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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4 22:5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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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库峥

出版社:上海市华文创意写作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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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峥作品

库峥作品试读:

1987年的某个夜晚

还是在1986年冬天的尾巴上的时候,我们清水村来了个道士。农村来个把道士其实并不奇怪,因为天下云游于乡间野外的道士多得是,就拿我们清水村来说吧,有一年居然来了三十多个道士,平均算下来隔十天就要来一个,所以人们对道士们也见怪不怪。但关键是这是一个骑着驴子的道士,云游的道士一般是步行的,不用任何的交通工具,原来听说有骑高头大马的云游道士,可是受到了不骑马同行的取笑,只好把马换成一双经久耐穿的牛革子皮鞋。别的道士连马都不骑,这个道士却骑着个无精打采慢吞吞的驴子,这道士真是一个怪胎。道士还没进村子,有人这样说道。

冬天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驴子有一脚没一脚地走着,那道士垂着头在驴背上也随着驴步伐的节奏一摇一晃跟睡着了一般。从村头到村子中央的稻场,最多就五十米,可是他们却居然走了十多分钟。这年头农村很多地方已经实现了机械化,早就没有了马和驴子之类的动物,年轻的后生们知道有驴子等动物,但没见过,就有人问道士,喂,你这骑的是驴子还是骡子啊?

那道士抬起头,眯着眼看着提问的人说,这是麒麟!

道士说完顿时就引起人们的一阵哄笑。有人大笑着说,有你这样跟个驴子似的麒麟吗?麒麟人们现实中并没见过,可是在每年过年贴的年画人人都见过。麒麟身上长着鳞片,头上一对开着叉的角,还有很威武的面庞。人们觉得这个道士真是太差劲了,连驴子和麒麟都分不清。

你们既然知道这是驴子还问什么驴子不驴子?我的驴叫麒麟。今儿来你们村子是有一个重大的消息要告诉大家。道士显得很不高兴。

什么重大不重大的消息?人们来劲了。

明年的惊蛰日子时整,上天要降下一件灵物到我们村子。喏,大概就在那山上的某个地点。道士指着村子后面的山头说。

听道士这么说,人群整个就沸腾了。神物?什么神物?上天为什么要降神物我们村子?为什么降在我们村子而不降在别的村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面对人们一连串如机关枪子儿一样的疑问,道士并没有在意听,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稻场边上那棵光秃秃的桃树上。这桃树是我父亲五年前栽下的,经过他这些年的修剪管理,现在它已经有一口小碗那么粗了,开出的桃花又红又大,结出得到桃爽脆可口,总是还没熟就被村里的小孩子偷光了。其实道士在说天要降神物我们村子里的时候,他就在盯着那棵桃树看,很专注的样子。我挤在人群中间,由于对道士的话没多大兴趣,所以对他的一举一动特别在意。他为什么老看那棵看呢?莫不是这棵桃树有问题吧?我心里暗暗地想。

明年的桃花,太艳了。道士说完这句话,从驴背上跳了下来,抓起挂在驴屁股上帆布袋子往肩上一丢,牵着驴就往稻场旁的一块荒着的稻田走去。他想让他的驴子啃些东西,再在田沟里喝点水。

道士这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立马又引起了人们的嗤笑。明年还没来呢,桃花开不开得了还是个问号呢,桃花开得艳不艳关你道士什么事,现在要想吃桃了可还得等上半年呢……这真是一个古怪的道士。

从道士一进村,再到道士牵着驴向稻田走去,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她就是我的母亲。我家就在稻场的尽头,站在楼上基本就可以把我们村子及村子周边的一切事物尽收眼底。我的母亲总喜欢站在我家二楼的阳台上一个人看着远处沉思。把‘沉思’这个词用在我母亲身上或许比较恰当,怎么说呢,因为只要她站在阳台上,她就可以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也不笑,也不哭,面部表情始终如一的安详平静。据我的父亲说自她生下我之后就是这样的。

说到我的父亲,我真有点鄙视瞧不起他。他是我们村子出了名的勤快人,也是出了名的溺爱老婆者。村子里的人说,我父亲娶我母亲后就从没让我母亲做过任何一件事。这话是真的,在家里我就从没见过我母亲住过饭涮过碗洗过衣服等等家务活,这些事原来是我奶奶做,在我奶奶大病做不动家务后就由我的父亲做,有时如果我父亲忙不过来,他也会要求我做一些刷碗洗菜的活计,这些事他都不让我母亲染指,就更别说什么庄稼活了。我父亲唯一让我母亲做的是让我母亲在我家院子范围之内进行任何方式的活动。

很多年以后,我分析父亲这种溺爱到了极端的行为的原因,得出的结论是,我父亲是一个不自信胆小怕事之徒。他只有一米五八的身高,这在我们清水村所有男人身高平均水平达到一米七五的大环境之下,他更像走到了巨人国的一个侏儒;而且他的腿不齐整,一条比另一条长了足足五厘米,尽管穿上我奶奶特意为他制作有三厘米厚的鞋子,但走到哪儿哪都显得不是平的。更为直接主观的是我母亲是一个身高一米六二的美人儿(至少我们清水村的人都这么说)。而我的母亲,则是我的父亲花钱在一个云游道士的介绍下从外乡人贩子那买来的。

这个古里古怪的道士在我们村子住下了。原因有好几个。其一是村子里有人要盖房子修个猪圈牛栏什么的,要请道士看看方位择择日子;其二是村子里有人去世了,要请道士做法事让死掉的人能够超度到天国;但我一直认为第三个原因才是最根本的,那就是这个道士说上天要降神物到我们村子,村子里的人们想就着这道士的面验证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说我的父亲不是个道教徒,但是他对道家人士有着莫大的兴趣。每次村里来了道士,我父亲基本上总是第一个邀请他们来我家坐坐或者吃个饭什么的,如果他们要住宿,我父亲便总会慷慨地腾出我家最好的卧室让他们住,这样以便能够听他们讲道或者他们云游所经历的各种奇闻轶事。虽然我和母亲很反感父亲的这种行为,可是我的父亲对此简直跟入了“道”一般。理所当然,这个道士就在我家住下了。

