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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6 08:4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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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沧海之鱼

出版社:天津博集新媒科技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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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异地情怀

迷失的异地情怀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迷失的异地情怀作者:沧海之鱼排版:AGOOD出版社:天津博集新媒科技有限公司出版时间:2017-04-01本书由天津博集新媒体科技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一找工作

夏天宜早起,冬天好睡觉,趁今天周末,昨晚我把手机闹钟关掉了,打算今天早上睡到自然醒。我正在做一个梦,梦中有狰狞的魔鬼和拿着石锄的小矮人,我带领着小矮人们在森林里和魔鬼战斗,在我们即将取得胜利之际,森林上空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铃声,刹那间,我被那阵铃声刺得无所遁形,身体开始萎靡下去,战斗突然中止,魔鬼趁机逃去。

我从梦中醒来,耳边响着Vitas那穿云裂石的海豚音,原来是来自现实的声音在作怪——有人来电,我下意识地摸索着手机,万分吃力地睁开眼,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李娜。

顿时,我的睡意消失了大半,心中恼怒这该死的电话,如果她晚打来几分钟,魔鬼铁定被我打入地狱,想到这我就气得不得了,心里直埋怨她这个电话来得不是时候。

李娜是我大学同学,我们不仅在同一个系,还在同一个班,同一个宿舍,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彼此视对方为知己,有时我们共用一个饭碗,一双筷子,偶尔也一起共享一个男朋友。

从高中到大学,我们形影相随,出双入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同性恋;在学习中,我们互相赶超,视彼此为对手;在生活中,我们是闺中密友,无话不谈,彼此间几乎没有秘密。

我和李娜都是那种争强好胜的女孩,对同一件事我们有着同样的看法和态度,万事求全责备,极尽完美,因此我们的性格十分相投,从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然而,尽管我们在生活中亲密无间,好得就像亲姐妹,可是我对她并不是完全透明的;尽管我们的性格十分相似,可是我知道,我们仍旧是不一样的两个人,两种人,她是大家闺秀,而我只是小家姑娘而已,碧玉与我相距甚远。

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好比饲养在同一个鱼缸里的金鱼和乌龟,虽然我们都生活在同一个鱼缸里,但我们绝不是同类,比如现在,在这冷气逼人的天气里,宿舍里没有安装暖气,晚上睡在这里冷得就像龟缩在冰块里的兔子,昨晚她就自个儿回家享受她的“温暖之夜”去了,我这么说她并没有嫉妒的意思,只是有点羡慕而已!

李娜家住在城里一个高档小区,她是家中的独生女,妈妈是市里解放军医院的外科主治医师,爸爸是保险公司的区域主管,父母两人的月薪加起来就是几万,医师加上保险就铸造了她这个天生优越的千金小姐。她家距离学校不是很远,可是一直以来,不管是上高中还是大学,她从来没有走读过,每学期她都和同学们一起住校,真是委屈她了,据她的说法是,要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体验生活,并多认识一些朋友。

我相信李娜说的是真的,可她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寄读生,每年冬天一到周末她就把我们扔在学校挨冻受冷,自个儿回到父母为她准备好的温柔乡去了,我这么说确实有点嫉妒她的意思,我嫉妒的是,她有个温柔乡,而我却没有。

因为她毁弃诺言不愿和我们留在宿舍做“缩龟”一族,室友们戏称她为“两栖动物”。其实,我家也住在这个城市,但那并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家,我始终认为那不过是寄人篱下,傍人门户罢了。

在我孩提的时候,父亲就英年早逝了,无能而年轻的母亲把我扔下一走了之,从此变得杳无音讯,至今未归,好心的叔叔和婶婶义薄云天,他们把我捡来和他们的儿子一起养大成人。

他们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我的身世,或许他们认为那是无须坦白的,我就是他们的女儿,这是毋庸置疑的。从来我也没有向他们问起过我的身世,我认为这也是无须过问的,我就是他们的女儿,即便不是亲生的。

我模糊的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太阳把我的眼睛刺得睁不开,那天,父亲闭着眼离我去了,母亲也睁着眼睛离我去了,我哇哇地哭啊,叫啊,我哭叫并不是因为父亲离我而去的缘故,也不是因为母亲离我而去的缘故,那时年幼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悲伤。

她把我稚嫩的身体推到白花花的太阳下,含泪离去,我在学步车里挣扎着,始终走不到一片阴凉的地方去,是恶毒的太阳把我的眼睛刺痛了。那时候我分不清爸爸的离去和妈妈的离去到底是不是同样的含义,至今也分不清。

后来不知哭了多久,有个女人过来把我抱起来,我躺在那个女人的怀里,她第一次把那香甜的乳头含在我嘴里,我又尝到了久违的奶香,从此,我有了一个一个家。

后来我开始叫那个女人妈妈,叫另一个男人爸爸,还把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叫弟弟。我懂事得早,到后来有一天,我偶然得知原来我现在的妈妈并不是我亲妈妈,而是婶婶,爸爸也不是我的亲爸爸,而是我那已经死了十年的亲爸爸的弟弟。

我发现了这个秘密,但我并没有因此改变对他们的称呼,只是从那以后,我感觉自己再也不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了。

这么多年来,叔叔婶婶待我如亲生父母一样,他们对我就像他们的亲生儿子林笑一样视如己出,他们并没有因为林笑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而对他偏爱一些,我得到的爱并没有比林笑少多少,小时候只要是叔叔婶婶给林笑买了什么礼物,少不了也有我的一份。我和林笑一起吃婶婶的奶长大,后来我们一起上幼儿园,一起上小学,中学,现在也一起上大学,只是在不同的系而已。

如果我心中没有那个秘密,我会像李娜一样做个伟大的“两栖动物”,每天活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可是我做不到,虽然叔叔婶婶平时对我好过亲生女儿,可是因为那个秘密的缘故,我总觉得他们像是在伪装什么,尽管我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我欺骗不了内心的真实感情。

