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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4 01:2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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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格兰)乔治·麦克唐纳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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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背后

北风背后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北风背后作者:[苏格兰]乔治·麦克唐纳排版:KingStar出版社:中信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3-16ISBN:9787918003383本书由中信联合云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干草仓

总有人叫我讲讲“北风背后”的故事。希腊有个老作家希罗多德曾经提到过它:那里住着一个民族,人们生活得太过于安逸,结果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投水自尽了。我的故事和他的可不一样,在我看来,希罗多德对这个地方的描述并不准确。我要讲的是一个到过北风背后的男孩和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小男孩住在马车房楼上一个低矮的房间里,那里当然算不得“北风背后”,这一点他的母亲也很清楚。房间里有一面墙是用木板搭成的,旧得已经不成样了,你拿把铅笔刀就能把墙板刺穿伸到北风里面。这时候让它俩比比看,北风和刀子谁更锋利!要知道,当你再拔出小刀的时候,风就会跟在后面溜进来,像猫捉老鼠一样。这时你马上就会明白自己不在北风背后了。不过,除了北风比平常刮得更凶的时候这个房间并不太冷;但是我现在要讲的这个房间总的来说也不温暖,除了夏天的时候太阳接管了一切。说实话,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它叫做“房间”,因为它更像一个干草仓,里面堆着马儿需要的干草、麦秆和燕麦。

当小钻石——等等,我得先告诉你,他的父亲是个马车夫,给最心爱的一匹马儿起名叫“钻石”,让自己的儿子也随了这名字,他母亲也没意见——当小钻石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能听到床板下的马儿在黑暗中大声咀嚼,或是一边做梦一边睡意朦胧地挪动着身子。马车房的阁楼实在太狭小了,小钻石的父亲就在干草仓里拿几块木板给儿子围了张床,把老钻石安置在床板下方的马厩里,因为它是一匹安静的马,从不站着睡觉,而是像个有理性的家伙一样躺下来睡觉。虽然老钻石通情达理得出人意料,小钻石半夜醒来,感到床在北风的呼号下晃动时,还是免不了胡思乱想:要是风吹倒了房子,他又掉进了马厩,老钻石没认出穿着睡袍的自己,会不会把自己给吃了。虽然老钻石整夜不声不响,但是当它醒来起身的时候,动静大得像发生了地震,这时小钻石就知道是几点了,或者起码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赶紧睡个回笼觉。

小钻石的床头放着干草,床脚也放着干草,大捆大捆的干草堆得高高的,几乎要碰到房顶。说真的,小钻石有时实在只能经过一条七弯八拐的狭窄通道才能上床,这条通道看起来仿佛是为他锯出来的。至于干草的储藏情况,当然,它们要么像退潮一样慢慢落下去,要么像涨潮一样突然蹿得老高。有时候,星星透过屋顶的窗格照进来,躺在床上的小钻石看到的是空荡荡的厩楼摆在眼前;而有时候,他的视线会被一堵香喷喷的黄色干草墙在半码远给截住。有时他的母亲在她房间里为他脱去衣裳,叫他赶紧溜回自己床上,他就会爬进干草堆里,躺在那里想象外面的风有多冷,而他的床有多温暖。他高兴上床就能上床,只是他还不想上床,想让自己的身体先冷一点。他越感觉到冷,他的床就越暖和,等到受不了了,他就爬出干草堆,箭一样冲向小床,把自己裹起来,舒舒服服地躺下,想着自己是多么的幸福。他一点也不知道,风沿着墙上的裂缝钻进来,整夜吹在他身上。原来,小床背后只是一英寸厚的木板,木板的另一边就是北风。

如我之前所说,这些木板松软又易碎。确切地说,木板外侧涂了焦油,有好几处与其说是木板倒更像是火绒,因此木板上松软的地方日益磨损。一天晚上,小钻石躺下后发现,有块板上的木节冒出个洞,风吹进来,专横冷酷地扑在他身上。此时此刻,他可不喜欢放着能修好的漏洞不管,所以他又跳下床,找来一小把干草,搓在一块儿,中间对折,把它做成一个塞子,塞进墙上的洞里。但风开始愤怒地咆哮,而且在钻石睡着时吹掉了他的塞子,塞子打中了他的鼻子,刚好把他弄醒了,让他听见风在洞里尖声呼啸。他摸索着找到那个干草塞子,然后更用力地塞进墙洞,结果它又掉了出来,砰一声!风的怒号紧随其后,塞子再次击中了他,这一次打在了脸颊上。他又一次爬起来,重新做了个干草塞,紧紧塞住了那个洞。可他还没有来得及躺下,砰一声!那个干草塞打中了他的额头。他放弃了,拿被子蒙住了脑袋,很快睡着了。

虽然第二天仍是狂风大作,但钻石已经把洞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因为他待在母亲的炉火旁,忙着用一把破椅子、一只三脚凳和一张毯子搭了个帐篷,然后坐在里面。不过,他的母亲发现了墙洞,在上面贴了一小块儿牛皮纸。所以第二天晚上钻石舒服地蜷伏在被窝里时,压根儿没想起这个洞。

然而没过多久,他抬起头听到个声音。是谁在跟他说话呢?又开始起风了,风呼啦呼啦地响着,好像还夹带着口哨声。他确信有人在说话,而且离他很近,也的确是这样。不过他并不害怕,因为他还没学会害怕呢。于是他坐起来,侧耳倾听。终于听到了。这声音虽然非常温和,但听上去有些恼怒,似乎是从床背后传来的。他爬到了床后,把耳朵贴在墙上。随后除了风声,他什么也听不见,风真的太吵了。但他的脑袋一从墙上挪开,就又听见了说话声,就在耳旁。他用手摸索着,摸到了母亲贴在洞上的那张纸。他把耳朵贴在纸上,然后相当清楚地听见了说话声。其实是纸的一角没有粘紧,好像在墙上按了张嘴,声音就是通过那儿传了进来。“小孩儿,你关我的窗是什么意思?”“什么窗?”钻石问。“昨天晚上,你朝里面塞了三次干草,我只好把它吹掉三次。”“你不会是在说这个小洞吧!这可不是什么窗,这是我床上的一个洞。”“我没有说这是‘窗’,我说这是‘我的窗’。”“但这不可能是窗啊,用来看外面的洞才是窗。”“对啊,我开这个窗就是为了看外面的。”“但你是在外面,怎么会需要窗?”“你完全搞错啦。你说的,窗是用来看外面的,对吧?我待在我的屋子里,我就想用窗户看屋子外面。”“可是,你往我的床上开了个窗。”“嗯哼,你的妈妈往我的舞蹈房里开了三个窗,你往我的阁楼里也开了三个窗。”“但是,我听爸爸说,妈妈以前想让他在墙上开个窗,那样做是违法的,因为那能偷看到戴夫斯先生家的花园。”

那个声音笑了起来。

它说道:“法律要想逮住我可不容易!”“可是你知道,要是这事儿不对呢,不管怎样,你都不该做呀。”钻石说。

那个声音回答:“我很高,凌驾于法律之上。”

