20岁。嫁给张伯驹之后,潘素的人生,从此开启了崭新的篇章。张伯驹知她喜爱绘画,又有绘画功底,便想让她展露出自己的才华,不只做一个旧社会里的“花瓶”。他不惜重金,为她请来名师朱德甫、夏仁虎、汪梦舒等,教她画花卉山水、习诗文。同时拿出自己精心收藏的潘素书画真迹,让她潜心观摩。而潘素亦是用功之深,加上悟性极高,竟渐渐钻研出隋唐两宋的工笔重彩画法。在张伯驹的陪伴下,她走遍名山胜水,终成一代花卉、山水画家。

而张伯驹对潘素的感情,更是历久弥新。在他们婚后,他的绝大多数诗词,都是写给她的。袁克文的诗词,赠与了他的诸多红颜,而张伯驹,却只为潘素这一个女子写诗。其用情之深,情之所专,实在是感人肺腑。“两情一命永相怜,从未解,秦朝楚暮。”

而潘素对张伯驹,亦堪称内助之贤。张伯驹对文物爱之如命,在收藏之路上,往往是一掷千金,甚至不惜举债。对此,他的亲朋好友都极力反对,只有潘素永远持支持态度。当年,有人愿意以二百四十两黄金将展子虔的《游春图》卖出,此时正值日本人大肆搜刮中国文物,张伯驹担心国宝落入敌人之手,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最为钟爱的豪宅——李莲英旧墅以二百二十两黄金的价格卖给辅仁大学。而潘素则毅然将自己的首饰卖掉,凑足那二百四十两黄金,使国宝得以保住。并历尽千辛万苦,将它平安带出北平。

1941年,张伯驹遭到汪伪政府绑架,对方向潘素索要三百万赎金。而在张伯驹家里,除了那些珍贵的文物,几乎是一贫如洗。虽然只要卖掉一件文物,就能救回丈夫的命,但潘素深知,文物决不能卖,因为对于丈夫来说,这些文物胜过生命。危难面前,她以她特有的聪慧与沉稳,一边周旋于匪徒,一边四处求助,最终在友人们的帮助下,筹集到了四十根金条,赎回了已遭绑架八个月的张伯驹。张伯驹被放回家的时候,已是骨瘦如柴的她,一时悲喜交加,晕倒在他怀中。“文革”时,张伯驹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年逾古稀的他被送往偏远的吉林舒兰县插队。由于他一无户口,二无粮票,竟被该县拒收。好在有潘素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地照顾他,才使他最终得以活着回到北京。

1982年1月,已年过八旬的张伯驹因感冒住进了北京什刹海西南的“北大医院”,与七八个重病患者挤在一间病房里。潘素怕他产生不良情绪,便向院方申请,能否换个单人间或双人间。然而,却被院方以“不够资格,不能换”为由,将他滞留在重症病房中。两天后,一个病友去世,而张伯驹的病情仍不见好转,他开始变得心绪不宁,寝食难安,吵着要回家。无奈之下,潘素再次向院方申请调换病房,仍被以“资格不够”为由拒绝。又过了两天,又一位病友去世,张伯驹的情绪变得更坏。但是,此时他已经无力抗议,因为他已经从感冒发展到了肺炎。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张伯驹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他一连几天不思饮食,只靠输液维持生命。此时的张伯驹,也许预感到自己已时日无多,所以写下“长希一往升平世,物我同春共万旬”(《鹧鸪天》)这样的诗句。他的前半生,虽然也享受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但由于身处乱世,他的下半生,尤其是他的晚年,几乎都在动荡中度过。所以,在临终前,他唯一的祈愿,便是能够天下太平,让物我同春,即人、环境与社会,能共同沐浴在和煦的春风里,没有打击、没有战争,也没有黑暗。对于这位伟大的收藏大家来说,这是他人生中的最后理想,也是他留给后人的启示与训诫。

在写下《鹧鸪天》十一天后,一代爱国收藏大家张伯驹永别人间。临终前,他自挽一联:“求凰一曲,最堪怜还愿为鹣鲽,不羡作神仙。”道尽了他对这一生的满足,对夫人潘素的感激,只因有她,不管他是富贵一生还是清贫一生,都不如与她做一双平凡的鹣鲽来得真切幸福,让他眷恋。天若有情天亦老——杨宪益与戴乃迭《悼亡妻》杨宪益早期比翼赴幽冥,不料中途失健翎。结发糟糠贫贱惯,陷身囹圄死生轻。青春作伴多成鬼,白首同归我负卿。天若有情天亦老,从来银汉隔双星。