我总觉得我和他们之间有一层无法消除的隔膜,无论怎样,我总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我知道我这么想是心中有鬼,可我怎么也消除不了这种无休止的想法,无论我怎么努力,就是不能像以前那样融入他们的家庭中,潜意识里,我不想和他们在一起,或许这就是我选择住校的原因吧。

再过一个月学校就要放寒假了,前不久我叫李娜帮我留意打听一下,看能不能帮我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所谓“称心如意”包括两层意思,一是薪水要达到我的要求标准,当然,越高越好,高高益善;二是工作尽量轻松一些,上限是别叫我去做苦力,下线是别叫我去做小姐。

明年就要大学毕业了,我不打算就此完成学业,而是准备继续考研深造,那需要一笔数目不小的费用,我不想增加叔叔的压力,历来都是这样。

在这四年的大学里,我虽说不上是自食其力,也可以说是自力更生,从来我就没有伸手向他们要过生活费零花钱什么的。当然,大的开销我无能为力,毕竟我只是个学生,叔叔为我支付每个学期的学费,对此,我心存感激,那些钱我都记在了本子里,将来我工作后再还他。

原本叔叔的家庭就不是很宽裕,婶婶是个长年的家庭主妇,叔叔在外面跑点生意,我们上高中时,叔叔找的钱勉强还能维系家庭的开支和我和林笑的学费,自从我们一起上了大学以后,家里除去各项开支,我和林笑的学费就变得捉襟见肘了,为了不至于在其他方面给叔叔增加压力,一有时间我就去勤工俭学,也因为那层隔膜的关系,我拒绝了他每月给我的费用,每年假期里,我去打工挣足那个学期的生活费,三年来从未间断。

因为明年就要考研的缘故,这个寒假的打工任务比往年艰巨了许多,我嘱咐李娜尽量帮我找那些能在一两个月赚四五千的工作,当时她听了我的话就坏笑着怂恿我去做特殊服务,她说如今市场上这种工作供不应求,像我这种人见人爱的姑娘去做那种工作别说四五千,四五万都有可能。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我不把她的嘴巴撕成八瓣。

我一直期盼着李娜的好消息,她说她已经启动父母的关系网,还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说不出一个星期就会有结果,今天是她保证期的最后一天,一大早就接到她的电话,我压根就没想到工作的事,看到屏幕上显示她的名字,我不情不愿按下了接听键,手机还没放到耳边我就听到她的大嗓门破空传来:“林雨,起床了没有?”“还早呢!”我没好气地回答。“快起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用命令的口吻,平时我们郑重其事谈论事情或是天快塌下来的时候,她总是以这种口吻跟我说话。

我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好消息?非要起来才说?”“天大的好消息!”“别卖关子了,我不吃你这一套的!”“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你赶紧起来准备大餐,我要吃你的大餐了!”

我立刻反应过来,心想难道她帮我找到工作了?之前我们打赌,要是她在一个星期内帮我找到工作我就请她吃DMC,要是超过了一个星期还没着落她就得请我吃爆威尔。

我在被窝里兴奋得翻了一个身,急忙问道:“是什么工作?多少钱一个月?”“看你那市侩样,开口闭口就是钱的,多俗气!”“什么俗气,你是千金大小姐,当然视金钱如粪土了,我们可比不上你,别吊我胃口了,快告诉我那是什么工作,我能不能胜任?”

李娜在电话中一改刚才的口气,变得有些含糊不清,她说:“其实那工作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是我爸在他们公司跟一个同事打听来的,我爸说那个叔叔要找一个保姆,而且……”

一听到“保姆”两个字我就打断了她的话,泄气地反问道:“保姆?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李娜在电话中无辜地说道:“你激动什么呀,以前你又不是没干过保姆!”

她这话让我听起来感觉怪怪的,一下把我的心思子引到别的某些事情上去了。她的声音继续响在耳边:“这次的保姆不是一般的保姆,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干得了。”

我奇怪地问道:“不是一般的保姆,难道还是非同一般的保姆?”

李娜道:“聪明!‘替孝保姆’知道吗?”

我感到大惑不解,赶紧问:“什么叫‘替孝保姆’?那是什么工作?和一般的保姆有什么区别?”

她在电话里得意地笑道:“天啦!‘替孝保姆’都不知道,你被OUT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那是什么工作,如果只是一般保姆那点工资,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不会了,我听我爸说了关于那工作的一些情况,总结下来那意思就是叫你去做一个孝顺的保姆。”“孝顺的保姆?”

我越听越感到奇怪起来,孝顺的儿子,孝顺的女儿我还听说过,可是孝顺的保姆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李娜在电话中老成地说:“看你大惊小怪的,我爸说那工作有临时和长期两种,月薪不低于三千,看你的表现拿钱,他说每个女大学生都可以做的,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做了。”“怎么听起来像小三似的!”我心里突然生起一道防卫。“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爸让我通知你,叫你今天午饭时来我们家一趟,那个叔叔也会来,到时候见面了你们自己慢慢谈。”

挂掉电话,快九点了,我赶紧起来了,宿舍里住有六个人,我和李娜是本市的,其他四个来自外省,昨晚只有三个睡在这里,有一个大概又去见男朋友了,刚才我和李娜在电话中那番嚷嚷,那三个室友都被我吵醒了,我问她们有没有听过“替孝保姆”这工作,她们都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个个都说没有。

我只好把宿舍里大家共用的电脑打开来,结果找到的解释都是分散不全的,有“代替”、“替身”、“孝顺”、“孝子”、“保姆”这些词语的解释,就是没有完整的“替孝保姆”的解释。

我和姑娘们道了别,外面看不到几个人,空气中呵气成霜,路上有水的地方都结了冰,此时我心里异常火热,有点兴奋,我在路边胡乱吃了点东西就迫不及待地坐上了去李娜家的公交车。

一路上,我左右寻思,到底那个“替孝保姆”是个什么样的工作呢?据我所知,保姆的最高工资也就是两千块左右,那还是高级保姆。

大二那年,我在暑假里做了两个月的保姆,两个月才赚了三千块钱,可是那个什么保姆居然一个月就有三千块,这么高的工资简直有悖常理。

想到这不同寻常的地方,我只感到疑惑重重,同时心里也多了份防备。在车上不知坐了多久,我又想起李娜在电话中把那人称为叔叔,也就是说,我的老板是个年轻男人,另外,他是李娜爸爸的同事,她爸爸一月就有几万块的工资收入,那人的工资也应该不低于这个数吧,这样看来,一个刚做父亲不久的年轻男人,他用高于一般薪水两倍的工资来请一个保姆,为什么他会付那么大的代价来请一个像我这样的大学生呢?