钻石说:“那么,你肯定有一栋很高的屋子。”“对,一栋很高的屋子,里面有云彩。”“哇塞!”钻石说道,然后思索了一分钟。“那我觉得,你别盼着我在床上给你留个窗了。你为什么不去戴夫斯先生的床上开个窗呢?”“没有人会往灰坑里开窗户的。”那个声音说道,非常伤感,“我喜欢从我的窗户里看到美好的东西。”“可他的床肯定比我的床要好,虽然我的床也很好了——特别好,我不想要更好的床了。”“我对床没兴趣,我想看的是床上的东西。你就开着那个窗户吧。”“好吧,我妈妈说我应该乐于助人,可我很难答应这个请求。你知道要是我这样做了,北风就会吹到我的脸上。”“我就是北风。”“哦……噢!”钻石若有所思地说:“那要是我打开了窗,你不许吹到我的脸上,能答应我吗?”“我没法答应这个要求。”“不然,你会让我牙疼的。妈妈已经牙疼了。”“但是我该怎么办呢,要是没有一个窗户?”“我真的不知道。我要说的是,这对我来说比对你更加糟糕。”“不,不会的。你不会因此变得更糟。我向你保证这点。你会因此而变得更好。你就相信我的话吧,照我说的去做。”“好吧,我可以拿被子罩住脑袋。”钻石说。他用尖尖的小指甲摸索,抓住了没粘紧的纸张边缘,立马把它撕了下来。

伴随长长的一声呼啸,寒风像长矛一样刺了进来,吹打在钻石赤裸的小胸膛上。他连滚带爬地钻到被子下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现在他和那个声音之间没有了纸,他感到有一点点——准确地说,不算害怕,我告诉过你,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奇怪,因为这个北风一定是个非常古怪的人呀,住在高大的房子里。“我猜这房子叫‘户外’吧,”钻石心想,“还在别人的床上开窗户!”但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虽然他把脑袋蒙在被子里,也听得一清二楚。那个声音足足有刚才的六倍响,可现在听起来更亲切了,他觉得这和母亲的声音有点像。“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家伙?”它问。“钻石。”钻石在被子底下回答。“多有趣的名字!”“这是个非常好的名字。”名字的主人回答。“我可不觉得。”那个声音说。“好吧,我觉得挺好。”钻石有些粗暴地反驳。“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不知道。”钻石说。

他确实不知道。因为知道一个人的名字也不代表认识这个人。“那么我就不和你发火了。不过,你最好看看清楚。”“钻石是个很美的名字。”男孩子坚持,它不满意这个名字令他非常生气。“钻石是一种毫无用处的东西。”那个声音说。“才不是这样。钻石很好,个头一个顶俩,而且整晚都很安静!早上它立起四条长腿的时候,不是发出了欢快的叫声吗!那声音就像打雷一样。”“你似乎并不知道钻石是什么。”“噢,我才不会不知道呢!钻石是一匹很棒的马,就在我楼下睡觉。他是老钻石,我是小钻石,或者,如果您更喜欢另一种说法——因为您很特殊,北风先生——他叫大钻石,我叫小钻石。我不知道在我们俩之间,父亲更喜欢谁。”

他身旁某个地方传来了美妙的笑声,响亮而不失温柔,十分悦耳。但钻石仍用被子蒙着头。“我不是北风先生。”那个声音说。“你告诉过我,你是北风。”钻石坚持说。“我可没说我是北风先生。”那个声音说。“好吧,那么算我说的。因为妈妈告诉我,应该有礼貌。”“那么我告诉你,我不觉得你叫我‘先生’就有什么礼貌。”“好吧,我之前不知道。很抱歉。”“可你应该搞清楚。”“这我也不知道。”“我知道呀。你不能说躺在那儿说话是有礼貌的吧——而且你还把脑袋藏在被子里,看也不看和你说话的是什么人。我要求你跟我一起出去。”“我想睡觉。”钻石说,他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因为他不喜欢被责骂,哪怕他活该被骂。“你明天晚上会睡得更香。”“再说了,你在戴夫斯先生家的花园里,我不能去那儿。我只能呆在自家的院子里。”钻石说。“你可以拿开脑袋上的被子吗?”那个声音说道,只是有些生气。“不!”钻石回答,半是愤怒,半是恐惧。

他话音刚落,一阵强风猛地撞上墙板,吹跑了钻石盖着的被子。他开始觉得害怕。朝他俯身下来的是一张巨大、美丽而苍白的女人的脸,漆黑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恼怒,因为它们正冒着火花,可她甜美的上嘴唇微微颤抖,看起来泫然欲泣。最奇怪的是,从她头上飘扬出来的黑发飘向四面八方,似乎阁楼里的黑暗就是如此形成的。但是,钻石注视着她的眼神混杂着无言的惊讶和信任——这个男孩儿为她惊人的美貌所倾倒。这时,她的头发开始从黑暗中聚拢,再次垂坠在她的身上,直到把脸庞镶嵌在中间,宛如月亮从云中出现。她的眼睛是所有光线的来源,让钻石看清了她的脸和头发。这也是他所看到的她的一切。风已经停了,不再吹动。“你现在愿意跟我走吗,小钻石?我很抱歉,之前不得不那么粗暴地对待你。”女士说。“我愿意,对,我愿意。”钻石张开双臂回答。“但是,”他放下手臂补充道,“我怎样才能拿到我的衣服呢?它们都在我妈妈的房里,而且门被锁上了。”“哦,别管你的衣服了。你不会冷的,我会照顾你。和北风在一起,没有人会觉得冷。”“我想每个人都会冷的。”钻石说。“那是个天大的误会。不过是多数人都会犯的错误。他们觉得冷,是因为没有和北风在一起,没有北风陪着。”

要是钻石再长大一点,觉得自己要聪明得多,就会以为这位女士在开玩笑。但是,他现在既年幼,也不觉得自己更聪明,因此能充分理解她的意思。他又张开双臂,那位女士的脸向后退了一点。“跟我走吧,钻石。”她说。“好的。”钻石说道,只是有一丁点儿的悲伤。“你不害怕吧?”北风说。“不怕,夫人,但妈妈决不会让我光着脚出门。不过,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定要穿衣服,所以我敢说她不会介意穿不穿衣服。”“我很了解你的母亲。”女士说,“她是个好女人,我常常拜访她。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我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我爱你的母亲,钻石。”“那么,您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名字呢,夫人?我能称呼您夫人吗,夫人?”“一次提一个问题就够了,亲爱的孩子。我很清楚你的名字,不过我想听听你怎么说。你记不记得那天有人抱怨你的名字,我是怎么推开窗户,吹进来的吗?”“记得,记得。”钻石急切地回答,“我们的窗户像门一样打开,就在马车房门的上方。然后风——夫人您——就进来了,吹跑了那个男人手中的圣经,书页使劲地翻动,在地上翻动,接着我妈妈捡起书,然后把书还给了他,书摊开着,那上面——”“你的名字在圣经里——大祭司胸牌上的第六块宝石。”“哦!一块宝石,是吗?”钻石说,“我还以为就是一匹马呢——我之前这么以为。”“没关系。无论何时,一匹马要胜过一块石头。哦,你看,我知道你和你妈妈的所有事情。”“是的,我会跟你走。”“现在回答下一个问题。你不要叫我夫人。就怀着尊敬直呼我的名字,你知道的——叫我北风。”“好吧,拜托了,北风,你这么美,我准备好了跟你走。”“绝对不可以看到什么东西是美丽的就马上跟着走,钻石。”“但好看的东西不可能是坏的。你就不坏呀,北风?”“当然,我不坏。可有时候好看的东西会通过干坏事而变坏,那些坏事消磨掉它们的美丽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所以,男孩子要是因为什么东西美丽就跟着走,说不定会搞错的。”“好吧,我跟你走是因为你既美丽又善良。”“啊,还有一件事,钻石。要是我不坏却丑会怎么样呢?我看起来丑陋,是因为我让丑陋的事物变得美丽,那么你会怎么样呢?”“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北风。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吧。”“好,我会告诉你,如果你看见我的脸气得发青,你不要害怕。如果你看到我像蝙蝠一样挥动天空那么大的翅膀,你不要害怕。如果你听见我在大发雷霆,比铁匠妻子比尔太太还要凶上十倍,即使你见到我像园丁妻子伊芙·多洛普太太那样,往人们的窗户里张望,你必须相信我,我在做我的工作。不,钻石,假如我变成了一条蛇或一头老虎,你也一定不能放开我,因为只要你牢牢抓住我的手,我的手在你的手中就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哪怕你看到我一点儿也不像北风的时候,只要你牢牢抓住我,你就会知道我真实的样子。我可能看起来非常可怕。你明白吗?”“非常明白。”小钻石说。“那么,你跟我来吧。”北风说道,然后消失在堆积如山的干草垛后面。

