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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7 08:2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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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雨果 著

出版社:化学工业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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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新课标无障碍阅读经典文库——巴黎圣母院

语文新课标无障碍阅读经典文库——巴黎圣母院试读:

第一卷

DI YI JUAN

一、大堂

话说距今三百四十八年零六个月十九天前,那日巴黎万钟齐鸣,①响彻老城、大学城和新城三重城垣,惊醒了全体市民。

其实,1482年1月6日那天,并不是史册记载的纪念日。一清早全城钟声轰鸣,市民惊动,也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既不是②庇卡底人或勃艮第人进犯,也不是抬着圣骨盒的宗教列队仪式;既③不是拉阿斯城学生造反,也不是我们尊称“威震天下圣主”的国王陛下摆驾入城;甚至不是在司法宫广场吊死男女扒手的热闹场景;更不是15世纪常见的羽饰盛装的某国使臣莅临到任。就在两天前,还④有这样一队人马,即佛兰德使团奉命前来,为缔结法国王太子和佛兰德玛格丽特公主的婚约。为此,波旁红衣主教不胜其烦,但是他为了讨好国王,不得不满脸堆笑,迎接佛兰德市政官那帮土里土气的外国佬,还在波旁公爵府款待他们,为他们演出一场“特别精彩的寓意剧、滑稽剧和闹剧”。不料天公不作美,一场滂沱大雨,将府门挂的精美华丽的帷幔淋得一塌糊涂。

1月6日那天,是约翰·德·特洛伊所说的“全巴黎欢腾”的双重节⑤庆,即远古以来就有的主显节和狂人节。⑥

这一天,照例要在河滩广场燃起篝火,在布拉克小教堂那里植五月树,在司法宫演出圣迹剧。就在前一天,府尹大人已派衙役通告全城:他们身穿神气的紫红毛纺衬甲衣,胸前缀着白色大十字,到大街小巷的路口吹号并高声宣告。

一清早,住家和店铺都关门闭户,男男女女从四面八方拥向三处指定的场所。去看篝火,赏五月树还是观圣迹剧,要随个人的兴趣而定。这里应当赞扬一句巴黎看热闹的人,他们有古人的那种见识,绝大多数都去看篝火,因为这正合时令,或者去观圣迹剧,因为是在司法宫大厅演出,那里能遮风避雨。大家仿佛串通一气,谁也不去布拉克小教堂墓地,让那棵花还不繁茂的可怜的五月树,孤零零地在1月的天空下瑟瑟战栗。

市民大多拥进通往司法宫的街道,他们知道两天前到达的佛兰德使团要前来看戏,并观看在同一大厅举行的推举丑大王的场面。⑦

司法宫大厅虽然号称世界之最(须知索瓦尔那时尚未丈量过孟塔吉城堡的大厅),这一天要挤进去谈何容易。通向司法宫广场的五六条街道犹如河口,不断拥出一股股人流,从住户的窗口望过去,只见广场上人山人海,万头攒动。人流的汹涌波涛越来越扩大,冲击着楼房的墙角,而那些墙角又像岬角,突进围成如不规则状大水池的广⑧场。司法宫高大的哥特式门面正中一道大台阶,上下人流交汇在一起,又在接下的台阶分成两股,从两侧斜坡倾泻到人海浪涛中;这道大台阶就如同一条水道,不断向广场注入水流,犹如瀑布泻入湖泊中。成千上万人呼喊,嬉笑,走动,简直甚嚣尘上,沸反盈天。这种喧嚣、这种鼓噪,有时还变本加厉,有增无减。拥向大台阶的人流受阻,折回头来,乱作一团,形成了旋涡。原来是府尹衙门的一名弓箭手在推搡,或者一名警官策马冲撞,以便维持秩序。这种传统实在值得称道,是由府尹衙门传给总督府,又由总督府传给骑警队,再传给我们今天的巴黎保安队。

面孔和善的市民,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站在门口、窗口,爬上天窗、屋顶,安安静静,老老实实,注视着司法宫,注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而且时至今日,巴黎还有许多人,喜欢围观看热闹的人,光是猜想人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觉得很有意思了。

我们今天1830年的人,假如在想象中能有机会混杂在15世纪的这群巴黎人中间,同他们一起前呼后拥,摩肩接踵,跌跌撞撞地挤进原本十分宽敞,而在1482年1月6日这天却显得特别窄小的司法宫大厅,所见的景象不无兴趣,也不无吸引力,周围本来全是古旧的东西,我们看起来反有全新的感觉。

如果读者愿意,我们就力图想象,我们一同跨进这座大厅,跻身于这群短衣短袄打扮的嘈杂的平民中间,会产生什么印象。

先是耳朵一片嗡鸣,眼花缭乱。我们头顶是双合圆拱尖顶,雕花镶木,绘成天蓝色、衬着金黄色的百合花图案,脚下是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面。几步远有一根巨大圆柱,接着一根又一根,总共七根,沿中轴线一字排列,支撑双圆拱顶的交合点。前面四根柱子周围摆了几个小摊,卖些闪闪发亮的玻璃和金属饰片制品;里面的三根柱子周围安有几条橡木长椅,年长日久已经磨损,被诉讼人的裤子和讼师的袍子磨得油光锃亮。沿着大厅四面高高的墙壁,在门与门之间、窗户和⑨窗户之间、边柱和边柱之间,不见尽头地排列着自法腊蒙以下法国历代君主的雕像:无所事事的国王耷拉着双臂,低垂着眼睛;勇武好战的国王则昂首挺胸,双手直指天空。此外,一扇扇尖拱长窗上的彩绘玻璃五光十色,宽宽的出入口所安的门扇,都精工细雕、富丽堂皇。总之,拱顶、圆柱、墙壁、长窗、镶板、宽门、雕像,所有这一切,从上到下,绘成天蓝和金黄两色,一望金碧辉煌,光彩夺目。不过,在我们看见的时候,大厅的色彩已略显暗淡,到了公元1549年,尽管杜·勃勒尔还沿袭传统赞美过它,而事实上它几乎完全消失,只剩下厚厚的灰尘和密密的蛛网了。

