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似明溪 白苏若璃(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20 20: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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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米娅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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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似明溪 白苏若璃

晨似明溪 白苏若璃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晨似明溪 白苏若璃作者:米娅排版:Clementine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2-01ISBN:9787539998718本书由天津华文天下图书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Chapter1闺蜜召唤·1·

苏璃在图书馆负一层的印刷机前将一小沓资料翻得哗哗响的时候,搁在一旁的手机突然痉挛般震了起来。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小步。此时,坐在对面长桌上温习功课的一排金发碧眼的同学接二连三抬起了头,满眼的温馨提示。苏璃一把抓起手机,抱歉地冲他们笑了笑,便一溜烟儿往卫生间旁边的隔层里冲。

当她捧着手机冲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一对碧眼小情侣坐在沙发上含情脉脉地畅聊开来了。她装作没有看见,往荧光闪动的屏幕上用力盯了一眼,接着迈起大步径直走向取水机。

这是一间十来平米的简易小屋,布置工整装修精简,算得上一个中型便利茶水间。设备齐全,且隔音效果极好,休息间隔,大家都愿意来这里喝杯咖啡拨通电话或者坐下来小聊一会儿。

苏璃顺手拆了一包伯爵茶泡上。刚按下接听键,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她瞬间反应过来,转身面向墙壁,同时迅速将话筒音量调至最小:“白溪,你到底什么情况?我在学校图书馆,你声音小一点儿。你刚刚那一嗓子吓了我一跳,胳膊一抖,开水全洒手腕儿上了!”“啊?那你烫着没有?对不起,我心里太着急了就没控制好。你没事儿吧?我跟你说……”白溪慌慌张张地道歉,想要迅速转入正题。“没事儿没事儿,我用凉水冲一下。换只手拿电话啊,你有事儿赶紧说!”苏璃将杯子放在洗漱台边,打开水龙头。“对对对,说正事儿!”白溪顿了一下——“我跟你说,实在是受不了!我要和西蒙分手!这次必须分!现在能不能见一面?十万分火急!我在老地方等你,你忙完快过来啊,我等你来,多晚都行,你不来我不走!快点啊,我已经穿好一只鞋准备出门了。快赶不上车了,我先挂了!”

还没等苏璃弄清楚状况,手机那头就响起了嘟嘟声。

苏璃喝光了杯中的茶,按照规定将清理好的水杯放进消毒柜。接着,迅速将打印好的资料用一只大号帆布环保袋装好,又从私人储藏箱里拿出挎包和薄外套。待这一整套动作完成,又去洗漱间简单整理了妆容。一切准备就绪,这才一路小跑推开了图书馆巴洛克式原木大门。·2·

午后三点半,仍在工作时间,街道上却是一如既往的人流如梭。谁让布拉格是一座以“流浪”和“自由放逐”为名义的城市,除了沿河散步遛狗的老先生老太太和摇篮车里咿咿呀呀的小孩子,其余大部分都是异国游客。

苏璃走在由巴洛克式建筑及由众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砌成的故事场景中,此起彼伏的欢歌笑语不由分说地灌入眼睛和耳朵。孤立感瞬间袭遍全身,她抬头望了一眼天边那坨摇摇欲坠的黑云,心头沉重,却也无奈,被那些与自己毫不相关的热闹推搡着向前涌。

行至半路,风雨大作。苏璃只好一手护着环保袋,一只手将挎包顶在头上,尽量往能遮雨的地方躲。

对于白溪这般火急火燎的约见,苏璃已经司空见惯。好在今天的课程一早就结束了,下午除了打印作业,留有大堆空余时间做白小姐的情绪调剂师兼私人灭火器。

白溪之所以对苏璃极度依赖,甚至将她当作自己的“爱情排忧师”,并不是毫无缘由。除了拥有无依无靠状态下好闺蜜之间的信赖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白溪的现任男友是个捷克人,而苏璃的前任,正好是个受过捷克文化熏陶的英国人。虽说两国之间相差十万八千里,但就欧洲整体的思维惯式来说,捷克与英国还是有很多相同之处的。

再说,苏璃也曾与旧爱斗智斗勇,由爱生恨,誓死拼杀。虽说最终落得个鱼死网破的悲剧下场,可这一整套惨痛的经验教训,正好是白溪渴望获知却从来不敢亲身尝试的。她需要引以为鉴,需要用前人犯下的错误来降低自己此时的情感损失,她试图以此填平“中西文化差异”这道传言中难以逾越的鸿沟,避免这段异国恋爱过早触礁。

破败的恋情总是正在发生。然而要说异国恋情顺风顺水开花结果,自始至终不过是少数。仅此一点,便能够作为先决条件将白溪和苏璃两人以“爱情成长”为目的牢牢捆绑在一起。

苏璃清楚这是对自身情感的二次利用。起初她无法从容接受,因为白溪屡屡不分时间地点、不分情景场合地揭开自己并未痊愈的旧伤口,过往越是甜蜜,现时提起便越是鲜血淋漓。她不明白,既然两个人是那么好的朋友,为何白溪不能偶尔照顾自己的情绪,不去翻讲这些令人不快的旧事?

随着相处时间渐长,苏璃才逐渐了解到——这便是白小姐的性格,若不这么做,她便不是那个特立独行的白溪。那些过去式反反复复倒腾了很多次,重复得多了,便也习以为常。再往后,她俩甚至能坐在伏尔塔瓦河下游的人工沙滩上一边喝草莓味的气泡水啃三明治,一边控诉两个欧洲男人的可恶行径。当然,虽说都是控诉,但白溪的甜蜜,而苏璃的苦涩……·3·

白溪口中的“老地方”,其实是一家名为“两个寡妇”的古董咖啡馆。它就坐落在瓦茨拉夫广场的西南角,离哲学院有两条老街的路程。那是一栋独立的砖红色建筑,整个店面算上地下室总共三层,打眼一看就知道是苏联时期的残风遗物。

这家咖啡馆是苏璃的前任Tony带她们来的。当他得知苏璃对咖啡偏爱有加之后,就带她来了“两个寡妇”。“你知道吗,这里的香草拿铁是全布拉格最好的!意大利风味的咖啡豆,加上法式打奶沫。"Tony放下手中的美式咖啡,拿起黄油往一块酥松的法式可颂上涂抹。

从此,这场景就如同一块陈年的琥珀,被封存在了记忆深处。苏璃依旧喜欢拿铁,她的舌尖享受那种触觉——尖锐的苦涩中带着一点点绵柔。然而再也不放香草糖浆了。

自从Tony离开自己以后,“两个寡妇”就变成了苏璃的好友召集地,无论新知旧识,只要见面就约在此处。绯闻八卦,喜怒哀乐,一杯焦糖玛奇朵配小份舒芙蕾,就能聊一整个下午。

店老板是个电影海报设计专业的波兰姑娘,名叫Tina.二十七八岁,父母在俄经商,家境殷实。平时除了拍创意短片和经营咖啡馆之外,还偶尔做做兼职模特。据苏璃了解,她从来都没有固定的男朋友,生活独立自由且异常丰富。Tina养了一只圆滚滚的苏格兰折耳猫,那猫不是在门边吃食,就是卧在咖啡机旁边的毡毛软垫上睡觉。遇到好情绪,还会拉长身子给Tina做一做“猫体模特”。