钻石从床上爬下来,跟在她的后面。第二章草坪

小钻石经过干草垛拐角时犹豫了一下。他平常走的通往大门口的楼梯就在厩楼的另一侧,看上去实在很黑,因为北风走在他的前面下了楼,楼梯上满是她飘舞的黑发。不过现在他身旁就有个梯子,直通底下的马厩,他父亲一向是从那儿上来给老钻石取干草当晚餐的。此时马厩里的微弱灯光透过地板的缝隙闪烁着,显得格外诱人。钻石心想,他要爬梯子下去。

梯子紧挨着放饲料的马厩,那匹老钻石就住那儿。男孩儿小钻石下到一半,才想起这条路走不通,马厩的门已经上锁了。就在这时,老钻石从马厩里探出了大脑袋,靠向了梯子。尽管小钻石穿着睡袍,老钻石还是认出了他,想让男孩替他扯扯耳朵。男孩温柔地扯了一会儿,又轻轻拍打、抚摸了他的脖子。他亲了亲这匹大马,从鬃毛里挑出少许干草和稻草,接着突然想起来,北风女士还在院子里等他。“晚安,钻石。”话音未落,他便飞奔上楼,穿过厩楼,下了楼梯,到了门口。等他出了门,进了院子,才发现那位女士已经不在了。

以为那里有人却没找到人,这种事总让人感到害怕,特别是孩子,往往不知所措。他们通常见不到人就会嚎啕大哭,尤其是夜里醒来的时候。但对于小钻石来,这是件特别失望的事,因为这之前他的小心脏还喜悦得怦怦直跳——北风的容颜是那样高贵!这样一位女士要和他做朋友!而且她还有那么长的头发!哎,头发比二十匹老钻石的尾巴连在一起还要长!可她走了,他却站在那里,光着脚踩在院子的铺石上。

此时头顶的夜空晴朗无云,星光点点。猎户座的腰带和金剑最为光亮。而月亮只剩可怜的一弯月牙。天上只有一朵巨大的乌云团,边缘参差不平,有一边像悬崖一样陡峭,月亮就站在崖边上,看上去活像从云峰上滚下来,把自己摔坏了。它似乎很不安,正盯着面前等候自己的万丈深渊。至少这是小钻石站着瞅了它一会儿时的想法。可他大错特错了,月亮并不害怕,它要掉进去的深渊并不存在,因为这个“深渊”没有什么边界,没有边界的深渊就根本不算深渊。这是钻石有生之年第一次这么晚出门,周围的东西看起来太不寻常了!他仿佛走进了仙境。关于仙境,他所知道的和大家一样没什么区别,因为他的母亲没钱买书,他也就没机会浮想联翩,对那儿产生误解。我见过那个场景——你知道,只是有时候,很偶然的——就和我见过的仙境一样奇怪。我承认,我还没见过仙境最美的一面,一直在想何日有缘一见。不过,你若是不在北风背后,而是直面北风,在一个寒冷结霜的夜晚穿着睡袍,你就会和钻石一样,觉得一切都非常奇怪了。他哭了一小会,就一小会儿,因为那位女士不见了,他实在太失望了。当然,你——小男子汉,不会像他那样!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不介意别人哭泣,更在乎他们为什么哭,怎么哭——是像淑女绅士那样默默流泪,还是像野蛮皇帝或坏脾气厨娘一样凄厉哭号,毕竟不是每个皇帝都是绅士,不是每个厨娘都是淑女,皇后公主也不都是。

不可否认的是,小声一点儿哭是有好处的。这对钻石来说有好处,因为他一哭完又是个勇敢的孩子了。“不管怎样,她不会说是我错了!”钻石说,“我敢说她正躲在哪儿,看我接下来怎么办。我要找找她。”

于是他穿过马厩尽头,朝菜园出发。可他一离开马厩的庇护,刀锋般的寒风就刺在他的小胸膛和光腿上。但他还想去菜园,于是继续往前走。当他路过角落里一棵低垂的白蜡树时,狂风刮得更猛烈了,风愈来愈强,他几乎无法迎风前进了。天又如此的冷!不知怎么,似乎所有闪烁的星光都掉进了风里。然后他想起女士说过的,人们觉得冷是因为他们没有和北风在一起。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那一刻猜出她的意思,但我发现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莫过于人们突然开窍了。他转过身,又朝院子小跑回去。说来也怪,风吹在他的腿肚子上,比吹在小腿骨上要柔和得多,相比之下他觉得算是暖和了。

你不能说钻石背对着风就成了胆小鬼,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觉得北风女士说过类似的话,告诉他要这样做。如果她跟他说必须直面大风,他也会坚持直面大风。不过最愚蠢的事就是为毫无意义的事情做斗争,到头来谁也不讨好。

现在就像是风在推着钻石走。要是他转身,风就会更加刺骨地扎在腿上,因此他觉得这风可能真是北风女士,虽然他看不见她。他最好让她吹着他走,她高兴吹到哪儿都行。她吹啊吹,他走啊走,直到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堵墙的门前,经由这扇门可以从院子走进科尔曼先生屋侧的一排灌木丛里。科尔曼先生是他父亲的雇主,也是老钻石的主人。他打开门,穿过灌木丛,走到一片草坪中央,还希冀着找到北风。柔软的草地让他的赤脚倍感舒适,草地也比院子里的石头温暖多了,可哪儿都见不到那位女士。他开始思索,肯定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才惹她生气了,因为他没有紧跟着她,而是待在马厩里和马聊天,这当然既不明智也不礼貌。

他站在草坪中央,睡袍被风鼓了起来,像松开的船帆帆飘舞着。星星在他的头顶上闪耀,但它们发出的光亮还不足以照出绿草的颜色。钻石孤零零地杵在这奇怪的夜景里,周围的事物看上去有些凝固。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身处梦境。弄清楚这一点很重要,“因为,”钻石心想,“假如我在梦里,安全地躺在我的床上,那我不需要哭。可假如我不在做梦,而在外面,我也许最好哭出来,可说到底,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忍住。”但他还是下了决心,不管他是不是在做梦,再忍一会儿不哭也没什么坏处,反正他什么时候想哭都可以哭。