我们村子里的人说这个道士古怪,简直是一个怪胎。这话在我看来一点也不假。道士在我家住下后,基本上把我家只当做了一个落脚点,他天还没亮就起床,也不洗漱,就到我家院子里练会功,也就是打几圈太极拳,他打完拳洗漱完毕后,就牵着驴出门了,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但是总要等很晚他才回来。回来后把驴系在我家牛栏里然后自己烧点水洗个脚或洗个澡就睡了。他不怎么说话,如果你不主动找他说话,他不会主动向你说一个字儿。道士这种作息方式和性格很快就引起了我父亲的反感,我父亲就是个喜欢夸夸其谈的人,而且道士的早出晚归给我们的作息造成了很大影响。比如晚上我们刚刚要进入睡眠,道士回来了要开门要烧水弄出很大声响;而早上我们正睡得香着呢,他又要起床开门练功洗漱。但是我父亲又是一个很爱面子很讲客套的一个人,尽管对道士有众多不满之处,但是他还是包容了他。他不想他多年经营出来的好名声就毁在一个一个云游的道士身上。

这道士尽管在我家住下,但我敢说如果不是我奶奶的病逝,他绝不会想到我家还‘藏’有一个女主人。我父亲本来就是个对自己不管是身高还是相貌超级不自信的人,为了掩饰这种不自信,他采取的策略就是不让我年轻貌美的母亲见人。要是家里没来除了同村子或亲戚之类的客人,他也允许我母亲可以在家进行自由活动,但是不会允许她走出院子门半步;如果来了陌生的人,他就完全不让我母亲下楼。久而久之,我母亲不管任何时候索性就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想吹吹风或晒晒太阳就站到阳台上。所以在我从一个婴儿成长到一个可以到处跑的孩子后,我基本上就和我母亲分开了,我们之间也不存在什么交流,我们仿佛完全陌生与对方一样。这是因为我根本就是个喜欢到处疯的孩子,很多时候我想如果要我一定要在某个小空间里呆上十分钟,我肯定会死掉的。这么多年,我的母亲怎么就可以忍受这种掰着手指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呢?

奶奶去世,父亲等做子女的必须要为奶奶守孝办丧事。起先,我父亲还不让我母亲出来抛头露面,在村子里长者和亲戚的劝说下,父亲终于勉强同意了。道士是‘现成’的,所以整个丧事就由道士来主持。灾难(这是很多年后我的看法),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冒出了它淡绿色的芽苗。

对于我母亲的突然出现,道士的表现是诧异。他来我家住了这么多时日,还是第一次知道并见到这个家的女主人。而且,在他给我奶奶唱经的时候,他显然心猿意马,因为他唱着唱着不小心总是把唱词弄乱了不得不重新唱。我偷偷地看他,这时我才发现他在不时偷偷地看我母亲。但是我母亲等人当时都跪在地上,低着头,并不知道。

等法事办完,道士匆忙收拾了一下各种器具就出门了。他这一举动除了我没有引起包括我父亲在内所有人的注意,只是在吃饭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道士不见了。我父亲就让我去找他回来吃饭。说心里话,我是很不乐意去找这道士的。因为我在我偷偷看他的时候,我在他的眼神里头看到了一种很奇特的东西,这种东西我无法来把它形容表示出来,这种东西只给了我一种感觉,而这种感觉我还不很确定。我不愿意找这道士另一层更重要的意义在于,我父亲为这次丧事置办了凤爪,这可是我多年来最爱吃并一直想吃但一直没有吃到的东西。我可不想为了找这么一个怪气的道士而不想错过了一道我垂涎已久的美味。

我在村字旁的清水河边找到了这道士。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快吃饭了!我怒气冲冲地说。

在你旁边的是你母亲?他转过头问我。

不是,是我的小姨。当时我母亲和我小姨都在我旁边,我故意这么说道。

就是你右边的那位。

那不是我母亲难道是你母亲啊。我白了他一眼。快回去吃饭,大家都等着呢。说完我就跑着离开了。不想着吃饭,居然想着我母亲,莫不是这家伙想打我母亲的主意了?

自从这道士见到我母亲后,我明显地觉察到这家伙有了一些变化。他早上依然早起打拳,可是并不出去,就坐在房间里看几本用线钉的书;或者出去了也很早就回来,这时候往往天还没黑。我父亲显然也发现了道士这一变化,他倒是很高兴,因为他可以找这道士聊聊天听听道士讲述他在路上的各种见闻。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这家伙肯定有什么用心。我和父亲讲,父亲斥我,你个小屁孩能知道些什么?

我的母亲还是像以往一样地站她的阳台,安静的沉思。但是我发现母亲也有一些变化——她居然笑了!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自我记事起我就没见她笑过,任何时候都没有。她为什么笑呢?她在想什么?我充分发挥我的联想力,然后把道士在河边问我还有他这之后的变化和我母亲的变化用一根线串起来思虑一番:天!他们之间是不是隐藏有一些东西没被我们发现呢?如果有,又究竟是什么呢?可是自始至终,我一直都没有找到答案。

这道士淡淡冷漠或者说清高让非常让我厌恶,尤其让我鄙视他的一点是他还时不时地小忧伤一把。这种忧伤他只会在他一个人的时候表现出来,像神情落寞目光泛散地看着窗外的某一点,坐着跟皱着眉头的木偶一般地抽烟就是烧到手了也不知道。一个大老爷们儿的,弄得那么伤感干什么呢?像我,我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伤感这个词,我只知道怎么样玩能够获得快乐。