与Tony分手之后,苏璃和Tina成了好朋友。当然,与这相关的故事,之后再说。·4·

苏璃一边手忙脚乱地擦拭头发和脸上的雨水,一边伸手掀开那扇装饰着施华洛世奇水晶风铃的玻璃屏障。这个时候,白溪正躲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抽烟。苏璃匆匆与Tina打了招呼,径直向里面走去。

起初,苏璃并没注意到白溪。来来回回找了两三遍,最终还是白溪抬手弹烟灰的时候,正好望见了落汤鸡一般狼狈的苏璃,于是伸出手臂,招呼她过去。

苏璃掸了掸潮湿的上衣,朝对面瞟了一眼,上前半步,还没等白溪反应便一把抢过她手上的烟头:“就算再心烦也别老抽烟啊,对身体不好,别总拿伤身又伤心的事来惩罚自己。”说着便挪开椅子坐下,耳边循环起肖邦的《夜曲》。

Tina前来点餐,她要了简单的加浓低温拿铁和一杯冰水,随后习惯性道了声谢谢。

面前的圆形茶桌上散落着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它们以暴风雨过后的宁静姿态躺着——口红、粉饼、线谱本、粉色petra香烟和印花纸巾,身后立着孤单而明净的落地窗。

雨越下越大,昏暗空间里那盏悬空的橘色吊灯随即亮起。白溪久久没有开口讲话,苏璃这才认真去看她的脸——她窝在椅子里,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大半边面孔。她的眼睛肿得厉害,像是两颗比例严重失调的大水泡,凌乱的碎发分成几撮粘在前额,粉底涂了擦,擦了又补,在脸上流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小沟壑。

Tina将拿铁端上来,还送上了一块刚出炉的胡萝卜蛋糕。苏璃谢过她,转身为白溪加了一杯伯爵红茶。

苏璃轻咳一声算是开场——“天冷又心寒,也只好先喝红茶暖暖胃了。快喝吧,喝完我再陪你伤心也来得及。”她半开玩笑,将瓷杯向白溪那边推了推,顺手将烟盒收进了包里。

白溪像是没有准备好如何开口,趁着吞云吐雾的间隙,还不忘重重叹上几口。“这么急把我招来,出了什么事赶紧说来听听。”苏璃轻声催促,可白溪只换了个姿势坐着,摆出一张岿然不动的扑克脸。

苏璃试图调动白溪的情绪,于是自顾自地聊起天气,聊起同学,聊起课程的进度。可白溪依旧不发一语。她是了解白溪的,她了解白溪对自己的依赖,也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慌意乱,但翻来覆去闹的都是一些琐碎事,怕就怕有一天,还没来得及将她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自己就已经被拖垮了。“哎亲爱的,你别硬绷着,赶紧说句话呀!好歹告诉我出了什么问题吧?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苏璃顿了一下,继续道,“要不这样,你先坐着好好儿整理一下,我去图书馆把剩余的资料印完,之后再过来找你。周五有考试呐!”她说着便转身向窗外,注视起街道上过往的人群,犹豫片刻,干脆将杯中的咖啡喝掉一大半,起身就要走。

苏璃并非不在乎,这不过是她欲擒故纵的小伎俩。白溪心知肚明,却约好了似的次次都中招。她先是一愣,紧接着大梦初醒般伸手将刘海向头顶胡乱一撸,猛地扑上前拽住苏璃的手腕——“哎你别走……我感冒都快一周了!”

苏璃听闻,立马回过身子,急急忙忙地开口:“生病一周了,那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很严重么?有没有吃药?有没有看医生?”说着便伸手去摸白溪的额头。白溪看她一副急切的样子,原本就要止住的泪水,冲破堤坝再一次奔涌而出。

苏璃一面安慰她,一面向近处凑了凑。“别哭别哭,要是不舒服,我过去照顾你两天好不好?”白溪满脸委屈地摆摆手,“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心情不好,和他闹了点儿别扭。”

苏璃是了解白溪的,性格外向容易激动,发起脾气来常常歇斯底里口不择言。等了一会儿,待她的情绪缓和一些了,苏璃这才重新开口。“亲爱的,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情绪一定也糟糕透了。但是,也不能就此和男朋友无理取闹啊。”她柔声细语地说着,抽出面巾纸往她脸上擦。“这次不是我瞎胡闹!我生气是因为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苏璃的错误判断,令白溪瞬间理直气壮起来。“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这周只通过三次电话。”白溪刚说了半句,眼眶又红了起来。她沉默几秒,低下头,重重抽泣,豆大的泪珠趁机夺眶而出,“我问他为什么不来家里,他说,因为怕被传染上病毒,等我康复以后再过来。”

苏璃低头望了望白溪,看她蜷着身子像极了一只被全宇宙抛弃的小白兔,想了想便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白溪口中反复提到的“他”,就是现任捷克籍男友西蒙,两人的恋情颠沛曲折将近一年之久。

他们是在交流学习的“语伴”网站上认识的,那时白溪刚刚决定来捷克留学,也刚开始正式接触捷克语。她在备注里写道:“寻找捷克语语伴,女士优先。”

而西蒙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虽说不是女生,但也算得上恰如其分。他给她写了很多封邮件,告诉她自己喜欢功夫和中医,最重要的是,两人的共同爱好都是圆号演奏。白溪对于金发碧眼的这般温柔攻势实在是招架不住,于是应邀开始与他聊天,起初是茶余饭后的谈天说地,逐渐就演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思言念语。再后来,白溪连自家那条叫皮特的老京巴几点进食、几点排便、几点散步、几点抑郁都会例行公事一般详细说给西蒙听。

地球两侧,六小时空间的扭转,仅凭一个虚无的网站,两颗心便跨越时空的间隔,被罩在同一片天空下。

白溪降落在布拉格的那天早上,西蒙开车去机场接她。两人放下行李换上干净衣物,就去了著名的布拉格城堡和查理大桥。路过市中心广场买了双球的蛋筒冰淇淋,在第五座神像的阴影里,西蒙第一次吻了她。白溪永远也忘不掉那个混合了肉桂味与香草味的吻,突兀、隐秘、羞涩,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波西米亚风情。

后来每每提到与西蒙的开始,白溪都会双手合十虔诚望天,说是要感谢上帝赐予她的“跨国小团圆”。“遇见西蒙之前的二十多年,我都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是西蒙教会了我爱人与被爱,虽说多少失去了选择的余地,却也算是一份甜蜜的心灵禁锢。”

然而好景不长,价值观与中西文化最本质的差异开始作祟,大到一沓最大面值的钞票,小到一支脱了毛的牙刷,生活中的一切鸡毛蒜皮统统变成了争执的导火索。

对于苏璃来说,如此情景,却也似曾相识。她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咖啡,不由想起与前任Tony之间发生过的种种类似事件,她深深地明白,这矛盾的产生不仅是因为西蒙不够深情,也是行为及思维习惯无法完全融合酿成的恶果。