1999年11月,妻子戴乃迭因病去世,杨宪益的生命也似乎随之被带走。对于他来说,余生只是一个时间概念而已,再无欢喜。

戴乃迭在去世之前,已经重病好几年。也许是因为早年生活留下的阴影,她不幸患了老年痴呆症。她不再识人,但总是微笑着,去看望她的人,都无法忘记她满头银丝下的红通通的脸,是个慈祥又可爱的老太太。而在他眼中,她从来是,且永远是最美好的人儿。尽管她已不认得他,也不再认得女儿、女婿和外孙,但他知道,潜意识中,她知道他是最亲密最可信任的人,所以,她永远微笑着,从不发脾气。而八十岁的他,更是对她呵护备至。每次餐前,他都会给她戴上餐巾,像哄小孩那样喂她吃饭。有时候,他还会向她说着那一生也说不够的情话:“鲜花搬进屋子是让我来养的,女人娶进家门是让我来爱的。”她依然只是微笑,目光澄澈。后来,画家郁风前来看望她,给她画了一幅肖像,他认真地给肖像题词:金头发变银白了,可金子的心是不会变的。在他心中,世界上哪里还有人的心,比她的心更高贵的呢?

然而,命运并不怜他,还是将她带走了。他便把她的肖像放在案头,整日与她默默相对,在喷云吐雾间,回想着他与她的这一生。“早期比翼赴幽冥,不料中途失健翎。结发糟糠贫贱惯,陷身囹圄死生轻。”

他们相遇在20世纪30年代的牛津大学,那时,她的名字仍是格莱蒂丝。他是来自于中国的富家子弟,是天津银行行长唯一的儿子。他于1937年考入牛津大学,攻读法国文学。而她则是一位英国传教士之女,出生在北京,7岁时便跟随父亲回到英国。但她对中国、对北京,有着极大的兴趣和深厚的感情,所以,当她在法文课上第一次见他时,便钟情不已。当然,她喜欢他,并不只因为他是中国人。那时的杨宪益,眉眼纤细,才华横溢,聪明幽默,浑身散发着古典的艺术气质,且激进爱国,是系里的风云人物。她喜欢他的气质,更倾慕于他执着而正义的爱国情怀。于是,生性活泼的她开始邀约他一起读书、划船,一起享受美好的牛津生活。而他那颗原本排斥英国女孩子的心,也在她的开朗天真,她的率性有趣,她的清新脱俗,她的一颦一笑间慢慢融化。时日渐长,他们都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喜欢,便确定了恋爱关系。而她为了能与他更好地交流,成为他的最佳搭档,甚至改学中文。要知道,中文在当时的地位是比较低的,根本无人选修。而她,勇敢地成为了牛津史上第一个攻读中文学位的人。

在牛津的两三年,因为有她的陪伴,时光飞逝。在此期间,他们成为了牛津校园里最惹人注目的一对情侣。他们早已约定,毕业后,她要随他回国,他们要一起把屈原的《诗经》翻译成英文,她愿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中英文化的交流。

转眼间已是1940年,毕业在即,他们筹备着回国事宜。她向父母摊了牌,并且表示自己心意已决。可是,对于她的母亲来说,她的决定无异于晴天霹雳。这位传统的英国主妇,曾经在中国传教数十年,她清楚地知道,中西方文化的差异太大,女儿要适应中国的传统文化,是难于上青天的。于是,她极力地反对女儿的决定,并锥心彻骨地预言道:“你要是嫁给这个中国人,你会后悔的!你要是和他生了孩子,孩子也会自杀的!”可是,热恋中的女儿哪里听得进母亲的劝慰呢?最后,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随恋人回到了中国他的家中,临出发时,他们身上所有的财产一共五十英镑。但是,因为有爱,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

然而,当他们历经艰难跋涉回到家中时,他的家人却因为他带回的这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子乱作一团。他的母亲捶胸顿足,坚决反对儿子娶这个“洋人”,并因此而病倒。而他的姑妈在听说此事之后,也痛哭流涕。对于他们来说,娶个洋媳妇,比天塌下来还恐怖。因为在他们看来,中国人和洋人生的孩子是遭人嫌弃的。面对此情此景,千里迢迢随他远走他乡的她,心中自然是十分委屈的。可是,她骨子里本就是个善良的女人,对他家人的反应,给予了十二分的理解和包容,因为她爱他,所以不畏任何的艰难险阻,只要能与他在一起。

