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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4 03:2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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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侯宜杰

出版社:东方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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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城袁氏

项城袁氏试读:

前言

以婚姻和血缘关系为基础的家庭,作为一种社会生活组织形式,势必受到社会和时代的制约,兴衰荣辱,变动不居。富者不一定恒富,贫者亦未必终贫;贵者往往沦为庶民,布衣可能会至卿相。家庭是人类历史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而且随着历史不断地变革发展,其职能、性质、形式、结构以及与其相联系的伦理道德观念也在变化演进。而家庭的变化演进又反过来成为社会的缩影,至少亦可作为观察社会的一个重要窗口。河南项城袁氏家族与清末民初的国家命运密切相关,更具有典型意义。

提起曾在中国近代历史上产生过重大影响、风云一时的袁世凯,几乎家喻户晓,而人们对其家族则可能知之甚少。

袁氏家族有文献可考的历史,始自袁九芝。其子袁耀东是袁世凯的曾祖父,他历经乾隆、嘉庆、道光三朝,乃一介穷儒,以耕读为业,生活异常清贫。

至道光后期,第二代中的袁甲三高中进士,进入仕途,景况方始得到改善。后来在剿灭捻军和太平军的过程中,他以功累官至漕运总督。其长子保恒也相继登第,参与剿灭捻军和太平军,超擢侍郎。父子两人骤然跻身新贵之列,袁氏家族跃居豪门,一变而为“汝南巨族”。袁世凯的继父保庆与堂叔保龄均系举人出身,曾受袁甲三的荫庇,官居道员,但并没有光大门楣。这几代人基本上处于封建社会时期,因而,家中的一切无不渗透着浓厚的封建性。不过亦未维系久远,几世同堂的大家族终至解体,分裂成若干小家庭。

袁家第四代人成长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由于染上恶习,不求上进,不事生产,各支俱都败落;即使在外为官者,亦皆平庸之辈,鲜有出人头地者。唯独袁世凯飞黄腾达,清末时做到直隶总督、军机大臣、内阁总理大臣;民国时当上总统,妄自称帝,显赫远远超越其两代先人。与其先人循“正途”出身,谋求发达不同,袁世凯不喜读书,科场失意,投笔从戎,走的是另外一条蹊径。其所以能够迅速青云直上,除了善体上意,攀附亲贵,进贡贿赂之外,主要是靠实干,赏罚分明,培植亲信,结党营私,机敏灵活,纵横捭阖,阴谋诡计。他既继承了封建家长制的专擅作风,在家中独断专行;又能在某些方面顺应时代潮流,打破旧的传统,鼓励诸子学习实用科学,出国留学,就是其中一例。

帝制推翻,民国建立,民主自由与专制独裁两条道路继续进行着激烈的斗争,许多家庭都发生了剧变。袁世凯帝制自为,长子想当青宫储贰,极力鼓动,次子则不赞成。三女非但不赞成其父称帝,而且为了自由,公然抗婚。

袁世凯死后,诸子分居,大家庭风流云散。靠着分得的丰厚遗产,长子袁克定仍不改昔日的“太子”派头,思想守旧,挥霍无度,过着糜烂没落的生活,最后穷困而死。袁克文多才多艺,诗文酒会,章台走马,纸醉金迷,名噪海内,亦不免潦倒,晚景凄凉。其余诸子则根据新的时代变迁和价值取向,各自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尤其“文革”期间,以阶级斗争为纲,用人强调出身成分。袁世凯系反动官僚,子孙皆属“黑五类”,命运坎坷,他们身上都打上了深深的时代烙印。只有远在美国的袁家骝和夫人吴健雄幸免株连,在科学事业上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

本书以袁世凯为主线,简要地叙述两个世纪中袁氏家庭六代群体的演变。虽然主观上欲将人、家、国三者融为一体,以期反映不同时代的政治、经济、思想文化、伦理道德、社会风貌等等方面;但限于资料,捉襟见肘,尚难差强人意,不能不引以为憾。

在写末后几节时,笔者参考了郑逸梅、周岩、江才健以及其他先生的著作(著作附于参考书目中),理应逐一明确注出,以免抄袭之嫌。然而,出版社要求书中概不注释,故未能如愿。在此谨致深深的歉意和谢忱,并请谅解。

本书之所以能问世,主要得力于同事雷颐先生的大力支持;老友曹惠南先生多方奔波,终于在哈尔滨搜集到《袁寒云的一生》一文,复印惠寄,给我很大帮助。我永远忘不了他们的高谊隆情,一并致以由衷的感谢。侯宜杰2000年12月22日于北京由贫至富

河南东部临近安徽省有个项城县,东西宽七十里,南北长一百一十里。

该县有悠久的历史,西周时称项国,春秋时被鲁国所灭,后属楚国。项氏世世为楚将,封于项,故姓项氏,城东尚有项羽城地名。秦时置县,汉代设置项县,东魏时改为秣陵,隋代又改为项城县,清代隶属于陈州府。

相传八仙之一的铁拐李曾有一首《过项歌》,言该县地脉应出一个假皇帝及将相。可是,直至清代乾隆年间,铁拐李预言的人物也未出现。

项城县的自然条件很差,地势低洼,颍水、沙河、汾河、泥河以及一些无名小河均从境内流过,注入淮河,因而向称“泽国”,东南尤甚。由于地主贪图种田,加上下游的农民阻挠,河流沟渠年久失修,淤塞不通,遇上大雨就闹水灾,无雨之时又常闹旱灾和蝗灾。老百姓没有战胜大自然的能力,只有祈求“老天爷”保佑,旱涝皆听命于“天”。

这里的物产不丰富,土地也十分瘠薄,农作物产量很低,经济极其落后。除了酿酒等少数手工作坊外,没有工业生产,经营商业的很少,一般以从事农业生产和家庭副业为主。粮食作物仅出产小麦、谷、黍、高粱、豆、稷之类,经济作物最有价值的只有芝麻和棉花,连中原常见的花生也不宜种植。蔬菜品种不多,常年供应的更少,四时不缺的唯有韭菜和大葱。瓜果多为杏、桃、李、沙果、枣、西瓜,因为销路不好,种的也少。所以,该县虽与淮宁接壤,但因两地的条件悬殊,富有人家远远不如淮宁多。

由于自然条件太差,人口稠密,广大农民缺少或根本没有土地,为了生存,不得已只好向地主租种。但辛辛苦苦一年下来,收获物的一半乃至六到八成都交给了地主,余下的少之又少,生活异常贫困,经常过着半饥半饱、缺吃少穿的苦日子。遇到灾荒,更是走投无路,或卖儿卖女,或携全家出外,到处流离乞讨,冻饿而死于异乡者不知多少。即使那些辛勤耕种、肥料充足的上等农户,也得节衣缩食,省吃俭用。然而在丰收的年景农作物价格大跌,歉收的年景常常不足以维持温饱。

经济是一切的基础,生活的贫困必然导致文化的落后。整天为生存而拼命挣扎的穷苦百姓自然不敢奢望读书识字,就是那些仅足自给的人家也很少留意于此。有些文化知识的,非少数地主之家,即世代为儒之人。

