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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0 19: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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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苗庭宽

出版社:新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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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山庄

娘娘山庄试读:

简介

东汉皇帝刘秀身边四个女人的故事。

公元25年刘秀在河北称帝建立东汉王朝,由此开始了长达12年的平叛统一战争。为保护妻儿,刘秀将妻子阴丽华、郭圣通、皇子刘疆、大姐刘黄、妹妹刘伯姬隐居中丘县天井山庄。来自富商、王室、布衣家族的四个女人,为了爱情、亲情和大汉王朝,她们赤诚相待,团结一心,扮村姑,斗流匪,入虎穴,诛叛逆,建义军,杀败类,占山为王,募粮拥军,智取涿郡,用女人的宽容、仁爱、果敢和睿智演绎出一幕旷世惊奇、升腾跌宕的历史活剧。为东汉初年的宫廷和睦树立了令人称道的皇族楷模。

剧情人物史料介绍

◎郭圣通,生年不详,真定王刘杨外甥女。刘秀建立东汉初年,立为皇后,生有五子,长子刘疆(刘强)立为太子。公元42年,刘秀与郭圣通脾气不和,废为中山王太后,又改沛王太后。公元52年病逝,葬洛阳地邙山。

◎阴丽华,生于公元5年,富商千金,刘秀原配,东汉初封为贵人,郭后废,始立为皇后。明帝即位,尊为皇太后。公元64年病逝,与刘秀合葬原陵。

◎刘黄,生于公元前18年,刘秀之姐,东汉初封湖阳公主,寡居多年,后心冷修道,皈依道门,死后葬湖阳地(南阳唐河县)。

◎刘伯姬,生于公元前2年,刘秀之妹,东汉初封宁平公主。公元30年病逝,死后葬宁平地(郸城县)。

◎刘疆,原名刘强,生于公元25年,刘秀长子,东汉初封太子,公元44年主动辞太子位,被封为东海王。公元58年病逝,葬封地。第一章娶妻当得阴丽华

天儿刚亮,樊氏开始嘟囔,叫“三儿”起床。

刘秀叹了口气,翻身儿,用床单掩住面,闭着眼。百无聊赖。

妹妹刘伯姬不管不顾地跑进屋来,拉开刘秀身上的床单儿,嚷道:“聋啦,娘叫你起床哩!”她见刘秀赤裸裸地躺在床上,“啊”的一声惊叫,“娘哎,真不要脸,二十六岁的大男人了,还光着屁股睡觉。”撒丫子跑出去。

樊氏步履蹒跚地走进屋,见屋内破鞋、脏衣物、喝空的酒罐子,干活的家什狼藉一地,房顶上还破了一个大洞。可怜道:“我的三儿呀,像你这样邋遢哪家的闺女敢跟你呀。”便动手收拾起来。刘秀见母亲帮他收拾屋子,马上穿上青色短衣,下床,“娘,我来我来。”“三儿呀,你哥仨当中,你大哥刘懒,二哥刘仲馋,就你懂事儿,能帮娘干活。你爹死后,咱们一大家子人光靠你叔家接济不行。麦收过后,我们家上下十来口人,靠收下的三五担麦子混不到秋季。我跟你二姐刘元说了,你去她那儿借两担稷谷来,吃点粗粮,接济一下,等秋粮下来就好过了。”

刘秀听说去二姐那里借粮,很不高兴,“又去二姐那里,我都没脸面去。”

樊氏叹气道:“人穷志短,不去刘元家去哪儿?你大姐刘黄家比我们还穷,她那个丈夫半死不活,整年整年的吃药,我们可不敢招惹你大姐家。”

樊氏名娴都,湖阳县富裕人家樊重之女,刘秀父亲刘钦在南顿县做县令时嫁与刘钦,生有三子三女。刘钦病故后家境衰落,樊氏带着六个孩子回蔡阳县种地谋生。刘秀看着母亲苍老憔悴的模样儿,心生感恩,轻语说道:“别说了娘,我马上就走。”

妹妹刘伯姬跑回来,“三哥,我跟你去!”“去哪儿你知道?”“当然知道了,去新野县二姐家。”“你不怕我把你卖了?”“不怕,二十岁了正愁没人要我。”刘伯姬拿了两个麻袋准备装稷谷。一旁的樊氏看着兄妹斗嘴儿,笑开满脸皱纹儿。说道:“去后别急着回来,在你们二姐家住下,麦收刚过,秋地里也无甚大活儿。你们俩趁闲玩几日。”

刘伯姬扮着鬼脸儿,“吃我二姐家的,给咱家省口粮不是?”

樊氏也不忌讳,“你哥大肚汉,能蹭他们一顿算一顿。”

刘秀说:“我不想住人家家。”

刘伯姬说:“怕啥,二姐夫邓晨那个人很好的。”“再好也不是自己家。”“那你回来干啥?”刘伯姬杏眼滚圆。“睡觉。”“没出息,打一辈子光棍儿好了。”刘伯姬比刘秀小四岁,她与刘秀说话从不过心。

刘秀生于前汉建平二年正月,上有两兄两姐,下有一妹。他们刘氏虽然有刘邦皇族的血脉,但已经是远支之族,其势弱微。家境不好,两姐姐已经出嫁,长兄有家室并未另居,二哥和他仍无婚娶,就连妹妹刘伯姬早就过了婚娶的年龄仍在家中老着,樊氏为此日夜焦虑。

兄妹俩顾不上吃早饭,每人啃了两个馍,喝了一碗水,骑毛驴去了新野县。

邓晨见到刘秀十分高兴,悄悄告诉刘秀他要去宛城拜访蔡少公。刘秀不解其意,邓晨说:“你呀少见多怪,这蔡少公学过图谶,相面占卜预知未来无所不能,是个有名的仙人,每日找他的达官贵人都挤破脑袋。”刘秀被说的心动,决定一同前往。岂料此话被刘伯姬听到,刘伯姬嚷着要去,刘秀不准。

刘伯姬说不让我去好啊,咱们谁也别出去,我告诉二姐说你俩想修仙入道。邓晨怕了,邓晨说你姐最不喜欢图谶这玩意儿,她知道了又会骂我一顿。

刘秀乐了,“一物降一物。你邓晨人五人六的,也会怕老婆。”

邓晨指着自己矮小的身子,“你看我这身板儿,哪儿是你姐的对手,说不怕那是假。”

三人找了个理由,说是去县城看猴戏。新野县猴戏出名,二姐刘元准了。三人走了半日,天气炎热,又渴又饿,刘伯姬从毛驴上下来,坐在树荫下,说道:“姐夫、三哥你俩先走吧,大日头晒得我头疼,我一点儿也不想走了。”

邓晨说:“三妹,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坐在这儿算哪一出啊。”刘伯姬不讲理,说道:“算哪儿一出,算不想走这一出。”刘秀知道刘伯姬的脾气,他也没有办法。正在发愁之际,后面来了一辆马车,刘秀眼睛一亮,“妹妹,有办法了。”他迎着马车走去。邓晨跑过来拦住刘秀,“你想干吗?打劫呀!”刘秀不理睬邓晨,站在路中间,喝停了马车。

车把式是个年轻人,见有人无故拦车恼羞成怒,抄起马鞭向刘秀抽来。刘伯姬高喊了一声,“三哥看鞭!”刘秀脚下用力腾空而起,一个燕子翻身稳稳妥妥地坐在路旁的树杈上,车把式的马鞭重重地打在马屁股上,立马泛起一道血红。马儿受到惊吓腾空跃起,把车把式颠落在地,一路狂奔,眼见着要撞上前面的木桥,车子有落水的危险。刘秀大叫一声“不好”,从树上飞身而下,足尖点地,身轻如燕,如蜻蜓点水一步丈余,三步两步追上马车,飞跃车顶,稳落马前,两只胳膊死死卡住马的脖子,迫使马车停了下来。