男方行迹飘忽,关键时刻踪影全无,导致女方安全感极度欠缺,不由自主患得患失。这类问题对应着五花八门的情感原因。然而就中西差异而言,苏璃还是愿意将自己的见解分享给好闺蜜听——“亲爱的,你要这么想:欧洲人无论精神还是人格都过于独立,而社会保障系统又相对健全,女人少说也能顶上半边天,因此恋爱中的男女往往势均力敌。再说欧洲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观念本来就较为淡漠,重视自身轻视他人。话说回来,就你生病这事儿要是放在中国男人身上,那还不得端茶倒水,甚至把药直接喂进你嘴里!”苏璃看白溪默不作声,就知道她还在赌气,也就按照自己的思路越讲越来劲。“你要知道,从根本上来讲,这是典型的中西思维的差异,你虽然和西蒙在一起这么久,但还没有找到让彼此都感到舒适的生活方式。语言交流都存在障碍的两个人,精神交流想必也容易不到哪儿去。而这些,都是你在恋爱之前就应该做好的心理准备。”

苏璃分析得头头是道。可话到此处,确实是有些放肆了。白溪一个白眼狠狠砸过来,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几乎就要拍案而起。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我说苏璃,这咖啡又没酒精,你怎么喝着喝着就醉了呢?我男朋友在我生病期间因为害怕传染,连我家门都不愿意进。电话也没打上几个,生怕细菌穿越电话线直接闯进他的喉咙里。很明显是他的不对,你怎么反倒埋怨起我来了?”她的声音相当尖锐,把邻桌的两个俄罗斯女孩吓了一跳,好奇地向这边看过来。“声音小点儿,千万别激动啊,快快快,喝茶!喝茶!”苏璃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挥手招呼Tina过来添水,顺便为自己要了一杯橘子味气泡水。“别轻易动怒啊亲爱的,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我这不是本着客观的大原则帮你分析分析么。对,可能是有些忽略你的感受,但是小两口吵架这种事情,旁人最多劝个边边角角。我总不能当着你的面就说人家西蒙是个超级大混蛋吧!”

Tina很快便将气泡水送了过来,苏璃用力撬开拉环,只听见“噗”的一声。“没错!他就是超级大混蛋!宇宙超级大混蛋!极度缺乏责任感的大混蛋!只顾自己,丢下女友不管不顾的大混蛋!”白溪将高跟鞋往地板上用力一跺,将这几句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眼圈也红了。

苏璃坐在一旁静静喝汽水,等着她疯狂过后的自动痊愈。她太了解白溪了,那姑娘还真就有“自娱自乐,没事找事再自我治愈”的绝世技能。“哎你说说,这得是多严重的事儿啊!女朋友生病,你不端水送药床头伺候也就算了,连句体贴的话都不会讲。我觉得自己现在不仅身体受到了伤害,心灵也受到了刺激!”

其实听过苏璃的分析及自我排解过后,白溪心里确实轻松了许多。她也清楚,很多时候,纠结的并不是问题本身,而是循序渐进的坏情绪。而苏璃的本事就在于,总是能够在关键时刻帮助自己合理有效地疏导沟通。

苏璃一听她的口气,就知道这事基本上已经云开雾散了。白溪翻开镜子补了粉底和口红,想了想又兴致勃勃地拿起手机编辑消息,不用猜,收件人一定是西蒙。她就是这样,坏脾气瞬间飘移,龙卷风一般来,龙卷风一般走。

苏璃干脆不再说话,透过玻璃看雨中的街景,端起杯子任新鲜的气泡活蹦乱跳往脸上冲。望着拐角的那盏孤灯,不由自主就想到了Tony,那段时隔一年的伤心岁月也渐渐明晰起来。·5·

Tony是英国人,在布拉格工作的第七年,与苏璃相遇。他们相差十岁,相恋380天,期间无数次分分合合,恋情最终以破碎告终。然而分手的理由并不是性格不合或爱无能,而是自始至终苏璃都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受骗者。Tony有一个相恋七年却迟迟不愿走入婚姻的正牌女友,女友是捷克籍的歌唱家,就在瓦茨拉夫广场的民族歌剧院工作。两人在伦敦认识,她出差搭车丢了钱包,正好被他捡到。

当然,这些统统都是分手时才被一一道破的。他们三个人傍晚在大街上撞了个正着,他西装革履,拎着购物袋满面笑容;她一袭红色连衣裙,拎着黑色山羊皮小包温柔地挽住他的胳膊。苏璃跟了三条街,一遍又一遍确认,最终拦在他们面前。Tony见瞒不住了,只好如实招来。一面威胁苏璃不要轻易声张,一面跪求她不要离开自己。“你一定看得出来,我是在乎你的!如果不在乎你,根本不可能跟你在一起这么久!”

那次谈判是在“特蕾莎”旅馆的913室完成的。苏璃永远忘不了那块插着天使翅膀的木制门牌,913——就要散。

Tony坐在窗台正下方的蓝丝绒沙发上,靠街道的房间总是异常嘈杂。苏璃去关窗,看石阶上一排叫不出名字的红花开得正旺。生命繁盛本是好的,但此时此刻却显得那样刺眼。她拉上窗帘,重新站回洗手间门口。这个位置刚刚好,后面是可以倚身的小吧台,左边是房门,一转身便能及时逃离现场。“你可以坐过来吗?"Tony恳求道,同时伸出了双手。

苏璃动都没动。“那就耐心听我说完好吗?"Tony低下头,摆出一副后悔不已的表情。“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大骗局,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话!”“我不是个混蛋……我只是……"Tony试图解释些什么,可苏璃就像是一颗连续爆炸的手榴弹——“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在乎我吗?你本可以再编织一张弥天大网,你本可以蒙混过关,你知道我是相信你的,彻头彻尾地信任你!”“可是我和她的关系已经持续了七年,七年之间我所付出的,无论物质还是情感,都已覆水难收!”“所以现在我变成了那个蠢到无可救药的大混蛋了是吗?”苏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声音在颤抖,房间在颤抖,整个宇宙都在颤抖。“你说呀!是吗?是吗……”她一遍又一遍地问,从最初的理智,到后来的歇斯底里。Tony不再说话,只是蜷坐在沙发一角将头埋在手掌之中。

苏璃看对方全然没有回应,一气之下,操起小吧台上的玻璃杯顺手砸了过去。Tony没有躲闪,没有叫喊,水杯飞行受阻滑落地毯,滚了几步,最终在床角落停。“我不是个混蛋,对不起,我是在乎你的,真的对不起……"Tony一手捂住脑袋,血迹从指缝中渗出来。

苏璃没有理会他,夺门而出。就在她做出抉择的那一秒,一年来所有的爱统统转变成了恨。

至此,苏璃之所以情伤难愈,并非因为对Tony的背弃耿耿于怀,而是因为她不能接受自己曾经爱上了别人的男朋友,还倾其所有为对方付出那么多。她憎恨那些曾经以为的美好,到头来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假想罢了。

结局精彩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那之后,苏璃对爱情始终秉持观望怀疑的态度。就好比一个站在岸上的小孩子,渴望下水并能将每一个动作都分析得头头是道,却丝毫不敢迈出一小步,因为曾经被水淹过,所以甘心做永远的旁观者。“想什么呢你!”白溪伸出手掌在苏璃面前乱晃一通。“哦,没什么,可能有些累,愣神儿。”苏璃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拿起水杯喝掉一大口水。

白溪这阵子根本无心顾及她,她一边玩手机一边翻动睫毛,“谢谢你陪我这么久,西蒙刚发来消息约我共进晚餐。我得回去化个妆,眼袋这么大!你看,这粉底都糊成什么样了!对了,还要换身衣服。”“原谅他了?”“算是吧!暂且放他一马,就看今晚表现怎么样。你说得没错,他并不是不爱我,只是行为方式上有所不同罢了。看来不是情感出错,地域文化和种族差异才是罪魁祸首!”白溪咯咯笑着,将500克朗的纸币往桌上一放——“今天我来付啊!是朋友就别抢。”

Tina拿来账单:“总共230克朗。你是苏的朋友,那就算200吧!”