自从隋唐开科取士以来,科举制度就成为文人学士获取功名、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如果能考取秀才,再考取举人、进士,沿着科举的阶梯,一步一步攀到宝塔的顶峰,跃登上“龙门”,就可当官发财,光宗耀祖。由于录取人数非常有限,有能力攀登到顶峰的只是极少数的人,许多人走到半途就无法继续前进了,甚至尚未取得初步的资格便被淘汰了。然而,“学而优则仕”这条道路毕竟太诱人了,所以仍旧吸引着莘莘学子为它而拼搏,甚至有的人皓首穷经,终生不悔。至于幸运之神没有降临头上的士子们,前程虽然与跃登“龙门”者有天壤之别,仍可以利用获得的文化知识在官衙中谋求当个幕僚胥吏,或是处馆,做一名教书匠,挣钱养家糊口,远比单纯的务农在生活上有所保障。一些清贫人家之所以节衣缩食,拿出一点钱来供孩子读书,进行智力投资,就是出于上述的原因。

在项城袁氏的家祠中曾经立有一块铁铸的横牌,上面记载着始祖至各代的姓名,准备以垂永久,千古不磨,可惜见不到了。因此,对于袁氏家族的谱系也就无法全部了解。现存的《项城袁氏家集》中,有文字可考的最上一代先祖为袁九芝,他生活的年代恰值清代乾隆鼎盛时期。

袁氏世代为儒,走的是一般贫儒致力于举业的道路,孜孜不倦追求的是一举成名。

袁九芝是个儒士,以耕读为业。有子三人,长为耀东,次子出嗣,三子情况不详。

袁耀东自幼从父读书,娶淮宁郭如珽之女为妻,结婚时,家中固定的产业很少,人口较多,经济状况相当艰窘,以致出身于名门世家的大家闺秀郭氏进门以后,不得不亲操井臼,劳苦不胜。

经过多年寒窗苦读,袁耀东方考取秀才,当了一名塾师。可是天不假年,一命归西。他去世时,兄弟已经分居,子女均未成年,长子树三刚十四岁,次子甲三十岁,三子凤三、四子重三及一个女儿更小,有的尚在襁褓之中。本支的家庭重担完全落在郭氏一人身上,生活陷入极度的困境。

郭太夫人自幼读书,深明大义,争强好胜,很有主见,是位极不寻常的女子。若要改变家庭的境遇,摆脱贫困,当时只有两条出路,一是让孩子们走学而优则仕之路,二是经商。经商需要资本,又属于末业,为社会上层人士所轻视。她既没有资本,也不愿孩子们走那条路,于是选择了前者。

她望子成龙心切,为了使孩子们学有成就,自己含辛茹苦,忍饥受冻,典尽钗珥,给两个大孩子请了名师。并训诫他们说:“你们的父亲勤学刻苦,胸怀大志。你们如果不能继承先志,发奋读书,你们的父亲就算没有儿子。”她白天纺绩,晚上亲自检查孩子白天所学,监督他们复习背诵,随时给他们讲解不懂之处,直到半夜三更方才休息。如此十多年下来,树三、甲三兄弟两人秉承母训,争相奋发,相继考入了县学,成为生员(秀才),并以优异的成绩获得官方发给的廪饩,即补助生活的银子和粮食,称为廪生。从此他们更加刻苦努力,慨然有用世之志。但困难的生活又逼迫得他们不能专心致志地埋头于科举事业,为了糊口和减轻母亲过于沉重的负荷,他们不得不寻找馆地,执教于外乡,同时继续自学,准备应试。

袁树三和袁甲三结婚之后,家境略有好转,但仍然相当清贫,常年吃的都是素食,见不到荤菜,更不用说使用婢仆。树三妻子王氏与甲三妻子陈氏均为通情达理的贤内助,她们和睦相处,早作晚息,天到四更,两人还对着一盏昏暗的孤灯,辛苦地裁缝衣服。及至鸡鸣,马上又起来操作。直熬得二目通红,两手冻得裂开一道一道的口子,衣服破了无暇补缝,头发乱了也无暇及时梳洗。陈氏头胎生了个儿子,也不能像富有人家的妇女那样安安闲闲地“坐月子”,孩子生下三天,便下地操持家务,如同平常人一样。

从乾隆经嘉庆,直到鸦片战争前的道光朝,在这六七十年里,袁家的生活状况始终没有得到根本改善,衣食不能完全自给。有一年发生饥荒,家中穷得连烧火的柴禾都买不起,只得打发放学后的小孩子们到野地里拣草根、树皮。冬天气候很冷,小孩子们脱去鞋袜,下到水中去取浮梗,冻得两脚红肿。袁甲三的妻子看了,哭着对长子保恒说:“谁不爱惜自己的儿子,但是,不习劳苦,不知道庄稼人过日子的艰难。你们今天的辛勤,焉知不是老天玉成孺子呢!”

苦尽甘来,历尽沧桑艰辛的郭太夫人终于熬过了漫漫苦难岁月,盼来了梦寐以求的富贵荣华的好日子。至道光、咸丰年间,袁家骤跻显贵,由清贫一跃而成为本县的首富巨室,家有田地五十顷,开着几处典当铺,还放高利贷。

袁家原来居住在城北二十里的张营,为了抵御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起义军和张洛行领导的捻军,保住生命财产,郭太夫人令四子袁重三及长孙袁保中出资,在县城东北四十里的地方,联合当地人士大兴土木,营建了一个很大的村庄,周围筑起一道坚固厚实的寨墙,寨墙上修有炮楼,名为袁寨。袁家在此也建筑了楼房瓦舍连成一片的深宅大院,高高的门楼之前,矗立着两根粗大的圆形旗杆,两旁各蹲踞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大门上悬挂着一块醒目的黑漆匾额,上面题着“进士第”三个斗大的金字。门第显赫无比,名闻远近。这里,就是在近代中国历史舞台上风云一时的袁世凯的出生地。

袁树三当了署理陈留县的训导,兼摄教谕事。道光二十三年(1843),汴梁(开封)旧城城墙被河水冲垮,当道请其修筑。他推辞不掉,亲自监督工程,风雨无阻。第二年,以积劳逝世。

袁凤三字桐友,屡试不第,捐纳了禹州训导。后以帮助当局守城之功,获赏五品衔,戴花翎,以知县候选,但未补缺,同治九年(1870)去世。他与树三都是最低级的官员,不足以振兴家声。

袁重三字惺轩,号敬有,也是廪生。他因袁甲三、袁凤三和侄子袁保恒均在外为官,母亲年高,自己体弱多病,没有出外为官,在家奉养母亲,当乡绅。

袁家之所以兴旺发达,郭太夫人之所以能够在晚年安享尊荣,主要是靠次子袁甲三及其长子袁保恒的相继跃登“龙门”。

袁甲三字新斋,号午桥。他并不特别聪明,或许是运气不佳,一连参加九次乡试,均未考中举人。但他并不灰心丧气,反而愈益坚忍不拔,夜以继日地苦读。道光十四年(1834),他再次下场,结果喜报传来,中了举人。第二年赴京应试,连捷进士,授官礼部主事。二十七年(1847),任仪制司员外郎。二十九年(1849),升主客司郎中。三十年(1850),擢江南道监察御史、兵科给事中、转兵科掌印给事中。