这片草坪位于科尔曼先生的后院,客厅的一面窗户俯视着草坪。太太小姐们还没上床,因为那窗户里还有亮光。不过她们并不知道有个小男孩穿着睡袍站在草坪上,否则她们会立刻跑到外面。钻石只要一看见亮光,就不觉得那么孤单了。他站在那儿,既没有去仰望天上的猎户座勇士,也没有去瞅那被人冷落、郁郁西下的月亮,而是凝视着那扇客厅窗户,那儿有光线穿过绿色窗帘透了出来。那个房间他去过一两次,记得是在圣诞节的时候,因为科尔曼一家人都很和蔼,虽然他们并不是特别喜欢小孩。

突然,灯几乎全灭了。他只能看见窗户的形状隐约发亮。这时他才确实感到自己孤身一人了。人人都已睡去,晚上呆在外面有多么可怕!这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突然放声痛哭,哭声像那一阵把他吵醒的大风。

可能你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傻,如果他愿意,难道不能回家,回自己的床吗?行是行,但对他来说,这些事都很可怕——再爬一遍楼梯,再一次躺在床上,他知道北风的窗户就在床边,也知道她已经走了,而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他在那儿和在这儿会一样的孤独。不,更痛苦的是他不得不认为,那扇窗不过是墙上的一个洞。

就在他放声大哭的一瞬间,老保姆(她照看科尔曼小姐长大,后来也没有离开,而是成了这家人的一份子)正好来到了玻璃后门,准备放下百叶窗。她似乎听到了哭声,就把手拢在眼睛两侧往外看,那手势就像老钻石的马眼罩。她看见草坪上有个白晃晃的影子。饱经世故的老保姆可没被那么容易被吓着,她打开门,径直走向那白影儿,想看看到底是什么。钻石看见她走来,并不觉得害怕,尽管克伦普太太有时会发脾气——好心眼的暴脾气只是让人不开心,坏心眼的坏脾气才真叫人恶心。她伸长着脖子走了过来,脑袋向前探,眼珠子直瞪瞪的,几乎快掉出来了,活像蜗牛眼睛。她朝夜色张望着,想看清她面前泛着微弱白光的是什么东西。她刚看清,就发出一声惊叫,举起了双手。她以为小钻石在梦游,便一言不发地握着他的手,带他走向屋子。小钻石没有反抗,只要有人注意到他,他就很感激了。克伦普太太领着他直接去了客厅。

这会儿,由于新来的女仆一时疏忽,科尔曼小姐卧室里的炉火熄灭了,她的母亲叫她到客厅的火炉边梳头去——这个要求有些不合理,但母亲觉得这样也说得过去。这位年轻的小姐非常可爱,尽管还不及北风女士。她有一头极长的头发,垂到了膝盖,不过和北风女士相比,那也算不上什么。小钻石走进来的时候,她正扭过头来,长发倾泻四散,他一下子以为那是北风,便从克伦普太太的手中挣脱出来,伸出双臂跑向科尔曼小姐。她高兴得丢下了梳子,几乎跪在地上,好把他搂进怀里。下一刻他便发现她并不是北风女士,不过她看起来太像她了,他情不自禁地跑进她的怀里,再次放声大哭。克伦普太太说这可怜的孩子做梦时跑了出来,钻石觉得她应该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就没拿自己知道的事反驳她。兴许他真的梦游了呢。他一言不发,任由她们谈论他。等她们从惊讶中平静下来,科尔曼小姐给了他一块海绵蛋糕,之后她们决定让克伦普太太带他回他母亲那里。他非常心满意足。

克伦普太太来敲门时,他的母亲不得不起床开门。她看见自己的孩子,十分惊讶。她把他抱在怀里,送到床上,接着回到门口,和克伦普太太长谈了一番。小钻石很快就入睡了,听不见她们的说话声,而她们还一直聊着。第三章老钻石

一大早,小钻石就醒来了,心想自己做的梦多么古怪啊。可他脑海里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他渐渐觉得这完全不像是梦,开始怀疑昨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外头吹风了。他下了结论,假若真是克伦普太太送他回家找妈妈的话,妈妈肯定会跟他说起这件事情,那就没什么疑问了。于是他起床穿衣,却发现父母都还在睡梦中,便爬下梯子去了马厩。他到那儿一看,连老钻石也没醒,它和小钻石一样,一醒就会站起来。可现在老钻石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它那张修剪整齐的稻草床上。“我要吓老钻石一跳。”男孩心想,然后蹑手蹑脚地爬上去,趁它发觉之前,就跨在了马背上。这下轮到小钻石自己竟然被吓了一跳:如同地震,隆隆作响,地动山摇,老钻石蹬开四肢,弓起马背,小钻石在他的背上来回颠簸,发现自己升到了半空中,双手纠着老钻石的鬃毛;紧接着,老钻石扬起两条后腿,小钻石滑到了马脖子上,吓得哇哇大叫,手臂紧紧地环着马脖子,要多紧有多紧。但随后,马儿站定了身子,安如磐石,只是轻轻地扬起了头,让男孩滑到它的背上。因为它听到了小钻石的尖叫,就知道没有必要踢腿了,因为小钻石是个好孩子,老钻石是匹好马,好孩子当然可以骑在好马的背上。

等小钻石在马鞍上坐稳后,马儿就开始大口嚼动干草,男孩儿则开始思索:他以前从没试过一个人爬到老钻石身上,也没有试过自个儿下来。所以马儿一边吃着,他一边坐着,心想他该怎么回到地上。

不过正当他犯愁的时候,他的母亲醒了。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要看看她的儿子。夜里她看了他两次,发现他睡得非常安静。现在他的床空了,她感到心慌。“钻石!钻石!你在哪儿,钻石?”她大喊。

钻石转过头,就像个骑着骏马的骑士,只不过是困在被施了魔法的马厩里,他大声喊:“在这儿,妈妈!”“哪儿呢,钻石?”她转过身。“这儿,妈妈,在老钻石的背上。”

她跑向梯子,往下一看,隐约看见他高坐在大马上。“下来,钻石!”她说。“我下不来。”钻石回答。“那你怎么上去的?”她问。“很简单啊,”他回答,“我一上来,钻石也站起来了,所以我就在这儿了。”

母亲以为他又梦游了,于是匆匆跑下梯子。她不太喜欢走近马儿,因为她一向不怎么会骑马,但为了救自己的孩子,她情愿进狮子窝,更别说马厩了。她走过去,把他从老钻石的背上抱了下来,她觉得这是她一生中最勇敢的时刻。她把他抱在怀里,带他去了自己的房间。不过她担心说起梦游的事情会吓着他——她这样猜测的,所以压根没提昨晚发生的事情。第二天结束之前,小钻石几乎断定整个奇遇就是一场梦。

他的母亲仔细观察了一个星期,晚上要进厩楼好几回。其实她每次醒来都要过去看看,每回都见他睡得很熟。

那一整周的天气都很恶劣。早上,霜冻把草地染白了,像糖霜一样粘在片片叶子上。由于钻石脚上的鞋子不够结实,母亲还没存够钱给他换一双她盼了很久的新鞋,所以她不让他跑到外面。小钻石在屋里把游戏翻来覆去地玩了个遍,特别是将两把椅子拴在摇篮上赶车玩的游戏,即使它们跑得不太快,也应该能跑得和世界上最好的椅子一样快,虽然其中一把只有三条凳子腿,而另一把只剩半个椅背。