在1月份的一天,这座长方形宽敞的大厅里,射进苍白的天光,拥进衣饰花枝招展并吵吵嚷嚷的人群,只见他们溜着墙根闲逛,绕着七根圆柱回旋,现在我们想象出这些,那么对整幅图景就有了个大致的印象,下面只需略微详细地描述其有趣的方面。⑩

假如拉瓦亚克没有刺杀亨利四世,那么,司法宫档案室也就不会存放凶手的案卷,他的同谋也就不会考虑自身利害,非把此案卷宗销毁不可,而纵火犯也就不会别无良策,只好一把火将档案室烧掉,要烧掉档案室,又只好一把火将司法宫烧掉;由此可见,没有弑君一案,也就不会有1618年那场大火了。从而,古老的司法宫及其大厅,也就会依然屹立,我也就可以对读者说:“请亲眼看看去吧!”我们双方都省事:我省得像上面那样描绘一番,读者也省得阅读这一段。——这情况证明了这样一条新的真理:重大事件必有难以估量的后果。

首先,拉瓦亚克很可能没有同谋;其次,即便有同谋,他们也很可能同1618年那场大火毫无干系。其实,还有两种解释都说得通。其一,3月7日后半夜,一颗宽一尺、长约一臂的燃烧的大陨星,自天而降,落到了司法宫。其二,有特奥菲尔这四行诗为证:

一场游戏多悲惨,

只缘案桌嘴太贪,

司法女神镇巴黎,

眼看宫殿火冲天。

1618年司法宫大火的起因,有政治的、自然的和诗意的三种解释,不管我们的看法如何,那场不幸的大火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这座法兰西最早的王宫,如今已经所剩无几,这自然要归功于那场大火,更要归功于后来历次的修复工程。这座王宫堪称卢浮宫的长兄,在美⑪男子菲利浦王在位时期,年岁就相当大了,有人甚至依照埃加杜斯⑫所描述的、由罗伯尔王兴建的宏伟楼阁,去寻找遗迹,但几乎荡然⑬无存了。圣路易“完婚”的那间枢密处室如今安在?他“身穿驼毛⑭布上衣、棉毛混纺的马甲和紫檀色长外套,同若安微一起,席地躺⑮在毛毯上”,审理案件的花园又在何处?西格蒙德皇帝的寝宫今在⑯⑰哪里?查理四世、无采邑的约翰王的寝宫又在哪里?查理六世颁⑱⑲发大赦谕的那座楼梯何处寻觅?马塞尔当着王太子的面,杀害罗伯尔·德·克莱蒙和德·香槟元帅时,所踏的那块石板地又何处寻觅?还有那条狭廊——撕毁伪教皇训谕的地方,而传谕使者身穿法袍,头戴法冠,一身可笑的打扮,从那里出发游遍巴黎全城以示谢罪——如今在何处?还有那座大厅及其镀金的装饰、天蓝色的彩绘、尖拱长窗、一尊尊雕像、一根根圆柱、布满雕刻图案的高大拱顶,如今又在何处?还有那金碧辉煌的寝宫呢?还有那守门的石狮,如同所罗门座前所有狮子那样,低垂脑袋,夹着尾巴,一副暴力服从公理的恭顺模样的石狮,究竟在哪里?还有那一扇扇精美的房门、一扇扇绚丽的彩绘玻璃窗,究竟在哪里?还有那令比科奈特也甘拜下风的镂花铁包角、杜·昂西制作的精细木器,究竟在哪里呢?……岁月和人事,如何摧残那些巧夺天工的杰作?用什么取代了那一切呢?用什么取代了整个高卢的历史、整个哥特式艺术呢?无非是设计圣热尔维教堂大门道的那个笨拙的建筑师,德·勃罗斯先生建造的低矮笨重的穹隆,用以冒充艺术。至于历史,就只有关于粗柱子的喋喋不休的回忆录,帕特律之流的摇唇鼓舌之声,至今还回荡不已。

不过,这些都不足挂齿。——还是扯回话题,谈谈名副其实的古老司法宫那名副其实的大堂。

那座长方形大堂无比宽敞,两端各有用场。一端安放着著名的大理石案,极长极宽极厚,无与伦比,正如古代土地赋税簿中说的那样,⑳“世上找不出同样那么大块”——这种说法准能让卡冈都亚食欲倍增;另一端辟为小教堂,路易十一命人雕塑他的跪像,放在圣母像前面,他还命人把查理大帝和圣路易的雕像移进来,全然不顾外面一长排历代国王雕像中间,留下了两个空空的壁龛。显而易见,他认为这两位圣君,作为法兰西国王上天言事最有分量。小教堂刚建六年,还是崭新的:建筑精美,雕刻奇妙,镂刻也细腻精微,这种整体的美妙的建筑艺术品格,标示哥特时代在我国进入末期的特征,并延续到16世纪中叶,焕发出文艺复兴时期那种仙国幻境般的奇思异想。门楣上方那扇花瓣格子的透亮小圆窗,那么精巧秀丽,宛如饰以花边的星星,尤其堪称精品。