四兄弟之中,袁树三有二子,长为保中,次为保庆。袁甲三有三子,长为保恒,次为保龄,三为保诚。袁凤三有独子保颐。袁重三有四子:保晋、保纯、保恬、保皖。

在保字辈的一代中,袁保中年龄最长,保庆次之,保恒又次之,其余的均较年幼。

袁保中字寿臣,天资较差,每逢作文之时,别人都交了卷,他还要拿回家来继续做,直到三更天方能做完。他得了副贡以后再无进取,捐了个同知,在家当绅士,办理团练,与四叔重三同管家政。

袁保庆字笃臣,号延之,长保恒一岁,二人同时受教于袁甲三。他的资质属于中等,背诵书籍往往落后于人,领会经义比较迟钝;但也有其优点,即一旦贯通,能牢记不忘,且能借题发挥。他在咸丰八年(1858)考中举人,而进士则与他无缘。

袁保恒字小午,人极聪明,二十一岁就中了举人。时隔四年,又考中进士。咸丰二年(1852),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职编修。

一门两进士,父子俱荣,皇恩浩荡,袁甲三的忠君报国之念愈益坚定。巡视中城,发奸擿伏,除掉多年的积匪,京城为之一清。遇有奸弊之事,必加弹劾,不稍顾忌,广西和江西巡抚,定郡王载铨和刑部侍郎书元,均遭到他的参劾,直声大起,台阁生风,显贵无不畏惧。

咸丰三年(1853)正月,工部侍郎吕贤基奉命赴安徽办理团练防剿事宜,奏调袁甲三帮同办理军务。

在封建时代,忠与孝被统治者视为伦理道德的大本,是人们立身行事的根本准则。官员不能忠孝两全时,必须移孝作忠,报效朝廷。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军和张洛行领导的捻军不仅要推翻清王朝的统治,而且也与官僚富商豪绅地主为敌。因此,朝廷和官僚富商豪绅地主均将他们视为大逆不道的匪徒,竭力加以剿灭。袁甲三一向崇奉理学,却不空言性道,而注重实践。在这种遍地烽火、天下大乱的时候,更“以扶持正气,挽回劫运为己任”。

袁甲三初到安徽,署理庐凤道。不久,漕运总督周天爵逝世,他受命代领其军。此时捻军已经联合起来,抗拒官府,攻城略地,声势大振。而清军则粮饷缺乏,士气低落,战斗力极差。面对饥军残卒,袁甲三治军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以至诚忠义感化、勉励、固结将士。在其激劝之下,人无离心,士卒用命,首次出击,即大获全胜。朝廷立即赏加三品卿衔,命其署理安徽布政使。他以为现在剿办捻军正当吃紧,一署理地方官,限于职守,势必贻误,上疏力辞。朝旨以其说得有理,同意了他的意见,令他以三品卿衔、兵科给事中剿办安徽捻军。次年五月,以功超擢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继而击败张洛行。张洛行畏惧乞降。袁甲三以其反复无常,思制其死命,乃无北顾之忧,勒令其献出他人自赎。

咸丰五年(1855)二月,江南提督和春、安徽巡抚福济因与袁甲三矛盾尖锐,联衔参劾他株守临淮,粉饰军情,擅截饷银,冒销肥己。朝旨命袁甲三交部严加议处,来京候旨,不久部议革职。

袁甲三离开安徽之日,当地军民攀挽千里,号泣于道。到京以后,他派家丁向都察院呈递了诉状,对参折内所列的擅截饷银等罪名逐一进行了辩护,指出皆系和春、福济诬陷,并说明他们衔恨的原因。都察院不敢擅自做主,将其诉状上奏,朝旨命两江总督怡良秉公查办。怡良派人调查,据实上奏后,袁甲三的冤屈始得昭雪。但是,朝廷没有恢复他的职务。他处之泰然,前往河南禹州三弟袁凤三处,侍奉母亲。

袁甲三一离开安徽,张洛行的捻军乘机迅猛发展,与安徽接壤的河南东部也成为捻军异常活跃的地区。一些官员有鉴于此,先后上疏,俱言袁甲三督剿捻军有方,地方借以安静,仍请起用他视师;两江总督怡良和江苏、浙江巡抚复交章推荐。安徽怀远有个平民胡文忠,竟然卖掉儿女,徒步到达北京,欲击登闻院鼓,请求起用袁甲三再镇临淮,未获允准,遂怀揣诉状,自缢而死。咸丰皇帝闻知此事,大为动容。

咸丰六年( 1856)二月,朝旨命袁甲三随同河南巡抚英桂剿办河南捻军。此时捻军已占领凤阳、颍州和徐州等地,纵横于皖北和苏北、豫北一带,屡败三省清军。袁甲三奉命后驰赴归德(商丘),招集旧部三千人,会合其他清军出击进逼归德的捻军,亲赴前敌指挥,三战皆捷。接着解了亳州之围,乘胜追击,歼灭捻军四千余人。五月,又挥师攻破捻军的根据地雉河集。朝廷以其战绩卓著,着以三品京堂候补。次年授为太仆寺卿,并赏戴花翎。咸丰八年(1858)七月,朝廷命袁甲三督办安徽、河南、江苏三省剿防事宜,袁甲三始专掌军事。他多方激励士卒,不到三个月,即将河南境内的捻军肃清。可是,钦差大臣胜保却将淮南失守的责任归罪于袁甲三不能与之合力抗击,接连上疏参劾。咸丰皇帝不了解实情,九年(1859)正月令袁甲三进京供职。四月,袁甲三至京,咸丰皇帝召对十余次。他详细奏陈了军事方面的问题,同时因两次被劾,心中不平,意志消沉,痛哭流涕请求回籍养亲。咸丰皇帝知其与胜保不能共事一方,而且尚有两个弟弟,不允所请,命其署理漕运总督,兼筹剿防事宜。他到任以后,又接署了钦差大臣,督办安徽军务。旋即实授漕运总督、钦差大臣。继而督师攻克临淮关,进取凤阳。朝廷因其迭次克复城池,调度有方,赏穿黄马褂。

咸丰十年(1860)三月,咸丰皇帝特地召见在京供职的袁保恒,对他说:“你父亲身体丰硕,不任驰驱,朕甚垂念。你可驰侍左右,代其赴前敌督率士卒,以便使你父亲专心运筹。”此事传出,大小官员无不为之深感荣幸。袁甲三更是感激涕零,以身许国。其后率军与太平军将领陈玉成所部鏖战于滁州和凤阳周围,将太平军击溃。

同年秋,英国和法国联军侵占天津,向北京进犯。袁甲三闻信,立即奏请任僧格林沁为大员,与英、法决战,自己即刻率兵北上勤王。朝廷以临淮关为南北锁钥,极为重要,令其留下镇守。他再次上疏请命,朝廷仍未允许。旋与英、法签订和约,英、法愿助清军剿灭太平军。袁甲三闻知,上疏力陈不可,其事遂止。