车把式跑上前来,脸色灰白,惶恐地向车内问道:“小姐……小姐没事吧?”使女撩起车帘,放下凳子,从车上下来一个如花似玉亭亭玉立的姑娘。姑娘走到刘秀面前,鞠躬致礼,“感谢义士搭救,请受阴丽华一拜。”车把式说道:“小姐,是他拦我们的车……”

阴丽华说:“你不要说话,这事儿我看得真切,若不是这位义士,我们就连人带车落入水中。”刘秀回首看到姑娘,十分吃惊,人儿长得跟卖画人画的西施、卓文君一样美貌,活脱脱一个仙女下凡。刘秀呆若木鸡,忘记回礼问候。

邓晨听说是阴丽华,马上跑过来,“哎呀这么巧,真的是表妹你呀。你这是去哪儿?”“表哥好,我去宛城。你呢?”姑娘笑得甜蜜,让刘秀更是眼馋、心动。

邓晨脑瓜子转得快,心想阴丽华单独去宛城,必定是寻图问谶,找那个蔡少公,于是说:“和你一样去访蔡少公。”

阴丽华掩饰着自己的神情,问道:“这位公子是……”“你表嫂的弟弟刘秀。”

阴丽华得知名姓,再次大大方方施礼致谢,“谢谢刘公子了。”因与邓晨是亲戚,又有搭救之恩,阴丽华力邀刘伯姬上车,一起同行。坐车去宛城,正是刘伯姬求之不得的事情。刘伯姬眼中无生人,上车不久就与阴丽华攀谈起来,海阔天空,乡里异事,无所不谈,一会儿工夫俩人混熟。刘伯姬得知这阴小姐年方十五,是新野县富甲一方的豪门大户阴家的千金,家有土地七百余顷,车马、奴仆可同王侯相比。刘伯姬看着细皮嫩肉花朵儿一般的阴小姐,生出几分的羡慕,心想我自认为我长得肌肤白腻,如花儿一般,可与这阴小姐一比倒没颜色了。

走在路上,刘秀沉默不语,脑子里满是阴丽华的模样儿。

邓晨心中有数,笑而不说,两人单骑先到宛城,见了蔡少公。蔡少公一见刘秀,惊呼“不得了”。他对邓晨说:“天下帝王之相不外乎七,这刘公子占去了五,一为日月角起,二为颊丰鼻柱有力,三为印堂宽广神足气旺,四为面丰耳正神韵内收,五为河目海口气吞山河。”蔡少公让刘秀在屋内走了两步,赞叹龙行虎步气宇轩昂,乃雄姿杰貌也,“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呀。”蔡少公庆幸遇到大贵相之人,心生欢喜,马上关门谢客,设宴款待邓晨、刘秀两人。阴丽华到了宛城蔡府,听说蔡少公谢绝见客,不免失望。刘伯姬性子急,找到邓晨,见三人正在宴饮,说道:“你们可好,有吃有喝自得清闲,我和阴小姐酷暑难当,汗流浃背,岂不请蔡大师给阴小姐先观察观察,也免得大老远的空跑一趟。”于是众人退下,蔡少公给阴丽华观察,刘伯姬陪同在侧。蔡少公问阴丽华:“阴小姐可否认得刚才的那位刘公子?”阴丽华摇头,后又点头。刘伯姬心直口快,说道:“那是我哥,他们刚刚相识。”蔡少公让刘伯姬暂时到屋外坐坐,剩下阴丽华一人,蔡少公告诉阴丽华,刚才那位刘公子是大福大贵贵不可言之人,你呢是水上之舟,天上之月,随水而行,逐日而莹。阴丽华说:“请蔡大师开示,小女子不解。”蔡少公神秘一笑:“得贵即贵,你只知道刘公子贵不可言就行。”

从宛城回来,刘秀像丢了魂儿一样,想着阴丽华。他对天发誓:“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执金吾是护卫朝廷的重臣,握有兵权,经常跟随皇上出行,刘秀喜欢执金吾的威武豪壮,雄姿英发,让天下人注目的那种豪傲之气。

阴丽华心细如丝,听了蔡少公的话一直如鲠在喉,躲在闺房之中,慢慢斟酌。她想,什么叫得贵即贵,什么叫贵不可言,为何说我是水上之舟,天上之月呢?舟之本是水,月之本是日,所以要随水而行,逐日而莹,才可得贵即贵。她开始把自己与刘秀联系起来,织着未来的梦,一颗不可名状的种子落在心田里,她任由它慢慢地萌发、滋生。

过了一段时间,刘秀仍是饭茶不香,心神不定,整日闷闷不乐。

刘伯姬看出了三哥刘秀的心思,心疼三哥,断不得劝说他。说道:“你呢比人家阴丽华大十一岁,做人家的叔父倒是使得。你和阴丽华不是一路的人,人家家里吃的用的是什么,每日扔的东西都比我们的家业大。你与阴丽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可能走到一块儿。哥呀,我不是刺你的心,若有与我们门当户对的,你就答应了,别耽搁了自己。”刘秀不中听,要么不吭声,要么说道:“伯姬你烦人不烦人啊,女嫁十三,不过十六,你都二十二岁,还好意思说我。”

刘伯姬就怕别人说她的确切年龄,恼怒道:“我就是不嫁就是不嫁……我没有白吃白喝你们刘家的,我干活少吗,出力少吗,我要陪娘一辈子……一辈子……咱爹死得早,咱娘老实,你们不疼我,还欺负我……呜呜呜……”

刘秀马上心软,揽住刘伯姬,“好了好了,三哥错了,三哥道歉,三哥学狗叫……”“不行,学驴叫!”

刘秀开始学驴叫。母亲樊氏坐在炕沿上看着儿子学驴叫,笑得合不拢嘴儿。刘伯姬哭过闹过,很快雨过天晴,她突然叫了声“三哥你过来”。她趴在刘秀耳朵上咕噜一阵子,刘秀眼睛里放出狼一样的光亮。他拉住刘伯姬不容分说地往外走。

樊氏叫住他们,“你俩干什么去?”刘秀眨巴着眼睛,随意编排说:“三妹要去二姐刘元家,姐夫给她说了个婆家,她想去打探一下。”樊氏听说给三闺女伯姬说婆家,想都不想说道:“快去快去,你亲自送她去。”刘秀把刘伯姬送到新野二姐家,刘伯姬找机会见到了阴丽华,跟阴丽华学说了三哥刘秀的心思。阴丽华没有刘伯姬想象的那样拿捏造作,而是和气有度,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问道:“你哥为什么不上学?”刘伯姬不解,说“我哥上过学呀”。阴丽华笑而不语,拿出一副帛书,上有她书写的司马相如《子虚赋》的句子,让刘伯姬给了刘秀。刘秀拿帛书看了许久,来问邓晨这是什么意思?邓晨转动着自己的大眼睛,说鸿雁捎书吧也没有情话,说对你无情无义吧,又专门捎来帛书。邓晨琢磨有三层意思,一是阴丽华对你刘秀有意,这帛书不是随意给人的,她既然给你帛书就是有心了;二是阴丽华想让你刘秀亲口说喜欢她,让人传信儿毕竟没有滋味,这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平民家的不一样,你得来点花样才能赢得人家的喜欢;三是阴丽华想让你刘秀博取功名,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就是才子的功名之作。