对着正门的大堂中央,靠墙有一个铺了金线织锦的看台,其专用入口,就是那间金碧辉煌的寝室的窗户,特为接待应邀观看圣迹剧的佛兰德特使和其他大人物。

圣迹剧照例要在那张大理石案上演出。为此,一清早就把石案布置妥当,大案面已被司法宫书记们的鞋跟划得满是道道,上边搭了一个相当高的木架笼子,顶板充作舞台,整个大堂的人都看得见,木笼四周围着帷幕,里面充当演员的更衣室。外面赤裸裸竖起一架梯子,连接更衣室和舞台,演员上下场,就登着硬硬的横牚(chèng)。不管多么出乎意料的人物、多么曲折的故事,也不管多么突变的情节,无不是安排从这架梯子上场的。戏剧艺术和舞台设计的童年,是多么天真而可敬啊!

司法宫典吏手下的四名警官守住大理石案的四角,每逢节庆或行刑的日子,他们总要被派往现场,监视民众的娱乐活动。

要等到中午,司法宫的大钟敲十二响,戏才能开场。演一场戏,这当然太晚了;不过,总得迁就一点外国使团的时间啊。

观众熙熙攘攘,一清早就赶来,只好等待。这些赶热闹的老实人,许多人天刚亮就来到司法宫大台阶前,冻得瑟瑟发抖;还有几个人甚至声称,他们在大门洞里守了个通宵,好抢着头一批冲进去。人越聚越多,仿佛水超过界线而外溢,开始漫上墙壁,淹了圆柱,一直涨到柱顶、墙檐和窗台上,涨到这座建筑物的所有突出部位和所有凸起的浮雕上。这么多人关在大堂里,一个挨一个,你拥我挤,有的被踩伤,简直透不过气来,一片喧噪怨艾之声,而外国使团迟迟不到,大家等累了,等烦了,觉得苦不堪言,何况这一天可以随意胡闹,可以撒泼耍赖。因此,谁被臂肘捅了一下,谁被打了铁掌的鞋踩了一脚,正好找碴儿争吵打架。抱怨和咒骂响成一片,骂佛兰德人,骂府尹,骂波旁红衣主教,骂司法宫典吏,骂奥地利的玛格丽特公主,骂执法的警官;有骂天气冷的,有骂天气热的,有骂天气坏的;还骂巴黎主教,骂丑大王,骂大圆柱,骂雕像;还骂那关闭的大门,骂那敞开的窗户,统统骂了个遍。而混杂在人群中的一伙伙学生和仆役,听着特别开心,他们还不断挖苦嘲弄,可以说是火上浇油,更加激发了大家的火气和急躁情绪。

这些促狭鬼,有一伙闹得更凶,他们打烂一扇玻璃窗,大胆地坐在上面,居高临下,忽而瞧瞧里边,忽而看看外边,既嘲弄大堂里的群众,也嘲笑广场上的群众。他们同大堂另一端的伙伴遥相呼应,相互调笑,模仿别人的动作,大笑不止。显而易见,这些年轻学生不像其他观众那样,他们丝毫也不感到烦闷和疲倦,从眼前的景物中导演出一场戏来,自得其乐,耐心地等待另一场戏的开演。他们当中的一个人嚷道:“没跑儿,准是你,不愧叫磨坊约翰·弗罗洛,瞧你那两条胳膊两条腿,就跟迎风旋转的风车一样。你来了多长时间啦?”

那个绰号叫磨坊的小淘气鬼,有一头金发、一张俊秀而调皮的面孔,此刻他正钩在一根柱子的饰叶上。他回答说:“仁慈的魔鬼啊!来了有四个钟头啦!但愿这四个钟头没白过,从我在炼狱净罪的时间里扣除。我来的时候,正赶上在圣小教堂做七点钟的大弥撒,听见西西里王那八名童子唱圣歌的头一节。”“那些唱圣歌的童子真棒,”另一个又说道,“嗓门比他们脑袋上的帽子还尖!给圣约翰先生举行弥撒之前,国王陛下应当打听打听,用普罗旺斯地方口音唱拉丁文的颂诗,人家圣约翰先生喜欢不喜欢。”“哦,搞这次弥撒,原来是为了雇用西西里王那些该死的圣歌童子啊!”一个老太婆在窗户底下的人群中尖声尖气地嚷道,“你们说说看!一场弥撒要花一千巴黎利弗尔!还不是从巴黎菜市场海鲜税中出的钱!”“住嘴,老太婆!”一个表情严肃又很神气的胖子接口说,他紧挨着卖鱼婆,不得不捂住鼻子,“就该举行一场弥撒,你总不会希望国王又病倒吧?”㉑“说得好,吉勒·勒角奴阁下,专给王室办皮货的大老板!”钩在柱顶雕饰上的那个小个子学生嚷道。

王室皮货商竟有这样倒霉的姓氏,学生们听了都哈哈大笑。“勒角奴!吉勒·勒角奴!”有些人嚷道。㉒“长了角,生满毛。”另一个人也接着喊道。“嘿!那还用说,”钩在柱顶的那个小鬼头继续说,“有什么好笑的?吉勒·勒角奴可是个人物,内廷总管约翰·勒角奴先生的胞弟,万森树林首席护林官马伊埃·勒角奴的公子!他们个个都是巴黎的好市民,父子相传,全都正式结了婚!”