最后,他的无计可施的家人同意了他们的婚事。结婚那天,她穿着中国式的大红旗袍,嫣然巧笑,幸福满溢。她还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戴乃迭”,与“杨宪益”三字,成双成对。

婚后,戴乃迭先是在各地任教,最后才随同杨宪益一起,在重庆国立编译馆担任翻译。他们夫妻联手,将中国文学翻译成了英文,从先秦散文到中国古典文学,从《离骚》到《红楼梦》。他们这对“中西合璧”的才子佳人,真是羡煞旁人。杨宪益与戴乃迭风华正茂时“文革”期间,他们经历了一生中最严峻的考验。他们夫妻双双入狱,儿子自杀。出狱后,她变得沉默寡言,还时常暗自流泪。而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对他来说,“中途失健翎”,一样是痛心疾首的事,可是,他知道,她的心,比他更加百孔千疮,如果当初她听了母亲的话,也不致遭此一劫,更不会受他牵连,一起“陷身囹圄”。可是,就在他自责的时候,她却含着泪水安慰他道:“我从不后悔嫁给一个中国人,也不后悔在中国度过我的一生。”晚年的杨宪益与戴乃迭“青春作伴多成鬼,白首同归我负卿。天若有情天亦老,从来银汉隔双星。”

太平的日子没过太久,她便因为积郁成疾而患了老年痴呆,并在20世纪的尾巴上辞别人世,离开了她心爱的丈夫儿女,离开了这片她深情热爱的土地。自从嫁到中国之后,她此生只回过一次英国娘家。几十年来,她已经把中国当成了自己的家乡,也不曾想过要离开这里。

而随着她的去世,时间在他那里,也似乎完全停滞了。他停掉了所有的翻译工作,因为他不愿任何一本翻译作品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面对所有的邀约,他漠然地拒绝说:“她不在,我不出现。”自从她改了名字,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他手上时,他就暗暗发誓,他与她的名字,将永远相系。她走后几年,他曾对人说:“我现在就感觉到头了。”然后有人问他:“是因为您的夫人不在身边了吗?”他想也不想地答道:“对。”对方又问他:“如果她还在您身边,您还会有这种想法吗?”他干脆地摇着头说:“不会。我也许会再活一百岁也说不定……”原来,她就是他生存的意义,他只恨自己没有随她而去,没有“白首同归”,“负尽卿意”。对他来说,在那些青春时的同伴和爱妻纷纷离世后,他唯一的等待,便是去向另一个世界赴一场约会。

十年后,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2009年11月23日,95岁的他安然离世,到那另一个情深之地,与等待已久的他的至爱,团圆了。长记心头人影——唐圭璋与尹孝曾《鹊桥仙·宿桂湖》唐圭璋昏灯照壁,轻寒侵被,长记心头人影。几番寻梦喜相逢,怅欲语、无端又醒。字盈凤纸,粉沾罗帕,往事重重谁省。红栏老桂散幽香,只不是、桐阴门径。

夫人尹孝曾去世的时候,唐圭璋36岁,此后,他未再续娶,直至90岁离世。

出生于1901年的唐圭璋,终其一生,专治词学。他不仅在词学上造诣精深,同时也工于填词。而在他的众多作品中,对亡妻的思念之情甚为多见。

唐圭璋是满族人,出生于南京光华门一位穷塾师家庭。在8岁丧父,12岁丧母后,他寄居于舅父家中,靠姐姐做针线活、摆小摊艰难过活。后来在奇望街小学校长陈荣之的资助下就学,并以南京市第一名的好成绩考入江苏省立第四师范学校。毕业后,他在六合西门平民小学任教一段时间,后来又考入国立东南大学中文系,拜吴梅为师,学习词曲。