得到这样的启示,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绞尽脑汁想出了两种可能去解释他的离谱行为,第一是他们夫妻两人都是上班族,无暇照顾孩子,而且有可能他们的孩子是双胞胎;第二种可能是那个年轻男人已经和他妻子离婚,而且孩子跟了他,或许他是由于工作的原因抽不开身顾及孩子,只得用高薪聘请一个尽心尽责的保姆来照顾。

除去这两种可能,出于一个女人本能的思维反应,我又敏感谨慎地想到了第三种可能,就是他心怀不跪,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企图,或许他没有和妻子离婚,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妻子不在身边,孩子却在身边,他只是想出轨寻求刺激罢了,找个女人来慰藉寂寞之夜,于是就背着妻子对外以保姆的名义“聘请”一个年轻女人来照顾孩子,实际上是想和这个女人日久生情,或者更坏,他要想长期留住这个女人,然后渐渐赢得她的信任和芳心,最后让她晋升为自己的小三或者别的,要想成功,最好的办法就是,高薪。

想到这第三点,我不禁为自己心思缜密感到暗自得意起来,同时心里的防备也更紧了。

可是,尽管我把各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过了,一直到下车我心中还存着挥之不去的疑惑,那一切子虚乌有的镜花水月都是我根据“保姆”和“高薪”凭空想出来的,纵使我想象力再丰富,“替孝”一词却把我这个幻想家变成了傻子,我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甚至挖空心思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和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唯一肯定的一点就是,那必定与孝顺有关,把它和后面的“保姆”联系起来就是李娜的原话:孝顺的保姆,这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嘛。再把它和“高薪”联系起来,得到的结果就是:高薪水的孝顺保姆,这更离奇了;如果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去顾名思义,那就是:代替孝顺的保姆,这个解释简直叫人匪夷所思了。

半小时后车到站了,下了车还要走一段才到李娜家的金水湾小区,路上我顺便去附近的水果行买了些水果,去到李娜家小区门口时,我给她打了个电话,叫她下来接我,之前我去过她家无数次了,每次去都得劳驾她老人家亲自下来接我,都怪那些保安太尽责了,不管你来过多少次,就算你有幸被他认识,只要你家不是住在这个小区,你永远都只是他们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不一会李娜就下来了,一见面她就不知是责怪还是奇怪地问我怎么来得这么早,我一看表,还不到九点,这么早就来打扰她,对她这个事事高枕无忧的大小姐来说确实有点早了。

我也没感到不自在,挺胸阔步地和她一起上楼去了。路上我问她父母大人在家没有,她说她说妈妈今天出诊加班去了,晚上才回来,爸爸开会去了,中午回来,我说那你是一个人在家咯?她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去到屋里我才醒悟过来,原来刚才在下面的时候李娜是责怪我来得太早了,因为我在客厅里遇到了一个人——李娜的第三任男朋友,我的弟弟林笑。看到他这么早就在这里,我有些吃惊,不禁怀疑他昨晚是不是在这里过的夜,一看到他出现在这里,原本我这颗火热激昂的心像是突然被浇了水似的,凉了下去。

我和林笑也是有隔膜的,归根结底的原因就是他不是我亲弟弟,我承认这隔膜是我自己单方面加上去的,一直以来我对他就很少说话,平时在学校我们很少见面,偶尔碰到也是他主动和我打招呼,后来他鬼使神差地和李娜好上后,有时候不巧碰上他俩时,我不得不看在李娜的份上主动上去和他们打招呼,这样的不巧让我感觉就像吃堑上当一样,一次一次的痛恨,就一次一次的积累了避开的经验,于是后来这样的“不巧”就变得越来越“巧”了。

要是不道破,别人根本看不出我们是姐弟,正如那句话所说: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我觉得这句话不仅能指两个人能长久保持良好如初的友好关系,还可以指两个人到老了他们的关系还像最初认识时一样毫无进展。

我和林笑的关系就是第二个意思,到现在了也毫无进展。我在我们之间主观地施了一层东西,可是这层东西只对我一个人起作用,林笑似乎看不见它的存在,我不知道他是真的看不见还是眼睛有色盲,从小到大,我好像真是他亲姐姐似的,小时候他每天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的叫,叫的我耳朵起茧,现在长大了,姐姐他倒是很少叫了,对我那份关怀备至的体贴和关心却有增无减,这叫我承受不起,只能逃避。

我有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他,这都怪李娜先前没有告诉我,不然我也不会来得这么早。林笑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见到是我他就站起身来,脸上起了一阵羞愧的红晕,大概是怕我窥破了他的秘密吧,其实李娜早就告诉我了,她也知道我和林笑是姐弟,却不知道我们是堂姐弟,这点就连林笑也不知道。

林笑变得自然一些后跟我打招呼:“姐!是你啊,我以为是谁呢!”

看他吃惊的样子,我猜想刚才李娜接我电话的时候肯定没告诉他我的到来。我把水果放在茶几上,趁李娜去厨房拿刀的空当,林笑问我:“你怎么好久没回家了,爸妈叫你经常回家,别老是待在学校。”

我轻声地“喔”了一声,算是回答。他又羞涩地告诉我说李娜是他女朋友,像是汇报工作似的,我又“喔”了一声,然后他征求我的意见:“你和娜娜最好了,你说我和她怎么样?我们会有未来吗?”