白溪指指桌上的纸币:“就这张,不用找了!苏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所以更得多多照顾你的生意。”说着便笑嘻嘻地伸出臂膀勾住了苏璃的肩膀。

出店门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了。她们在卡夫卡博物馆前的十字路口告别,白溪回家梳妆打扮赴约会,苏璃赶回学校继续印资料。整个天空都明媚起来了,可一想到Tony,苏璃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苏璃明白,旧伤总会在猝不及防之时复发,而良药,却是千里难寻。Chapter2情伤难愈·1·

有两种人,一种是感情失意之后能够迅速于泥潭抽身并整装踏上新征途的人;另一种是执意将自己深埋在过去阴影中不愿重新来过的人。

而苏璃是第三种——表面上精神十足整装待发,内心深处阴霾依旧且不愿复活。

白溪天生一副乐观主义的美皮囊,性情也明艳似骄阳。从来都置身于大欢小喜之中的她,自然体会不到苏璃与生俱来的敏感多愁。在白溪看来,不管怎么说,分手这件伤心事都已经拖拉了一年之久。一年——无论心底曾礁石密布还是激流暗涌,都是时候告一段落了。

白溪看了一眼立在床头的日式木纹小闹钟,淡橙色荧光灯显示着23∶05.照苏璃的生物钟,这个点她应该正躺在浴缸里和橡皮鸭子一起泡澡,要么就是一边敲键盘一边听肖邦。就算生物钟紊乱又能怎么样呢?反正自己的电话她就算再不情愿也是会接的。白溪依照习惯,按下了拨号键。

彼时,苏璃正绷着脚尖享受神仙般云雾缭绕的惬意,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她伸出沾了泡沫的胳膊一把抓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故意拖出一个湿滑的长腔:“喂——”那声音夹杂着潮湿的水汽,还激荡起些许浴室特有的回音。

要说泡澡这毛病,算是失恋留下的后遗症。那时候Tony刚走,茫茫人海之中连个可以温暖人心的拥抱都没有。哭到崩溃,也深夜买醉,听了谣言“心冷的时候更要捂热自己的胃”,所以暴饮暴食也试过。还曾幻想是找根绳子在Tony家门前那棵法国梧桐下吊死呢,还是直接冲进他们家用玻璃瓶打破那对狗男女的头。可冷静下来一盘算,看似积怨发泄情绪,倒不如说是在摧残日益消逝的生命。

后来出于一个偶然的机会,苏璃在一个小众网站上看到一条缓解心灵伤痛的办法——“水疗”。对于完全不喜欢水的她,很明显这算不上一个太好的主意。但事到如此,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靠近查理桥的小巷里有一家捷克本土的护肤品店,听说所有产品都是纯植物的,不含化学成分。苏璃挑选了气味怡人的浴盐,并将常年搁置不用的老式浴缸也里外刷了个干净。

她在准备洗澡关门的瞬间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敞开壁橱木窗——一只巴掌大的塑胶小黄鸭正轻悄悄坐在角落,瞪着两只溜圆的大眼睛。苏璃伸手抚摸它扁扁的嘴巴和皇冠,又小心翼翼取出来擦去沟壑处的灰尘。

这鸭子是名副其实的“失败恋情的遗物”,这是20岁生日当天Tony买来送她的。一只鸭国王一只鸭皇后,他们分别取走一只。当时他深情款款拥她入怀,两人面对面坐在浴缸里看着这对鸭子畅想起美好未来……

分手的时候,苏璃执意没有将它丢弃。她告诉自己,就当作是人生考验的一部分——如果有一天我看到它,不再悲伤不再忧郁不再心跳加速,那这悲情的一页才算是真真正正地翻了过去。

可她明明就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就在纪念物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心平气和于刹那之间荡然无存。回忆如同尘粒一般在天空散开,又迅速与空气相融合。一呼一吸之间,满是酸楚与苦涩……

第一次注水苏璃显然经验不足,一只腿还没踩着缸底,就被烫得龇牙咧嘴地跳了出来。只好半夜十二点坐在马桶盖上一边打字一边等待。那天晚上写的故事特别精彩,以至于从情节中退身而出的时候,洗澡水已经冷去了大半。要说苏璃也是个好折腾的人。她当时二话没说,拔起蓄水塞放去大半缸水,接着再次注起了热水。等到温度适宜到一条腿能够顺利进去的时候,已经将近两点了。

要说享受这种身心舒畅的体验,的确是会令人上瘾的。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从温厚的液体将身体层层裹紧的一刻开始,苏璃便爱上了这种感觉。仿佛重新回到了母亲的子宫,幸福与安全感螺旋式上升。陈年旧伤在弥漫着药草香的温水中溢至体表,又层层跌宕,缓缓与身心脱离开来,最后顺着下水道一去不复返……·2·“还没睡?怎么,和你的小鸭子戏水呢?”还没等对方缓过劲儿,白溪便一连轰出两个疑问。“这么晚了凭什么不睡啊?我的声音听起来很亢奋吗?”苏璃用两个打趣的反问回击过去。“要说声音,还真是符合你一贯漫不经心的个性。可还没过十二点就上床,对你而言这很不科学嘛!”白溪若有所思地嘟囔两声。隔着手机,两人都笑了。没错,这就是两个女孩之间最亲密的表达方式——可以甜腻,容许刻薄。“好吧,快说,又有什么突发事件,让你午夜梦回兴致勃勃找我?寂寞了?还是和西蒙旧伤复发,要我这个军师给你出馊招?哎,你们这种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的局面不太好吧?”

苏璃诸如此类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屡次正中现实下怀”的经验总结。

白溪学的是音乐,苏璃学的是欧洲文艺。因为专业相差挺远,两个人的共同语言主要集中在衣、食、住、行这些层面。当然,偶尔也关心关心时事聊聊娱乐时尚。但在白溪心中,苏璃在恋爱心理和日常人格分析两方面,简直就是女神般的存在。因此每每经历与西蒙的血雨腥风,白溪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冲进苏璃怀里,一番伤心欲绝的抱怨之后再含着一双迷离泪眼请教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苏璃常常挖苦她:“你这自残自虐的手段真是令人心疼。”

苏璃知道,八九不离十,这次又是千篇一律的老话题。想了想便将手机调至免提模式往洗漱台上一放,又起身裹好浴巾。“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你觉得我遇上了感情瓶颈才能找你?”白溪说着,音调向上扬起。“可不是!”苏璃将浴室地面上的水擦干净,又迈进厨房将下午剩下的一小块起司塞进嘴里。“很遗憾,你猜错了。我跟西蒙不知道有多好呢!今天下午他才帮我清理了电饭锅。你可不知道,那一拆一洗一装可费劲呢!小螺丝小零件什么的,我站在一边儿光是看,就已经眼花了。你说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怎么能那么心灵手巧啊!”白溪稍顿了一下,显然是察觉到自己偏离了主题。“哦对了,我打给你是因为周五晚上我准备搞一场小型派对。地方都选好了,就在我家楼下那间小酒吧。”白溪话锋一转。“派对?还酒吧?白小姐,几天不见你功夫见长啊!走上‘暗夜迷离’路线了!说说吧,为了什么呀?您母亲大人知道吗?”苏璃一边打趣一边敞开窗户,顷刻之间,夜风大张旗鼓奔涌进来。“之前在国内就认识的老朋友,从德国过来。说是课余时间放松休整,准备待上三天。”“你的朋友你自己招待不就完事儿了?我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啊!既唐突又显得生疏,不合适吧?”