在东南大学学习期间,唐圭璋每天步行去学校上课。而大行宫是他上学的必经之路,一来二去,他被利济巷六十三号尹家花园的老夫人相中,老太太有意将自己的孙女尹孝曾介绍给他认识。尹孝曾乃清代名臣尹继善之后,念过家塾,才华出众。两人相识后,彼此都看对了眼,便由老夫人做主,定下了终身。由于唐圭璋没有家,二人婚后,他便住到尹府,夫妻二人志趣相投,感情甚笃。尹孝曾端庄秀丽,知书达理,在学术上对唐圭璋的帮助很大。唐圭璋的一些著作,比如《南唐二主词汇笺》和《全宋词》等,都由尹孝曾誊录。在唐圭璋的《梦桐词集》中,记录了这段辛苦却美好的时光。

然而,1937年,在他们结缡十三年后,尹孝曾就因为骨髓炎恶化而不幸离世,撇下了她深爱的丈夫与三个年幼的女儿,以及年迈的祖母尹高氏。妻子的离世给唐圭璋以沉重的打击,而且,他一生也未能走出这场伤痛。在尹孝曾入土为安很久之后,每逢节假闲暇,唐圭璋都要到她坟头吹箫,聊表相思之痛。他往往只带一支箫、几本书、几个馒头或烧饼,便能在尹孝曾坟前待一天,箫声呜咽,孤影绰绰。他的这个习惯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他追随所供职的中央军校西迁入蜀,才暂时告一段落。

尹孝曾去世后,她的祖母尹高氏帮唐圭璋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尹高氏年轻时便开始守寡,虽然识字不多,却行事果断而有魄力,且独具慧眼。她不但将自己最宠爱的长孙女尹孝曾嫁给穷学生唐圭璋,还让唐圭璋住进尹家花园,并资助他完成大学学业。尹孝曾去世后,中央军校西迁在即,但学校规定教员不准带家属前往,把唐圭璋急得全无主张。他怎么忍心置家里的白发老人和三个幼小的孩子于不顾呢?他不忍心将这件事告知尹高氏,只好愁得一个人在家里走来走去。后来,尹高氏从别处获悉校规,便主动担当起养育重孙女的重任。此后,她带着三个孩子辗转于老家仪征、南京等地,在动荡中艰难度日,直到抗战胜利。后来,尹高氏以94岁寿龄辞世,唐圭璋每年都要到其墓前扫墓,对老人满怀感恩与歉意。唐圭璋、尹孝曾夫妇合影(1924年)

唐圭璋随中央军校西迁后,在蜀地一待就是八年。在此期间,他无时无刻不挂念着远方的孩子们。自从夫人去世后,孩子们便成了他唯一的念想。在四川,他在《鹧鸪天·铜梁中秋》中写道:“烽火侵寻忽一年。窜身西蜀几时还。花飞叶落增萧瑟,白发孤儿总系牵。香易爇,梦难圆。安排肠断历尘缘。今宵独卧中庭冷,万里澄晖照泪悬。”诉不尽对女儿的牵挂之情。同时,他也无时无刻不思念着九泉之下的妻子,如他在《浣溪沙》中写道:“经岁分携共渺茫。人间无处话悲凉。三更灯影泪千行。袅娜柳丝相候路,翩跹衣袂旧时妆。如何梦不与年长。”字字悲情,令人不忍卒读。“昏灯照壁,轻寒侵被,长记心头人影。”

本首《鹊桥仙·宿桂湖》,亦是唐圭璋在四川时,因思念妻子而作。

虽然,他与她,只有十三年的夫妻之情,可是之于他,这一生,他的爱人,只她一人。不管她走了多远,走了多久,她都是他心中永远的牵绊。他对她的爱,何其真切;他对她的思念,又何其蚀骨。在她去世五十多年后,他还眼含热泪地对他的学生王兆鹏说:“李清照对赵明诚的痛悼之情,极其诚挚,而我亦是最能理解。我与你师母结婚时25岁,她23岁。那时我尚在东南大学学习。每天深夜,她怕我劳累过度,总会故意把灯吹灭,不让我看得太晚。我看书时,她总担心我会受凉,便常悄悄地在我身后给我披上衣服。时至今日,那些画面还清晰如昨,教我怎能忘记?只是,如今的我,‘寒深谁复问添衣’。她去世的时候我36岁,本可以续弦。可是我无法做到,因为我对她的感情实在太深,无从解脱。所以,这些年来,我也只好以泪水来冲刷悲苦,以词来排遣心中思念。”