欢乐的情绪顿时倍增。目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胖子皮货商不敢应声,拼命挣扎想躲起来,累得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然而无济于事:他就像一只楔子卡在木头里,越用劲咬得越紧,结果他的脑袋便更加牢实地夹在前后左右的肩膀中间。他又气又恼,那张充血的大脸盘涨成了猪肝色。

终于有人来救驾了,此公跟他相貌一样,又矮又胖,是个道貌岸然的主儿。“坏透啦!学生竟敢这样对市民讲话!想当年有这种情况,就要用劈柴棒子狠揍,再用那些劈柴活活烧死他们。”

那帮学生哄堂大笑。“吓——啦——嘿!谁唱得这么好听啊?是不是夜猫子号丧呢?”“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安德里·穆尼埃老板啊。”一名学生说道。㉓“是认得,咱们大学四名宣过誓的书商,他是其中之一嘛。”另一名学生也说道。“在他那铺子里,什么都规定四个,”第三个人嚷道,“四个学区㉔、四个学院、四个节日、四名稽查、四名选民、四名书商。”“好哇,”约翰·弗罗洛说,“那就让他们瞧瞧四出闹剧。”“穆尼埃,我们要烧掉你的书!”“穆尼埃,我们要痛打你的仆人!”“穆尼埃,我们要调戏你的老婆!”“那个胖妞儿吾大德小姐!”“风流快活,赛过小寡妇!”“让魔鬼都把你们抓走!”安德里·穆尼埃老板咕哝一句。“住嘴,安德里老板,”始终吊在柱顶端的约翰又说道,“要不我就跳下去,砸到你脑袋上!”

安德里老板仰头望望,仿佛要估量柱子有多高,淘气鬼有多重,心算一下重力乘以加速度,便不敢作声了。

约翰掌握了战场的主动,又乘胜追击:“我会干得出来的,别看我是一位主教代理的老弟!”“杰出的先生,我们大学的弟兄们!像今天这样的日子,我们的权益都得不到尊重!哼,新城有五月树和篝火;老城有圣迹剧、丑大王,还有佛兰德使团;可是,我们大学城呢,什么也没有!”“按说,我们的莫伯广场,不是相当大吗?”一名学生趴在窗台上接着嚷道。“打倒校长!”约翰突然喊道,“打倒选民和稽查!”“今天晚上,”另一个接着喊道,“去加雅田园,用安德里老板的书燃起篝火!”“也烧掉录事们的书桌?”旁边的一名学生也喊道。“也烧掉堂守们的棍棒?”“也烧掉院长们的痰盂?”“也烧掉稽查们的酒柜?”“也烧掉选民们的票箱?”“也烧掉校长那些凳子?”“全打倒!”小约翰操着雄蜂一般的声音,接着喊道,“打倒安德里老板!打倒堂守和录事!打倒神学家、医生和经学博士!打倒稽查、选民和校长!”“这简直是世界末日!”安德里老板捂住耳朵咕哝道。“注意,校长来啦!他从广场那边走过来。”窗口上的一个家伙喊道。

于是,大家的目光都争相移向广场。“当真是我们那位校长大人蒂博先生吗?”磨坊约翰·弗罗洛问道。他攀附在大堂中间的柱子上,望不见外面的情景。“是他,是他,”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没错儿,正是他,正是校长蒂博先生。”

果然不错,正是校长和学校的全体头面人物,他们隆重迎接外国使团,此刻正穿过司法宫广场。学生们拥到窗口,以嘲笑和讽刺的掌声欢迎他们,而首当其冲,迎面遭到痛击的,则是走在前头的校长先生。“您好哇,校长先生!吓——啦——嘿!您老可好!”“这个老赌棍,他跑到这儿来干什么呀?怎么,他把骰子丢下啦?”“瞧他骑着骡子,屁颠屁颠的样儿!骡子的耳朵还没有他的耳朵长。”㉕“吓——啦——嘿!您好,蒂博校长先生!蒂博赌棍!老傻瓜!老赌棍!”“上帝保佑您!昨天晚上,您经常掷出双六吧?”“噢!瞧他那张老脸,都因为爱赌爱掷骰子,弄得那么疲惫不堪,仿佛包了一层青皮。”“掷骰子的蒂博,您这样背向大学城,急急忙忙往新城跑,究竟要去哪儿啊?”“当然要去蒂博多骰街,开个房间玩个痛快嘛!”磨坊约翰嚷道。

那帮学生疯狂地鼓掌,喊声如雷,一齐重复这妙语双关的挖苦话。“您要去蒂博多骰街开个房间,对不对呀,校长先生,魔鬼牌桌的大赌棍?”