终于母亲带着他的新鞋回了家。她一看尺码正合适,就告诉他可以跑到院子里去玩一个小时。

太阳渐渐下沉,他像小鸟出笼一样飞奔出了家门。对他来说,全世界都是崭新的。这时落日正挂在连接着马厩和房子的大门顶上,像熊熊的火焰般燃烧。这团烈火上面是一大片绿光聚成的湖泊,湖泊上面是一朵金云,金云上面是冬日的蓝天。钻石心想,除了自己的家,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天空这样让他想要居住的地方。家之所以好,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别好东西,而是因为你的爸爸妈妈。

他正看着那些可爱的色彩,马厩的门突然开了,老钻石和它的朋友拉着马车,踏着不耐烦的步子,想要进马厩吃燕麦。接着它们进来了。钻石一点也不怕他的父亲驾车踩到他,不过他很小心地不去破坏这场壮观的表演——父亲赶着他的好马,穿着他的大披风,那上面的每个褶子都有道红边。小钻石溜到路边让出道,让父亲疾驰着冲进马厩。为了安全起见,他不得不躲进了门廊,那儿从院子一直通往灌木丛。

他站在那儿,忽然想起做梦那天晚上,风是怎样推着他来到同一个地方。他又几乎确信那不是一场梦。不管怎么说,他想进去看看现在的景物是不是和当时一模一样。他打开了门,穿过了那排灌木。此时,草坪上的花坛里一朵花也看不到了。就小钻石的老朋友,盛放了一整季的菊花和圣诞玫瑰都已在霜冻前枯萎。等等?真的么!这里有一朵花!他跑过去,跪下来瞧它。

这是一朵樱草花,它个子很小,但它的形状完美无暇,真是个小小的奇迹。他凑近了脸,想靠近些观察,这时刮起了一小阵风,花朵后边立着两三片长长的叶子,它们摇动着,颤抖着,但樱草花躺在绿色的叶托上,一动不动地仰望天空,似乎根本不知道风在吹。正如一只睁开的眼睛,冬日黝黑的大地通过它来它凝望天空。钻石突然觉得它在祷告,他不该这样盯着它看下去了。于是他跑向马厩,看见父亲在给老钻石铺床。然后他的父亲抱住他,带着他上了梯子,再把他安置在桌旁,他们要在这儿喝茶。“小姐身体不好,”钻石的父亲说,“夫人今天陪她看病,出来的时候看起来愁眉苦脸。我一直留神着她们,想知道医生说了什么。”“小姐也愁眉苦脸吗?”母亲问。“不像夫人那样,”马车夫说,“你知道——”

不过他压低了声音,小钻石几乎一个字也听不清了。钻石的父亲不仅是大家眼中最好的马车夫,也是最好的赶马人,还是最谨慎的仆从。因此他不和任何人谈论主人的家事,除了他的妻子,很久以前他便证实了她比自己还要可靠。他非常小心,怕小钻石讲出来,所以连小钻石也不能听到关于主人和主人一家的事情。

不一会儿到了就寝的时间,钻石上了床,很快睡着了。

接着,他突然从黑暗中醒来。“开窗,钻石。”有个声音说。

因为钻石的母亲重新封上了北风的窗户。“你是北风吗?”钻石说,“我没听到你在吹。”“我没在吹,可你听见我说话了。开窗,我时间不多。”“好,”钻石回答,“但——拜托——北风,我们去哪儿?上次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他起身跪立着,再一次用指甲抠着墙洞上的纸。因为北风又发话了,他想起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好像发生在昨晚一样历历在目。“是的,不过那是你的问题。”北风回答,“我还有工作要做,而且,绅士不该让女士等着。”“可我不是绅士。”小钻石说,他还在努力刮开那张纸。“我希望你十年后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要当一个马车夫,马车夫可不是绅士。”钻石坚持道。“在我们家,我们称你的父亲为绅士。”北风说。“他不说自己是绅士。”钻石说。“那不重要,每个男人都应成为绅士,而你父亲就是一名绅士。”

小钻石听到这话非常高兴,他伸出指头,就像十个小老鼠那样努力地刮纸,然后他抓住那纸的边缘,一把撕了下来。下一刻,一个年轻女孩从床上滑翔而过,站在地板上。“哦天啊!”钻石非常失望地说,“我不知道——请问你是谁?”“我是北风。”“你真是北风吗?”“是的,快点。”“可是你还没有我大。”“你觉得我在乎自己多大多小吗?难道你今天黄昏没看见我吗?那时我比现在还小。”“没看见,你在哪儿?”“我在樱草花叶子后面。你没看到它们随风摇曳吗?”“看见了。”“那么快点,如果你想跟我走的话。”“可你还太小,没法照顾我。我觉得你只是北风小姐。”“不管怎样,我够格给你带路了。但要是你不来,那么,那你必须呆在这里。”“我得先给自己穿上衣服。我不介意穿着睡袍和一个成年女士相处,但我不能穿着睡袍和一个小女孩走。”“好吧,我没有那天晚上那么忙,你尽快穿好衣服,在你来之前,我会过去晃动樱草花的叶子。”“别伤害它。”钻石说。

北风一阵轻笑,笑声像一串被戳破的银色泡泡,之后她便不见了踪影。钻石看见有什么发光的东西消失在了楼梯——因为这晚的星星很亮,干草垛也没那么高。他跳出了被窝,用最快速度穿好了衣服,然后悄悄出了家门,进了院子,穿过墙上的门,走向樱草花。北风站在樱草花后面,向着花弯下身子,她注视着花,仿佛是它的母亲。“过来。”她突然蹦跳起来,伸出自己的手。

钻石握住了她的手,摸起来有些冰凉,但很舒服,充满生机,比温暖来得好。她带着他穿过花园,轻身一跃跳到了墙头,钻石还留在墙脚。“等等!”他大叫,“拜托,那样跳我可不行。”“你没试过而已。”北风说。她在墙上俯视下面,身材比之前高了一英寸。“你再把手给我,我试试。”钻石说。

她手往下伸,钻石握住她的手,用力一跳,站到了她身边。“这太棒了!”他说。

他们再跳下墙,站在河边的路上。河水满潮,皎洁的星辉倒映在河水深处,水面非常平静,等待着河流再一次奔回大海。他们沿着河边走,但没走多远,就看见河面上布满了涟漪,星星消失在河的怀抱里。

现在北风已经和成年姑娘一般高了。她的长发在头上飞舞,微风抚过河面。不过她调转方向,走上了一条小径,她一路走着,头发滑落在她身上。“今晚我还有些烦人的工作要做,”她说,“回大海之前,必须马上解决它。烦人的工作应该先做。”

说着,她抓住钻石的手开始飞奔,一路加速滑行。钻石用尽全力紧跟着她。她转了许多弯,绕了许多路,显然是因为带他越过墙壁和屋子很不容易。有一次他们发现一个大厅的前后门开着,就跑着穿过了大厅。在楼梯底下,北风停了下来,钻石听见一声咆哮,他陷入了恐慌,看见那里没有了北风,只有一头巨狼。他恐惧地放开了手,狼跳上了楼梯。房子里窗户嘎嘎晃动,仿佛枪炮在开火。上面传来了声音,有东西猛地落了下来。钻石站着,脸色惨白,抬起头盯着楼梯口。“当然,”他想,“北风不可能是在吃小孩!”他突然恢复理智,攥紧小小的拳头,跟在她后面跑。屋子里,女士们拖着长裙上下走动,先生们打着白领带侍候着她们,大家都注视着小钻石,但他们都不是这房子的主人,便什么话也没说。他还没跑到楼梯尽头,北风就出现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匆匆下了楼梯,出了屋子。“我希望你没吃小婴儿,北风!”钻石郑重地说。