邓晨比刘秀大五岁,家境富裕,是官宦之家。他曾祖父邓隆官至扬州刺史,祖父邓勋官至交址刺吏,父亲邓宏官至豫章都尉。到他这一辈儿,他不是长子承袭不上什么,不善读书也博取不了功名,但他骨子里想当官想出人头地。但他知道自己天命不足,缺斤少两,只有借势,攀附别人的梧桐高枝儿,才能入宦显贵。邓晨一直看好看中刘秀,刘秀是自己的小舅子,舅子与姐夫亲了远不了,刘秀发迹了还能忘记自己这个姐夫么,在刘秀身上下赌注最为保险,为此他专门私访过蔡少公,之后又借故带刘秀去面见蔡少公,蔡少公一锤定音让他邓晨更加信心百倍。他对刘秀说:“你若要赢得阴丽华的芳心,登上天子大位,必须有点儿学问。”

刘秀说:“谁说我要做皇帝了。”邓晨自知说漏了嘴,马上改口道:“是我不是你,是我要做皇帝,做天下的大皇帝……”刘伯姬笑道:“别自美了,看看你家的祖坟,能不能冒出一股儿青烟儿来。你若是能做皇帝,我就是皇后。”邓晨奸笑着,指着自己的鼻尖儿,“我是皇帝,你是皇后,哈哈哈……”刘伯姬羞得脸红。刘秀一把抓住邓晨的衣领,“别占我妹妹的便宜。你说我该怎么办?”邓晨晃动着被刘秀弄疼的脖子,翻动着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好办啊,上学呀。”

刘秀说:“上什么学?”“京都长安城的太学,皇室贵族子弟上的学校,出来的都是七品以上的官吏。”

刘秀恼怒,“你净说屁话,拿我开涮是不。我连肚子都装不饱,那儿有闲钱去上太学。我把你卖了,还是把你家的宅子卖了?”

邓晨很不高兴地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点儿钱,姐夫给。”“你?”刘伯姬指着邓晨说,“没喝醉吧你,你能做我二姐的主儿?”

邓晨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小看人。这钱不是给别人用的,是给她的弟弟奔功名用的,只要我不反对,她巴不得哩。你们等着,我去说!”

刘元听说让弟弟刘秀去京城博取功名,高兴得不得了,说邓晨这一辈子办的事就这一件碰她刘元的心,拿了银子让邓晨陪同刘秀马上动身去京都长安,她说:“该请人家吃饭的就请吃,该送礼的就送,该打点的就打点,别舍不得花几个小钱儿。你一定让我弟弟上最好的那个太学。”

邓晨说:“你别丢人现眼了,太学不是私塾,整个国家就那一个。”邓晨这一折腾,刘秀也真的到京城长安的太学去读书。刘伯姬将此事说给阴丽华,阴丽华摇头说道:“朝廷都乱成这个样子了,去京城太学读书能学到什么?”但有一点阴丽华清楚,刘秀去京城太学读书是因为她而去的,这让她心生感动。

这一年是王莽新朝的天凤五年,戊寅年。

古人们不看好这个戊寅年。戊属阳之土,寅属阳之木,木土相克,灾难为重。一是青、徐一带发生灾荒,琅邪人樊崇率百余人在莒县起义,为与官军相区别,他们以赤色涂眉用“赤眉军”号令天下,响应者席卷大河南北;二是东海人刁子都发动起义号称“檀乡军”,转战徐兖达六万余众,波及大半个河北;三是匈奴单于来犯,肆意掠夺北疆。赤眉、绿林、铜马等起义队伍揭竿而起,风起云涌,豪强地主乘势倒戈,王莽新朝内忧外患,摇摇欲坠。果不其然,上太学不到两年,刘秀就回到了家乡。

四年后,蛰伏已久的刘秀与长兄刘起兵南阳,与赤眉军联合反莽。昆阳之战灭王莽军四十二万,赤眉军借势建立更始王朝,推举刘玄为更始帝。由于刘秀与长兄刘威名中原,功高盖主,深得刘玄嫉恨。更始元年的六月到八月间,新皇帝刘玄与刘的隔阂已为路人皆知。

自从与刘秀结识之后,阴丽华就关注着刘秀这个人,不是怕他跑了,怕他娶妻了,而是怕他学坏变坏了,天下乱了,人心不古,好人容易学坏。阴丽华通过家奴、闺中好友不断地打探刘秀的行踪。得知刘秀与其兄在舂陵起兵,她高兴得一夜未眠;得知刘秀他们在与王莽军队的激战中刘秀的二哥刘仲、二姐刘元、婶母等数十口被杀后,痛心疾首,她亲自去刘秀二姐家中凭吊她们。昆阳之战刘秀和他大哥刘声名鹊起,威震中原,得万民敬仰,阴丽华为他们高兴也为他们担忧,坊间已经传出他们兄弟与新立的更始帝刘玄不和,她怕刘秀遭受刘玄的暗算。她打发家奴去找刘伯姬,找不到刘伯姬,又让他们去找邓晨,邓晨不见踪影,她亲自去找刘秀的舅父樊宏。

樊宏说:“一山不容二虎,刘玄为保皇位杀我外甥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外甥刘生性鲁莽不听善言,且刚愎自用,其命危在旦夕,你我爱莫能助。你若爱惜刘秀,就要盯住他,一旦刘遇难,让他千万不要冲动鲁莽行事。告诉他卧薪尝胆者最能成大器。”

阴丽华回家后给刘秀写了一封情意切切的信,信中说:“人若想死最易,但死不足惜;你若娶我也易,当你在最痛苦的时候;若你不能珍惜自己,失去的还会有我,说不定我会是谁的妻……”她剪下自己的一缕青丝,让刘伯姬将信交给刘秀,并叮嘱刘伯姬要跟在刘秀的身边儿,时时地提醒他。

阴丽华见到刘秀之前,说亲者已经说客盈门,她期盼着找一个有才干、敢担当的如意郎君,见到刘秀之后,她更坚定了这样的信念。在左推右辞中她的年龄一天天长大,这期间父亲去世,她眼看就要十九岁,这个年纪的姑娘嫁不出去是要给国朝交纳税赋的,母亲焦急,催她找一户人家算了。阴丽华告诉母亲,说是她有心嫁与刘秀。当时刘秀已经是更始帝的偏将军,听说女儿有意刘秀,阴母高兴,督促早办婚事。

更始元年六月,刘以叛逆罪被刘玄斩杀。刘秀强忍悲痛,亲自到宛城向更始帝刘玄谢罪,防止刘玄再加害于他。刘玄见刘秀表现得如此谦恭,在解除刘秀兵权的同时,诏封他为武信侯。刘秀含泪离开宫城,站在淯水河畔,望着滚滚南逝的淯水,心潮如涌。人生是多么艰难啊,就为这“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的理想,他们家失去了数十口性命,刘氏家族失去了数百口人,整个南阳郡地失去了数万之众。但这仅仅是个开始,是个序幕,腥风血雨的日子还在后头。

刘秀从怀中掏出阴丽华的秀发,贴在脸上,秀发浸满泪水。他想起了阴丽华的告诫:“人若想死最易,但死不足惜;你若娶我也易,当你在最痛苦的时候;若你不珍惜自己,失去的还有我,说不定我会是谁的妻……”刘秀擦去眼泪,跺掉鞋子上的泥土,跳上马,头也不回地去了新野县。他去找阴丽华,向阴丽华求婚。

五日后,刘秀在宛城以隆重的仪式迎娶了阴丽华。

时间是,更始元年七月。刘秀时年二十九岁,阴丽华十九岁。

第一部

第二章再娶郭圣通

更始元年九月,新婚三个月的刘秀接到更始帝刘玄的诏命,要他西去洛阳差使。

阴丽华难舍难分,哭得泪人一般,刘秀百般温存,阴丽华才止住泪。

阴丽华说:“我也知道你必须去,只是我这心中憋屈,一下子放不下来,冷静几日就会好的。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在一块儿厮守了三个月,将会恩伴终生。记住两件事儿,一是不管到了哪儿,都要给我来个信儿,让我的心有一个向往的地方;二是不管在外面有多大的困苦、难事,别忘记我会和你一起担当,家里的大门儿永远向你敞开。”