我口是心非地回答:“你们挺好的!不过,如果以后你们真在一起了,你的压力一定不小。”

林笑像是吞下一块铅似的说:“这我知道!”二雇主

大伙开始做饭,为了不至于在他们面前做个夹三,我提议去外面买菜,回来后我掌厨,他俩帮我打下手,不一会,一桌丰盛的菜肴就弄好了,我和林笑端菜到桌上去,李娜在窗户边第二十八次拨打他老爸的电话,她回过头来对我和林笑说:“快搬凳子,他们到楼下了!”

这句提示让我听来就像跑步前裁判说的那句“预备”一样,我开始做好了“起跑”的准备,心里不免有点紧张起来,想象着“起跑”那一刻,我会见到怎样一个陌生的雇主。

不一会他们来了,门是裁判,门铃声是“预备”,开门声是“起跑”,我和林笑像两个臣子一样必恭必敬地候在门口,李娜则像公主似的娇跳着跑去开门,她的“阿玛”来了,我的“阿玛”也来了。

那人跟在李娜她爸身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被擂倒了,他长得像个天人,高得没天理,壮得像头熊,看上去没有一米八也有一米九,简直让人高不可攀,他长着一双柔韧的眼睛,一个坚韧的下巴,还有一张刚毅的面孔,他看上去就像李娜她爸一样高大强壮,如果穿上军服,肯定是从队伍退役来的大兵哥哥,年龄大概在35岁左右,他全身西装革履,大花的领带看上去尤为浓重,脚上的皮鞋擦得油光发亮,头上没油,头发是看上去比较精神的短碎。

一看到这人我立刻想起前不久在电视上看到的某个药品广告里出现的产品代言人,不过药品和保险似乎没多大关系,我却不能把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和月薪几万的那种人对应起来,于是不免有些吃惊和疑惑。

两个人走进门来,李娜赶紧先声夺人的叫那人一声叔叔好,我和林笑也鹦鹉学舌地叫他一声叔叔好,又异口同声地叫旁边李娜她爸伯父好。

打完招呼后,李娜开始把我介绍给那个天人,她把我拉到他面前,自豪地说:“夏叔叔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她叫林雨,是我的同学兼死党,她就是你要找的人,人家可是秀外慧中的女孩子,什么都很能干的。”这样把我介绍给那人后,她把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小雨,就是这个‘奥特曼’了。”

介绍完后,李娜把我们赶到餐桌旁,大家开始吃起饭来,席间那人像派出所来的一样问我这问我那,就连一个星期我要花多少钱这样的问题都问了出来,就差没问我有没有男朋友了,我知道他是想对我做个入微细致的了解,看我是不是他心目中合格的人选,由此我也看出他煞有介事的诚意了,于是我也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把从大一到现在所经历的打工事迹和自己的兴趣爱好都告诉了他。

最后他把碗放在桌上,右手拿着筷子,一边摇晃着筷子一边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小娜昨天告诉我说你是个能吃苦的孩子,刚才听你说做过那么多工作,我就更相信了,我托她爸帮我找个适合的熟人,真是有缘,这么快找到了你。今天我把你约到小娜家里来,就是为了在她爸面前做个保证,我知道你和小娜是最好的朋友,你也知道我和她爸爸是多年的同事。我找认识的人,就是为了大家都放心,到时候好办事,所以,请你相信我的诚意。我希望你到我家后能尽心尽责对待工作,虽然那里的条件和环境会差一些,我向你保证,如果你在那里出了什么事,我会全全对你负责。”

说到这里,他重又拿起桌上的碗,开始扒饭,我却整个愕在那里,懵了!心里陡然有种如临战场的恐惧,他的话说得这么严重,让我越听越感到莫名其妙,最后竟有些心惊胆战起来,到底那是个什么样的工作?说得这样耸人听闻我都被吓着了。

天人扒了几口饭,又开始摇头晃脑地说:“我把我家里的大概情况跟你说一下,我有四个孩子,其中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16岁,叫夏丁,上初三,二女儿夏当14岁,和丁丁在一个班,三女儿夏娃12岁,上初一,小儿子快5岁了,叫夏杰,还没上学,四个孩子都没有和我住在城里,他们和爷爷奶奶住在千里之外的乡下,那里是贵州省平坝县的一个片区,你的工作就是去那和他们住在一块,一是负责他们的衣食住行,二是负责他们的功课辅导,另外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除了照顾我的四个孩子外,还要去服侍他们的爷爷奶奶,你曾经在城里做过保姆,在乡下也是大同小异的事情,具体怎么做我就不说了,反正就是生活中点点滴滴的芝麻小事,重活他们不会叫你去做的,基本上也没什么重活,最多也就是叫你去挑点水,我想这个你应该不是问题吧,这也是我要求你能吃苦耐劳的原因,你先考虑一下,如果觉得去那里能做得下来,我们就继续谈,如果不能,我另外找人。”

说到这里,他又开始扒起饭来,听了他的话,我惊愕于国家计划生育出现如此严重罅漏的同时,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开那么高的工资来请这样一个保姆了,原来是叫我去乡下,而且让我应付的不只是四个孩子,还有两个老人;另外也知道那“替孝保姆”该怎么解释了。

想到先前我对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禁有些惭愧起来,下一秒,想起我将扮演上有老下有下小的角色,我感觉自己像他老婆一样,不仅要做母亲照顾“我们的”孩子,还要做媳妇照顾“我们的”父母,只不过是出点钱让我代替他去完成孝顺父母的儿子责任,以及照顾孩子的媳妇责任罢了。

我在心里掂量着,这个工作我能胜任吗?之前我倒是扮演过母亲和媳妇的角色,家教也做过两个月,可是那是在城里啊,在城里什么不方便?吃的有农贸市场,穿的有超市,住的有几室几厅的楼房,走的有公交车,可是在农村乡下,吃的我去哪里弄?穿的在哪里买?住的是不是像《老知青》里的茅草屋?走的呢?另外,还叫我去挑水,在哪里挑?要挑多远?难道那里没有自来水吗?天啦!我真不知道在那个落后的地方我能不能活得下来,就别说叫我去服侍和照顾他的两老四小六个人了。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当初的现在,我简直就是在杞人忧天,这都怪我出生在城里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农村是怎么生活,以至于不知道那里的情况。

我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饭,脑子里想着小九九,到底要不要去试试?要是不去的话,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高工资的活了,要是去了,在那里我没有朋友,而且那些苦我吃得了吗?