白溪见苏璃几欲拒绝,只得追加几句好言劝说——“我说姑娘啊,咱们在欧洲交际圈子本来就窄得可怕,再不抓住几个旧相识,恐怕连新欢都难找。你想想,只要你愿意出马,姐姐我的旧识立马就能变成你的新欢了!友谊共存,资源共享,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啊?再说,都是好几年没见的朋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顺畅沟通。多一个人,气氛多少能活跃一些。”白溪叹了口气,接着又咯咯笑了起来,“所以,现在隆重邀请你。来吧,苏璃!”

苏璃不再说什么。一小段沉默,以白溪对她的了解,不推辞就代表默认。大功告成,可算是答应下来了!

挂了电话,苏璃站在镜子前面,端详自己前不够凸后不够翘的身体。要说新欢,如果这回出手真能换回一个黑发黑眼好男孩,也不失为一件幸事。想来又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胸部。这是她照镜子时的习惯性动作。·3·

虽然派对的好处很多——放松身心、结识新友、谈天说地、驱散孤独感……但苏璃的确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即使身处一个以建立人脉为主旋律的大时代,她依旧被天性里的疏离感隔绝开来,读书、写作、散步,尽量在安静的场合找一些不费精力的事来做。对于结交朋友的条件是:重质不重量,倘若性情不合,又怎能共度生命的长河。偶尔在网上结识一些兴趣相投的朋友,聊一段时间,也就散了。

白溪之所以能和苏璃厮混在一起,一是因为苏璃与生俱来的一副好性格,二是因为她依赖苏璃,两人完全符合需要与被需要的关系。当然,有时候苏璃也会羡慕白溪的好运气,怎么就遇上了西蒙那样既帅气又聪明还忠贞的优质男生。“因为我的脾气好啊,大事不计较,小事放过去。就算在大街上遇到他和哪个女生手牵手,我都能保持微笑从他们面前缓步走过去。哪像你,想象力极丰富,又喜欢捕风捉影。眼睛里容不得半颗沙子……”“那你到底碰没碰到过他和别人手牵手啊?”苏璃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白溪的大脑转得有点慢,答案稍不留神便脱口而出。

苏璃坐在对面扑哧一声笑了,汽水洒在了腿上。白溪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说自话的前后矛盾,跟着咯咯笑出了声。“我例子举得是夸张了点儿,其中真意你领悟到就好了!”·4·

苏璃端着水杯站在卫生间门口,静静环视起这一方空间来。如此闭塞的小块区域,竟装满了和Tony有关的大片回忆。那圈水蓝色印有海豚图案的马桶圈,是Tony专程从英国带过来的,只因为她一句有口无心的“喜欢”;站在墙角那具脱了螺丝的晾衣架是他们一起从郊区宜家搬回来的,还记得那天突然大雨,Tony一手紧搂着她,一手将硬纸壳高举在头顶狂奔回公寓;还有随意窝在墙角的那件洗到褪色的棉质衬衫,当初他嫌小准备扔掉,苏璃一把抢下来说吸水性不错,刚好拿它来擦地板……当时他从背后温柔地圈住她,说,“亲爱的,看样子以后生活的琐碎全要交给你了,我除了努力赚钱,什么都不用操心!”

伤感如同一条泛了洪灾的河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内心缔造了一年之久的坚硬堤坝。苏璃抹了抹眼角,抬手关灯,迫不及待从这场记忆的黑洞中落荒而逃。Chapter3异国狂欢·1·

周五下午刚出学院大门,苏璃便被躲在石柱后面的白溪截住了。“吓我一跳,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是来给你惊喜的,提前说了还怎么惊怎么喜啊?”白溪倒是开门见山——“打开看看吧!”话音还没落,一只深紫色礼品袋戏法般从柱子后一闪而出。“给我的?”苏璃半信半疑地接过,埋下头用力往袋子里看。那满是好奇的眼神,就好像要将袋子底活生生望穿。“哎苏璃,我说你别这样。这是我给你挑的礼物,又不是赃物,不用遮遮掩掩的。”白溪抽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就要打火。

因为学校大门十米范围内是禁止吸烟的,苏璃只好一把将白溪手中的烟抢了下来。“不这样?那我该怎么样?”苏璃显然是没反应过来,站在路边一脸茫然。“看看,亏你在欧洲待了这么久!”白溪深深叹了一口气,“你得学欧洲人那样!接过礼物,先说句谢谢,再兴奋地一把拆开,然后大肆赞扬它是多么多么好看!多么多么出人意料!又是多么多么符合自己的心意!”白溪一阵眉飞色舞,以至于口水飞到了裙褶上都没觉察到。

苏璃将怀里的一摞书放到身后的街边窗台上,又按照指示将袋子大敞着,伸手将底部的包装盒取出来。紧接着,一双崭新的黑色高跟鞋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鞋子的确很美,甚至可以说是华贵。知性而内敛的蕾丝与柔软的皮革搭配,高度适中的细跟上镶着几颗水钻。

也许是一时兴起,苏璃的脑海中瞬间闪现出曾在书中读到的一个句子:“我要嫁给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的睫毛就像华丽而伤感的威尼斯。”应着此时此刻的好光景,这句话应该改成:“我要穿上这双优雅无比的鞋子,它的美就像伏尔塔瓦动情的日落。”“这也太好看了吧!”苏璃虽未表现出一丝一毫夸张的惊叹,可这句话的确是有感而发。随着呼吸一齐吐出,听来深情款款。“白溪谢谢你!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也能拥有这么好看的鞋子!”“喜欢么?”“那还用说?特别喜欢!”苏璃小心翼翼将它们包好,放回袋子中。“虽然不是什么大牌子,但怎么说也是我千辛万苦从英国帮你定制回来的。35号,找遍整个布拉格,也只有在童鞋区能找到适合你的鞋码!”

苏璃讪讪地笑:“白溪你的贴心有时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说吧,该怎么报答你?”“报答?今天晚上穿着它好好表现就行了。你可是在帮我尽地主之谊,所以尽量表现得高贵活泼热情,收到了没?”白溪说着,理了理衣领上的细褶。“收到!”苏璃一把挽住她往广场走。

关于晚上的派对,白溪一路上不断提醒着——裙子熨了吗?唇膏准备用哪个颜色?一会儿先去我家敷张海藻泥面膜!走路尽量收紧小腹,如果谁跟你搭讪,跟他闲聊就行了,都是朋友用不着感到生疏,放轻松……这一切的一切都使苏璃错意萌生——“好像今晚的主角不是白溪而是我。”

横穿布拉格广场的时候,苏璃说要去天文钟对面的甜品店买咖啡,白溪趁机掏出手机发起了消息——“跟王宇说好了吧?七点半,一定要准时,叫他尽量盛装出席。如果不合要求,就全都怪你!老规矩,迟到一分钟,罚一杯莫斯科!”