其实说心里话,我并不是那么反感这个道士的。他会很多东西,也知道很多东西,但是最让我心动的还是他变魔术一般从他那个在驴屁股上挂着的帆布袋子里掏出来的各种小物什,比如一把打橡皮子弹的铜枪,永远都可以站立在桌子上的笑面罗汉(后来我才知道这叫不倒翁),一个可以变幻各种景色的筒子,以及差不多一全套的《水浒传》小人书等等。这些东西都是他主动给我的,但我一直感觉他一直在和我进行着一场交易。凡是他每给一件东西我都会要我去做一件事,比如给他买包火柴或香烟,送一些道具等等。我认为这些交易我并不会损失些什么,而且会赚些东西可以在伙伴面前炫耀一番,就帮他做了。可是这一次,我并没有按交易原则来出牌。

这天,他拿这个信封偷偷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里,说,你要是帮我把这封信给送出去,这个东西就是你的。说完拿出他的那个红铜色的罗盘在我眼前晃了晃。

一直以来我就对这个罗盘有着莫大的兴趣,每个道士都有这样的一个罗盘,他们在给人家看风水方位的时候都要把这东西拿出来转转,然后得出结论。这可是个神奇的东西,如果我也有这样的一个东西,我也能成为一个道士了。我就说,好啊,送给谁。

送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要打开信看,还有不能和任何人吐露这件事的任何一个字,否则的话,我之前给你所有的东西我都会要回来。从他的神情看来,这不像是说假话。

说吧,送给谁?

你要保证你不会说出去!他庄重地说道。

我有些不耐烦了,好吧,我保证我不会说这件事的任何一个字出去!行了吧?

他如重以负一般地笑了笑,就将罗盘塞进我手里。你把这封信送给你母亲。

送给我母亲还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还不让我说出去,我想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于是拿了信后,我在我家楼梯的转角处偷偷把心拆开看了,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居然是一封没写任何字的白纸!我怕时间久了让那道士怀疑,也没想多少,就马上把纸装进信封封好就送给了我还在阳台上做沉思状的母亲。我母亲接到信时的表情平平淡淡,没有任何惊异的神情或者欣喜。

惊蛰日这天如期而至,大家都摩拳擦掌地等待这道士的话是否真的就应验。大家三五群群地大声讨论那个神物,可是这道士却不说一句话,只是神情呆滞地看着稻场边那棵桃树。道士早先说这年的桃花太艳这句话已经验证了,这年的桃花的确开的艳丽无比,就连村子中央水塘边那棵平实极少开花结果的老桃树也开出一树的花朵,花瓣又厚又大又红,花蕊粗而长,引来无数的蜜蜂蝴蝶来凑热闹。

一整天,道士就坐在桃树下看着桃花一言不发,神情复杂难以猜透他在想些什么。

天还没黑,人们就把后山围了个水泄不通,道士也来了,可他依旧没有什么话语。他表情这时显得严肃,但从他表面严肃的神情中依旧可以看出他内心的心事重重。除了人们问的一些问题他简单地做出回答外,他不说一个字。

子时还没到,人们就看见天空闪过一道耀眼的亮光。人群顿时躁动起来,惊叹声此起彼伏。这道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大,终于整座山也完全被照亮了。人们被一种五彩的光晕笼罩着,目瞪口呆。上天真的降下神物了!

一声轻轻的落地声过后,这道光亮了将近一分钟才慢慢散去。直到山上没了任何一点亮光,人们仿佛才醒悟过来,争相奔向山头最初出现亮光的地方。然而人们找了一整晚上外加三天,把山上每一棵树每一垅茅草堆都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我和我的父亲这天晚上也加入到了这支寻找神物大军。第二天早上回家后,我父亲的心从火热就迅速给冻僵——我的母亲不见了,同时不见了的,还有那个道士和他的驴子。

我父亲发动我所有的亲友去寻找这对他说的‘狗男女’,我父亲认为我母亲绝对是跟那个云游的道士跑走了,但是结局同那降下来的神物一样。从这天起,我从不沾酒的父亲就变成了一个酒鬼,整日靠酒度日,以酒洗面,用酒填胃,醉眼迷离。终于在一个月光漫天的晚上,掉进我家茅坑叫粪水给淹死了。但是我一直怀疑我父亲的死是他故意而为之的,明明家里有卫生间,他为什么还要跑到离我家几十米外的茅房上厕所呢?仅仅是喝醉了酒的原因吗?

然而,我的母亲却在同样一个月光漫天的夜晚回到了我们清水村。这时我的父亲去世了三天,已然下葬到土地下面的世界。我母亲在众亲友惊讶,迷惑甚至带有愠怒的表情中走进家门,径直在我父亲的灵位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一直跪在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的父亲的遗像。她跪了很久,没有任何人去牵她起来。她起身的时候身子打了一个小颤抖,轻声说了两个字,假的。

然后她带着十分牵强的笑容邀请各亲友留下来吃饭,但是我所有的亲友理都没理她很鄙视地都走光了。看得出来,我的母亲并没有对亲友们所作所为表现出多大的失望。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的母亲完全就变了一个人,她变成了我的父亲一样勤劳的人撑起整个家以不再破落下去。

很多年之后,我拿着那道士留给我的罗盘离开了我的家乡,也开始我云游四方的生活。但是我并不是一个道士,社会送给我一个外号:流浪者。我很乐意这个名称,我觉得这个名称包含着一个很重要的含义——自由。这也是我离开家乡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流浪了很多年后的一个春天,我到达了一个开满桃花的村子,看着满山遍野烂漫艳丽的花朵,我突然觉得一直以来我流浪的生活似乎少了些什么。

今年的桃花,太艳了。

神的紫色蝴蝶结

如果你问我最厌恶的事情是什么,那么我可以很干脆地告诉你——战争!如果你问我最希望的事情是什么,那么我也可以很干脆地告诉你——战争!这是一直以来困扰我的一个严重的矛盾。所以,在这种矛盾里,我成为了一个兵。