继而,攻击目标又转向大学的其他头面人物。“打倒堂守!打倒执杖吏!”“喂,罗班·普斯潘,你瞧瞧,那家伙是谁呀?”㉖“他是吉贝·德·许利。‘吉贝图斯·德·许利亚科’,奥坦学校的校长。”“喏,拿着我这鞋,你的位置比我这儿好,把鞋摔到他脸上!”㉗“瞧啊,我们把纵情狂欢节的胡桃扔过去啦!”“打倒六位神学家和他们的白法袍!”㉘“那是神学家吗?我还以为是六只大白鹅,是圣女日内维埃芙代表鲁尼采邑,送给巴黎城的呢。”“打倒医生!”“打倒经院争论和教义问答!”“向你脱帽致敬,圣女日内维埃芙教堂堂主!你移花接木,夺了我的权利!千真万确!他把我在诺曼底学区的名次,给了布尔日省的阿斯卡尼奥·法尔扎帕达,就因为他是意大利人。”“这太不公道啦!”所有学生齐声喊道,“打倒圣女日内维埃芙教堂堂主!”“吓——嘿!若善·德·拉德奥先生!吓——嘿!路易·达于伊!吓——嘿!朗贝·奥克特芒!”“让魔鬼掐死德意志学区的稽查!”㉙“也掐死圣小教堂的神父及其灰皮披肩!”㉚“也掐死一身灰皮的神父!”“吓——啦——嘿!文学博士们!这么多漂亮的黑斗篷!这么多漂亮的红斗篷!”“成了校长的一条美丽的尾巴!”“就好像威尼斯一位公爵要去嫁给大海!”“瞧哇,约翰!圣女日内维埃芙教堂的神父们!”“让神父们统统见鬼去!”“克洛德·肖阿神父!克洛德·肖阿博士!您这是去找玛丽·吉法尔德的女人吗?”“她住在格拉蒂尼街。”“她在给淫荡王铺床。”㉛“她倒贴四文钱。”㉜“或者一顿美餐。”“您要不要她当面贴给您啊?”“同学们!瞧西蒙·桑甘先生,庇卡底的委员,他还在骡子后屁股上把老婆带来啦!”㉝“骑士身后坐着忧虑。”“振作点儿,西蒙先生!”“早上好,委员先生!”“晚上好,委员夫人!”“他们多快活呀,什么都看得见。”磨坊约翰叹道,他还一直攀附在柱顶的叶饰上。

这工夫,大学城宣过誓的书商安德里·穆尼埃先生,探身凑到王室皮货供应商吉勒·勒角奴的耳边,悄声说道:“跟您说吧,先生,世界末日到了。从未见过学生这样胡闹。全怪本世纪那些可恶的发明,把什么都给毁了。什么火炮呀,蛇纹炮呀,臼炮呀,尤其是印刷术——这又是从德国传过来的瘟疫。手稿不复存在了,书籍不复存在了!印刷术扼杀了书店这一行,世界末日就来了。”“从天鹅绒衣料越来越时髦上,我就看出了这一点。”皮货商说道。

这时,正午的钟声敲响了。“哈!……”全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学生们也沉默下来。接着,全场大乱,一个个摇头晃脑,伸腰蹬腿,又是咳嗽又是擤鼻涕,如爆炸一般,响成一片。人人都想找个好位置,纷纷聚堆成伙,纷纷踮起脚来。继而,全场又肃静了,一个个脖子伸得老长,嘴巴张得老大,所有目光都转向大理石案。然而,什么也没有出现。四名警官始终立在那里,身体僵直,纹丝不动,犹如四尊彩绘雕塑。于是,全场的目光又移向佛兰德使团的专座。那边的门依然紧闭,看台上依然空空如也。大堂里簇拥着这么多人,从一清早就等待三样东西:正午、佛兰德使团和圣迹剧。现在,只有正午准时到来。

这未免太过分了。

又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一刻钟,还是毫无动静。看台上仍然空荡荡的,戏台上仍然静悄悄的。这时,人们的焦躁情绪转为气恼。激愤的言辞开始在场内传播,诚然,起初还只是低声咕哝:“圣迹剧,圣迹剧!”继而,情绪渐渐激烈,已隐隐听见隆隆声,一场暴风雨在人们的头上盘旋。磨坊约翰首先触发一道闪电:“圣迹剧,让佛兰德人见鬼去吧!”他像蛇一样盘曲在柱子上,憋足劲大吼一声。

全场鼓掌。大家也纷纷喊叫:“圣迹剧,让佛兰德人见大鬼小鬼去吧!”“我们要求,圣迹剧马上开场。”磨坊约翰大吼道,“要不然,我们就把大法官当场吊死,算作一出喜剧、一出寓意剧!”“说得好!”众人又喊道,“先把他的几名警卫吊死吧!”

全场立刻欢呼。那四个可怜虫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人群拥过去,四个家伙眼看着单薄的木隔栅被挤得弯曲了,快要被冲破了。

形势万分紧急。“把他们套起来!套起来!”四面八方喊声一片。

恰巧在这时候,上面描述过的更衣室的帷幔忽然掀开,钻出一个人来。众人一见他出现,就仿佛中了魔法,愤怒登时化为好奇了。“肃静!肃静!”

那人神色慌张,浑身发抖,他边走边鞠躬,越靠近前越像跪拜,一直走到大理石案的边沿。

这工夫,场内也渐渐静下来,只有人多场面肃静时总能听见的隐隐的骚动声。“市民先生们,”那人说道,“市民女士们,我们万分荣幸,要在红衣主教大人面前朗诵,演一出极为精彩的寓意剧,名叫《圣母玛利亚的明断》。天神朱庇特由在下扮演。此刻,红衣主教大人正陪伴奥地利大公派遣的尊贵的使臣,在博岱门听取大学校长先生的演说,故稍有延误。等红衣主教大人法驾一旦莅临,我们就开场。”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朱庇特一出面干预,就保全了四名倒霉的警卫的性命。也是天缘凑巧,我们在此杜撰了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因而在批判之神圣母面前要承担责任;尽管如此,有人若借机引一句㉞古训:“愿天神不要干预”,也奈何不了我们。再者,朱庇特老爷那身服饰极为华丽,很有效果,吸引了全体观众的注意力,促使他们安静下来。朱庇特身穿锁子胸甲,外罩镀金大纽扣的黑丝绒扎靠,头戴缀有镀金银纽的尖顶盔,要不是胭脂和大胡子各遮住他半张脸,要不是他手执挂满金片银条的一个金光闪闪的硬纸板圆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圆筒表示霹雳),要不是他赤脚登着古希腊式的皮绊鞋,㉟那么,他这一身威风凛凛的打扮,真可以赛过贝里公爵麾下羽林军中的布列塔尼弓箭手。