刘秀听了这话,未曾流泪的他已经眼涩鼻子酸,禁不得仰首长叹。阴丽华支开使唤亲自为刘秀准备平时用的物品,叮嘱亲兵要侍候好刘秀,保证他的安全。一切准备妥当后,阴丽华让刘秀把自己送回娘家居住。从此,刘秀天涯孤旅与阴丽华天各一方。

刘秀从洛阳归来向刘玄复命,刘玄又以大司马之差使让刘秀巡抚河北。刘玄和刘秀同族,刘玄的年龄与刘秀的哥哥刘相差无几。赤眉军之所以看上刘玄推举他来做皇帝,是因为他和刘一样都是前汉皇族之后。刘是个爱尥蹶子的人,没有人能管得住他。相比较刘玄胆小,好说话,赤眉军的将领们能够控制得住。刘玄杀了刘之后,他的部下担心刘秀闹事,建议解除刘秀的兵权,让刘秀出使河北。实际上是在外放刘秀,让他孤家寡人,远走他乡,自生自灭,或是回京之后借故问罪,除掉这个后患。

刘秀带着一腔的怨恨于这年的初冬独自一人去了河北。

刘秀哪里知道,这河北之地藏龙卧虎,大大小小的郡国,要么是前汉皇族的遗少,要么是王莽时期的新贵,他们根本不把说话就脸红的刘玄放在眼中。最早闹事的是赵缪王子刘林,他拉拢一帮人马把一个自称汉成帝儿子的王郎拥立为皇帝,还张贴布告通缉更始帝的使臣刘秀。刘秀单枪匹马、吓得狼狈逃窜,一直逃到信都国寻求信都太守任光的保护。这任光是个义气之人,他见刘秀年轻英俊,又得知他是刘之弟,有统帅之才,便召集和成太守邳彤等一起商议。

邳彤说:“大司马不必担心,王郎在邯郸称孤道寡不可一世,可他的底细下官最清楚,他根本不是什么先帝之后,不过是一个算命先生而已。只要我们揭穿他,再调动精兵收拾几个县,河北的局势马上就可扭转。”于是刘秀在任光、邳彤的支持下,一面派人四处鼓噪,声称大司马刘秀率百万兵众由东而来,消灭河北诸匪;一方面带精兵二千攻堂阳、贳县、下曲阳、中山卢奴,战新市、真定、元氏、房子诸县,一路高歌猛进,进入赵郡邯郸边界。河北各地纷纷倒戈,转向支持刘秀。

一日骁骑将军刘植来访,就攻打邯郸王郎事与刘秀商议。刘植以为,南下攻打邯郸王郎指日可待,但有一事不得不虑。眼下与王郎勾结在一起的还有真定王刘杨。真定王室有百年的实力积累,拥兵十万,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王郎在南,刘杨在北,攻打王郎,刘杨会在背后偷袭支持王郎。刘秀说:“以兄之见如何为好?”

刘植说:“化敌为友,争取刘杨。”

刘秀说道:“这是一件美事,但胜算几何?”“刘杨老奸巨猾,总要使些手段才是。如大司马信任下官,下官前去投石问路,拜见这个刘粗脖子。”

刘秀不解,“何为叫刘粗脖子?”

刘植笑道:“一是他有粗脖子病,二是此人性情不好,发脾气时脖子粗得像个树桩儿。但他的弟弟临邑侯刘让还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实在说不通,我就去找刘让,让他从中说和。”

刘秀说道:“贤兄既去,当可做主。只要他与王郎决裂,什么条件都可答应。”刘植领命而去。刘植巨鹿人氏,王郎称帝时,他借河北大乱与刘喜、刘歆等人乘机占领昌城县城。刘秀南下攻打王郎军队时他开城门迎接刘秀,被刘秀任命为骁骑将军,刘喜、刘歆为偏将军。这刘植算得上刘秀的嫡军。刘植去后半日返回,神色欢喜中带着几分的郁闷。刘秀问其结果,刘植笑而不答。刘秀又问:“刘杨同意与王郎决裂否?”“同意。”

刘秀拍手道:“岂不美哉!”“但他有一个条件,下官答应不了。”

刘秀说:“贤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甭说一个条件,十个百个又如何。你去之前本差已授命于你,为何这般的寡断?”“下官真的不敢,真的。”刘植一脸的愁容。“说,什么条件?”

刘植笑了,“他让大司马娶他的外甥女……”“我……”刘秀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刘植是不是听错了……”“下官听得千真万确,并且怕是听错了还去问了刘杨的弟弟刘让,刘让也这样说。”“为什么,为什么……”刘秀猴急,在屋内跳得老高。

刘植说:“大司马息怒,这事儿放到老谋深算的刘杨身上很正常。刘杨与王郎决裂投靠的是你刘秀而不是更始帝刘玄,可人家刘杨凭什么相信你?说你年轻,说你有本事,说你是前朝皇族之后?人家刘杨祖辈儿六代人是真定王,并且他本人也做了十六年的王爷。他决定拿着他家的老本归降你投靠你,但他得跟你要个信物,这个信物是什么,是你的心。若你有真心,你就得与他刘杨联姻,你与他成为一家人了,他才放心投靠于你。”“不行,这件事我不答应!”刘秀挥手道:“你知道吧,我有妻子,我去年七月才成亲的。我妻子叫阴丽华,在南阳新野老家,她是天底下最好最漂亮最让我痴心的女人,我说过‘娶妻当得阴丽华’,她是我一生……一生的挚爱。我刘秀堂堂七尺汉子,怎能、怎可做背叛她的事情……”刘秀一拳砸在方桌上,将桌上的茶碗震落于地,之后他夺门而出,骑上刘植的枣红马直奔鄗县城外。刘植在后面喊道:“大司马慢点儿,你还没吃午饭哩!”刘秀充耳不闻,沿泜水北上一路狂奔。

北风寒冽,漫天的雪花儿拧着劲儿往下飘落,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眉毛、发际染得一片洁白,他全然不晓。

刘杨提出要刘秀娶自己的外甥女之后,让人叫来自己的妹妹郭主,与其商议此事。这郭主四十余岁,丹凤大眼,眉清目秀。她丈夫叫郭昌,已经过世,生有一女一子。女儿叫郭圣通,年满二十一岁;儿子郭况,已经十岁。刘杨对郭主说:“郭圣通年纪不小了,已经过了婚嫁之年,我给她挑了一门亲事,是当朝的大司马刘秀。你告诉圣通准备一下,如果定下了马上成亲。”

郭主担心道:“不是说这更始帝长久不了吗?”

刘杨怒气冲冲地说:“我让她嫁给大司马刘秀,不是让她嫁给那个窝囊蛋刘玄!”

郭主没再说话,回到家将此事告诉了女儿郭圣通。郭圣通听后生气道:“他把我当什么了,想送给谁就送给谁。我不是家奴,不是牲口,不是他家的人!联姻好啊,让他的女儿去,反正我不嫁。”

郭主说:“不要耍小性子,你年纪这么大了,也是娘的一块儿心病,总得嫁人吧。我听说这刘秀人不错,比你大十岁,年纪轻轻的就是朝廷的钦差大臣,位居大司马之职。”

郭圣通说:“我是嫁人呢还是嫁官呢,你好歹也是真定王的女儿,堂堂的一国郡主。我们家就在乎这大司马么。再说了这官也是个露水官,你能担保更始朝能长久。”

郭主听了女儿之言,犹豫起来。她对大哥刘杨这个人不信任,总以为他不阴不阳地办些损人害己的事儿,但碍于是自己的亲哥,又是真定的郡王,平日里让他几分,但在女儿的事情上,她也不想完全听他的。郭主对她的二弟弟刘让比较信任,想听听刘让的意见。刘让说此事大哥已经说过,他也打探过刘秀这个人,刘秀人长得好,是个有本事有大前途的人,圣通跟了他不会吃亏。刘让也认为郭圣通年龄大了,婚事不能再拖。但他也说出一句让郭主吃惊的话,他说他问过一个叫刘植的人,说是刘秀已经娶过妻子。

郭圣通听了这话,流泪道:“我就是老在家里也不嫁给这个刘秀。我不是长得丑嫁不出去,我不是没名分的下等人,做什么不好,偏偏给人家做小,你们不要脸面,我还要脸面呢!”她穿上斗篷拿出斗笠冲出屋外,见弟弟郭况一个人在院子里练习骑马,她跃身上马,对弟弟说:“陪姐转转去!”