写下此句的时候,他尚在四川,远离南京那个他们共同的家,远离他们可爱的女儿和慈祥的祖母;写下此句的时候,时局混乱,普天之下,多少人过着颠沛流离的动荡生活……而他,依然是就着昏灯一盏,看书作词,却再也没有人担心他劳累,千方百计为他把灯吹灭。即使以薄被取暖,也无人怜惜。思及种种,他不禁百感交集,只恨心中那个温柔的人儿,早已变作恒久的回忆,平添一生惆怅。那时能记今生否——王国维与莫氏《蝶恋花》王国维落日千山啼杜宇,送得归人,不遣居人住。自是精魂先魄去,凄凉病榻无多语。往事悠悠容细数,见说他生,又恐他生误。纵使兹盟终不负,那时能记今生否?

1927年6月2日,颐和园的昆明湖畔,风动柳枝,水动荷影,游人快意。而他,却选择在这一片旖旎中结束自己的一生。那一日,怀抱自杀意愿的他,一贯的不动声色。如常地吃过早饭,到书房小坐,去公事房,然后向研究院办公处秘书借了两元钱,雇了一辆人力车去了颐和园。在颐和园湖畔稍作停留,便从鱼藻轩石阶跃身一头扎进水中,头埋入淤泥,窒息而死。他在遗书中写道:“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事变,义无再辱。”此中“事变”,当指的是北伐军枪毙湖南叶德辉和湖北王葆心之事(后者之死,实为谣传)。

然而,对于他的死因,人们诸多猜测,有殉清说、还债说、丧子说、惊惧说、绝世说等等。众说纷纭无果,最后竟成了“中国文化史世纪之谜”。事实上,不管他为何而死,之于他,死真真是一件不足为惧的事情。因为早在三年前,他就“死”了一回。当时,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将清帝溥仪驱逐出宫。他不堪这一场奇耻大辱,便愤而与一些前清遗老相约投河殉清,后因家人阻拦,才未能成行。

他是谁?他是在文学、美学、史学、哲学、古文字学、考古学等方面成就卓越的学术巨子;他是近代中国最早运用西方哲学、美学、文学观点和方法剖析评论中国古典文学的开创者;他还是中国史学史上将历史学与考古学相融合的第一人。他就是一代国学大师王国维。

有人说,王国维的悲情人生,其实是一种性格悲剧。他从小就性格孤僻,不善与人交往。成年后,在接触到了西方的哲学思想,并受到叔本华悲观人生哲学的影响后,其悲观主义思想更加深重。因此,他的赴水而死,其实是一种必然的宿命。

然而,王国维骨子里的悲观,也并不是无来由的。除了先天的遗传素质外,还与他不幸的人生遭遇有关。

1877年,王国维出生于浙江海宁盐官镇。其祖上战功显赫,为汉族大家,到其父亲一代,家道已经中落,十分清贫,只能一边经营洋杂货店一边治学。王国维从小就受到父亲的严格教育,7岁被送进私塾读书,私塾先生为当地的庠生潘紫贵,后入州学,读前四史,兼治骈散文。16岁时,他便中了秀才,与褚嘉猷、叶宜春、陈守谦一同被誉为“海宁四才子”。然而,中了秀才的王国维,却在此后的乡试中屡试不第,遂在戊戌风气变化之时弃绝科举。

1896年,由于深受甲午战争的刺激,20岁的王国维决定去日本留学。然而,其父却坚决反对,并说,男人的第一要务是成家,成家后方可立业。并直言,王国维的当务之急是“求度衣食”。孝顺的王国维顺从了父亲的意愿,不但结了婚,还到海宁城中的一沈姓人家当塾师。“往事悠悠容细数,见说他生,又恐他生误。纵使兹盟终不负,那时能记今生否?”

王国维娶的这位妻子姓莫,据说出身于世代经商的家庭,比王家自然要好些。而且王、莫两家早就定亲,当年王国维以“海宁才子”名震乡里的时候,他的未来岳父便倍感骄傲,逢人便夸。然而,这位莫氏却红颜薄命,婚后十余年,便抛下丈夫和幼子,撒手人寰。