注释

① 老城今称城岛,在塞纳河中,是巴黎城的发祥地,东侧有巴黎圣母院和司法宫;大学城位于塞纳河左岸即南岸;新城则指塞纳河右岸即北岸巴黎城一部分。中世纪的巴黎三重城垣,本书第三卷第二章《巴黎鸟瞰》中有详尽描述。

② 庇卡底位于法国北部地区,勃艮第位于法国西部地区,两地都曾建立过强大的封建王国。

③ 拉阿斯城:大学城的旧称。

④ 王太子:即路易十一的儿子,1483年继位,称查理八世。他与玛格丽特公主并未结婚。玛格丽特称为奥地利的玛格丽特公主,原是勃艮第大公弗朗索瓦一世之女,作为未来的王妃在法兰西宫廷长大,后因太子娶了布列塔尼的安娜而另嫁。

⑤ 主显节又译显圣节。据《圣经·马太福音》记载,耶稣三次显圣,故天主教称为“三王来朝节”,定为1月6日。狂人节是中世纪民间的狂欢节日。

⑥ 河滩广场:塞纳河边的广场,是无业游民聚集、民间节庆和处决犯人的地方。1806年更名为市府广场。

⑦ 亨利·索瓦尔(1623—1676):法国历史学家,著有《巴黎史》等。

⑧ “哥特式”一词,通常用得完全不恰当,但又完全约定俗成了,我们只好沿用,按照大家理解的那样,用来标示中世纪后半期的建筑风格,其基调为尖拱,是前半期以半圆拱为主的建造风格发展而成的。——作者原注。

⑨ 法腊蒙:传说中法兰克人的君主,生活在公元5世纪。

⑩ 亨利四世(1553—1610):法国国王,1610年5月14日被弗朗索瓦·拉瓦亚克刺杀。

⑪ 美男子菲利浦王(1268—1314):即菲利浦四世,1285年至1314年在位。

⑫ 罗伯尔王(970—1031):即虔诚者罗伯尔二世,996年至1031年在位。

⑬ 圣路易(1214—1270):即法王路易九世,1226年至1270年在位,他于1234年娶普罗旺斯伯爵之女玛格丽特为王后。

⑭ 约翰·若安微(1224—1317):法国历史学家,圣路易的近臣。

⑮ 西格蒙德皇帝(1368—1437):日耳曼皇帝,1411年至1437年在位。

⑯ 约翰王(1167—1216):英国国王。他同法国国王联合反对他的父王,又因过错被法国国王夺回了采邑,故称无采邑的约翰王。

⑰ 查理六世(1368—1422):法兰西国王,查理五世之子,于1380年至1422年在位。

⑱ 艾蒂安·马塞尔(1315—1358):法国政治家,巴黎商会会长,他伙同全国三级会议中的资产阶级领袖,把改革的法令强加给王太子,又于1358年发动巴黎人民革命,冲进王宫,杀害王太子的两名辅臣。

⑲ 王太子:即查理五世,1364年至1380年在位。他镇压了艾蒂安·马塞尔发动的巴黎和雅克团暴动,收复大部分英国占领的国土。

⑳ 卡冈都亚:法国著名作家拉伯雷小说《巨人传》中主人公,食量惊人,故听说“大块”便会食欲倍增。

㉑ 勒角奴:法文意为“长了角的”,还引申为“戴绿帽子”。

㉒ 原文为拉丁文。

㉓ 按照中世纪法律,必须举行宣誓仪式,才能取得某项经营的特许,誓词内容主要是遵守宗教信条。

㉔ 当时巴黎大学学生按籍贯分成四个学区:法兰西学区、庇卡底学区、诺曼底学区和日耳曼学区。

㉕ 原文为拉丁文。

㉖ 吉贝图斯·德·许利亚科为拉丁文的读音。

㉗ 原文为拉丁文。纵情狂欢节为古罗马的农神节。

㉘ 相传是巴黎城的保护女神。

㉙ “及其灰皮披肩”又用拉丁文重复一遍。

㉚ 原文为拉丁文。

㉛ “四文钱”又用拉丁文重复一遍。

㉜ 原文为拉丁文。

㉝ 原文为拉丁文,引自古罗马诗人贺拉斯《颂歌》第三篇第一章。

㉞ 原文为拉丁文。引自贺拉斯的《诗艺》。

㉟ 贝里公爵(1446—1472):法国国王查理七世的第四个儿子,同他继承王位的哥哥路易十一对立

二、彼埃尔·格兰古瓦

然而,观众见到他那副扮相,所感到的一致满意和赞赏的情绪,又随着他演讲的话语渐渐消失了。他还不知进退,结尾竟然讲了这么一句话:“等红衣主教大人法驾一莅临,我们就开场。”结果,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片雷鸣般的嘘声中了。“马上开演!圣迹剧!圣迹剧马上开场!”观众吼叫起来。“马上开场!”磨坊约翰的尖声怪叫超出所有的声音,冲破这片喧嚣,犹如尼姆杂声乐队中的高笛。“打倒朱庇特!打倒波旁红衣主教!”罗班·普斯潘和高居窗台上的其他学生也大喊大叫。“马上演出寓意剧!”观众纷纷附和,“马上!立刻开演!要不,给演员和红衣主教准备口袋和绳子!”