真定郡府在元氏城内,郭主的家在郡府的后面。

郭圣通抱着弟弟催马出城,往城南飞奔而去。马上的弟弟高兴地叫道:“姐,加把劲儿让马跑起来……跑快点儿……”“下这么大的雪你不怕路滑摔着?”郭圣通揽紧弟弟。“不怕……”郭况说。郭圣通催马急行,红斗篷在雪幕中飞舞。姐弟俩到了泜水的拐弯处,跳下马来,在地上跺脚取暖。郭况说:“姐,快看垂钓翁。”但见泜水的冰面上有两个垂钓人,一个戴着斗笠,一个赤裸着秀发,俩人专注地谈论着什么。郭况好奇前去观望,之后跑回来悄悄地对郭圣通说:“姐,前面没戴斗笠的那个人叫刘秀。”

郭圣通惊奇地问道:“你如何晓得?”“我听他们说话来着。”

郭圣通心中咚咚地跳,未想到会有这般的巧合。郭圣通是个有个性有主见的女子,她不人云亦云,不随波逐流,不惹事也不躲事;但她相信缘分,曾经拜访过不少的图谶师者。她想,既然老天有意安排,就不妨看看刘秀的真面目,我不偷他的不欠他的不暴露我的身份,我怕他何为。于是她走近弟弟说的那个人,在距离一二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她让弟弟叫刘秀的名字,然后找他要鱼。郭况叫了一声“刘秀”,那个人回过头,然后站起身来,问道:“你认识我?”郭况极其聪明,“我听说你是大司马,你是吗?”刘秀高挑健壮的身材,清秀俊朗的模样儿让郭圣通怦然心动。

刘秀看到俊秀的男孩,生出好感,又见男孩身边站着一位绝佳美人儿,关心道:“不要前来,冰上滑。我是刘秀。”郭况马上说:“这是我姐。我想要鱼,大司马你是授我以鱼,还是授之以渔。”郭圣通未想到弟弟这般有趣,竟然拿出《老子》的话来试探刘秀,心中高兴,微微一笑,脸似三月桃花。心想,我看你刘秀如何答对。

小孩子这般问话,惊奇了另外一个垂钓人,此人是和成太守邳彤。刘秀骑马出城之后,刘植慌了手脚,让人告知邳彤追赶刘秀。邳彤回首见一丽人站在风雪之中,红衣白雪格外艳丽矫情。细细端详,吓了一跳,这郭圣通何时从天而降,来到刘秀身边儿。心想这倒奇了,既然你刘秀已经与这郭圣通约好暗度陈仓,那我邳彤再与你说合不是多此一举浪费口舌么。于是说道:“授人以鱼只救一时之急,授人以渔则可解一生之需。大司马呀,你还是授这个吧。”他把自己的钓具给了刘秀,笑哈哈地独自离去。

刘秀拿了钓具又把钓到的几条大鱼送给郭况,说道:“小兄弟,授鱼授渔,鱼渔双得。”说毕留下一个微笑,去追邳彤。刘秀的微笑让郭圣通烙印于心,激起涟漪无限。

郭况丢下钓具,手拎着鱼,用头拱着发怔的郭圣通说:“姐,我做主了,嫁给他吧。”郭圣通接过鱼,把钓具放到树下,与弟弟上马回家。郭圣通见到母亲郭主,羞涩地说:“我同意了,嫁给刘秀。”

郭主不解,问道:“他不是有妻子吗?”“有妻子怕啥。”

郭况对郭主说:“姐的事,我做主,就嫁刘秀了。”

郭主喜极而泣揽住儿子说:“你是我们家的男人,你说了算。”

刘秀和邳彤回到鄗县府衙,刘植、耿弇、吴汉、景丹、盖延、朱祐、耿纯、坚镡、岑彭、祭遵、王霸、陈俊、马武等十三个将军都在府衙内等候。刘秀说:“散了吧,不要连署上书了,我同意娶刘杨的外甥女。明日下聘,后日成亲。”将军们一阵欢呼。

一个月后,刘秀借用刘杨的十万军队与众将领攻拔邯郸,斩杀王郎。六月二十二日刘秀在鄗县南千秋亭宣布称帝,建元建武,国号汉。同一天,刘秀大封诸侯,同时封郭圣通、阴丽华为贵人。

郭圣通封得贵人自然欣喜,新婚不久又身怀六甲更让她欢喜不已。偶然相逢让她喜得佳婿,心里头阳光普照温暖似春,而她的母亲郭主更是喜上眉梢。郭主听说过刘秀的传闻而不曾见过刘秀本人,女儿确定与刘秀成亲后,她担心女儿图刘秀的虚名一时冲动,会有后悔。成亲时她见刘秀年轻英俊持重稳当,是一个大气度之人,暗暗为女儿高兴。庆幸女儿拖来拖去拖到如此大的岁数,竟能等来一个如意郎君,相信女儿真的有贵人之命。她心中高兴,特意把自己的郭氏御园漆里之宅,让与女儿和刘秀居住。

新婚之夜,郭圣通脉脉含情望着刘秀,心甜似蜜。刘秀坐在她的对面,近在咫尺,这是郭圣通长大成人后第一次与弟弟之外的男人相距得如此近,以至于连对方的气息都能嗅得到。刘秀拉住她的纤手,握在宽厚的手掌里,她感觉得到刘秀的手是那样的有力、温柔,她想落泪,她想让自己的那双手永久地在刘秀的手掌之中,甚至想永远地给了刘秀,让自己整个人永远属于他。

刘秀说:“不后悔?”

郭圣通嫣然一笑,“还有后悔的路吗?”郭圣通心软嘴硬。

刘秀想起了带刺儿的玫瑰,果然与阴丽华不同,阴丽华是含苞欲放的牡丹。刘秀说:“我有妻子,她叫阴丽华。”“我知道阴妹妹比我小一岁。”“将来你们俩……”“我知道先来后到的规矩,既然跟了你,就不会在乎那些。”“我出身于布衣之家,与你不同。”“我知道嫁人随人的道理,从今儿我就是布衣之妻了。”

刘秀不再说话,他要说的都说了,要听的都听到了,带刺的玫瑰也有温柔多情的时候。刘秀一阵激动将郭圣通抱到床上,脱去衣裳,说道:“我要授之以渔。”郭圣通说:“我要鱼渔双得。”俩人干柴烈火燃烧起来,整整烧了半夜。郭圣通从此叫刘秀“老渔翁”。

随着日头一天天翻过,刘秀的心也一天天沉重,他开始思念分别了两年的妻子阴丽华,不知道阴丽华身在何处。

阴丽华与刘秀分别之后整日以泪水洗面,人日渐消瘦。阴丽华才回娘家的时候刘伯姬不断来访,两人说说知心话,道道家常,排解一下心中的郁结,诉诉相思之苦,总算有个倒苦水的人。不久刘伯姬出嫁了,嫁给了刘玄帝的柱国大将军李通,她随夫搬至宛城居住。与阴丽华渐渐断了来往。刘秀身无定处,开始时有过书信,时间长也好短也好,总算是个回音儿,知道他还活着,后来就没有了声息。听说王郎在邯郸起事当了皇帝,把刘秀打得落荒而逃,刘秀是死是活不得而知。阴丽华欲哭无泪,整日的饭不思茶不饮,妆不扮粉不施,物是人非,做好了离丧的准备。哥哥见其心酸,将她带至淯阳邓晨的侄儿邓奉处居住,试图打探刘秀的消息。恰好,此时刘秀正派亲信傅俊四处寻找阴丽华。建武元年十月,傅俊一行三百人从南阳将刘秀的大姐刘黄、妹妹刘伯姬和妻子阴丽华护送至真定,一家人得以团圆。