白溪口中的“莫斯科”是指一小口就能烧破喉咙的烈酒伏特加。长居布拉格的俄罗斯人特别多,他们又特别热衷于这种酒,算是一道亮丽的民族文化。就好比,一说龙舌兰就想到墨西哥,一说拉斐就想到法国,一说Mojito就想到哈瓦那。入乡随俗,说起伏特加,脑中就条件反射般对应出“莫斯科”。

大约半支烟的工夫,苏璃端着两只纸杯脱离人群款款而出。“我要的拿铁,给,你的焦糖玛奇朵。那个吧台小哥好像认识我,所以焦糖给你多加了半盅。”说着便将右手那杯递了过来。“好心是好心,但热量太高了。”白溪舔了舔流在杯口的糖浆,“好吧,时间不早了,咱们边走边喝。你就不用回家了,先到我那儿吃点东西,然后洗澡上妆换衣服。”·2·

白溪算是派对热衷者,当然,只限于在国内的时候。深圳怎么说也是个发展迅速的大城市,香港时尚界的狂风也常年席卷而过。按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彻头彻尾的新兴城市,大环境如此,就好像坐上了潮流的帆板,不用赶不用追,随你在浪潮中爱怎么扑腾就怎么扑腾。”

趁着白溪洗澡,苏璃一边吃生菜沙拉一边在网上图书馆下载资料。因为下周要做报告,报告关于古捷克语的演变与历史形成。这门课很让苏璃头痛。“苏璃,我说你要不要这么刻苦!”白溪出来拿电吹风,绕过桌子的时候顺便从碗里挑出一块牛油果。苏璃见状,干脆挖了一大勺往她嘴里送。“这是被逼无奈,我这么散漫,不到迫不得已不会这么用功。”苏璃放下勺子,一手握着鼠标,一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份课前小报告而已,可看你这阵势好像是要对付大考!”白溪索性端起碗大口大口咀嚼起来,湿漉漉的长发搭在额前,完全没有形象可言。“这是演说,作为泱泱大中国的小代表,你觉得我能接受自己在全班人面前丢脸吗?更重要的是,这是米兰先生的课,他可是全系女生心目中的‘伯爵先生’,上至语言班四十岁的单身母亲,下至我们专业二十出头的俄罗斯小姑娘,哪一个不对他暗生情愫。你说,我能轻易放弃在他心目中争得一席之地的好机会吗?”

苏璃一口气说完,留下白溪举着吹风机呆住了:“哇塞,原来学习的动机也可以如此不单纯!”“不行啊?难道你学习就只为学习吗?”这下换苏璃诧异了。“你可真是高估我了。我在国内那会儿学的酒店管理,混了四年只是为一张文凭。现在可好,为了兴趣来布拉格学音乐,连文凭都不用混了。那个轻松啊,愉悦啊!不比你,就算再散漫也比我强,怎么说也是学到了实实在在的东西。”当众自嘲算是白溪娱乐大众的手段之一,可听众们从不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那你大学四年到底都学到了些什么呀?”苏璃就是没话找话,学到什么,用脚趾头思考都能得出答案。品酒啊、调酒啊、韩语啊、礼仪啊,就是与酒店管理相关的知识呗,不然还能有什么呀。“你算是问到点儿上了。”没想到白溪瞬间来了兴致,左腿往椅子上一跨:“我学会的都是现实无比的社会行为技能——学会了恋爱,学会了翘课,学会了挂科。”有一瞬,白溪显然是被自己既押韵又符合逻辑的回答逗乐了,紧跟着花枝乱颤大笑一通。·3·

两个女孩化好妆换了裙子出现在彼此眼前的时候,整个场面都显得隆重起来了。“哎哟,没想到咱俩这么一打扮还真是妖娆了不少!”“清纯如我,你是骨子里妖娆好不好!”苏璃说着,着手补平套衣服时微微擦花了的眼影。

白溪随手抓起身旁的靠垫丢过去:“人都说,表面看上去越是保守内敛的女性,私下就越是妖风四溢万种风情。这话也不知道和你对得上对不上。”

连一个合适的伴侣都没有,自己又怎么配得上“万种风情”。苏璃没有再接话下去,站在镜子前孤芳自赏了一番——微微打卷的及肩短发,淡紫色妆容显得温文尔雅,黑色亚麻吊带连身短裙,高度适宜的高跟鞋,手腕上还系着一朵盛开的粉色蔷薇花。

这身打扮确实超越了自身的年龄,苏璃随手拨弄起盘踞在锁骨下方细细的金丝,那是Tony送的,佩戴成了习惯自然舍不得摘下。

始终不知道参加派对的都有哪些人,既然白溪没说,苏璃也就懒得刨根问底。说来说去就是几个老朋友,顶多也就是那几个老朋友带来各自的新朋友。·4·

因为要趁早做准备,两个人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聚会现场。说是现场,明显夸大其词了。小小一间酒吧,不到五十平米,就此看来,以白溪的经济实力,包下整个店面也算不上困难。具体方位就在六号楼的转角,一家意大利食品店的右手边。可能是食品店的装修过于花枝招展,衬得酒吧门面内敛低调,苏璃此前来来回回路过几十趟,却从来没注意到它。

推开店门,吧台后的男人立刻挥手说“晚上好”,白溪大步走上前和他闲聊几句。店主早已将仅有的五张长方形木桌拼在了一起,窄而短的玻璃走道沿途点缀着彩色圆柱形蜡烛。整个内部空间荡漾着冷静的水蓝色,只有窗边的几盏橙色吊灯亮着。

白溪对整体布置相当满意,不断向吧台方向竖起大拇指。那男人一面看视频一面大声道谢。“看到了吧,这就是家庭式酒吧的好处。和店主好沟通,能遵循顾客的意愿改动陈列。偶尔来几次混个脸熟,关键时刻酒水也能比别的地方便宜。”“你行啊,还偶尔来几次,之前怎么都没听你说过?深藏不露!”苏璃扶着吧台坐稳,又顺手要来一杯冰水。“什么深藏不露,之前都是和房东来。每次都为她点摩拉维亚红酒,我自己穷得只能点可乐,一磨就是大半个晚上。像我这样的弱女子,只身一人远渡重洋,不使点招数笼络人心怎么行啊?我那位房东大人是个学设计的,现在在一间家具设计公司工作,多少算得上半个艺术家。天才之处基本没看到过,但那些以‘文艺范儿’为名的坏习气真是多得数不胜数。家里凌乱不堪不说,那性格,用‘突然’这个词来形容再合适不过。神经经常搭错线,上一秒对你笑盈盈,下一秒可能仅仅因为你的一个词没用恰当就大发雷霆。我可不得小恩小惠供着她,以防她情绪遭遇阴雨的时候随意扣我水电煤气费!”白溪说着,话语间充斥着一种特有的自豪感——你看,我对人情世故拿捏得刚刚好!