北风快活地笑了,她加快脚步。草绿色的长袍翻滚着扫过她的足迹,而且不管在哪儿,只要掠过枯叶,叶子就会绕着漩涡打转移动,像轮子一样侧着奔跑,全部聚集在她的脚边。“对,”最后她说,“我没吃小婴孩。要是你没有放开我,就不会问这种蠢问题了。你会看到我是怎么教训一个说孩子坏话、骂孩子顽皮的保姆。她刚刚一直在喝酒,我看见橱子里有只讨人厌的杜松子酒瓶。”“你吓唬了她?”钻石问。“我想是吧!”北风高兴地大笑,“我扑向她的喉咙,她滚翻在地,倒地声太响,他们都闯进来了。她明天会被解雇的——也很是时候,如果他们跟我一样心知肚明的话。”“你吓到小婴孩了吗?”“她看不见我。假如那个女人不坏,她也看不见我。”“噢!”钻石疑惑地说。“你为什么要看见——”北风回答,“看见那些你不理解、不知道怎么应付的东西?因为好人看见好东西,坏人看见坏东西。”“那你是坏东西吗?”“不是。因为你看见我了,亲爱的钻石。”女孩说,她俯视着他。钻石看见这位高大的小姐长着一双可爱的眼睛,在散开的长发深处闪闪发亮。“在她能看见我之前,我必须得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坏东西。要是变成狼以外的样子,她就看不见我了,因为那头狼正是她内心正在形成的模样。”“我不懂你的意思,”钻石说,“但我觉得你说的都对。”

现在他们正爬上长满草的斜坡。这是樱草花山,事实上,钻石从来没听说过这座山。他们爬到坡顶,北风站住脚步,面向伦敦。头顶上,星星还在闪烁着明亮寒冷的光辉。天空里一朵云也看不见。空气凛冽,但钻石不觉得冷。“现在,”小姐说,“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要松开我的手。也许我刚刚就弄丢你了,只不过那时还不赶路,现在我要赶路了。”

但她还是静立了一会儿。第四章北风

她望向伦敦,钻石看见她在颤抖。“你冷吗,北风?”钻石问。“不,钻石。”她回答,笑着低头看他,“我只是在准备打扫我的一间屋子,那些小孩,又粗心又贪心,还邋遢,把它弄得一团糟。”

这会儿她说着话,即使他不用眼睛看,也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她的身体正在变大。她的脑袋越来越高,升向星辰。她变大的时候,全身还在颤抖。她的头发也越来越长,在头顶四处飞扬,掀起了黑色波浪。然而下一刻,头发重新落了下来,她长得越来越慢,最后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高个女人。然后她把手放在脑后,收拢了一些头发,把它们编在一起,绑了起来。完成了这一切,她再次低下美丽的脸庞,贴近他,说道:“钻石,我担心你会抓不住我,要是我丢下了你,我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所以我刚才在头发里给你做了个位置。”

钻石伸出双臂,那张巨大的脸庞看着他,他像小婴孩一样毫不设防地相信了。她用手抓住他,把他放在肩上,说:“进去吧,钻石。”

钻石用手拨开了她的头发,钻了进去,摸索片刻就找到了编好的窝。它就像一个口袋,或是普赛女人用来背孩子的背带。北风把手伸到背上,把窝摸了个遍,确认安全后问道:“舒服吗,钻石?”“是的,很舒服。”钻石回答。

下一刻他的身子便升到了空中。北风渐渐高过了云层,她的头发从身上向外流淌,铺展开来,最后如薄雾一般遮蔽了星星。她飞向了太空。

钻石忍不住感到一丝害怕,于是握住了两根交织的发辫,藏身在发辫做的窝里。等他一回过神,就通过发丝间的空隙往外头偷瞄,因为他不敢把头探出窝去看。此时,下方的大地如江河大海般奔流而过,树木、水面、青草也在底下匆匆掠去。他们飞过动物园,野生动物大吼大叫,混合着猴子的吱吱声和鸟儿的啾啾声,不过这声音很快消失在他们身后。现在除了那些屋顶,如同石头汇成的巨流般扫荡而过,什么也看不到。风吹过,烟囱管帽掉了,屋顶瓦片飞了,但在钻石看来,它们都飞走了,像是被屋顶和烟囱抛在了身后。风就像大海一样冲击着伦敦,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但小钻石待在北风的背上,自然是一点也没感觉到。他处在全然的寂静之中。他能听见寂静的声音,那就是他所听见的全部。

他一点一点地站起来,目光越过窝沿往下看去。在他身下,屋子急匆匆冲过来,又急匆匆流过去,像汹涌的石流而非水流。然后他望向天空,但看不见一颗星星,星星躲在女士炫目的长发后面,长发扫过,隔开了他和星空。他开始怀疑她能不能听见他说话。他要试试。“请问,北风,”他问,“这是什么声音?”

从离他脑袋很远的高处传来了北风的声音,温柔地回答:“这是我扫帚的声音。我是打扫天上蜘蛛网的老妇人,不过我现在正忙着扫地。”“为什么房子看起来像是在逃跑?”“我打扫的速度太快了。”“可是,北风,我知道伦敦很大,但不知道伦敦有这么大。我们好像永远摆脱不掉它。”“我们在不停绕圈,不然早就离开了。”“这就是你扫地的方法吗,北风?”“对,我挥动我的大扫帚,不停打转。”“你介意慢点飞吗?拜托,我想看看街道。”“现在你看不了多少了。”“为什么?”“因为我几乎把所有人扫回了家。”“哦!我忘了。”钻石说,之后他很安静,因为他不想添麻烦。

不过她朝着屋顶下降了一点,钻石能看见下面的街道。街上行人很少。灯灭了又亮,但似乎没有人需要它们。

钻石突然发现有个小女孩走在街上,被风吹得厉害,身后拖着一把扫帚,十分费力。风好像在刁难她,像野兽一样撕咬着她,扯坏她的破衣裳。她在那儿多么孤单!“噢,拜托了,北风,”他叫道,“你不能帮帮那个小女孩吗?”“不能,钻石,我不能放下我的工作。”“那你为什么不能对她好一点儿?”“我对她挺好的。我在扫除那难闻的气味。”“但你对我更亲切,亲爱的北风。你为什么不能对她像对我一样好?”“这是有理由的,钻石。不可能人人都受到同等对待,各人需要的东西也不都一样。”“可我看不出凭什么你待我比待她更好。”“你以为除了你看得见的事情,我什么也没干?钻石,你这个小傻瓜!好吧,如果你想帮她,当然可以。你现在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但是我有。”“哦!那么,让我帮帮她吧。不过,你大概不能等我?”“我等不了,你只能自己去干。记住,风也会缠住你。”“你不想让我帮她吗,北风?”“我不想,因为我一点也不知道帮了忙会发生什么。要是你忍不住哭了,那不仅帮不了她多少,还会让你变成笨蛋小钻石。”“我还是想去,”钻石说,“只是有一个问题——我怎么回家?”“你要是担心这个,那你最好还是跟我走。如果你跟我走,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看那儿!”钻石喊道,他仍然看着小女孩,“我敢肯定,风会吹倒她,也许还会要了她的命。让我走吧。”