分别了两年,终于夫妻团聚,阴丽华百感交集,她抱住刘秀哭了又哭。她在路上已经听说刘秀做了皇帝,自己已经被封为刘秀的贵人,刘秀还娶了一个叫郭圣通的大家闺秀,郭圣通的舅舅刘杨帮刘秀扭转困局成就了帝业。皇帝也好,贵人也好,再娶也好,只要刘秀他还活着,阴丽华还能与他见面,还能与他终身厮守,这就够了,她阴丽华就高兴了满足了。但当她见到刘秀时,刘秀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的憔悴、苦闷,而是白白净净的,威武俊朗,脸上带着满足,他身边的女人幸福地抱着一个称为皇子的孩儿,她的心被刺疼了,在她抱住刘秀的那一刻,她悲喜交加苦恨难平狠狠地在刘秀的肩头上咬了一口,刘秀没有任何的反应,而是把她揽得更紧。之后小声说:“咬吧,再用力些。”

年关将至,大雪漫天,三天过后河北地一片洁白,进入一个银色世界。在这样的世界中迎来了建武二年的到来。刘秀与大臣众将们刚喝完过年酒,便开始商讨京都建造的事情。前汉京都长安久攻不下,刘秀已诏告天下立洛阳为京都,改洛阳为雒阳。皇帝居住国都以安国心民心乃国之大事,众臣对此众口一词,力劝刘秀入驻国都。然而雒阳城四面受敌,西北三辅之地的百万赤眉军随时可荡涤雒阳城。皇上年轻力壮一个人居住在雒阳京都危难时可随时转移、进退自如,而娘娘们居住京都后非但不方便还会吸引敌军成为敌军的猎物,为京都的防备带来不便。娘娘和皇子进不进京都,大臣们争议不下,刘秀也犹豫不定。带着犹豫刘秀去问大姐刘黄,刘黄说:“咱们家出事出怕了,还是稳妥的好,团聚不在乎眼前这两天。你是皇上,应当守在京都。你的媳妇、孩子还有妹妹伯姬由我管着暂时住在这儿。”

晚上歇息的时候,阴丽华悄悄地说:“我感觉郭圣通的舅舅刘杨这个人怪怪的,好像他有心事,你得防备着。”刘秀听后没有说话,心情沉重。他已得到密报,刘杨正在网罗势力,准备谋反。次日清晨,他叫来代理大司空邳彤,问道:“地方找得怎样了?”

邳彤说:“回皇上话,已经找到,在中丘县与房子县交界的深山中,属于赵郡(邯郸)中丘县地,名曰天井村,为中山国故王的一个山庄。地势险峻隐蔽,人烟稀少,环境幽静。已经派出侍卫看守。”

刘秀说:“好,脱离开真定辖地,隐蔽安全就好。元宵节后,名曰迁居京都雒阳,实则离开真定后让娘娘她们暂去天井山庄隐居。此事你亲自督办,不得暴露行踪,要做得天衣无缝,待雒阳城稳定后再迎接娘娘们迁居。”

邳彤受命办理。

正月十六日,刘秀和娘娘、皇子、大姐、妹妹等告别刘杨、郭主等离开真定府,浩浩荡荡一路南行。队伍到了房子县界,刘秀与家人分开,他继续南行;阴丽华、郭圣通、皇子刘疆、大姐刘黄、妹妹刘伯姬等少数人则转头向西,进入深山之中……第三章天井山庄

天不亮,阴丽华叫醒小姑刘伯姬,让其起床。

刘伯姬翻转身子,嚷道:“好嫂子,让俺再睡一会儿。”两只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肆意地在外面画了一个圈儿,用足气力驱赶着春日的不觉晓,半个玉胸毫无顾忌地袒露在外面,丰腴而白净。阴丽华笑道:“怎么又光着身子睡觉了。”

刘伯姬依旧闭着眼睛,推开被子,裸露出上半身。“怕啥,你又不是爷们儿。”

阴丽华脸红起来,给刘伯姬掩住身子。“亲妹子,可要长点记性。你现在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了。你是皇帝的妹子,皇家的长公主,女人中的娇娇花,贵族中的显贵人,是天下无人能及的皇姑呀。”

刘伯姬一骨碌翻起身,趴在被窝里,脸色红润,美若桃花,眸子里闪烁着青春女子火一样的光芒。“我哥还没封我长公主哩,我可不在乎什么皇姑。三哥在我心里头就是个布衣郎,我从没把他当皇帝看待。我呢还是我,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刘伯姬,是种过田、浇过园,纺过线、织过布,入过洞房的庄稼女。我这一生没有太多的想法,等天下太平了,我让李通一块儿跟我回乡下种地过日子,生上一大堆娃,先当娘,后当奶,抱上一大堆孙子就心满意足了。你和圣通嫂子,现在是贵人,将来做皇后,和我哥一块儿君临天下,威仪四方,而我可没有那个心劲儿。我,只想要我的李通,让他陪在我身边,和我一块儿过庄稼主儿的小日子。”“说话也不脸红,一口一个李通!你能担保,李通他会听你的!”阴丽华端庄地坐在自己的床头,心平气静地看着刘伯姬。刘伯姬的胳膊像藕节一样鲜亮,她用嘴唇咬着臂上的肌肤,眼泪汪汪地说:“李通他怎么想的,我心里最清楚。为了平天下,恢复汉室,他们李家几十口子都被那个奸佞王莽给害死了。现在他跟着哥哥平天下光复了汉朝,已算是有功之人,没白在世上活一遭,等哥哥大定了天下,他就告老还乡和我回家过平民百姓的日子。他这个人就这点好,对功名看得淡,拿得起放得下,我就喜欢他这一点。”“你们两口子光想自己,就不怕你刘秀哥不高兴。你哥光复大汉,国运方始,正是用人时节。现在兵乱平天下不易,将来坐天下治天下更难。李通作为皇帝的妹夫,足智多谋,是光复大汉朝的开国元勋,将来大汉朝安邦治国岂可少得了他这样的国之栋梁、皇亲国戚。”“天下是你们刘家的,不是我们李家的。”“你怎么说话呢,你不姓刘?”阴丽华在刘伯姬白嫩的胳膊上重重地掐了一把。

刘伯姬撒娇道:“疼死我了……”她装出哭的样子,“人都说皇后心如毒蝎,你现在只是个贵人,还没做皇后呢,就开始毒杀皇姑了。”

阴丽华举起手,“再说,再说我就真打了。”“打吧。”刘伯姬闭上眼趴在枕头上。“我嫁到李家就成了李家的人,理所当然要站在李家的位置上说话。哥哥刘秀已经是大汉朝的皇帝了,身边的能人有的是,不缺文臣武将。大汉朝缺少十个、八个李通都没事儿,可我缺不了他,我就一个李通,现在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李通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刘伯姬说着又是哭。

阴丽华急了。“好好好,姑奶奶、好姐姐、好妹妹,咱能不能不哭,你大清早的这么一哭,我的心也乱了。今儿,是春分的节气,是祭日之节,我们有许多事儿要做,你可不能把祭日的事儿给我们搅黄了。”“你们……你们是谁?”