可不得不承认,这姑娘虽然好折腾,也算是有点能耐。平日里爱结交些志不同道不合的“江湖好友”,但关键时刻总有人出手相助。苏璃琢磨着,拿起杯子大灌一口。

就在白溪随口抱怨怎么人人都迟到的时候,挂在大门上用来迎客的风铃叮叮咚咚一阵乱响。两人立即不约而同向门口张望。

室内光线暗到只能勉强分辨出来客的身形与轮廓,入口处的几盏吊灯却起到了面孔识别的关键性作用。这场景转换得极其迅速。没等苏璃看仔细,白溪便一个箭步冲上去,惊声尖叫——“陈琦森,王宇!快快快,赶紧进来!”·5·

走在前面的男孩操着一口广式普通话,摆出一副“就算容颜尽毁我也认得出你”的老熟人架势:“不愧是靓女啊,好久不见娇颜未改!”边说边结结实实揽过白溪的肩。

白溪本想亮出原形更加用力地抱回去,想想又收回手,索性抛出一个故作含蓄实际上风骚无比的迷离笑眼,与此同时深表默契般微微踮起脚尖。她转身将门锁扣好,随即开口道,“这地方虽小,但今晚被我包下了。算是咱们的私人会所,任你们随意撒欢,尽情疯闹。也别怕喝多走不动道,我租的房子离这儿也就是一栋楼的距离!”

几个人立刻搂作一团拍手叫好。陈琦森更是热烈地上蹿下跳,像极了一只许久没有尝过风尘味的类人猿。

苏璃在一旁默默观望,要她说,这个陈琦森应该是个家室不浅的纨绔少年。一米八三左右的个头,体型精健,肤色完美诱人不说,鬓角眉尖也都打理得一丝不苟。他微笑的时候嘴角弧度上扬,唇齿之间的张合也掌握得恰到好处。要知道,这样的气质,绝对是成长环境潜移默化的结果,而非一朝一夕就能打造成的。

苏璃继续仔细打量——男孩上身着深蓝色的休闲西服,下身着卡其布长裤,脚上随意蹬着浅色高帮运动鞋,鞋带在裤腿处看似随意却又讲究地耷拉着。打眼一看,简直帅气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但说不上为什么,再往久了看,无论是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是那时刻挂着笑的嘴角,或多或少透露出玩弄的意味。一定有不少花季少女曾拜倒在他看似高贵的裤脚之下,也一定有不少上了年纪的大妈替自己迟迟嫁不出去的闺女要过他的电话号码。苏璃在心里揶揄他,腾云驾雾般的快感随之奔涌而来。

直到白溪拉住她的胳膊提醒她上前一步,苏璃才大梦初醒般缓过神。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轻轻“哦”了一声。“小璃,这个是我的老朋友陈琦森,从小一个院子长大的,现在在德国搞艺术品鉴赏研究。要说我俩友好的程度……据说,我们幼年时睡过同一张摇篮,穿过同一条开裆裤!当然,这个还有待考证。”白溪咯咯笑着,抿了一口酒,又兴冲冲地扭过头:“她叫苏璃,年纪比咱们小。是我在捷克最好的,也是唯一能够交心的朋友!”

苏璃再向近处挪了几步:“很高兴认识你!”说着便礼貌地伸出右手。谁曾想陈琦森未做任何停顿,只是原地挺了挺身子,便上前给了她一个礼貌友好的拥抱——“你好。”

自打和Tony分开以后,苏璃再未和任何男人有过如此亲近的举动。他的胡茬不经意蹭过她的额头,简简单单的见面礼,却扎得她鼻子一酸,突然想哭。

白溪显然是忽略了苏璃突如其来的低落,自顾自地将一同前来的另一个男孩往近处拢了拢:“现在重点推出王宇,王先生。我上高中时候的好同桌,特别靠得住!以前经常借我作业抄,考试帮我传纸条,晚自修期间还负责陪我上厕所。以至于时至今日,我都对他有种相见恨晚相别甚早的感觉。”“我说白溪,在女生面前帮我做介绍的时候就不能提点英勇的事迹吗?你真是和高中时候一样,损人又不利己的表达方式永远改不了!”那男孩儿好像很认真的样子,白溪忍不住哈哈笑,陈琦森也跟着在一旁煽风点火。“对了苏璃,容许我短短补充一句啊!”白溪一本正经地正了正声:“以我对王宇的了解,人品倍儿棒,品位良好,绝对是新好男人的首席代表!最重要的是——”她故意延迟了几秒。“是什么呀?话说一半急死人!”还没等白溪款款道来,陈琦森的好奇感率先破土而出。“最重要的是,由于内敛而低调沉稳的性格,王宇这朵名花至今没找到合适的小主!”这话好似正中王宇下怀,他立刻朝白溪会心一笑。

陈琦森却在身后发出一连串不合时宜的“扑哧”声:“哎我说,单身也要炫耀?嘿,这年头,找不到女朋友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还用得着这么特意强调?搞得神神秘秘。我这里也名花没主,你怎么不这样介绍我啊?”“什么叫‘找不到’?哥这是忙得没时间找!”王宇迅速扫视了在场各位的神情。几经揣测,自尊心受挫。为了捡回被陈琦森不小心揉皱了的颜面,只得立刻启动唇枪舌战进行反击。他本不是个计较小事随意甩脸色的人,关键是这次有不相熟的女孩在场,更关键的是,这女孩儿也是单身!“口误!口误!对不起啊阿宇!”陈琦森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怪就怪我文化程度不高,表达失误!”

白溪立刻出手救场,她轻轻推了他一把:“陈琦森你可别捣乱啊!谁不知道,你不是没主,你是没找到能让自己心甘情愿安下心来的主!”

这一刻苏璃才恍然大悟。如此想来,派对的主题也并非只限于单纯的老友相会。还有那天晚上白溪提到过的“旧友新欢”。苏璃原本想要直接指出白姑娘的用词不当,但想想是寒暄闲聊,准不准确就当说笑罢了。

此前的一切铺垫,顿时明朗。白溪的一番良苦用心她又怎么会领悟不到。短暂的四目相对,苏璃只好无所适从地垂下眼帘,正欲抽出右手,又突然意识到会不会再换来一个随心的拥抱,只好僵在那里静观其变。

她是渴望这拥抱的,只要轻轻的一下就好。怎么说都是青春尚好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渴望异性的追逐与目光。没料到王宇傻站在对面迟迟不肯做出任何举动,苏璃在心里倒数,一边暗自琢磨着:这也太尴尬了吧,如果他再不出手,那也只好自己主动了。

就在这倍感尴尬的分秒,一阵敲打玻璃的响动将局面瞬间救活。苏璃趁机咧嘴对王宇一笑,又怀着满腔感激将目光移至落地窗。Chapter4旧爱新事·1·

布拉格秋日的白昼很短,五点左右夜幕便稀稀落落降下来。街道上刮着黑漆漆的野风,行人少之又少,就连站在街角的路灯也心不甘情不愿地涣散出疲惫昏暗的晚光。

他们几人接二连三朝着敲击声传来的方向张望——一张轮廓模糊的面孔平平贴在玻璃上。经过这么一幅暗黑大场面的衬托,四周的环境立刻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这一次不仅仅是苏璃惊讶了,就连白溪也愣住了。她一面回忆一面自言自语:“除了你们我应该没约其他人啊。”说着轻瞟一眼王宇。“难道是我记错了?”两三秒间的停顿——“走,王宇,咱俩看看去!”

白溪正欲拔足,却被苏璃一把拽住了:“哎我说,指不定是碰巧路过的,好奇心作祟往里看。又不认识他们,也没叫咱们之中谁的名字,还是别过去了。”

白溪当然听得出,苏璃这话的潜台词就是:酒吧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分的地方,别打开门惹事,如果是坏人冲进来劫个财劫个色什么的,你是准备玩命做斗争啊,还是穿着高跟鞋被我拖着往家躲?