战争终于爆发了。我所在的部队应召开赴前线。我不知道这次战争到底为何而争,而更为严重的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谁而战。作为一个军人,战争最起码的目的性我却一无所知。所以,从这方面来说,我注定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军人。或者,我根本就不该来当兵。但在自己偏安的一隅里进行我的碌碌无为毫无乐趣的生活,也会有意义么?我很为自己感到悲哀。

部队在离军营很远的一个火车站附近集结,火车将会把我们带到我不知道的战场。

火车站不大,是混泥土和木材的混合体结构,一看便知是修建已久的老建筑。可以看见星星的天花板上亮着数盏昏黄的照明灯,几只或大或小的飞蛾嬉戏般萦绕着灯光不时撞向那些滚烫的灯泡。看到这情景,我想起了一个成语:飞蛾扑火。

小小的火车站挤满了人。除了军人和列车工作者外,我还看到有四五个女人。这些女人年龄都不大,估计就二十来点岁。她们化着浓妆,穿着暴露但不过分的衣服,在人群里穿梭着,有揩油者趁人多混乱摸一下她们突出的乳房,捏一下她们翘起来的屁股,而她们居然还和这些占她们便宜的家伙眉来眼去,完全没有半点羞耻感和那种人应有的‘愤怒’。她们是谁?做什么?按规定她们是不准出现在这里的,为什么她们却可以在这里穿梭自如?

一个着淡紫色长裙的女子从我眼前飘过。她身材高挑,不胖不瘦,用‘丰满’来说其实是最好不过的了;她脸蛋非常耐看,瓜子脸,并不修长的眉,眼睛很好看,和古时候某个诗人“眼明正似琉璃瓶”极其神似,鼻子就像一粒大瓜子上再放置的一颗瓜子米,唇上片薄下片稍厚,不知为何我看到这两片唇一张一合居然觉得十分秀气;最让我心动的是她的发,长长的发从头顶一直垂到腰际,犹如一道黑色闪亮的瀑布倾泻于她的身体之上,瀑布还有瀑布上一只紫色蝴蝶发饰随她的走动也一跳一跳的,让我的心不禁也随之荡漾开来——这样的女子,有她温柔一抱,死也无憾矣。

她慢慢走远,很快就在人群里消失不见了。我感到十分沮丧失落,我很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下车与她说一下话,哪怕她只说一句话。我越想越懊恼,越懊恼我越恨我自己。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遇到事情总是先要犹豫很久,等下了决心却发现这时候黄花菜都已凉透了。

我还是冲下了火车,疯狂地拨开人群,沿着她刚才走过的路追去。我停了下来,也感到有些欣喜,因为她就站在我的面前。这时我身后响起的一片骂声,让我知道了我踩到了多少人的脚,碰到了多少人的胳膊,推倒了多少人,但,这些已不再重要了。“姑娘!”我喊道。

正在和一个军官说笑的她,微笑着回过头。对我笑了笑,说:“什么事?”

看到她明媚的笑,我就像触了电一般整个身体立马绷直说不出一句话来,脸也憋得通红。一直以来我就很恨自己见到陌生女人微笑就心慌得不知所措的毛病。这么紧要的关头,这个臭毛病还是像火山一样地爆发了。当时我简直对自己失望死了。但这时我做了一个我也不曾想到的举动——我一下扯掉她头上的那枚紫色蝴蝶,然后跟个贼似的马上转身冲回到我的车厢。那个军官想拿回这枚蝴蝶,但被她制止了。只听她说了一句“没什么的,他喜欢。呵呵……”

回到车上,我拿着那枚抢来的蝴蝶在窗户旁看她,她正向我这里看呢,于是我挥动手的‘战利品’冲她发出了一个有得意成分又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微笑。看到我也在看她,她冲我笑了一下又接着和那军官交谈。这个瞬间,我永远记住了一张甜美微笑的脸,还有那张脸上两枚小小的酒窝。

这枚蝴蝶做的很精巧,虽然只是用一片紫纱布做的,但整只蝴蝶看起来栩栩如生。你看,那触须、头、眼睛、腹、翅膀做的多美啊,美的简直就是一枚做工出色的蝴蝶标本啊!我不觉要轻轻地闻一下,一股淡淡的丁香花香扑鼻而来。真是令人心醉的蝴蝶呵!我把这只蝴蝶放在衬衣前胸的口袋里,我觉得这样她就会离我近一点。

抚着蝴蝶,我们在两天后终于来到了前线。

到了前线,我对这场战争才有了个基本的认识:这是一场无所谓正义或非正义的战争,不关乎道义,不关乎宗教,不关乎种族,不关乎意识形态,不关乎能源或土地……但这些却都是这场战争双方共同的藉口!这场战争只是战争发动者们欲望的一个较量而已。所以,无论是谁,也不管是对方还是我方,在这样的一场场战争里死去,都毫无意义。充其量,也只是在战争发动者的舞台上扮演了一个一次性炮灰的角色。所以,谁都不想死去,谁都不想那样无谓地死去。但战争已经开始了,并且规模越来越大,炮弹和子弹没有长眼睛,说不死人是假的。而我(其实还有大多数人)想到最好的办法是:尽可能地杀死更多的敌人,只有这样,活着的机会才会大一点。

终于打了我生涯中的第一场战争。这天,我所在的部队接到命令,攻占敌人的一座海拔一千米的高地。这个高地虽然不显眼,但易守难攻,战略地位却极其重要,为此敌人在这里布置了一个加强连的兵力驻守此地,而且还配备有大量重型武器。所以任务相对于我们这样一个还不足正规编制连三分之二的连队来说,显得艰巨异常。于是我们连长选择了在夜里偷袭之。队伍在夜里十点发起了对敌人的攻击,敌人可能睡得糊涂了,也可能因为自他们占领该地半年以来尚未被攻击而麻痹大意了,防守非常松懈。从战斗打响开始到结束,我们总共用了才一个小时!战斗进行的简直顺利异常了!我们以损失人员13人,伤11人的微小代价换来战利品小山炮重型机枪各6架,步枪冲锋枪100余条,子弹万余,干粮衣物略。俘虏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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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其中很多都是衣冠不整者,可以想见他们在我们发动进攻时那一幅幅惊慌失措的丑态。在处理俘虏的问题上,连长很干脆地下命令道:统统毙了,一个不留!