挣扎着,犹豫着,最后,我豁出去了,不就是乡下吗?往上数三代我爸爸的爸爸也是农村的呢,而且在城里我什么苦没吃过,什么活我没干过,孤独算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不就是在孤独中走过来的吗?我不相信换个环境我就不是原来的我了,人家三毛都能够在撒哈拉住上一年多,那么艰苦的地方她都待了那么久,为什么我就不能在乡下待两个月呢?那里又不是沙漠,就算是沙漠,我还想去试试呢,何况我是为了钱才去的,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那么诱人的工资呢?不过,为了把我的损失降到最低,我还得和他讨价还价一番。

想到这里,我停下碗筷,对天人说道:“我去!不过你的工资可不可以再高一些,我保证让你父母过得舒舒服服,而且让你四个孩子全得满分。”

天人听了我的话,放下筷子哈哈笑起来,道:“那三个姑娘的鸭蛋成绩,我就不指望你让她们得满分了,能让她们每科及格我就阿弥陀佛了,这样吧,之前我打算给你的工资是三千,现在我给你三千五,就像你说的那样,要让两老过得舒舒服服,而且尽力照顾好我的四个孩子,尤其是我那个最小的儿子。”

我满口应承下来,开始在心里想着还有那些需要问他,不一会他又对我说:“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我回答说:“还有半个月!”

他说:“我留个电话给你,到时候你一放假就打电话给我,我请几天假把你带到乡下去。”

我在心里权衡了一下,为了不至于耽搁半个月的工资,我不想把这么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学校里,考试的问题就叫李娜帮我搞定好了,于是我对他说:“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动身,我在学校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不过有一点我得告诉你,因为明年三月份学校就要开学,所以我至多只能在乡下待三个月就要赶回来。”

天人说道:“可以,到时候我再找人,不过如果你有认识别的朋友,最好是大学毕业在家待业的,我希望你能介绍几个给我,或者你把这个工作告诉她们,让她们来接替你的工作,做长期专职的,那样我就少些折腾了。”

我说:“你放心吧,我会把你的情况告诉我的同学们的,明年她们就毕业了,我相信会有不少人来接替我的工作的,还有,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老家在哪里?那里有没有网吧酒吧和图书馆之类的。”

听了我这句话,除了我和李娜外,所有人都笑得喷饭了,我讷讷地看着他们,心里老大的一个包,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天人笑得前仰后合,忍不住道:“看来你还真没去过乡下,我家坐落于贫穷落后的深山老林里,一个叫麦翁的小山村,在地图上你是找不到这个小山村的,那里没有网吧,没有酒吧,更没有图书馆,这些东西只有坐两小时的车到县城去才能找到,不过以前我在县城里读书那会是没有图书馆的,不知道现在有了没有,我们那里只有一条河,这条河可以在中国地图上找到,叫麦翁河。另外我要告诉你一些情况,你带手机去那里只能当时钟闹铃和MP3用,因为那里几乎没有信号,还有你们女孩子在城里穿的什么高跟鞋,裙子什么的最好都别带去,那里的女孩子都不穿这些东西,两双运动鞋,两套换洗的衣服就够了。”

这顿饭吃完的时候,我和天人的事情也谈妥了。回到学校,那三个娘们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概又各自寻欢去了吧,我打开电脑开始寻找贵州的电子地图来,在地图上,我仔细搜索了半天,终于看到两个蝇头大小的“平坝县”,在平坝县附近,我费了好半天工夫总算找到那条叫作麦翁的河,那是条弯弯曲曲小河,在地图上看上去就像一条长有细足的蚯蚓,我又在“蚯蚓”四周仔细寻找着被命名为“麦翁”的实心一点,可是这一点我把电子图放到最大始终没有找到。

当我在电脑上看一条关于农村新型医疗合作保险的介绍时,突然手机响起,是李娜她爸打来电话,他问我去那里能不能坚持做下来,说要是做逃兵的话现在就赶紧投降,不必勉强,毕竟那是人地生疏的农村,而且我又是一个没见过真章的女孩子。

我猜不透他爸是怎样的心思,如果他那番话是为我着想,那么我坚决不领情!如果他是为他的同事着想,我承认我中了他的欲擒故纵计,我在电话中说伯父你放心吧,谢谢你的关心,已经答应的事情我不会反悔的,我相信我不会做逃兵的,要是我逃回来了,你们就用子弹把我逼回去。

晚上我回了一趟家,一是为了去拿以前在家穿的那双贝贝拉布鞋,二是为了和叔叔婶婶道别,林笑早就把我这次出行告诉了他们,一回去他们就缠着我问个不休,说我怎么不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就去那么远的地方,还说舍不得让我去农村吃苦受累,家里又不是缺钱了。林笑在一边附和说就是啊姐,现在学校也还没放假,你要赚钱也不能把考试耽搁了啊,要是以后补考还不是又要花钱,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要说征求意见也只是和李娜讨论一下,我决定的事情谁也阻拦不了。

关于吃苦受累,我已经下定决心去承受了,如今这社会,干什么不苦?只是对不同的人来说,存在着苦在身和苦在心的区别罢了,我相信对不同的劳动者来说,劳力者的一滴汗水绝对等于劳心者的一番智慧,我不是劳心者,我也不想做永远的劳力者,但我有劳心者的智慧和头脑,也有劳力者的勤劳和质朴。关于科目考试的问题,这件事情我会嘱咐李娜帮我完成,我们已经“狼狈为奸”成功过几次了,这次我相信她一定会帮我搞定。