他们放慢了速度,沿着街道线飞行。咆哮的风声也渐渐小了。“好吧,虽然我不能答应带你回家,但我答应你,最后能平安无事。不管怎样你都能到家。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北风说着,渐渐下降,离屋顶越来越近。“想好了,我要帮助那个小女孩。”钻石坚定地说。

与此同时,北风降落了,站在街上。她看上去只是一个高个儿女人,可她的头发向上飞舞,越过了屋顶。她背过双手,把钻石取下来放在街上。同一时刻,狂风猛烈地盘旋,困住了他,差点把他吹走。北风后退了一步,立刻飞到房子那么高。一个烟囱管帽“砰”地一声掉在钻石的脚边。他害怕地转过身,不过是为了寻找那个小女孩。等他再转回来时,女士已经消失了,风在街上怒吼,街道仿佛河床,承载着一条看不见的急流。小女孩被风推搡着一路疾行,头发也飞了起来,身后是她拖着的扫帚。她的两条小细腿拼命快走,为了不要跌倒。钻石走到门口的风雨棚底下,想要让她停下。但她像小鸟一样飞快地经过他身旁,哭得又轻又可怜。“停下!停下!小女孩。”钻石喊,开始追着她跑。“我做不到,”小女孩呜咽着说,“风不放开我。”

钻石跑得比她快,而且他没有拖着扫帚。过了一会儿,他抓住了她的裙子,但裙子被扯破了,在他手里留下一块碎布头,小女孩走远了。于是他又跑了起来,这一次他跑得很快,赶在了她前面,他转过身,用两臂抱住了她。他俩一起跌倒了,小姑娘破涕而笑。“你要去哪儿?”钻石问,他揉着手肘,当他站在小女孩和风之间的时候,那条胳膊正伸得远远地,抱在灯柱上。“回家。”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我和你一起走。”钻石说。

接下来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因为风比之前吹得更猛烈了,他们两个都得抓紧灯柱。“你平时扫哪儿?”女孩终于问道。“我不扫地。”钻石回答。“那你干什么呢?”她问,“你还太小,大多数活都做不了。”“我不知道我干什么活,”他觉得很羞愧,回答道,“我想我什么也不用干。我的父亲是科尔曼先生的马车夫。”“你有父亲?”她盯着他看,仿佛孩子有个父亲是天生的奇迹。“对啊。你没有吗?”钻石回答。“我没有,我也没有母亲,我只有老萨尔。”她又开始哭了。“换做是我,要是她对我不好,我是不会回去的。”钻石说。“可你总得有地方可去。”“走开。”他们身后传来了警察的声音。“我说的对吧,”女孩说,“你总得有地方去,因为他们总是忙着赶人。”“老萨尔不打你吧?”“我希望她打我。”“什么意思?”钻石非常困惑。“假如她是我的妈妈,她就会打我了。这样她就不会躺在床上,蜷缩着她难看的老骨头,听见我在门口哭还嘲笑我。”“你的意思是说,她今天夜里不会放你进家门?”“她很有可能这样做。”“那你为什么这么晚还呆在外面?”钻石问。“我要扫的地方太远了,在西区。我只顾着低头扫门前的台阶和街道。”“不管怎样,我们最好先试试。”钻石说,“来吧。”

钻石说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瞥见了北风正在他们前面的街角拐弯,但等他们转过街角时,发现那里非常安静,他连女士的影子也没看见。“现在你来带路,”他握住她的手说,“我来替你看路。”

女孩收回了她的手,不过她只是要用裙子擦干眼泪,因为她另外一只手要拿扫帚。然后她又把手放回了他手里,带着他拐了一个又一个弯,最后走进一条脏乎乎的小巷,停在一个地下室门前。她敲了敲门。“我不愿意住这儿。”钻石说。“噢,但要是你无处可去,你就愿意了。”女孩回答,“但愿我们能进去。”“我不想进去。”钻石说。“那你想去哪儿?”“回家,回我家。”“那在哪儿?”“我也说不准。”“那你比我还惨。”“哦不,因为北风——”钻石开了个头,没往下说,他几乎不知道原因。“什么?”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

但钻石没回答。老萨尔也没说话。“我告诉过你,”女孩说,“她清醒得很,在听外面声音。不过我们进不去。”“你接下来做什么?”钻石问。“接着走。”她回答。“去哪?”“哪里都行。你自己小心,我已经习惯了。”“那你跟我回家不好吗?”“这笑话不错,你连它在哪儿都不知道。走吧。”“可去哪儿呢?”“哦,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走吧。”

钻石同意了。风现在小了不少。他们继续漫步,转来转去,漫无目的地择路而行。最后他们走出了密集的住宅区,到了荒地。这时他们两个人都很累了。钻石感觉自己非常想哭,心想他从北风背上下来是多么傻啊,假如他能帮到小女孩一丁点他就不会这样想了,但他觉得自己对她没什么用处。这点他想错了,因为比起独自徘徊,有钻石陪着让她快乐得多。她看起来没他那么疲倦。“让我们休息一下。”钻石说。“看,”她说,“那边有个东西有点像铁轨。也许那是个拱门。”

他们走向它,发现是个拱门,更棒的是,拱门下有个空桶。“嘿!我们到了!”女孩说,“桶是最舒服的床——我是说,在流浪时是。我们可以打个小盹,然后继续上路。”

她钻了进去,钻石也钻了进去,坐在她身边。他们搂着对方,他暖和了起来,勇气也回来了。“这真舒服!”他说,“我太开心了!”“我不觉得这有多好,”女孩说,“我想是我习惯了。不过我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小孩怎么会在夜里的这个时候一个人待在外面?”

她管他叫孩子,可她就比他大了不到一个月,只不过她得为养活自己而工作,这会叫人飞快长大。“但我要是没下来帮你,就不会这么晚还在外面了。”钻石说,“北风很久前就回家了。”“我觉得你一定是,嗯,从那种收小孩的孤儿院里出来的,”女孩说,“你刚提到了北风,我一点也听不懂。”

于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钻石不得不告诉她整个故事。

她一个字也不信,说他不够坦率,她不信这些胡话。不过她说话的时候,一阵强风穿过拱门,吹得桶滚了起来。他们匆忙爬出了桶,因为他们可不想在桶里滚来滚去,像一桶挤得满满当当还不会受伤的鲱鱼。“我觉得我们该睡觉了,”钻石说,“但现在我说不上很困。来吧,我们再接着走吧。”

他们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有时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歇息,不过他们一有机会就拐进小路和田地里。

最后他们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山坡上,坡的另一边要比这儿陡峭得多。坡下是一处荒地,一道不规则的墙把它围了起来,墙上有几道门。墙外有一堆坏掉的东西,从压草坪的滚筒到花盆、酒瓶等什么都有。这时他们到了坡顶,一阵风逮住了他们,把他们吹下山坡,他们能跑多快,风吹得就有多快。小钻石停不下来,“砰”地撞在了一道墙门上,令他惊愕的是,门猛然开了。他们回过神时,朝门里偷看,发现这是一个花园的后门。“啊,啊!”钻石凝视了一会儿后大喊,“我也这么想的!北风从不骗人!我现在就在主人的花园里!我跟你说,小姑娘,你只要在老萨尔的墙上打个洞,把嘴对着它说‘拜托了,北风,我能和你出去吗?’你就会看到有什么会出现了。”“我想我会试试看的。但我在外面已经吹了太多风了,我可不想再要风了。”“我是说和北风出去,不是出去吹北风。”“都一样。”“不一样。”“都一样。”“但我最清楚。”“我更清楚。你真是欠揍。”女孩说。