次年(1861)七月,咸丰皇帝逝世于承德,同治皇帝继位。朝廷颁赏袁甲三咸丰皇帝遗念御冠一顶,青狐皮袍一件,表一只,玉扳指一个。他以为此乃罕见的异数,感动得涕泪交流,益思鞠躬尽瘁,报答天恩。

九月,袁甲三上奏道员苗沛霖甘心叛逆,请急派兵进讨。苗沛霖原为安徽风台的一个塾师,咸丰六年(1856)在家乡举办团练,与捻军作战,势力渐盛,人数扩充至三十余万,控制周围数十州县,实行割据。后投靠清将胜保,并随袁甲三剿捻,官至道员。袁甲三初时亦想收为己用,既而察其终必反侧,不让他领兵,并致函胜保,谓其反复,不可任用。胜保不察。苗沛霖野心勃勃,企图将清军赶出安徽,咸丰十一年(1861),太平天国封他为奏王。他即举兵抗清,围攻寿州。朝廷命袁甲三督同其他清军追剿。但袁甲三部尚未到达寿州,寿州已经失陷。

同治元年(1862),袁甲三移师东下,连克江浦县与浦口镇。复回师皖南,会同别部清军击败太平军陈玉成部,收复了重镇庐州。胜保重来淮北攻剿捻军,苗沛霖再度降清。陈玉成率部突围出走寿州,苗沛霖开城迎入,将其献于胜保。

多年的戎马生涯,起居无常,使袁甲三积劳成疾,病势剧增。同年七月,他毅然奏请开缺,回籍调理。奉旨允准。直到十月末,署理安徽巡抚唐训方到任后,他才与儿子保恒回到项城。十一月,他上奏苗沛霖终难招抚,万不可再令其厚集财力,占据上游形势。

同治二年(1863)三月,反复无常的苗沛霖又背叛了朝廷,占据怀远,围攻蒙城,再陷寿州,进犯陈州等地。袁甲三得悉,上折奏请宜亟乘其初起,迅图剿办。朝旨命其在籍督办团练防剿事宜,号召绅耆,速为防御。他力疾筹划对策,强起指挥,督率团练两度打败进攻陈州的捻军。六月疽发于背,二十四日病逝于防所,享年五十八岁。谥曰端敏。

袁保恒自闻太平军起义,即慨然以建树功业自期,经常研读戚继光所著的兵法。咸丰三年(1853)送亲属回河南以后,他便前往安徽,辅佐其父治军。后经甲三奏请,将其留在军中。他不仅督率将士,而且亲冒锋镝,奋不顾身,英勇善战,所向克捷。有次他督率马队追击捻军八个昼夜,将捻军打得大败。朝廷赏其一个伊勒图巴图鲁(勇士)名号。他自思以文职而邀武功之号,恩荣至极,实为书生奇遇,愈益奋勇,以报皇恩之隆。咸丰九年(1859),随其父回京供职。在袁甲三出任漕运总督的次年三月,咸丰帝又命其赴军营听候差遣。由于作战有功,同治元年(1862)擢为翰林院侍讲,再擢侍读,迁詹事府右庶子,连升三级。不久继母逝世,他离开军营,次年奉命佐助其父联络团练防剿。袁甲三逝世后,他继续在家守制(即守孝二十七个月)。朝旨命其服满后,以翰林院侍讲学士即补。但在守制期间,他因以前上的屯田条陈朝廷没有实行,又上疏力言万不可缓,并欲进京与廷臣面议。朝旨以其不候督抚复奏,过于自信,不谙体制,下部议处。同治四年(1865)正月,部议降一级,以鸿胪寺少卿候补。

同治七年(1868)正月,捻军进入直隶,逼近北京。朝廷大震,急命湖广总督李鸿章等率领大军剿灭。袁保恒以皖豫各军半皆其父旧部,曾与他们同甘共苦,自请效力。朝廷允准,发往李鸿章军营差遣委用,李鸿章委其为翼长。六月,他参加了在山东对捻军发起的歼灭战,彻底消灭了捻军。朝廷开复了他的降调处分,仍以侍讲学士补用。不久命其赴陕甘总督左宗棠军营听候委用,并补了侍讲学士官职。

至光绪元年(1875)回京,袁保恒已升为户部左侍郎,兼署吏部侍郎。次年四月,调任刑部左侍郎。

光绪三年(1877),河南遭遇特大旱灾,全省饿殍载道,哀鸿遍野,出现了人相食的极其悲惨的情景。奉命办理救灾工作的河南巡抚李庆翱迟延不力,被朝廷撤职,改以河道总督李鹤年代之。十一月,又命袁保恒到河南帮办赈务。袁保恒到后,想尽一切办法解救灾民,救活无数百姓,不幸于光绪四年(1878)四月患了传染病去世。

袁甲三、袁保恒父子均为正二品的高官,显贵在项城乃至陈州府一时无比。随着政治和经济地位的上升,项城袁家的人不断依仗权势,干预地方事务,常常弄得县太爷手足无措。许多官员均说“项城官难做”,把到项城为官视为“宜吊不宜贺”,影响非常恶劣,以致袁保庆等听说以后写家信进行切实劝诫。世凯出继

在三字辈的四兄弟之中,老大袁树三去世最早。他死之后,儿子保中、保庆为长房的继承人。

袁保中的原配夫人刘氏,经常疾病缠身,难以管理家务。袁保中又纳一妾,也姓刘。原配夫人生子世敦后病故,袁保中便把如夫人扶正为继室。继室早先生子世昌、世廉,咸丰九年八月二十日(1859年9月16日)生了世凯,其后又生世辅、世彤。

袁保庆在功名事业上虽然不如堂弟袁保恒那样崇高显赫,但也不是碌碌无能之辈。袁甲三领兵以后,他见袁保恒前去佐助,随后也到了军营,帮助叔父和袁保恒治军。袁保恒出战,他就负责留守,或为后路策应,经常以少击众,屡建奇功。只因袁甲三不肯使子侄与将士争功,所以他与袁保恒均不登入列保的章奏。虽则如此,他的声望已为远近所推崇。在治军之暇,他仍不废举业,刻苦攻读,咸丰八年(1858)考中了举人。同年,在别人的列保下,他以战绩获得了光禄寺署正的职衔。袁甲三希望他能连捷进士,但考试的结果却榜上无名。袁甲三以为光禄寺署正没有出路,无味之至,咸丰十年(1860),为他报捐了刑部郎中。

当年毛昶熙奉命到河南督办团练,晓得袁保庆懂得军事,奏调他随办营务,专司训练。他督率勇丁团练在陈州等地屡败捻军,有时单骑前赴敌营,厉声责以大义,降者甚多,叙功加四品卿衔,并赏戴花翎。同治二年(1863),他率军围攻项城上店寨的捻军五十天,最后全歼。河南巡抚张之万上奏其功,又加盐运使衔。