这个决定让很多人惊恐不已,他们已经被俘了,为什么还要杀掉他们?太不人道太没人性了!而我们连长的解释是——这是上峰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违抗!再说,我们这样的队伍人员又少,离大部队又远,多带一个异己分子就构成了对我们极大的威胁,何况是六十多号人?只有我们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们必须要最大限度地保证我们自己的安全。这时,我们可以放弃掉别人的安危。连长说完就命令我们向那些被绑动弹不得的‘敌人’开枪。开始没有人开枪,后来连长急了,咆哮着抱一停缴来的机关枪冲着俘虏们一阵狂扫,这才有稀疏的枪声想起来,并越来越密。顿时,一片不绝于耳的哀嚎声、叫骂声、呻吟声响彻了整个山谷,传出很远很远……

我没有对准他们开枪,因为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嗜血的动物,或机器。我只对地面打出我的子弹,我不想杀他们。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俘虏大概想跑,恰恰冲到了我的枪口下,我想挪开枪口,但为时已晚——一梭子子弹全部射进了他的身体!他倒下的时候,一直恨恨地看着我,他的面部肌肉扭曲,口张得很大,牙齿突出,眼里充满了愤怒与仇恨。这真是一个让人恐惧的表情,后来的很多夜晚,我都会被那双睁得圆圆的眼睛吓醒,冒一身冷汗。

枪声骤然停了下来,那些嚎叫声呻吟声也一并消失了,山野寂静得连风吹动我们头发的声音也似乎如雷贯耳。我双眼漫无目的地向四周看了一下,我看见只要开过枪的人都像我一样站立着一动不动。或许大家都在为杀掉这样手无寸铁的生命感到震惊吧?或者是感到后怕了吧?我不知道当时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当时的想法是: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肯定是要遭报应的!

战争打的很残酷。敌我力量对比相当,所以都是拼了自己最大的力量来进行博弈,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终的赢家。同样的道理,每个人在这样一场孰是孰非都无所谓的战争里,谁能够笑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至少,他没有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成为战争发动者欲望下的牺牲品。所以在战场上,每个人都会是你的敌人,对方的,自己一方的,同时,还有你自己。对方的敌人会直接取掉你的性命;已方的敌人,可能平时是你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战友,但在他们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可能会在你背后送你一枪以获得自己利益的苟全;而自己,你必须首先要战胜你自己你才有可能战胜别人,换取自己的生存。象第二种情况我遇到过几次,最典型的一次是在一次我们班执行一个刺探敌人据点布防情况的任务。任务我们已经完成了,但我们整个班最后只剩下负轻伤的我和我最好的战友加朋友的亮子。亮子这家伙是我在刚进入军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觉得他人仗义,厚道,有同情心才和他交上朋友。平时我们相互照顾,相互关心对方的生活,每次行动也是互相配合的十分有默契。但是这次我们行动干粮带的不够多,背着大部分干粮的人被击毙,我们自己身上的干粮顾自己回到部队就不充足了,加之战争的破坏严重,我们根本不可能找些别的东西来补充。开始我和亮子相互补给,但亮子饭量太大,他的那份很快就吃完了。我把我的分了半他,他又很快吃完了。我说:“先克服一下,我们总还是有希望的。”他没有说话,我回过头一看,他突然抽出手枪对着我,说:“不可能了,这里根本找不到任何吃的喝的,现在只有你这么一点干粮,怎么能够得上我们两天的吃喝?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又负了伤,不如把你的干粮给我,我自己一个人回去汇报。这样我们的任务才有价值一点,你说怎样?”真是个丑陋的家伙!但我还是心存幻想地说:“那我呢?”“你?你一个伤鬼也配和我争?”说完,他一枪射在了我的左胸上。顿时我就倒下了。他搜出我的干粮,骂了句什么就走了。过了不知多久,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友军的医院里。医生见我醒来,说:“幸亏这颗子弹打偏了,要再打下一点,你就不会躺在这里了。”我庆幸自己命大,没有被亮子毙掉,否则我就是做鬼也得冤死。后来,我回到了原部队,可已见不到亮子了。别的战友说亮子在那次任务回来的路上踩中地雷了,“你不知道,他就是在离我们营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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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里的地方踩上我们自己的地雷的,我们去一看,那真叫一个惨啊,亮子整个人都炸得粉碎了,炸飞的肉也被乌鸦给吃了,我们只找到了他的那个钢盔才知道是他的。”我总算舒了一口气了。

这场该死的战争持续打了三年还在打,尽管双方都疲惫不堪,但谁也不想放手,谁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所以这场战争了成了一场无休止的战争。在这些年里,我轻伤重伤都受过,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相安无事。人家说我命大,其实命这个东西没什么大或小的,就看你心中有没有念想。心中没念想,就是你哪怕只受了一点点皮肉伤,你也有可能因此丧命;如果心中有念想,就算受了重伤,你心中的念想也有可能把你从阎王爷那拉回来,至少,你活下来的机会要大一点。我每次的‘化险为夷’,我觉得就是我心中的念想太强大了,它强大到我的生命能够超越死亡。而能给我念想的,就是我左胸前的那枚紫色的蝴蝶。摸着它,想起她,我会觉得我的生命有种莫大的力量在支撑着不让它倒下。因此,我总能坚持到最后一刻而得救。