阴丽华笑道:“我和你嫂子郭贵人啊。”“她郭圣通也懂这个?我认为她只会发大小姐脾气呢。”刘伯姬眼皮也不抬。“伯姬呀,你比我大七岁,比郭贵人大六岁。论年纪,我们俩做嫂子的应该叫你姐。可……”“可什么……”刘伯姬打断阴丽华。“你是我嫂子,是我亲嫂子,不管我比你大多少岁,我是打心眼里认你、服你。可那个郭圣通……我也不能说她不是我的亲嫂子,可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势,总让人心里疙疙瘩瘩,不顺溜儿。照理说,你是我哥的原配,她是后娶,你为大,她为小,她应该敬着你才是。可她没有一点敬你的意思,我真为你抱不平。”

阴丽华收起笑容,坐在刘伯姬的床上,用手扳过刘伯姬的身子,盯住刘伯姬的眼睛,深情而认真地说:“伯姬我告诉你,这话是你第二次说,也是最后一次说。别人怎么议论郭贵人,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你和刘黄姐不能对她说三道四!”

刘伯姬望着阴丽华真诚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移到别处。阴丽华继续说:“自从绿林军起事以来,先是你婶子和她的几个孩子被新莽军杀害,后是二哥刘仲、二姐刘元一家数口被害;起事成功后大哥刘功高震主受到更始帝刘玄的忌恨被杀,咱娘担惊受怕也害病去世。一大家子刘姓人家凋零得就剩下你们三人。郭贵人生在官宦之家,母亲是侯王之女,她在你哥最困难的时候嫁到刘家,帮助刘家成就了光复汉朝的大业,是刘家的功臣,现在她又为刘家生了皇子刘疆,让刘家后继有人,这是多么大的功劳啊。我是你哥的原配不错,但我敬重郭贵人,我与她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计较,就为和睦二字。家和万事兴,家和了才能让你哥不分心神集中心思平定天下。这是我的真心话。”

刘伯姬大受感动,她拉住阴丽华的手。“人小大气的小明君,怪不得我哥说‘娶妻当得阴丽华’呢。论人,你国色天香,美若天仙;论心,你宅心仁厚,毫无私虑;论事,你高人一筹,聪慧贤达。你说的事没有一件不入理不应验的,我对你是心服口服。其实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晓得,我心里头明亮,可嘴上头讲不出来。要说这郭圣通,哦……郭嫂子这个人,确实为刘家立了大功,说她有啥样的大毛病,也真找不出来,我就是看不惯她指手画脚的样子和她动不动就耍小脾气的秉性,许是我们俩出身不同的缘故。但话又说回来,我心里只有你这个嫂子,再添一个嫂子就盛不下了,我总是为你抱不平。”

阴丽华笑了,笑得灿烂,甜甜的。窗棂上涂满了霞光。“我知道妹妹心中有我,但当下咱们家的平和比什么都重要。好了,我们的宝贝皇妹,起床吧……嗯……”阴丽华拿起刘伯姬的胸衣,手停在半空。“咋了……”刘伯姬满脸疑惑。“你……是不是有了……”

刘伯姬裹起被子坐在床上大笑。之后她拍着自己洁白细腻而又扁平的小腹,说道:“我半年没见李通的面,和你生呀……”阴丽华把刘伯姬的棉衣裳扔在床上,用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捶打着刘伯姬的后背,“这话儿亏你也能说出口。”

住在厢房里的两个使唤,听到笑声跑过来,推开门小声问道:“娘娘,皇姑,有事吗?”

刘伯姬裹着被,坐在床上说:“有,给姑奶奶穿衣!”“诺。”两使唤走进屋来。阴丽华见状,起身挡住。“好了好了,你们忙别的去,我来照顾家姑。”使唤退下,身后留下嘻嘻的笑声。

刘伯姬边穿衣裳边说:“都什么时节了,这山窝窝里还是这般的冷,扔不下穿了一冬的棉球球儿。若是在咱们南阳老家,柳树抽芽,大地泛绿,早扔掉这行头了。”阴丽华也不说话,忙着梳洗打扮,还给刘伯姬备好了洗脸的水。两人收拾妥当,到厨灶房转了一圈,俩厨娘见阴丽华和刘伯姬到来,忙施礼道:“娘娘、皇姑早安,奴婢有礼。”

阴丽华拉起她们,解释道:“已经说过,这里不是皇宫,这里是我们临时避难的地方,大家不必拘礼。没外人的时候都是咱们自己人不拘礼,有外人在场更要装着和平民百姓家一样,不暴露咱们的身份。记住了?”

俩厨娘施礼,“是,家主。”“那位呢?”阴丽华指着刘伯姬。“是,家姑。”俩厨娘面向刘伯姬施礼,改口叫家姑。

阴丽华走到灶膛前,揭开锅盖,细心地搅拌了一下炖的粥。锅中飘出浓郁的米香。她问道:“还有多少米?”厨娘说:“回娘娘话……不不……回家主话,还有半斗……可是不多了。”阴丽华交代厨娘,“不管有多少米,不管别人吃不吃,首先要保证公子用餐。这是最要紧的。”她把皇子刘疆称为公子。

自从隐居这个地方以来,许是旅途的劳累或是惊吓,贵人郭圣通突然断了奶水,周岁的皇子刘疆只能靠米粥喂养,这成为她隐居山林以来最大的难题。郭圣通不知道突然离开真定漆里家隐居在此地的原因,几次嚷着要回真定娘家找奶娘,都被刘黄和阴丽华以真定正在打仗为由骗过了。但皇子刘疆奶娘的事儿,也确实到了必须找的地步。刘伯姬见阴丽华提起侄儿刘疆,心里一阵酸楚。刘疆是不是皇子,她倒是不在意,她在意刘疆是他们刘家的根儿。如果刘疆有什么三长两短,对不住哥哥刘秀不说,真正对不住的是他们刘家的祖宗。于是,她对厨娘搁下狠话。“刚才家嫂说的话,你们要记住了。就是我们这些人都饿死,也得让我侄儿吃饱、吃好、吃欢实。”

走出厨灶房,阴丽华叹气道:“真是遇上大麻烦了,没粮吃大人们好办,弄点野菜就是,吃点树皮也能活命。孩子一周岁多点儿就没奶吃,喝米粥一天两天倒没什么,长久了可不是个办法。若是刘疆有个好歹,我们怎么向你哥交代……”说着落下泪来。

刘伯姬安慰道:“嫂子,不用担心,平常百姓家的孩子有几个不是喝米粥长大的。不瞒你说,娘生我时正赶上爹去世,娘没有了奶水,也是用小米粥把我喂养大的。现在这些不叫个难,当初我们被新莽军队追杀的时候,九死一生,那才叫难呢。”

阴丽华止住脚步,望着冬天的云霞,仰面天空,收住泪水。“伯姬你说得对,虽然我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磨难,但我能想象得到。人有享受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受不了的罪。好吧,这个时辰大姐还不会起床,你陪我转转。”“到外面的山上?”“对呀。”“你不是说了,咱们来这个地方是隐居的,不能出去见人吗?”“真的吗?”阴丽华反问。“真的,是你说的。”刘伯姬的大眼睛总是那样有神儿,她亲昵地拉着阴丽华向外走。出了院门,下了石阶,绕过两个石坡,登上山上的林路,望着刘伯姬轻车熟路的样子,阴丽华窃窃地笑。“你对这儿的路蛮熟哩。”“这有啥,不是没走过。”“啊……”阴丽华夸张地张开她的樱桃小嘴,望着刘伯姬。刘伯姬似乎听出了阴丽华的弦外之音。“小嫂子真健忘,我们来这儿的时候,不是路过此地?”“别蒙我,你再看看。我们来的时候,走的是涧沟边儿上的那条路,何曾到过这里呢!”阴丽华指着山下的涧沟说道。“哦……对了……对了,可能在梦里来过。”刘伯姬掩饰道。“伯姬你就别装了,你在梦中能梦到这山路上有几块大石头、要转几道弯?鬼才信。”阴丽华脸色一沉,“老实说,我们来这里不足三天,你干吗出去了两次?”阴丽华望着刘伯姬。