袁保庆的妻子牛氏出身大家,知书识礼,生了两个儿子均不幸夭亡。有人给他“看八字”,说这几年他于妻子不利。还有人告诉他,他命中该有好几个女人,不如爽爽当当凑足数,或许可以避免不利于妻子的事情发生。当时为男尊女卑的不平等时代,强调丈夫如天,妻子如地,丈夫如日,妻子如月;天尊地卑,阳刚阴柔,男以强为贵,女以柔为美。男子可以随便纳妾,女子只能从一而终。要求女子做到“三从四德”,“三从”指在家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也就是屈从男权,谨守品德、辞令、仪态和手艺的闺范。作为妻子,必须具备六德,即柔顺,清洁,不妒,俭约,恭谨,勤劳。在这六德之中,更把柔顺视为妇人之大礼,把不妒视为妇人最美好的品德。如果不生儿子、不孝顺公婆、淫逸、妒忌、搬弄是非、盗窃、患恶性疾病,犯了其中任何一条,丈夫均可将妻子休弃,名之曰“七出”。只有三种情况丈夫不得离弃妻子,这就是无娘家可归的,曾为公婆守孝三年的,结婚初期丈夫贫贱、后来富贵的。妻子不能生育儿子,应当劝丈夫纳妾,以便传宗接代,先祖祭祀不绝,否则即为不贤。因为孟子讲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另有原因,过继同宗或亲戚的晚辈为子亦可。妻子尚且如此,姬妾更不待言,除了遵守妻子的一切规范,还必须“如臣事君”一样地服从侍候妻子。所以在那个时代,凡是官宦和缙绅人家,男子大都贪色纳妾。

袁保庆与妻子牛氏的感情颇好,当然不愿意有不利于妻子的事情发生,加上盼子心切,先后纳了两位如夫人,一位姓王,一位姓陈。他时时刻刻盼着“老天”鉴于其“意诚恳”,赐给他一个“佳麟”。然而,遗憾得很,王氏生了两个女儿,陈氏生了一个女儿,儿子终未盼到。他无可奈何,只好慨叹命中无子。

袁世凯字慰庭(又作慰亭、慰廷),号容庵。出生以后,饭量很大,其母刘氏奶水很缺,不够他吃几口的,吃不饱就哇哇大哭,闹得举家不得安宁。其婶母牛氏恰恰相反,奶水极其充足,于是世凯便被牛氏抱去喂养。牛氏与袁保庆特别欢喜,待之如同亲生。袁保中儿子多,见弟弟保庆对世凯如此深爱,年近四十尚且无子,唯恐他断了后代,绝了香烟,便将世凯过继给他为子。袁保庆和牛氏大喜。从此,袁世凯就随保庆夫妇一家共同生活了。

同治四年(1865),张之万上奏说,袁保庆在籍办理团练,剿灭太平军和捻军,亲冒锋镝,谋划动中机宜,请以道员分发省份,归候补班尽先补用。吏部书吏索贿太多,袁保庆不理,结果河南保案全部被驳。旋浙江巡抚马新贻奏请袁保庆以道员留浙江补用,吏部亦未批准。

同治五年(1866),袁保庆进京引见后,以知府发往山东补用。他携带家眷到济南上任后,聘请了一位颇有名望的夫子做袁世凯的启蒙老师。世凯从小过的是寄生安逸的生活,任性而为,上学后仍然顽劣如故,对读书毫无兴趣,不听约束,经常私自外出。

次年,袁保庆也参加了围剿捻军的歼灭战,力任诸军粮饷,因功升为道员,仍留山东补用。此时他的好友马新贻升任两江总督,立即疏调他赴两江差委,差竣再回山东。他同眷属前往江宁(南京),马新贻委其办理军务和吏治,同治九年(1870;一说同治十一年)又奏留他在江苏补用,署理盐法道(正四品,驻江宁,分巡江宁府,兼管水利事务)。

袁保庆晓得世凯的资质不高,不过觉得读书尚可,对他期望甚殷。只要他学有所成,自己即使打饥荒,也心甘情愿。为了将其培养成才,荣宗耀祖,给他聘请了两位有名望的夫子,并让世廉等也来与他同读。

项城县有个极坏的“乡风”,即豪富之家子弟娇生惯养,仅把读书看作例行的事情,其实并不认真,稍稍长大,嗜好益深,更为游惰冶荡。袁世凯同样养成了这种纨绔子弟的习性,追求吃喝玩乐,游山逛水,贪图舒适,害怕艰苦,生性放荡。来到历史悠久、龙盘虎踞、歌舞繁华的六朝古都,更为目迷五色,心猿意马,不能自持和潜心向学。他经常与无赖少年结伙或单独骑马到清凉山、雨花台、莫愁湖、太平湖等名胜地方闲逛胡闹,秦淮河、钓鱼巷等花街柳巷,也不时涉足,差不多成了花花公子。兄长的规劝告诫,他当作过耳秋风;家长的教诲申斥,他阳奉阴违;老师的训导体罚,他过后辄忘。他在读书方面缺少天资,又不用功,学习成绩让人不敢恭维。然而,他对拳术比较热衷,尤其酷爱骑马,有时摔得鼻青脸肿,也不以为然,因此练出了颇精的骑术,即使劣马,也能控驭自如。他后来弃文习武,即与这种性格和锻炼有关。

袁保庆办事认真,一丝不苟,为人正派,待人诚恳,深得历任上司的器重。他与同僚相处得很融洽,与驻扎浦口的庆军统领吴长庆交谊尤其深厚。

吴长庆字筱轩,安徽庐江人,早年在家乡随父亲吴廷香办团练。咸丰四年(1854)八月,洪秀全的太平军占领了安徽大部。吴廷香招募了三千乡勇,乘太平军不意,一举克复了庐江城,但立即又陷入太平军的包围。城中粮饷乏绝,情势万分危急,吴长庆奉父亲之命单人匹马闯出重围,前往袁甲三的庐舒大营求救。袁甲三接见后征询子侄的意见。袁保恒认为面临强敌,兵贵集中,不宜分散,否则大营危险,何况援救未必济事,不主张出兵。袁保庆则认为绅士力弱不支,孤城垂危,前来求援,理应发兵相救。袁甲三听了他们的话,反而拿不定主意,迟迟不发救兵。结果庐江又被太平军占领,吴廷香阵亡。从此,吴长庆与袁保恒不通音讯,而对袁保庆的朴实厚道,深明大义,急人之难,衷心佩服,遂与他换了帖,结为异姓兄弟,赤诚相待。现在同在江宁,往来更加频繁,情谊更加深厚,志同道合,亲如手足。由于常到袁府,吴长庆与袁世凯也很熟悉。同治十二年(1873)六月,袁保庆突然患了霍乱症去世。当时袁世凯尚未成人,袁保庆的后事主要是其亲家刘铭传和吴长庆操办的。后来袁保中到来,方将袁保庆的遗体和眷属接回项城。