钻石非常生气。但他想到,即使她真的给他来一记耳光,他也不能还手,因为她是个女孩,而如果女孩很粗鲁,男孩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儿就是离她们远点儿。所以他进了门。“再见,先生。”女孩说。

这让钻石恢复了理智。“我很抱歉我刚才生气了,”他说,“进来吧,我妈妈会给你一点早饭。”“不,谢谢。我得去扫街道了。已经是早上了。”“我很替你难过。”钻石说。“哎呀,这真是让人讨厌的生活——和老萨尔住在一起,我的鞋里又有那么多的洞。”“我很惊讶你人这么好。换了我,我会自杀的。”“哦,不,你不会的!我一想到这个,就总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我总是等到事情都结束了。好吧!我想在某个地方应该有人快快活活的。不过肯定不在马车里。天哪!他们有时候看起来——准备好了要咬下你的脑袋!再见!”

她跑上了山坡,消失在山的后面。接着钻石用尽全力关上了门,穿过菜园,跑向马厩,重新钻进自己幸福的小床。这难道还不够他快乐的吗!第五章凉亭

钻石没和母亲提起他的冒险经历。他隐约觉得北风是母亲的朋友,他想,如果她不知道全部情况,那她至少不介意他和北风女士去任何地方。同时他还怀疑,要是他全说了出来,听起来会不会像是在讲故事,特别是中午思考这件事的时候,连他自己也不太相信,虽然等到暮色笼罩,夜晚即将降临,他又毫不怀疑此事的真实性,起码在他和北风相处后的头几天是这样的。那个扫马路的女孩肯定不相信他。另外,他确信,如果他应该说出来,北风会告诉他的。

他过了一段时间才再一次见到北风女士。事实上,钻石的生活里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一直到下个礼拜发生了这么件事。老钻石需要新的马蹄铁,所以钻石的父亲把它带出了马厩;他正准备爬上马背,打算骑着它去铁匠那儿,这时他看见小儿子站在水泵旁,一脸渴求地看着自己。于是这个马车夫脱掉马镫,松开鬃毛和缰绳,走向了他的儿子,把他举起来放在马背上,叫他像个男子汉一样坐着。接着,他领着两个钻石走了。

男孩骑在马背上,感到非常颠簸,马儿抬腿时隆起的肌肉一阵紧一阵松,撞击着他的腿。他蜷缩在马肩隆上,手紧紧握住被马颈圈磨短的那一点鬃毛。但他的父亲回头看他,又说了一回:“坐起来,钻石。”他只好放开鬃毛,坐了起来。不过,我猜这匹马会以为主人在跟他说话:“快走,钻石。”所以马走得更快了。这两个钻石都太听话了。没过多久钻石发现,他听了父亲的话,马就听自己的话。他没骑多远,就有勇气上前抓住缰绳了。他的父亲正把手搭在缰绳上,感觉到男孩把缰绳往自己那儿拉,于是抬起头看,笑了一下。他很高兴,放开了缰绳,让小钻石引导着老钻石。男孩很快意识到,他能做得非常漂亮。有能力驾驭老钻石这样的大家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他又有了另一个发现,要想驾驭马匹,必须先在一定程度上顺从马匹。假如他不让身体顺从马身的动作,那他就不能驾驭马,这样肯定会掉下来。

铁匠的住处有一段距离,更靠近伦敦中心。他们穿过广场角落,钻石正舒服地坐在他的“活宝座”上,带着一种温和的骄傲东张西望。他看见一个女孩在一位女士面前飞快地打扫马路。那位女士是他父亲的女主人科尔曼夫人,那小女孩则是他从北风背上下来想帮助的那一个。他非常焦急地拉住老钻石的缰绳,想看看她伸出的手能否从科尔曼夫人那儿得到一便士。不过夫人在上一条马路已经给过一便士了,小女孩只能收回了手,抓着扫帚。钻石忍不住了。他口袋里有一便士,是前一天这位夫人给他的礼物。为了把它送给女孩,他从马上摔了下来。我说他摔下来,是他掉在地上时确实摔了一下。不过他立刻爬起来,接着一路快跑,一边跑一边摸索他的口袋。他交出他的财富,她回了一个漂亮的屈膝礼,同时困惑地盯着他看。她先是想到:“那他终究是去过北风背上的!”但她听见马蹄踏在柏油路上的声音,抬头一看,又改变了想法,心想着:“北风是他父亲的马!这就是其中奥秘!他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她想拒绝这个便士,但是他的微笑化解了矛盾,她收下了他的便士,把它衔在嘴里,说道:“谢谢,先生。后来他们打你了吗?”“噢,没有!”钻石回答,“他们从来不打我。”“上帝啊。”小女孩说完沉默了。

这时他的父亲抬起头,看见马背上什么也没有,顿时一阵担心受怕。不过下一刻他看到了小钻石,就把他举起来放在马背上,说:“别再下来了,钻石。马可能会踩到你。”“好的,父亲。”男孩回答,他安全地骑着马,举止非常庄严。

夏天将至,天暖和了,景色变美了。科尔曼小姐的身体状况略有起色,常常在花园里坐着。有一天,她看见钻石在灌木丛后面偷看,就叫住了他。他讲起话来那么真诚,因此从这以后她经常派人叫他过来。渐渐地,他得到了许可,可以随便在花园里跑来跑去。他从来不动任何花朵,不像有些男孩,不把东西撕碎就欣赏不来,弄得后面的人也没法欣赏。

对孩子的生活而言,一周是如此漫长,钻石又开始觉得,北风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梦。

一个炎热的晚上,他和小主人坐在一起(小主人是他们对科尔曼小姐的称呼)。他们待在草坪尽头的小凉亭里,男孩觉得这儿真是个好地方,瞧,边上一扇小窗上嵌着彩色玻璃。天越来越暗,小姐觉得冷了,就进了屋,男孩则留在凉亭里。他坐在那儿,注视着外面的郁金香花圃,虽然到了夜晚花瓣已经合拢,但风来回摇晃,不让它们熟睡。突然,他看见一只大黄蜂从一朵郁金香里飞了出来。“瞧!办完一件事儿了。”声音说,这是个温柔、快乐而稚嫩的声音,同时非常轻微,“终于办好了。我以为他要在那儿困一整晚,可怜的家伙!我成功了。”

钻石不知道这声音是远还是近。它很轻,却很清晰。他从没见过精灵,但他曾有耳闻,于是到处寻找精灵,这时有个极小的东西顺着郁金香的花梗滑了下来!“你是管蜜蜂的精灵吗?”他走出了凉亭,跪在郁金香花圃的绿草地上,问道。“我不是精灵。”小东西回答。“你怎么知道的?”“我才要问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不是?”“你刚才告诉我了。”“没错。可光靠人家告诉你,这样的了解又有什么用呢?”“好吧,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是精灵呢?你看起来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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