刘伯姬见是瞒不住了,“丽华丽华,你听我说,我这个人是己未年生人,属羊,天生的好游荡。你把我关进一个笼子里,那不是要我的小命。我憋屈的慌,出去走走,也不是找男人。再说了,这个神仙都找不到的地方,有男人吗。”“愈发没正形。可要知道你是谁,你是朝廷的长公主、皇姑皇妹。”“不是还没有封长公主嘛。”

阴丽华说:“伯姬你不要嘴硬。虽说你哥已经做了汉朝的皇帝,但天下还没到手,全国各地都是虎狼之境。我们几个弱女子,绝对是割据军阀的盘中餐,他们一旦闻得消息,都会向我们扑来,把我们当作人质,要挟你哥。你哥和李通在京城一带忙着打仗,根本顾不上我们。若是知道我们被人抓住,他们飞也来不及的。我们帮不上他们的忙,反倒给他们添乱,到那时,死掉的不是几条人命,而是你哥的大汉王朝。”“有这么邪乎?”“当然有!我跟你说,北方真定郡府郭贵人的舅舅刘杨起事叛汉是迟早的事,我们从他府上搬出来,就说明你哥、你哥的大汉朝已经不相信他把他给扔了,这更加快了刘杨他叛汉的步伐。房子县是真定郡地刘杨的地盘,县城里就有刘杨的屯兵,中丘这个地方与房子县山地相连,我们山下就是房子县地,刘杨的军队两个时辰就可到达这里。真定郡北面的渔阳郡守彭宠、涿郡郡守张丰是更使帝刘玄派来的人,他们与你哥不是一条心,他们蠢蠢欲动已经做好了与你哥决一死战的准备。山西之侧有隗嚣的军队,隗嚣兄弟现在是更始帝的重臣,若是知道我们隐藏在这里,他们从晋地过来抓我们做人质是易如反掌之事。东边巨鹿郡地的铜马起义军与你哥也不是一拨儿的,他们的游兵散将已经散到我们住的这个山地。在南方你哥正与刘玄的军队和赤眉军打仗,西南地公孙述的蜀汉军也想占有自己的地盘。你看看,这天下一盘散沙,如此的乱。还有……就在我们住的这个山上,有一个山大王……你知道吗?”“你说的这些大事我真不清楚,你是听谁说的?”“你哥和大臣商议国事的时候,我在里面的屋内听他们说的。若不然你哥把你的李通留在京都雒阳干什么?现在那里正四面受敌,兵乱如麻,你哥让李通在那儿守着,是怕丢了京都好说不好听。”

刘伯姬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我一直不好意思问三哥李通的事儿,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担心起我的李通来了。京都这样危险,让我们李通一个人留在那里,也真的委屈李通了。”“你说的什么话,好像你哥在欺负你家的李通。放心吧,京都那里不是他一个人,叔父刘良也在那儿。这次你哥回去就是和他们做伴儿,一块儿守京都,一块儿建造京都。”“但愿是这样。”刘伯姬松下一口气。又说:“山上有个小毛贼,我是知道的。不然,我不是白出去了。我已经打探这儿的山户了,他们说……”“他们说……”阴丽华一脸惊讶。“臭伯姬呀,你真得无法无天了,你出去后到底见了多少人,惹了多少麻烦,是不是把我们都给出卖了?”“什么话,我会有这么傻。”刘伯姬系好红棉袄的扣子,将额前的乱发收拢起来。

前天午后刘伯姬见大家都在睡觉,初来乍到经历了翻山越岭的劳顿却毫无倦意无所事事的她,在山庄院子里随意溜达,探视这山庄的新奇。她想:这就是山庄,山庄就是这个样子。整个房舍全部用条石垒造,坚固而精细,起脊的房顶,一色的青瓦,与山色浑然一体;院内的正房坐西朝东,倚山而建,正房三间,中为正室,有厅、寝前后两层;左右室也是一样的布局,但面积小了许多;两侧各有两间厢房,是厨灶和使唤的所在。正房与左右厢房连为一体,青瓦覆盖的滴水延伸至院内,在正房与左右厢房之间形成了一个回廊。这条回廊的妙处,除了防风、防晒、防雨之外,更重要的是能够隐蔽山庄内人员的行踪。

正房的对面,是一堵天然的石峰,不高不矮,恰好未挡住正房的视线,人们可以坐在正房远眺山庄外的山景。石峰与山庄的后山巧妙的合拢在一起,像从山半腰伸出的手掌把山庄托在手中。正房的一侧有一个小山,小山旁有一个机关,轻轻一推便见一道暗门,由此可以通往山下的树林,那里隐蔽着一个小宅。从正门走出山庄,拾级而上,林立的树木,布满了由北而南的涧沟;站在涧沟的对面,回望山庄,隐约可见它的模样。若隐若现的房舍,面目并不真切的院落,凭险而居,不显山、不露水、不现真容,妙在似有似无。若是到了春暖花开万木争春的时节,山庄近在咫尺,也会让人寻不到踪影。

刘伯姬被这山庄的奇景吸引着,她走出山庄,她的脚步悄悄地爬上林中的小路,她像幼童一样在林子中穿梭、寻觅,仿佛要寻找一个莫名的世界。她信步漫游,如梦如幻,当一株大树挡住去路的时候,她才晓得悔悟已迟。她左盼右顾,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天无绝人之路,她刘伯姬向来喜欢挑战,她绕开大树,继续前行,不信前方没有世界。走着走着,眼前豁然开朗,她发现自己突然降临到了一户人家的院内。几间茅舍,坐落在山林的空隙之中,远山是它的柴门,近林是它的院落,自幼生活在平原之地的刘伯姬当然不能理解这种无院无落宅院。好在房前的树干上挂着的成串儿成串儿的干柿果,让刘伯姬无暇再想别的事情,她像是发现了宝贝一样,急不可耐地摘下一枚放在口中。我的娘啊,好甜!一枚还没有完全下肚,她又摘下了第二枚,这时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儿,在叼她的裤角。她惊喜地弯下腰将狗儿抱在怀里,一只手抱着狗儿,一只手拿着柿果,毫无多虑地推开了茅舍之门。“回来了,关好门!”屋内人说。

刘伯姬寻声望去,见一个老年妇人背着她侧卧在炕上。刘伯姬只好回身把门关好。“坐在我身边来,给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老妇人吩咐道。

刘伯姬移步到炕边儿,坐下来,仿佛处身于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第四章山中老妇人

莫名其妙的刘伯姬坐在炕沿上,不知说什么,也不知如何答对。她没有了自信。她用眼睛扫视四壁,房子不大,陈设不多,收拾得干净整齐,既有山里的风情又有区别于山里人的那种韵味。墙壁上有一个黄丝帛做成的挂袋,虽然陈旧但浆洗得洁净,一看便知不是民间的饰物。挂袋上分格儿写着,人参、丹参,酸枣仁、田七、车前子、金银花,板蓝根、何首乌等。直觉告诉刘伯姬,屋里的主人非等闲之辈。

但她知道,自己是无礼的闯入者,错在自己信步漫游,怨不得人家主家。

于是她冷静下来,找回自信,小声说道:“老人家,我是不请自到的来客,打扰了。”老妇人坐起来,打量着这个漂亮的不速之客。笑道:“这不是仙女下凡吧?”

刘伯姬站在地上,转了一圈,打量自己,回笑道:“你老人家看我像个仙女?”老妇人见刘伯姬嘴中吃着柿果,说道:“你等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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