第二年春天,袁保恒回家探亲,见袁世凯无师授读,恐其越学越坏,命其进京读书,由袁保龄加以管教。袁保龄中过举人,曾在其父袁甲三军营中效力,办理过陈州团防。袁甲三死后,朝廷赏其一个内阁中书职衔。服满以后入京供职,升为侍读,尚未补缺。他聘请了三位极为严厉的老师,采取了约束袁世凯浮嚣之气的许多办法,以期其有所长进。但袁世凯恶习难改,经常跑到八大胡同的秦楼楚馆鬼混,故学了很久,文章尚不入门。

过了一年,牛氏带着袁世凯的二姐来到京中,住在袁保龄处。袁世凯有两个姐姐,三个妹妹,两个姐姐为继母牛氏所生,三个妹妹为王、陈两个姨奶奶所生。此时长姐已经出阁,二姐尚在家中。

二姐乳名让,性格与其父一样,思想深受其父熏陶。正因这个缘故,她成了封建礼教的牺牲品。

袁保庆性情严肃,自幼不好嬉戏。喜读宋代以来的理学家的性理之书,不读史书,尤其不读小说,以为无关于身心性命。他最崇拜明代的刑部侍郎吕坤和清代的工部尚书汤斌,此二人均喜读性理之书,究心圣贤之学,主张刻励实行,讲求实用。他也不喜空谈,力求实际,说:“讲学者必起而能行,举所言皆征诸实,乃见真学问,真本事。”他崇尚宋代理学家程颐宣扬的“去人欲,存天理”,说:“方寸之地几何,安能理欲并蓄?理充足则无容欲之地,故遏欲以存理为先;欲满盈则无容理之地,故复礼以克己为急。”

贞节观念在唐代以前人们的思想上比较淡薄,寡妇改嫁、离异再嫁的事屡见不鲜。自从程颐提出“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的谬说,再经朱熹等人的迸一步阐述发挥,历代统治者的着意提倡,贞节观念便成了女子天经地义、至高无上的绝对道德准则,以致寡妇再嫁可耻,未婚女子死了未婚夫也必须守节。在这种纲常名教的毒害下,无数的女子断送了美好的青春和一生的幸福,乃至宝贵的生命。

对这种害人的名教纲常,清代即有不少人加以批驳。如对未婚女子守节问题,有些人断然指出:守节只是已婚妇女的事,如要未婚女子守节,即是以未婚为已婚,紊乱婚姻大事,亵渎圣典,有悖礼教。但书香门第的袁家深中理学之毒,对未婚女子守节竟信之不疑,身体力行。袁保庆有个外甥女幼寡,他觉得很可怜,同时也认为她深明大义,苦节自守,又甚可嘉。他更主张,倘若她能以身殉夫,那就更好,愿意为其请求旌表。这种思想实在愚昧透顶,可悲之至。

袁世凯的二姐有其父之风,义理之学也得自其父,所以在家庭中最受其父钟爱。她十五岁时,母亲牛氏生了病,她焚香默祷,朝夕无间,祈求早愈。她相信以亲人之肉放在药内煎熬,可以治好病人的陋习。见母亲久治不愈,她拿起小刀在自己股上割肉,由于力弱,小刀割不下来,她毅然放下小刀,拿起菜刀,截下两节小指,放入药中,煎好让母亲服下。事有奇巧,牛氏的病居然好了。她的孝行传遍四方,闻者无不叹异。

她稍稍长大,父母将她许配吏部尚书、河南武陟人毛昶熙之子为妻。在她十九岁时,未婚夫不幸病故,她闻知痛不欲生,但在理学和吃人礼教的毒害下,她决定从一而终,到婆家抱着未婚夫的木主(用木头制成的神主,上面书写着死者的姓名,以供祭祀)成婚。袁保龄与二嫂牛氏商量,答应她的要求,同时怜其命苦,另外多给她五百两奁妆费。

最初他们与毛昶熙商定,过两个月将她送回项城,待其未婚夫的灵柩运回武陟,她即赴武陟送葬,过两三年再送她来京。后来毛家想急于办理,双方参考以往的成例,请人详细斟酌,决定了结婚的礼节。头天过礼,毛家送冠帔衣服等物给袁家;次日袁家将应用器皿及被褥帘帐等物送毛家;第三天毛家派遣执事、绿轿、官衔牌到袁家,鼓乐设而不作,新娘服冠蟒上轿,到毛家以后抱着未婚夫的木主成礼;入室稍微休息,换上补服朝珠,拜见尊长。次日穿元青褂,第三天回门,第四天回婆家,赴家庙在丈夫灵柩前换上孝服,守孝三年。毛昶熙的母亲得知以后,坚决不同意,执意要以凶礼相见,袁家觉得可以,于是又议定,头天双方互送东西,均用包裹,不用杠抬,不请媒人。次日毛家只派一顶蓝轿,两名女仆,此外一概不用。轿到以后,新娘青褂素服登轿,直接赴庙中到其丈夫灵柩前哭祭,然后婆婆领着进城回家。当天牛氏怕她想不开出现意外,特意陪伴前往。以后又是庙见、回门等等。成礼之后,她的心志渐渐舒展,度过了最为悲伤的时刻。

她在毛家对老人极其孝敬,过继侄子为子,三年服满以后,常回袁家,掌理家政。

她读书识字,秉性严肃,有丈夫之气,动辄讲究礼数,举家之人均有点怕她。袁世凯年幼时,她管教极严,有次世凯背书背不下来,她就不让他吃饭。世凯成人出外之后,她依然不时在信中训诲。世凯既怕她,又敬佩她,凡家中之事,无不与她商量而后行,绝大部分家书都是写给她的。她的贞孝行为受到官府的旌表后,袁世凯写信说:“吾姐大人芳名彰于天家,懿范垂于后世,义勇副乎英豪,诚弟所可望而不可即者也。”认为她是“完人”,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而,她的生活并非一帆风顺。光绪八年(1882)毛昶熙逝世后,毛家接连遭遇变故,经济艰窘,族中不睦,她的心情异常抑郁,身体也常常闹病。

袁世凯了解到她的情况,万分慨叹她的命运之坏,深表同情,异常挂念,但又没有办法,只能劝慰。他在每一封家信中,都要问起她的起居饮食和身体状况,以奉养老母和治家的重责相托,嘱其保重。经常劝道:“惟祝格外保重,当将来未了之任。人生世上,命有分定,凡好人未有能安逸顺心者,必受百般磨炼而后可成好人。人生世上,顺境少而逆境多。然至若人伦骨肉之间,尤难为情,既不能从谏而反生嫌疑,尤为可叹。惟愿吾姐大人尽人事而听天命。且处世须退一步设想,处事须忍耐为贵。际此逆境,只得忍耐,以尽分内之事,则此心即安。”“吾姐大人仍须时常服药,凡事看开,退一步想。天下事莫非命也,不必徒烦闷,至损身受病。”

她五十岁的时候,袁世凯在直隶总督任上,将她接到天津,为她庆寿。并经常对儿女们说:“你的二姑母可真不平常,连我也得让她一头呀!”因此,家中人有什么不敢对袁世凯直说的事,往往请二姑奶奶转请,而且一请就准。于是家中人就流传着一句话:“四大人怕二姑奶奶。”