我在这场战争里的角色终于扮演到尽头了。那是在一次深夜,我们所在的阵地遭到了敌人的偷袭。敌人来势凶猛,而且在人数和装备上占了极大优势。他们简直打得我们毫无招架之力。最后,我们大多数人被俘了。我们被反绑了双手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小屋漆黑一片,潮湿的要命。一只老鼠仓皇逃跑撞到我的脚跟的时候,我开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敌人会像那次一样把我们全都杀掉!因为在这场战争里,不管谁俘虏多少对手,谁都会杀掉他们,毫不留情。这也是这场战争最令人恐惧的地方。所以,人们宁愿战死也不愿做俘虏,你说拿着武器死,总比没拿着武器死更有点气魄更悲壮一些吧?只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不留俘虏是战争发动者双方的一个协议,他们认为这样更能激发士兵们的斗志,更能打出一场像样的战争。真是一个狗屁的协议!那么多的生命本来是不必牺牲掉的……

果然,不一会儿几枚手榴弹就丢进来了。我的战友们开始恐慌了,他们嚎叫,大骂,呻吟,不断推前后左右的人来抵挡爆炸飞来的弹片。我什么也没说,也随着他们挤来挤去,其实我心里想到的是那一次我们屠杀敌人的场面,在我们开枪射击他们的时候我们难道就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么?报应啊,这就是报应啊,我们怎样给别人的,别人又怎样回赠给我们了!

一声爆炸声之后,我感到下身一阵剧痛之后,下身马上失去了直觉,我中弹了,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还不能死,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死!然后门打开了,敌人们冲进来对着还在蠕动呻吟的就是一阵狂扫。扫射过后,敌人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幸存者,他们才狂笑着扬长而去。这期间我没动一下也没叫一下,但还是被一颗流弹击中了左手,同样,我没说一个字动弹一下。我一定要活下去!我对自己发誓道。确信敌人走远了,我咬着牙尝试着爬行,左手受伤了,所以只能靠右手来爬动。我的腿已经慢慢开始苏醒了,痛得一炸一炸的,我脸上的汗珠子跟大豆似的一串一串地往下落,有的滑进我的眼睛里,把我的眼睛咸得睁都睁不开,我还是向前爬。因为,我不能死掉!

我爬了很久终于爬出了这间小屋子,我在门前的空地上拿出那枚蝴蝶,到处一片漆黑,我看不见它,就拿它在鼻子上闻,闻见那一如从前的淡淡紫丁香味道,我仿佛就看见了这枚蝴蝶,看到了它的主人。我不能死,我要把这枚蝴蝶归还给它的主人的,所以我更不能死了!一股力量又从我的内部深处崩撞出来,我又有精神了!天太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加之我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哪里才是路呢?我只好靠地面的光滑程度来判断哪里是路哪里不是。就这样一点一点向前爬,我终于找到了一条路,尽管我不知道这条路到底通向何方,但我决定还是向前爬,至少,这样还能有一点获救的希望。希望我的希望没有落空!

我不知道我到底爬了多远,看见天空慢慢变得白亮起来,我知道,天——就快亮了,天亮了,我就有机会获救了。但我爬动的力气已经越来越小了,爬的也越来越慢了。世界开始晃动起来,我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反应,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睡着了,否则,就有可能一睡不醒了。我努力地不然自己睡着,我咬牙,睁大眼睛,用手拍打我的后脑,我不能睡着了,我要活着回去!这种晃动越来越厉害,我开始产生幻觉,幻觉让我觉得我不在陆地上而在大海上的一条只容得下我一个人的小船上,海面上正刮着大风暴,黑色的大海浪凶猛地朝我打来,打得我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尽管这样,我的大脑还是留存了一点清醒——我不能在风暴里沉下海里去!所以我还是尽我最大力量来把握我的小船前进,以不让它沉到海里。

当看到东方第一缕暇白的霞光的时候,我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天终于亮了!但我此时已经完全爬不动了,我摸出那枚蝴蝶,仔细看了看,会心地笑了一个,就倒在了地上。我实在是太困了。

三个月后,我拄着拐杖又被火车送到我来时的那个小火车站。我很惊奇的是这个小站还是想我来时的那样,丝毫没有改变!变了的只是我,走的时候是一个完整的人,回来时右腿已经不见了,只能靠拐杖行走。在那次偷袭中,我活了下来,成为唯一的一个幸存者,由于双腿受伤太严重,被截掉了。但不管怎样说,我还是活下来了!

我丢掉拐杖换了个轮椅,摇着轮椅,我拿着那枚原来紫色现在有些发白了的蝴蝶天天来车站找寻那个穿紫色长裙的女子。找了很多天,也不见她的踪影。我问一直在这个车站卖小杂货的老太太,我仔细描述了她的样子和衣着,那个夫人很不屑地说,你说的是那个老穿紫色长裙戴紫色蝴蝶结的女人么?她其实是一个在车站拉客的妓女,前两年我还看她在这里活动过,但今年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你说这个仗打了这么久,打的又厉害,人们都是各奔各的,那晓得别人奔哪里去了呢?不像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

怎么可能?那么漂亮有气质爱紫色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一个妓女呢?老太的话说什么我也不肯相信,后来又问了很多人,但人们的说词却都基本上和老太的一致!她是个妓女,似乎就是个不争的事实了。可是我的心里不这么认为,在我的心里,她就是一个神!