最后,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们的挽留,在叔叔婶婶的一片怒骂声中,我拿了点东西就逃也似的走出了家,在回学校的路上,李娜打来电话,叫我今晚去她家陪她最后一宿。

第二天是星期天,一大早我还躺在客厅沙发上,隐约听到楼下传来嘟嘟的汽笛声,不一会李娜走进客厅来叫我赶紧起来,她说人家接亲的都来了,你还在睡,于是我赶紧起来,三分钟洗刷完毕,在李娜一家三口的簇拥和帮助下,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下了楼去,此刻如果人再多一些,那场景还真有些像娘家嫁姑娘呢。

我们乘电梯下楼来,轿车停在小区外面路边上,来“接亲”的不只昨天那个大个子棕熊叔叔,还有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小姐,远远看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大个子叔叔去后面打开车门,那个身上闪着金光的小姐犹豫着像是有些胆怯地走出车门来。

我看到,那小姐钻出车门的时,旁边的大个子叔叔突然唰的一下矮了一大截,像是被那小姐的珠光宝气刺得萎缩了一样,她把身体斜靠在轿车上,单脚着地,另一只脚提起来,然后把高跟鞋上那长长的像锥子似的后跟搁在小车踏板上,金鸡独立似的站在那里,那姿势摆得像个光彩照人的车模,而她脸上阴暗的表情看上去又像个上头来的领导——傲慢而鄙夷地视察着我们的忙碌。

我把行李往车上放的时候,惊然发现,原来她不是小姐,而是一个满身散发着法国欧来雅香水的贵太太,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脂粉看年龄,从她脸上的信息看来,经验告诉我,她应该在三十岁以上,不知道她和大个子是什么关系。

因为我对香水敏感的缘故,一闻到那股刺鼻的味儿我就不自禁接连打了三个老大的喷嚏,这三个喷嚏是有威力的,第一个把贵太太那只抬起的脚打得掉了下来,第二个把她打得怨声载道地钻进了车,第三个把她打得叫了一声天。

李娜爸妈在一边帮我把东西放在车上,她拉着我走到一边,依依不舍地叮嘱我说:“小雨,你放心去吧,考试的事情我保证完成任务,你去乡下了要听话,人家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叫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要养得白白胖胖地知道吗,记得每天给我发一条信息,回来把你在那里发生的趣事告诉我,如果不习惯在那里生活就早点回来,别把老命都拼进去了,钱是赚不完的,你还年轻,记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我被她的话气得不行,没见过这样的“娘”,我正要发作回她几句,她又比我快了一嘴。“小雨,我今年春天亲手栽了一盆康乃馨,现在赶上用场了,你把它带到乡下去吧,我妈说如果你在那里水土不服的话,就拿出来闻一闻它带去的城市泥土气息,这样你就不会感到不适了,你来看,花股朵刚开呢,带去你一定要照顾好喔,别弄坏了,好不容易才长到这么大的,估计你来的时候花都开好了,妈,把我的花拿过来一下,别压坏了。”

我本想揶揄她一番,哪知竟被她另一番的良苦用心感动得稀呢哗啦了,我接过李娜妈妈给我的黑色塑料袋,打开来,里面是一盒袖珍盆栽,那团东西看上去有一个男人的脑袋那么大,里面花团锦簇,有一蓬蓬的颈叶,颈叶中闪烁着一朵朵白片红边的小花。

我和李娜一家拥抱惜别,快上车的时候,林笑匆匆赶到,他手提着两包东西,来到我身边,他气喘吁吁的小声对我说:“姐,你一个女孩子去那边要千万小心,如果真的不行就赶紧回来,记得常给我发信息,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就打我电话,我会立刻赶过去。这一包是我和爸爸为你准备的行李,这些东西或许到农村去会对你有帮助,这一包是妈妈昨晚亲自为你做的你最喜欢吃的麻辣白薯片,你拿好,在路上别压碎了。”

刚才和李娜他们一家三口拥抱惜别的时候,我还忍不住的湿了眼睛,现在林笑来了,他带来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立刻风干了我的眼睛,没见过出一躺门还带什么零食的,要是我喜欢吃饺子,看他们怎么为我带面包馅。

原本惆怅的心情被林笑的到来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逃离世俗的迫切心情。我打发似的接过林手里的两包东西,并象征性地敷衍他几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爸爸妈妈,要听他们的话,什么事别让他们生气了,我三个月就会回来的,还有你要好好和李娜在一起,别让她生气了,什么事哄着她一些,她并不像外表那么坚强,另外你们也别老粘在一起,明年就毕业了,多参加一些社会活动,工作的事情也该提上议程了,现在你们还没工作,记得不该做的事情绝不要去做,不该发生的事情也绝不要它发生,以免后悔无药,你懂的。”

上车后,大个子叔叔带着我和“金粉世家”里出来的那个贵太太向城市蓝天机场开去,我不知道那个粉太太是不是要和我们一起去乡下,一路上他们两人在前面说着我听不懂的鸟语,大个子时不时地转过头来问我一句,贵妇人却一句也没搭理我,她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来到机场,我和大个子叔叔把所有东西从车上拿下来打进两个大旅行包里,搞定一切后他叫我在这边看着包等他一会,他拉着那女人去到一边,两个人在那里嘀咕了一阵,还拥抱了好半天,最后两个人来到我身边,女人用箭一般的目光盯着我,命令似的威吓我说:“你去到那地方一定要把我家小杰照顾得好好的,知道吗?要是过年的时候我去看到我儿子少了一根头发小心我扣你工资。”

说完她转身钻进车里,大个子叔叔和她作最后的道别:“小漫,路上开车小心点。”