听苏璃这么一说,白溪还真就打住了。她装作看不见,对着大门理了理裙摆,又不禁往窗边多瞅了两眼。没料到,短短一两分钟的光景,那面具的背后又多出两个稀稀落落的暗影来。白溪越想越觉得惊悚,高超的想象力开始沿着大脑回沟猛劲流淌。“怎么回事儿啊这是?什么情况?”

没有人回答,一阵突如其来的缄默。“哎哟,你们看我这脑子!”陈琦森貌似想到什么了,在一旁惊呼道:“不好意思啊白溪,我给忘了!”说着又把玻璃杯往木桌上一放,“除了王宇我当时还通知了周子煜,外面那位应该就是他。”王宇跟着嘿嘿两声,立即抽身上前拉门。

周子煜!这个熟悉到做梦都能被喊出的名字仿似惊雷,骤然之间在白溪心底擦起了漫天火花。她浑身一抖,浅绿色的液体随之沿着杯壁滑出。周子煜?他怎么会来?他不是在国内吗?这么一个大活人出席,陈琦森为什么不提前告知一声?一时之间,千百个疑问从白溪脑中鱼贯而出。

话说老天爷还真是喜欢费尽心思看好戏,旧时半路分道扬镳的好伴侣,竟然在今天这个大好场合杀来暖场。白溪的眼神忽明忽暗,凌乱的思绪也随着烛光狂舞起来。是喜出望外怀中小鹿乱撞?还是忆起往事暗自神伤?是不是应该回头埋怨陈琦森的自作主张……此时此刻的她,哪还有心思整理慌乱如麻的情绪。“为什么不叫别人一定要叫上他?”白溪一侧身,直接往路中间一横。她的声音听上去冷静无比,却刺出针扎般的尖锐来。“说得轻巧,别人?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熟人。我也是刚好听说他申请到了德国学校准备继续读硕。既然在,当然一起叫来聚聚。”

苏璃看了一眼白溪,很快辨识出她脸上挂着的三个大字——不乐意。

陈琦森好心拍了拍她的肩,又换上温柔的语调:“我说白溪,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独立这么久,之前的爱恨情仇早该一笔勾销。想开点,你就当世事险恶,多个朋友多条道!”

是啊,毕竟曾经分享过好山好水好光影。细细想来,更多的,竟是惋惜。如果没有那么早遇到,结局会不会就没那么糟糕?

白溪虽然喜欢耍大小姐脾气,但关键时刻还是要顾全大局。虽说心绪冗杂万般无奈,但还是退后一步让开走道。·2·

很快,久久被晾在室外的三例人影被王宇邀了进来。陈琦森立刻递上可乐朗姆酒大肆寒暄了一番。还没分清谁是谁,白溪抢先一步借口去了洗手间,苏璃说要补妆,紧随在她身后。

到了洗手间,白溪“啪”地撞上木门,又冲着苏璃一个急转身。好朋友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苏璃一把按住她的肩,却抑制不住自己语调中的兴奋:“你看看你!我闻到了一股很强烈的气味!”“这不废话!这地方,那是马桶味!用强调吗?”白溪莫名其妙瞟了她一眼,一边解裙子一边指出这句话的多余。“不是!”“那就是消毒水!”“也不是!”苏璃像一只犯贱的小精灵,在一朵情绪不稳定的大花周围跳来跳去。“芳香剂?香草味?柠檬味?”白溪晃了一下神,耐心就快要磨尽:“苏璃,你捣乱可得看时候啊,我正烦着!”顿了一下便又躁动不安地回了回身——“哎不是,你到底想说什么?”“少安毋躁,少安毋躁。我想说——你现在周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黑暗八卦的味道。”苏璃故意冲镜子眨了眨眼睛。“说说吧,和那位神秘嘉宾怎么个情况?”

暗红色的空间小到只容许一人顺利转身,苏璃只好挤在洗手池旁,竖着耳朵听白溪将往事娓娓道来——

听白姑娘说,周子煜是她大学时代的旧爱,不同专业且比她高出两级。因为气质出众长相怡人谈吐风趣背景优,被系里女生奉为“草样小王子”。白溪当年也是叱咤一方的风云人物。外表清丽、性格泼辣不说,人品好到被女生簇拥的同时被男生爱慕。俩人参加电影社团时播下了友谊的纯洁花种,可不出一年,就互生情愫,含苞待放的情谊之花很快便被分泌过盛的荷尔蒙烧苗。本来还有希望春风吹又生,可没想到中途飞来一只叫“孟娜”的勤劳小蜜蜂。白姑娘与周子煜性格相似,倔强程度不相上下,俩人吵起架来噼里啪啦仿似干柴烈火。白溪虽然个性鲜明敢做敢说,却独独少了孟娜的温存与柔弱。两人最终落得不欢而散的下场。“是初恋,爱得不遗余力。那时候,除了烧不尽的青春与用不完的活力之外什么都没有。太用力了,才弄巧成拙,终究什么都没有留住。”白溪对着镜子补了红唇,紧跟着长叹一口。

苏璃听得出神,过了半晌才猛地反应过来。她看着镜中的白溪,缓缓开口:“你是在担心?要我说,该过去的就适时放过去,别做自己的绊脚石亲手毁了通往光明的康庄大道!你想想,陈琦森的邀请他也没拒绝,这就算不是重修旧好的征兆,也起码说明他不排斥重新见到你!”她凭直觉做了一通天马行空的分析——“这时候重逢,说不定就是天意!上帝安排你们相遇是想要重新打造你们的关系!”说着便拢了拢她的肩,以示安慰。

一听这话,白溪立即展露出血满复活般豁然开朗的神情:“是吗?看来我的第六感准确无误!”她抱着一丝期待,对着镜子粲然一笑——“但愿如此。走吧!”

情路相逢勇者胜。苏璃猜不到白溪会不会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勇者,但是,起码要做一个懂得拿捏分寸的智者。

回到前厅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喝开了。陈琦森在那边夸张地比划着什么,声音沙哑又含糊。白溪径直走到木桌边正要打招呼,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两位周子煜带来的好朋友。

灯火阑珊,夜光浓郁。白溪试图隔着混合了巧克力和薄荷味道的烟草香搜寻周子煜的痕迹,就好像是隔着一面隐形的屏幕观望尘封已久的回忆。她微微感到眼周弥漫了一层久违了的潮热水汽,那温度仿佛是为了强调伤感而氤氲生发。

白溪紧张到心跳加速,手掌也溢出一层细密的潮雾。她干脆仰头将一小盅朗姆灌入喉管用来镇定,没想到心跳愈加剧烈。“咚咚咚”的幻听在耳廓间毫不客气地碰撞,伴随着轻微的头晕目眩。她反反复复考虑着,时隔这么久,用什么样的称呼更合适呢?叫“子煜”显得过于亲密,叫“周子煜”又觉得坚硬生疏。思来想去,还是“周子煜”好了。什么生硬不生硬,全名本来就是让人称呼的。实在不行从背后拍拍他的肩就行。

周子煜就靠在斜前方三步之遥的高脚椅边上,他左臂膀轻倚着木桌,和跟随自己来的陌生女孩聊得正欢。白溪几欲上前却几度收回脚,最终只得在原地做几组深呼吸。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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