可怜的朱庇特吓掉了魂儿,愣在那里,胭脂抹红的脸透出苍白色,霹雳也失落了,他摘下头盔,连连鞠躬,一边发抖,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红衣主教大人……使团……佛兰德的玛格丽特公主……”他语无伦次,心里毕竟害怕被吊死。

他左右为难:等待吧,他要被民众给吊死;不等待吧,又要被红衣主教给绞死,两边唯见深渊和绞刑架,别无选择。

幸好有人挺身而出,给他解围。

原来,此人待在栏杆和大理石案之间的空地里,身子又细又长,完全被他背靠的圆柱遮住,谁也没有看见。他高高的个头儿,干瘦的身材,脸色苍白,一头金发,人还算年轻,尽管额头脸上已经有了皱纹,眼睛炯炯有神,嘴角总带着笑意,身穿的黑哔叽旧袍已经磨光磨破了。这时,他走到大理石案跟前,向那个准备受刑的可怜家伙招了招手,然而,那家伙已经吓昏了头,什么也没有看见。

新露面的人又朝前跨了一步,说道:“朱庇特!亲爱的朱庇特!”

朱庇特什么也没有听见。

这个金发高个子终于不耐烦了,几乎在他的鼻子下面喊道:“米歇尔·吉博纳!”“是谁叫我?”朱庇特开了口,仿佛从梦中惊醒。“是我。”黑衣打扮的人答道。“哦!”朱庇特惊叹一声。“立刻开演吧!”那人说道,“先满足老百姓,我负责去请大法官息怒,大法官再去请红衣主教先生息怒。”

朱庇特这才缓过气来。“市民老爷们,”他用足气力,对嘘声不断的观众喊道,“演出马上开始。”①“唉呼嘿,朱庇特!喝彩吧,公民们!”学生们呼喊。“好啊!好啊!”观众高呼。

掌声震耳欲聋,直到朱庇特回到帷幕里面,欢呼声还在大堂里回荡。

这工夫,如先贤高乃依所说的,那个大显神通“平息了风暴”的陌生人,也谦谦然引退,回到柱子的阴影下。要不是头一排观众中有两位年轻女子,刚才注意他跟米歇尔·吉博纳——朱庇特——对话,现在又招呼他,那么他还会像先前那样,靠着柱子一动不动,悄然无声,也不为人所见了。“法师。”其中一位女子招呼他过去。“你住嘴吧,亲爱的列娜德。”身旁另一位女子说,她长得清秀美丽,一身节日打扮,更显得光艳照人,“人家又不是神学士!是在俗的,不可以叫法师,应当叫先生。”“先生。”于是列娜德又叫道。

那位陌生人走到栏杆跟前,殷勤有礼地问道:“小姐,你们唤我有何贵干?”“唔!没事儿,”列娜德不知所措地答道,“是这位吉丝凯特·拉苒仙娜要同您谈谈。”“嗳,不是我,”吉丝凯特满面羞红,也说道,“是列娜德叫您法师,我告诉她应当叫先生。”

两位姑娘垂下眼帘。而那个男子,正巴不得同她们攀谈,便笑容可掬,望着她们俩:“你们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讲吗,小姐?”“唔!没什么话要讲的。”吉丝凯特答道。“是没有什么。”列娜德也说道。

金发高个子青年退了一步,正待走开,可是两位姑娘实在好奇,哪肯轻易放过。“先生,”吉丝凯特急忙喊道,那种急切劲头,仿佛打开水闸一般,又好像她打定了主意,“在圣迹剧中扮演圣母的那名士兵,想必您认识他啦?”“您是说扮演朱庇特的角色吧?”陌生人问道。“哦!对呀,”列娜德说道,“她可真笨!看来您认识朱庇特喽?”“米歇尔·吉博纳吗?”陌生人答道,“认识的,小姐。”“他那胡子好神气呀!”列娜德赞叹一句。“他们要演出的戏,也会精彩吗?”吉丝凯特怯生生地问道。“非常精彩,小姐。”那陌生人毫不迟疑地回答。“演什么戏呢?”列娜德又问道。“演出《圣母玛利亚的明断》,寓意剧,不错吧,小姐。”“哦!那就不同了。”列娜德又说道。

接着冷场片刻,那陌生男子打破沉默:“这是新编寓意剧,还没有演出过呢。”“那就不是原先那出戏了,”吉丝凯特说道,“还是两年前演出的,那天,教皇特使先生入城,戏中还有三名美丽的姑娘扮演……”“美人鱼……”列娜德接上说。“全都一丝不挂。”小伙子补充说道。