女人在车里含情脉脉地看着外面的大个子,叮嘱说:“夏斌,记得到家了给我报个平安,还有,在乡下没什么事早点回来,别耽搁太久了,公司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没有你。”

我在震惊和疑惑中看着她启动车,一溜烟离开了机场,过了半晌我才回过神来,心想,她准是大个子叔叔的老婆,现在她走了,那就不会和我们一起去乡下了,想到这我不禁为这次出行的路上感到宽心了许多。三回乡下

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也是我第一次去乡下,飞机第二天到达省城龙洞堡机场,下机后我们又马不停蹄地乘上了回家的客车,在我原来的预想中,下车应该就是家了吧,如果不是直接到家门口,起码离家门口也不是很远吧,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在客车上,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夏斌坐在前面,我坐在后面靠窗的位置,客车向前飞驰,他眼睛直视着前方,脸上的神情归心似箭,而我则欣赏着一路上的风景,心里是喜悦,更多的是好奇,我想象着下午到家后他们一家老小出来迎接我们时那欢乐的场景,会有多高兴啊。

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客车,我们在一个叫平坝的小县城下了车,夏斌告诉我说以前他在这里上过高中,下车后他叫了一辆三轮车,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是像个陀螺似的跟着他上了车,这时候如果他把我拉去卖了我肯定还蒙在鼓里帮他数钱,不过现在我已没心思去想后路了。

在三轮车上,夏斌告诉我说以前他上了三个高中,高一高二在风林中学,高三在马场中学,高四在平坝中学,就是这里,我问他为什么上了三个高中,他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下了三轮车夏斌领着我朝一条路走进去,这条路两旁是古红色的围墙,墙壁上有的地方已经斑驳剥落,没掉的上面有些张牙舞爪的小人和动物,更多的胀话,都是用粉笔画写上去的,往里走我渐渐发现这里像是一所学校,果然,当我们走到一个小卖部门口的时候,看到前面有扇双开的大铁门,铁门左边挂着一块白色木版,上面写着:平坝县第一高级中学。

我想这就是夏斌说他上高四的那个学校了吧,看起来好破旧,我在铁门边瞅着里面的学校和操场,教学楼看上去已经很陈旧了,还挺矮,只有四层,篮球场只有两个,此时球场上没有一个人。我在小卖部门口看着行李,夏斌去到门卫室窗户边,他像是在和里面的人说话,不一会他过来告诉我说:“还是像以前一样,十二点放学。”

我看了看表,现在十一点半,便问他:“这就是你上高四的那个学校吧!”

夏斌回答说:“是啊,都十多年了,以前我们上学那会食堂很小,宿舍也很小,房顶还是用瓦盖的,一到春天外面下大雨,宿舍里就下小雨,现在好多了,前几年修建了两栋宿舍楼,还扩建的食堂和操场,现在的学生比我们那会享福多了。”

他跟我说了一大堆以前在学校的事情,听得我不胜其烦起来,最后我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夏斌说:“等放学后我看看我那个侄女,听娃娃说这姑娘成绩不错,我带她去买点学习资料什么的,上次我回来她才上小学呢,几年不见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了,还认不认得我。”

我们开始在外面等,十二点准时听到里面响起下课铃声,夏斌赶紧走到门校口去,门卫出来打开铁门,没一会三五成群的学生们就走了出来,安静的操场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女孩子们大多背着书包,她们谈笑风生,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着年轻和单纯,男孩子们有的手里抱着几本书,大多空着手,个子高一点的看上去像流氓,这场景让我想起了我的高中时代,那孤独而沉重的三年,像个围城似的,现在想起来那三年应该是我至今最快乐的三年了吧。

我们站在路边上,同学们从眼前走过,夏斌扬起头在流动的人群中张望着,我听到他用本地话朝里边叫着:“小颖,小颖。”

他的方言我听得似懂非懂,学校门口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哎!”

接着夏斌带着两个孩子来到我面前,她们背着书包,一个高子一些,一个矮一些,两个女孩子都是青春绽放的笑脸,我不知道哪个是他侄女。

高个子女孩站在夏斌面前喜出望外的样子,她用方言说:“斌叔,你回来了!我哥有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夏斌:“你哥没回来,我们刚下车,还没到家呢,我先来看看你。”

姑娘问:“你回家我哥知不知道?他好久没给我写信了,也不知道他和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夏斌说:“他在那边过得还好,回家前我去找过他,他给你买了这个,知道这是什么吗?”

夏斌从衣服里拿出一个东西出来,小姑娘接在手里,惊喜道:“哇!MP3,谢谢斌叔!”

夏斌:“谢你哥才对,是他给你买的,几年不见你长高了,我都快认不出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姑娘羞涩地说:“斌叔我没变啦!”

夏斌:“我听丁当娃娃说你成绩很好,是不是真的?”

姑娘自信地说:“一般啦,反正今年高考南大是跑不掉的。”

夏斌问:“南方大学?”

姑娘说:“是呀!我最想上的就是南方大学了!”

夏斌:“到时候你若考上了南大我送你一部手机。”

姑娘惊喜道:“真的?”

夏斌保证道:“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姑娘期待地说:“那你就等着看好了,到时候我要三星的。”

夏斌附和道:“没问题!到时候你想要什么牌子的我都送给你,对了小颖,丁当他们在家听不听爷爷奶奶的话?”

姑娘沉下脸来,叹了口气,说:“娃娃还听话些,她哪都不跑,放学回去就陪小杰在家,丁丁当当两个人放学后常跟人家到处跑,上个月我从大十字一家台球室门口走过时,晃眼看到她们和几个男生在里面打台球,我一走进去她们就从后门溜了,这两个姑娘家里没一个管的了,你回去问问爷爷奶奶就知道了,这次回来斌叔你真的要好好管管她们了,不然以后谁也管不了啦!”