袁世廉对她的处境也极同情,而又同样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封建伦理的教条劝导她把自己造就成一个完人。他在一封信中写道:“来函如磨铁之难,观之益令兄泪随笔下。苍天之成全完人,故如此也。”接着引了孟子讲的“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一大段话,继续写道:“吾妹尝读此篇,自知乐矣。凡事总要看开,忠孝节烈,能守一字做去,即是完人。即佛书而论,妙善受百番苦楚,千般折磨,始成一菩萨,而受几世香烟。由此观之,则天下事认真去做,无容易事也。吾妹当知此中之苦,此中之甘,而认真做去,以成一完人也,兄有厚望焉。”家族解体

郭太夫人历经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五朝,直到光绪元年(1875)七月方才去世,享年九十七岁。按照定例,连闰月计算在内,准作百岁,可谓寿星,堪称人瑞。在咸丰和同治两朝,朝廷曾经四次赏赐御书匾额、紫檀、玉如意、江绸丝缎衣料等物,赐寿一次,死后又蒙赐祭,荣宠至极。在其生年,儿孙、曾孙绕膝,享尽天伦之乐。

袁家是个大家庭,有几十口人,加上仆妇、婢女、用人,有上百人之多,家政全靠袁重三和袁保中管理。

长期以来,三纲五常一直被视为人们的行为准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准则。袁家的人无论男女老幼,自幼就受到这方面的教育,按照这种伦理道德行事,一大家人倒也生活得和和睦睦。

过去强调百善孝为先。儿孙不孝,家庭别想美满。袁树三四兄弟从小失去父亲,深知母亲养育不易,对老母郭太夫人均极尽孝道,逊志承欢,刻苦励学,以慰母志。

袁甲三在外为官,曾经三次迎养母亲进京。领兵以后,闻知母亲病情较重,五内如焚,具折恳求恩准回籍侍养。咸丰九年(1859)他奉召进京,专门请假,先到禹州省亲。以后他奏请开缺,名义上是因为自己有病,实际上主要是为了母亲。亲爱之诚,始终一样。

袁树三的妻子王氏和袁甲三的原配陈氏,均很孝顺婆婆,勤劳刻苦,为婆婆分忧。早年袁甲三为塾师时,对妻子说:“不靠束脩,无法生活,而且不潜心举业,无以继承父志,所不忍离者,慈母耳。”陈氏回答说:“夫子勉之,无须内顾。为妇不能奉母,岂不使从古以来的男子皆终年留在家中吗?再说,侍奉母亲,儿子不如媳妇,我当专任此责,不以这事有累夫子。”

袁甲三的继室陈氏生长名门,博览群书,识大体,明大义,也是个贤惠的夫人。得知袁甲三常以不能回来侍奉母亲为憾,写信对他说:“竭力报国家,我母之命也。事君事亲,当与夫子分任之。”

孙子们对祖母、父母、伯叔父母同样孝敬,感情深厚。

袁保中在家,夜里侍候祖母和叔父母,常常衣不解带。

袁保庆在祖母跟前总是面带笑容,说话轻柔,让祖母高兴。在母亲面前也极尽孺子之色,有时母亲王氏生气了,他就装作小儿的模样,以此娱乐,引得母亲开心。母亲七十岁以后双目失明,他请医治疗,焚香祈祷,不遗余力。

袁保恒在三叔凤三死后重到禹州,目睹叔叔的旧居,留下了感人的诗句:

廿载旧游地,重来感慨深。

荒凉余故宅,瞻望更何心。

骨肉几人在,音容不可寻。

行行还复止,沾洒泪盈襟。

兄弟姐妹叔嫂之间也很友爱。袁甲三等从小以大哥树三为领袖,与其相依为命,对他非常尊重。树三病时,他们求神许愿,为其祈祷。大嫂多病,他们非常关心。

凤三应试多次,没有考中举人,甲三为之扼腕,欲为其捐官而又无力,将心中所想对继室陈氏讲了。陈氏说:“父母爱子,望其成名,都是一样的。夫子欲效手足以娱母亲,此孝子之用心,敢不赞成。”立即取出钗钏等贵重东西,典质一空,为凤三捐了禹州训导。听说此事的人无不称赞她的孝义。

袁保庆与胞兄保中自是相当友好,与众堂兄弟也无不友爱,看作一母同胞,发现谁有缺点,即根据各人的性情不同,恳切教训,谆谆诱掖。他与保恒幼时吃睡读书均在一起,对保恒期望最为殷切,规诫勉励也最多。

袁保恒与保龄为同父异母兄弟,相亲相爱如同一母所生。为了使保龄考中进士,以慰继母,袁保恒除了常加规劝少出应酬,将心思专门用于举业,还殚思竭虑,就自己的阅历经验,为保龄总结出有关身心性命的十六条原则,要其牢记。告诫他:“一字一点心血,一语一颗珠玑,无视为老生常谈。”在十六条之中,首条即是:“居家当使骨肉爱,足以忘是非之争。”对其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保恒也时加教导。

长辈对晚辈,均能做到一视同仁,一体相待。子侄到了入学年龄,主持家政的袁重三必定为之延师教读,而且监督很严。袁树三死时保庆二十岁,以后一直随侍在二叔甲三身边,深得甲三钟爱。保庆在江宁为官,两个侄子世敦、世廉都与世凯一起读书。他逝世以后,世凯则受到保龄与保恒的教养。

后妻往往私心严重,只知疼爱亲生的儿女,不愿疼爱前妻生的儿女,虐待者也不在少数,以致家庭不和甚至破裂的所在多有。袁甲三的继室通情达理而又敢作敢当,完全不同于一般庸俗的女人。袁保恒十岁丧母,继母待他和两个同胞妹妹如同亲生,教导与亲生的保龄等儿女没有二致,均极严格。她对儿女们说:“薄待前妻子女,稍知自爱者不为,然而往往引嫌避怨,知养而不知教,我不忍这样做。”“我不恤人言,为的是造就你们,你们要明白我的苦衷。”

郭老太太与袁甲三听了,极为高兴,对保恒与两个同胞妹妹说:“你们丧母而有母,还有何忧?”