莫氏的死,对王国维打击甚大。他向来是个情感不外露的人,但这一次,却真的是悲痛欲绝。此后,他常常一个人徘徊在江边,面对那汹涌壮阔的江潮,默默地凭吊妻子。不仅如此,他还为妻子写下了大量的悼亡词,他在《浣溪沙》中写道:“漫作年时别泪看,西窗蜡炬尚。不堪重梦十年间。斗柄又垂天直北,客愁坐逼岁将阑。更无人解忆长安”;在《清平乐》中写道:“当时草草西窗,都成别后思量。料得天涯异日,应思今夜凄凉。”而本篇这首《蝶恋花》,亦是他对妻子的思怀。王国维像

此阕中,王国维塑造了一个流亡他乡的人急匆匆归来看望病人的场景。“落日千山啼杜宇”,何等凄凉。“杜宇”出自望帝啼鹃的典故,尤表哀伤沉重之意。归人在落日杜宇声中来到病人榻前,却“不遣居人住”,意即家里的病人留不住了,因为她“自是精魂先魄去”。此情此景,让归人心神俱碎,无语凝噎。

这一幕,正是王国维妻子临终前的情景。王国维与妻子婚后不久,便因“家贫不能以资供游学,居恒怏怏”,并于两年后到上海《时务报》馆打T。这对感情甚笃的夫妻,从此两地分居长达七八年。身在异乡的王国维时常思念家中的贤妻,还因此而写了许多温柔缠绵的词作,一解相思苦。

在外谋生的王国维,极少有时间回家,而他在家待得最久的一次,是1906年8月为去世的父亲“守制”。当时,家乡父老都劝他留下来担任海宁州劝学所的学务总董,被他婉拒。8个月后,他又匆匆离家回到北京。岂料,回北京三个月后,便接到妻子莫氏病危的消息,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看望妻子。半个多月后,莫氏还是不治身亡了。

王国维从北京赶回家中,见到三个月前还对他嘘寒问暖的妻子,此时已缠绵病榻,不由悲从中来。他想对她说点什么,可是,那些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了,因为此时他的心中被巨大的悲痛与恐惧填满。他想起结婚后这十多年来,自己在外四处辗转,留妻子一人在家中赡养父母,照顾孩子,不由得愧疚满怀。所以,那些往事还是休提吧,不要让病重的妻子再添伤感。而所有的山盟海誓,也不要再说吧,以免误了他生。虽然他二人在今生里情深意长,可是来生,来生她是否还能记得今生与他的牵手呢?这真是让王国维无尽的感慨和伤怀。

妻子去世后,王国维变得更加沉默。他把三个年幼的孩子(最大的8岁,最小的3岁)托付给继母照料,自己则暂时回到北京。然而,几个月后,连他的继母也不幸去世了。于是,在亲戚们的劝说下,他只好续弦,娶了前妻莫氏的表甥女潘丽正。潘氏也是贤惠之人,虽然后来她又生了三个儿子和五个女儿(前两个女儿夭折),但对莫氏留下的三个孩子,一直视如己出。

王国维沉湖自杀之后,潘氏坚强地独自支撑起这个不幸的大家庭,把孩子们抚养成人。而她自己,则在半个多世纪后,病卒于台北医院。第二卷柔情篇——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爱情,是他(她),是家,是乱世中的安稳,是风雨中的扶持。爱情不论早晚,不论身份地位,亦无关生死距离。哪怕时乖运蹇,哪怕颠沛流离,哪怕穷困潦倒,哪怕阴阳永隔,爱情亦不会走向泯灭,归于尘土,因为住在心中的那个人,是永恒。卷帘人对牡丹开——史量才与沈秋水晴光旷渺绝尘埃,丽日封窗晓梦回。禽语乐声通性命,湖光岚翠绕楼台。山中岁月无古今,世外风烟空往来。案上横琴温旧课,卷帘人对牡丹开。——史量才

作诗时,他正在他为她专门而建的秋水山庄里休养。这一日,天气晴好,望着身畔她不老的容颜,他已然忘记身体的不适,兴致盎然地吟出这一首七律诗。她则当即为他度曲抚琴,深情弹唱。琴声悠扬中,二人恍若回到最初的相遇。

彼时,沈秋水还是沈慧芝。这位上海的雏妓成年后嫁给一名贝勒爷,并随之移居京城。几年后,贝勒爷病故,她便携了巨额遗产回到上海。

一路辗转回到上海后,沈慧芝第一时间去寻找曾经的好姐妹。好姐妹此时已是大上海当红的交际花。二人相见,格外亲热,好姐妹还把她介绍给身旁的一位朋友认识,而这个人就是当时上海滩的新闻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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