很多很多年以后,人们经常会说到一个一直坐在小火车站门口拿着一个紫色(不,已经变得白色了的)蝴蝶结的老头,他们说这个老头从战争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在这里等他的爱人,他的爱人留给他一个她的蝴蝶结就乘这个车站的火车走了,他就一直等她回来。

其实,人们说错了,我不是在等我的爱人,我是在等我的神。我希望她能在某一天突然降临在我的面前,然后,我给她戴上这枚已发白了的蝴蝶结。把蝴蝶结还给我的神,仅此而已。

双刃剑

1

母亲牵过一匹枣红色的矮脚马,说,你的武功已经非常好了,今天你就不需要再练武,你去杀一个人。

谁?我垂下手中高高扬起的剑。自从我母亲把我带到这座山里以来,她就不停地教我习武,拳式、腿术、刀、枪、棍等各式武术兵器我都学过,母亲把她的武功传授给我外,还时不时地请来曾经和她相识的江湖人士来教我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武功。母亲说我天生就是一个习武者,因为我的悟性非常高,不管是书上还是别人的武功,只要我看一遍,我都能记住并且练出来。所以我学会了很多武功。但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在教我一次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母亲说叫我去杀一个人,我觉得有些突然甚至不可理喻,因为我自练武以来我从来就没有杀一个人,连蚂蚁这样的动物也不曾杀过,尽管她一直要我好好练武为父亲报仇。我的父亲叫库一飞,但是我对我的父亲却完全没有记忆,母亲说我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我父亲就被人杀害了。杀他的那个人叫独孤九。

独孤九,你的杀父仇人。母亲恨恨地说。

独孤九?我能杀的掉他吗?我连蚂蚁都没有杀死过一只。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你如果觉得你杀不了他,你现在就可以杀掉我,当做练习。母亲显得很有些不愉快。一直以来母亲就很反感我时不时优柔寡断和不自信的性格,她曾试图改变我,但一直没有成功,用她的话说就是我虽然有着男儿的七尺身高,却长了颗女子的心。

好的,我一定杀了他给父亲报仇。我说。这时我想到母亲曾给我讲父亲被独孤九残忍杀害的场面,心中不禁也升起一股仇恨的火焰。江湖上不是流传这样的一句话吗:人在江湖混,总是要还的。独孤九怎样杀害我父亲的,我一定要这样来还给他!

母亲微微地笑了一下,递过缰绳,说我相信你能办到的。说着又从背后抽出一把剑递给我。这把剑就是江湖上如雷贯耳的隋刃,它剑身用毒药炼铸,伤人即死,所以你也必须要小心不能让剑把你伤着了。

我接过剑抽出来一看,此剑浑身漆黑,双刃薄如发丝,然而剑身却吐露着一股奇异的芳香。此剑果然不同凡响,那你是怎么得到这把剑的呢?我问母亲。

这把剑是你父亲的,你父亲就是因为这把剑而被杀的,但是杀他的人却并没有得到它,因为你父亲将这把剑藏在了他骑的那匹马的肚子里,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我都不告诉。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把剑藏在那匹马的肚子里的呢?

母亲这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父亲死后,我骑着这匹马带着你逃亡,可是路上总感觉这匹马有点问题,一个兽医一看就说这匹马肚子里有东西,打开马肚子一看才发现是一把剑。这样你满足了吧?你是接着问还是去给你父亲报仇?

我父亲真是个奇怪的人,一把宝剑居然放在一匹马的肚子里,既随身携带又安全,真是个很有创意的办法。那杀我父亲的独孤九在哪里呢?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你看见了山下的那条路了吗?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这条路的尽头有一座山叫南山。这座山很大,山上有一条小路,你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你会看见一幢用石头砌成的房子。独孤九就居住在这里。但是一般他白天不会住在这里,只有晚上的时候他才来他的房子住一晚上,早上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你必须趁晚上的时候把她杀掉。

母亲知道得这么清楚,我估计她肯定去找过独孤九报仇,但是没有报成所以把希望寄在了我的身上。于是我也没再问什么,牵马跟母亲道别。2

我很不喜欢这匹枣红大马,因为它总是不停地打响鼻而且还不怎么听我的使唤。它跑起来飞快,就像一阵风一样,这样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我总担心一不小心我就会从马鞍上也飞出去;可它若是没跑在路上走的话,它则漫不经心地在路上有一脚没一脚地象是散步一般,直把人给急死。马屁股上有母亲为我准备的两布袋干粮和一个装满水的大羊皮囊子,所以路上我不用为吃喝操心。

这正是一个春夏之交的季节,天气不冷不热,极其适合行路。白天我赶路,饿了就随手从马屁股上的布袋掏出个饼什么的吃吃,渴了就抓起羊皮囊子喝一通,累了就在树荫下歇息一番,晚上就在路边找家人家借宿,给他俩儿小钱让帮把马照料一下顺便给羊皮囊子装满水。

这天,也就是在路上行走了两天后的一个下午,我坐在一棵树下吃东西。一个骑着驴,背一把长剑,长发长髯,衣衫缕烂不堪的老者也来树下歇息。他将他的驴子系在路边的一棵小树上,在我身旁坐下。

小伙子,赶路啊?他问。

是的,我去南山。吃东西吗?我递过一张饼。

他接过饼大口地吃起来,又问,你去南山做什么?很有点远呢。

我去找一个人,他曾经杀了我的父亲。

谁?他听我这么说,停下正往嘴里送的饼。你是去报仇的?那人是谁,兴许我还知道呢。

他叫独孤九。他杀我父亲的时候,我还在我母亲的肚子里。

独孤九?不是谁都可以杀掉他的。

我需要试一试。他杀了我父亲。

你不是他的敌手的。老者站起来,又把我浑身打量了一遍。此人极其凶残,已经有无数江湖人士遭其毒手;他只在夜间出没,穿一件从头包到脚的黑纱袍子横行江湖数十年,可是到如今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又捏捏我的骨板,摇摇头说,你尽管骨板过硬,武功也不错,但你现在还不是他的敌手的。老者叹了口气,又说,他太强大了!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我有些警觉起来。

你没看出来我是一个道士吗?

这么说来,你是武当派的人了?可是武当有你这样衣衫缕烂不堪的道士吗?