列娜德羞怯地垂下眼睛。吉丝凯特看了看她,也随即低下头去。小伙子仍笑呵呵地往下说:“那可真好看啊。今天演出的是寓意剧,是特意为佛兰德公主编排的。”“剧中唱牧歌吗?”吉丝凯特问道。“嗳!”陌生人说道,“寓意剧中哪儿能唱牧歌!不要把剧种搞混了。要是滑稽剧,倒还可以。”“真可惜,”吉丝凯特又说道,“那天的戏中,有几个村野的男女在蓬梭泉边打闹,一边唱圣歌和牧歌,一边摆出各种各样的姿态。”“适合给教皇特使看的,不见得对公主也合适。”陌生人相当生硬地说道。“在他们旁边,”列娜德接上说,“几种低音乐器竞相奏出十分优美的旋律。”“还有,为了给过往行人解渴,”吉丝凯特又说道,“喷泉有三个泉眼,分别喷出葡萄酒、牛奶和桂花滋补酒,让人随便喝。”“在蓬梭泉那边一点儿,”列娜德继续说道,“就在三圣泉那里,还有耶稣受难的场面,但是扮演的人不讲话。”“我记得清清楚楚!”吉丝凯特不觉提高嗓门,“上帝在十字架上②,两名强盗一左一右,也钉在那里!”

两个饶舌的姑娘想起教皇特使入城的情景,都兴奋起来,抢着说话。“再往前边一点儿,在画师门那里,还有几个人,穿戴简直华丽极了。”“在无辜圣婴泉那边,还有猎人追捕一头母鹿,一群猎犬狂吠,号角齐鸣,真是响声震天!”“还有,在巴黎屠宰场那里,搭起了高台,象征迪埃普城堡!”“对,就在教皇特使经过的时候,你也知道,吉丝凯特,我们的人发起攻击,那些英国佬全都毙命了。”“还有,在大堡门前,一些人物穿戴得非常漂亮!”“还有,货币兑换所桥上,黑压压一片全是人!”“还有,教皇特使过桥时,同时放飞两三千只各种各样的鸟儿,那景观好看极了,列娜德。”“今天的戏更好看。”小伙子仿佛听得不耐烦了,终于说道。“这可是您保证的,今天的圣迹剧很好看,对吧?”吉丝凯特说道。“毫无疑问。”那人答道;接着,他略带几分矜持地补充一句:“二位小姐,在下就是剧作者。”“真的吗?”两位姑娘好不惊讶,齐声问道。“真的呀!”诗人微微挺起胸膛答道,“也就是说,我们有两个人:另一个,约翰·马尔尚,他锯木板,搭戏台,木匠活全包了,而我呢,编写了剧本。在下名叫彼埃尔·格兰古瓦。”

就连《熙德》的作者自报姓名:“皮埃尔·高乃依”,也不会更加自豪。

读者可能注意到,从朱庇特回到帷幕中,到现在这位新寓意剧作者突然亮明身份,引起天真的吉丝凯特和列娜德惊叹不已,这中间过去了好大工夫。事情也真怪,这些观众几分钟前还大嚷大叫,竟然听信了那名演员的宣告,现在却十分宽容地等待了。这就证明了这样一条永恒的真理:要让观众耐心地等待,最好的办法,就是向他们宣布马上就开演;而且,时至今日,我们的剧院里仍然天天证实这条真理。

不过,学生约翰可没有睡大觉。“吓——啦——嘿!”在全场混乱之后的平静等待中,他突然又吼了一嗓子,“朱庇特!圣母太太,全是给魔鬼耍把戏的!你们想拿人开心吗?演戏呀!演戏呀!立刻开场,要不然,我们就再演一出好戏给你们看啦!”

这就足够了。

高音低音的乐器,立刻在戏台木架中奏起乐曲;这时帷幕也掀起,走出四个人来,一个个衣着五颜六色,脸上化了粉妆,他们从陡立的梯子爬上戏台,一字排开,面对观众深鞠一躬。这时乐队停止演奏,于是圣迹剧开场了。

四个角色向观众鞠躬,博得热烈掌声。接着,在一片虔诚的肃静中,他们开始朗诵开场诗——我们在此索性略去,免得让读者受罪。何况当时的观众感兴趣的主要是戏装,而不是他们所扮演的角色,这种情况至今仍然如此;归根结底,这也是公道的。四个角色都穿着黄白两色的袍子,只是质料不同:第一个是金银线绣缎袍,第二个是丝绸袍子,第三个是呢袍,第四个是土布袍子。第一个右手执着佩剑,第二个拿着两把金钥匙,第三个手捧一个天平,第四个手拿一把铲子。这四样东西的寓意一目了然,但仍有聪明的懒汉看不明白,为了帮助他们,每件袍子的下摆还绣上标志身份的黑色大字。绣缎袍上绣着:“我叫贵族”;丝绸袍上绣着:“我叫神职”;呢袍上绣着:“我叫商品”;布袍上绣着:“我叫劳动”。这四个象征角色的性别,凡是有眼光的观众都能看出来:两个男性穿的袍子略短,头上戴着风帽;两名女性穿的袍子长些,头上扎着花巾。

听了开场诗,除非有意装糊涂,才弄不明白劳动娶了商品,神职娶了贵族,这两对幸福的夫妻共有一只金海豚,一定要送给绝代佳人。于是,他们走遍天下,寻找这样的美人,先后鄙弃了哥尔孔德王后、特瑞比宗德公主、鞑靼大可汗的女儿……劳动和神职、贵族和商品便来到司法宫大理石案上面休息,向老实厚道的观众朗诵大量的格言和警句:这些警句和格言,在文学院中随便卖弄一点,就能应付考试,可以诡辩、立论、修辞和答辩,赚个学士帽易如反掌。

这场面果然很好看。

这四个象征人物滔滔不绝,竞相抛出各种隐喻;不过,在观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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