正是当继母的存心正大光明,没有偏私,所以也能够得到非亲生儿女的敬爱。袁保恒在继母的教导之下,不敢自暴自弃,后来中了进士,想想继母的一番苦心,始终怀着深深的敬意。在京为官,将祖母和继母接来同居,含饴弄孙,家庭充满了欢乐。其二妹毅烈刚方,辨名分,肃少长,对继母无比尊敬,不允许任何人对继母有不敬的表现。袁重三曾经开玩笑地对她说:“你可以称为你母亲的御侮之臣了。”

郭老太太封建正统观念极重,常常训教子孙忠于朝廷。袁甲三任御史时,郭老太太再三告诫他不避权贵,不事空谈,不毛举细故。咸丰五年(1855),袁甲三被革职,郭老太太闻之泰然,说:“得失不足轻重,当自问树立足以对天下否耳。”咸丰十年(1860),她八十大寿时得到咸丰帝赏赐,且得知咸丰帝体贴甲三,命保恒前往照顾,对甲三说:“三世蒙圣恩,体念如家人父子,义当致身。”当甲三病情加重,奏请开缺时,郭老太太写信给儿子,谓临淮关为南北咽喉,关系全局,应当力疾指挥,必须得到替人方可归来。甲三病故,她也经常教导孙子保恒、保龄等,要移孝作忠,立身报国。

做妻子的也不扯丈夫的后腿,能够与丈夫同患难,共命运。有次袁甲三写好了弹劾权贵的折子,对继室说:“豺狼当道,隐忍不言,无以报先帝。然而一击不中,吉凶则不可知,你害怕不害怕?”继室答道:“只要夫子无愧于立朝大节,不愿意夫子只顾保全身躯妻子。”

袁家虽然富有,在郭老太太戒满持盈的教育下,一直以崇俭黜华为家法,从不肆意挥霍浪费。在家乡居住的,均穿布衣,儿童不准穿皮衣。

袁甲三的继室结婚以后,看到这种情况,也去掉繁华,敦尚朴素,换上了荆钗布裙。对甲三说:“节用是我家法,何况母亲茹苦半生,尚爱惜物力,我有何德而享奢华?且居官不俭,怎能廉洁?岂容以用度不谨,有累夫子清德?”她持家有方,以身作则,直至逝世,出嫁时陪送的衣服还有一生未穿过一次的。

与某些吝啬豪族富室不同,袁家颇有社会同情心,喜欢急人之难,救灾恤贫。

郭老太太生性仁德,尤爱乐善。乾隆五十一年(1786),淮宁发生灾荒,她才十来岁,就帮着家里人做些煮粥、缝衣等济贫的事。嫁到袁家,特别是兴旺发达以后,每年施舍棉衣数百件,其他如施粥、施药、施棺,抚恤贫穷的寡妇,掩埋露出的无主尸骨等等慈善之事,无不乐助其成。道光二十四年(1844)黄河在中牟决口,波及项城,田庐淹没,许多人家流离失所。她即命家人向族邻发散米粥,达数月之久。咸丰六年(1856)项城发生严重灾荒,她令家人按月给族中不能举火的五十多户人家发放粮食,使他们免受冻饿。对于邻近的乡民,则令袁保庆在南北两个村庄各设一个场地,散发米面,男女分开,每天数千人,每人给一盂,自冬天至春夏之交,天天不断,许多人因此而保住了性命。同治三年(1864)项城又发生饥馑,她令袁保恒约集官绅募集捐款,令袁保庆向官府请求,打开仓库,发放种子,使饥民有口饭吃,不致流离,并及时种上庄稼。

道光二十六年(1846)河南大旱,袁甲三带头捐献二千两银子,倡导在京为官的河南同乡捐款,赈济灾民。对于经济困难的人,袁甲三时常量力相助。在他的家乡,本支数百户不能自给,经常给予周济。咸丰九年(1859),江南借杭州试院举行乡试,不少寒士因道远不能前往,他均资助成行。在京城时,其家庭教师查咸勤因家中贫困,四世未葬,他得知以后,为之募捐,使其得偿夙愿。还有一个人向他借了一千两银子,没有归还即死去,他不仅没有追还,还抚恤了死者的孩子。师友亲故中有人在外无力回家,他也尽力帮助。

袁甲三的原配夫人是个心肠慈悲的女子。家乡有个姓周的邻居,母亲生子两个月就死了,孩子的祖母抱着孩子向她讨奶吃,她让孩子吃得饱饱的。当时袁保恒正在吃奶,饿得直哭,她也不顾。如此三个月,她毫无吝色。有年灾荒,她吃豆粥,邻居们吃槐荚、棉籽,她见了必定分给他们一些豆粥。邻居们后来晓得她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分给他们,自己就要忍饥,就相约不到她家去了。

袁保恒奉命到河南赈灾,自备资斧,拒绝地方供应,粗茶淡饭,竭心尽力办理赈济。并且不避风雨,不怕秽恶,到各地视察,严禁胥吏舞弊,使饥民得到实惠。凡有可以挪借之法,无微不搜,凡有利于赈济之事,无艰不任。他向各省大员写的乞贷信函,字字泣血,句句蕴泪。春天久不下雨,他亲自步行到各祠庙祈祷,日夜为赈务操劳,最后献出了生命。

袁保恒去世时,袁保龄刚补侍读之缺,而且系特旨即选的知府。但他慨然以兄志未竟,河南饥民未能全活,不顾十几年积累的资历劳绩,呈请开去底缺,辞官归里,办理赈务,尽出家财,不够又向人借贷。同时向巡抚提出赈灾、善后、兴修水利、置办家具种种建议。在他带动下,远近风闻倾助,救活了不少穷人。巡抚奏明他的事迹,朝廷奖其以道员即选,加三品衔。

袁树三、甲三逝世后,凤三于同治九年(1870)谢世。三年后袁保庆病故,紧接着袁重三和袁保中也相继病故。至同治十三年(1874)十月,三字辈的四兄弟和长房中保字辈的两兄弟全部作古。这时郭老太太仍然健在,大家尚能同心协力侍奉,恪守家法,维持着几世同堂的轰轰烈烈局面,谁也不敢提出分家的事。虽则如此,由于年龄最长的保恒与保龄在外为官,家中缺少权威,保字辈的几位兄弟无人管教,多不长进,有的染上了烟瘾,而且谁也不想吃亏,互不相让,各行其是,这个大家庭出现了深刻的危机。

袁保龄最先觉察到这一点。他考虑到仅靠自己与哥哥做官,决然无力养活如此一大家人。如果长此下去,以后年复一年,日见短绌,人人只知坐食,兼有嗜好,几十顷庄田,无论如何也不足以供不竭之用。到时候不仅家中的人穷困,即使自己与哥哥也要跟着受累。何况宦海如同弈棋,人事如同飘絮,将来难以逆料。思虑及此,他决定实力整顿一番,于是根据乡村有二三顷田地,十几口人,即是小康的情况,拟定了一个计划,写信与袁保恒商量。这就是仿效古代计口授田的制度,将家中所有田地分为十二股,按保字辈十兄弟,每人一股,自行管理经营,所出粮食柴草供本房之用,勤惰丰歉,皆由自取,但田地不准典押外人。其余两股,归家长经管,用于公中应酬和祭祀。他与保恒的两股,也归家长经管,专门供祖母零用。计划尚未实施,因故暂时搁浅。待至郭老太太归天,想找一个管家的人也找不出来,加以矛盾重重,最后不得不各自分家,只是分田地财产的办法与前略有不同。这个延续了八十年左右的封建大家族再也维持不下去,终于解体了。

袁世凯获得了一份相当可观的财产,成了一家之主。袁保恒死后,他未再到京读书,在家像匹无羁的野马,越发放荡不羁,整日酒食征逐,骑马试剑,斗鸡走狗,下棋赌博。为了沽名钓誉,他还发起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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