为什么道士就一定是武当派的呢?我就不是武当的,我只是一个无党派的道士。你不是独孤九的对手,我三年前和他交过手,但是十多个回合我就败了,逃脱及时,侥幸拣条性命回来。老者说这些的时候,仿佛还有些心有余悸。你不要去了,你打不过他的!

我为什么不去?他杀了我的父亲,我一定要给我父亲报仇!我坚决地说。

你父亲是谁?嗯,你背上的这把剑很奇特。

这个老者一定也不简单,我的剑我用三层布抱起来,他居然看出这把剑的奇特。看他也并无恶意,我解下剑给他看,这把剑是我父亲的。

啊?难道是江湖上如雷贯耳失踪已久的隋刃?莫非你就是一飞大侠的后代?老者取出剑一看大惊失色。

是的,我的父亲就是库一飞,你认识我父亲吗?独孤九杀我父亲就是想夺取这把剑,可是没有得逞。

你的父亲我怎么不认识?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呢。可是你这样背着这把独孤九一直想要得到的宝剑,而且他武功高强,这样去一定有危险。

有危险我也一定要去,他杀了我的父亲!

你真的这样仇恨他吗?

杀父之仇怎能不报?

你的武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倘若你一定要给你父亲复仇的话,你去吧。但你也要记住,仇恨的确可以使人变得强大,可是如果没把握好仇恨的火焰的话,仇恨的火焰很有可能烧伤自己的。

谢谢您的忠告,我该上路了。我很不屑地从老者手里接过剑,迅速重新包好背在背上,跳上马背就一溜烟地消失在越来越密集的树丛中。老者在我离开时说了些什么,但是我没听清楚。马蹄声太响了。

3

连夜赶了两天路,我终于到达了路尽头的南山。南山果然是一座很大的山,山上长满了松树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杂树,山顶处还有白色的云朵在飘。我在山下很快就发现母亲所说的那条小路,只不过这条路全部用石板做成,看石板侧面很厚的苔藓,我估计这条路修建的时间至少比我的年龄要长。今年过完生日,我就二十二岁了。

我上山的时候正临近傍晚,在山下还好,还有残阳的照射,可是上到山上却灰蒙蒙的一片,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幸亏我练了赤目功,所以在不管在夜晚还是别的什么幽暗的环境都看得和白天一样清晰。但是山上一种鸟的叫声很恐怖,每叫一声,我的心就会不自然地跳动加速一次。这让我感到了诡异。独孤九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他的确是一个怪异的人,而且武功就像那个老道士所说的,应该十分了得。想到这里,我不禁小小地颤抖了一下。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我看见路的很远处有一盏灯亮着。灯光很微弱,但看得出来是红颜色的,我估计这应该是一盏红色的灯笼。那么谁会在这个时候亮一盏灯笼呢?难道是独孤九来了吗?我心头不禁又一紧,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这是一间石头做成的屋子,我刚才所看见的灯笼就挂在一扇木头门框顶部。门事虚掩着的,透过那一道微小的缝隙,我看见屋子里燃着一支蜡烛,好像并没有一个人在里面,白色的蜡油已经将烛台都快包住了。我试图推开门进去,但就在我的手要着在门上的时候,屋子里突然传出一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门外者是谁?我一听有人这样说话,赶忙往后一跃退出一丈。

接着,那人又恨平静地说道,你进来吧。

我本来就是个多疑的人,听他这么说,我想这屋子里一定有机关什么的,而且这人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倘若我进去了一定胜少败多,所以我决定不冒这个险。你是谁?有本事你出来看看。

哈哈哈,屋子里发出三声很诡异的笑,我是独孤九!接着那门一下打开了,一道黑影从门里鱼贯而出,一直到离我大约三丈远的地方才停下了。我很惊诧,现在在这里遇上他,我心里其实没做任何一丁点儿的准备。我故作镇定地问道,你就是独孤九?

你以为有几个独孤九?天下除了我叫独孤九还有谁能叫独孤九?语气里满是傲慢霸气。他果然如那个老道士所言,一身黑纱把他包了个结结实实,头上还戴着一定蒙着黑纱的斗笠,看不出他的面目。看来独孤九就是他了。

好!我找的就是你!接招吧!听到他这么说,我心一横,今晚就是打不过他也要和他决一死定。况且我练了那么多的武功,我们谁不是谁的对手还不一定呢。我拔出剑向他刺去。

慢!他在我抽剑的那一刻大声喝道。这位侠士,你杀我是何种动机?

动机?你杀了我父亲,我要为我父亲报仇!这时我已经冲到离他不足半丈远,挥起剑就朝他头上砍去。

独孤九轻而易举的一个避让动作就让我的剑落空,我因为用力过大又来不及止步踩在一颗石子,身子的重心一下向下载去。独孤九轻轻拉一下我后背的衣服,我才不至于摔倒。

你先说清楚你父亲是谁,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杀你父亲呢,让我们逗弄明白了再打也不迟。独孤九轻蔑地说道。接着他却很震惊似的说,你手里的剑是谁的?怎么会在你手上?说完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招就夺走了我握得紧紧的剑。

独孤九果然厉害,我和他还没正式开打却被他夺走了武器。我只好回答他的问题,我父亲是库一飞,你杀他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你杀他不就为了得到这把剑吗?

独孤九一直盯着我的剑看,并不回答我。我等了很久也不见他说一句话,你不说的话我们就打吧,我一定要给我父亲报仇雪恨!说完我摆出一副赤手空拳打斗的架势。

只见独孤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拿着剑走吧,你打不过我的!我也不想伤你性命!说完将剑一挥,剑就插在我面前的泥土里。

我感到很奇怪,独孤九不是为了这把剑而杀我父亲的吗?当时他没有得到,现在剑就在他手上却不要了,而且还要放掉我这样对他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可是我没再多想,我拔起剑说,我父亲的仇我还没报呢,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说完我又朝他刺去。

这一次他没再躲避,对我就是一掌,他的手掌没有落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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