听了姑娘的报告,夏斌在一边小声责骂着两个女儿,我一直站在他侧面,那姑娘有些精灵古怪,她大概看出了我的来头,就没来由地冲着我喊了一句:“高嫂,你可回来了,以前小杰每天都哭着要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斌打断了:“小颖别乱叫,她不是高嫂,你嫂子没和我们一起来,这个姐姐是我特地从城里请来照顾丁当和小杰他们的,放假了你可以去我家和娃娃她们一起,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可以问她,人家可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呢!”

很显然,姑娘那句话里隐藏了许多有关夏斌过去的信息,那些信息是我后来从别人口里了解到的。

我们带两个姑娘去吃午饭,个子矮的是她同学,吃了午饭又带她们去书店买了些学习资料,因为下午还有课,两个姑娘从书店出来就回学校了,然后夏斌带我去附近一家超市买了些糖果,买了糖果又去菜市场买了些蔬菜,从菜市场出来,夏斌又拉着我上了一辆三轮车,我想,无论如何,下一站就是家了吧。

可是我又错了,他把我带到了一个陌生人家里,是他高中同学,叫苏洧,住在平坝尧南,那人长得和夏斌一样魁梧,虽然没有夏斌高,但是看上去也到了他的眼眉处,两人在相貌上也有几分相似,都是高鼻梁,窄脸庞,尖下巴,乍一看还以为他们是两兄弟呢。

我耐着性子陪他们在家坐了两个小时,多年不见,他们畅谈阔饮,我被冷落在一边,那时候我真感觉自己像只囚鸟,简直是在受罪,受罪不说还被他同学误会,那人以为我是夏斌的老婆,说夏斌娶了我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老婆真是他的福分,我在旁边听了真受不了,有一刻真想一走了之。

像是看一场无聊透顶的电影似的,我坚持坐到他们散场,等我们起身时已是傍晚五点,外面的天光变得暗淡下来,我们从他同学家出来,夏斌又拉我上了一辆三轮车,此刻,我终于忍不住了,开始质问他:“我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回家?你家还有多远?天都快黑了!”

夏斌的回答让我无比泄气,他说:“别担心,我们这就回去啦,到家还远着呢,不过在天黑之前应该可以到家。”

十几分钟后,我们在县里一个小站下了车,夏斌说这是北门车站,接着我们拖着行李又上了一辆中巴车,司机说我们来的真及时,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班车,我看到它的终点是一个叫九甲的地方。

天渐渐暗了下去,车窗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冷风从前面窗缝中灌到车里来,耳边只听到车低下轰轰的引擎声,此刻我相信我是怀着愤怒和恐惧的心情坐在车上的,这种愤怒和恐惧随着汽车不断前进而与时俱增,在这人地生疏的异地他乡,我能感到安心吗?此时我已毫无后路,夏斌是我唯一的靠山,我忍不住会想万一他是个坏人,我不是任他宰割了么?

而夏斌像是在故意挑战我的忍耐极限似的,如果不是这样,他就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丝毫体察不到我此时的心情,好吧!我在心里自我安慰,粗心大意总比坏人强多了,于是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如果这次下车还不到家,就算遇到阎王,我也会马上转身回我的老家去,哼!

从城市到乡下,从便捷到坎坷,从喧哗到宁静,这注定是一次漫长的回家之旅。

客车在满是泥浆的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到九甲时已经快七点了,冬天的晚上来得早,下车时外面已经变得朦胧不清,还有雾,我看到远处四周黑压压的一片,有几处灯光从远处照来,因为雾气重的缘故,那些灯光看上去闪烁着黄色的晕圈,我抬头往上看,头顶是朦胧的一片天光,于是我知道那黑压压的一片如果不是高山就是树林,远处那些灯光应该是从人家屋里照出来的。

我正惊讶于眼前这片模糊光景的时候,夏斌叫我背上东西赶紧走,不然晚了路上看不清,容易摔跤,我喜不自禁地问他:“你家是不是就住那里?”

我用手指了指远出亮着灯光的地方,他说不是,那儿是中所,等会我们还要从那里经过,听了他的话我感到一阵沮丧和懊悔,心里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窖,心中的恐惧占据了恼怒,我失去了转身回老家的勇气,此时,我甚至不敢大声责问他,生怕他突然翻脸一走了之把我扔在这里,我只得把恐惧和气愤化为可怜的乞求:“你家在哪里?到底还有多远?”

夏斌似乎听出了我声音中的恐惧和可怜,他赶紧赔笑安慰我说:“快了,快了,别担心,再走一个小时就到家了,喏,看到前面起雾的地方了吗?那里就是麦翁河,沿着那条河往下走就到家了。”

还要走一个小时!居然还要走一个小时!老天爷!我快疯了!

夏斌背上行李继续上路,我怀着仇恨的心情提着包裹跟在后面,真想把他杀了,我们在一条小路上穿过那片灯光,尽头是一条大路,接着我们又踏上了大路,这是一条布满荆棘的泥路,是我至今见过走过的最不堪的路,它的宽度不足四米,路上全是石头和泥浆,两边是被货车压出来的车辙,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两条深深的轮沟,我不知道这样的泥路在晴天走起来是这样的场景,会不是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像这样的雨天我是领教够了,轮沟里全是水洼和泥浆,简直让人无从下足,下足后还得小心翼翼,像是摸着石子过河似的。

夏斌走在前,步履如风,我一步三滑地跟在他后面,如履薄冰,途中摔了三交,第四交要不是他及时拉住我已经滚到下面河里去了,后来他干脆把我身上的东西全拿过去,说没见过走路像我这样的,他说以前他们上初中的时候,不管天晴下雨,从星期一到星期五天天走这条路。“我们那时候早上去学校,中午放学后回家吃饭,吃了又回学校,下午放学再回来,几公里路程每天要走四躺,一点都不觉得累哩。”

我没心情也没心思去管他一天要走几躺,这时我只想赶快到家洗个热水澡,然后吃完八十斤奶酪,吞下九十个鸡蛋,喝完一百瓶牛奶,最后倒头一觉睡到天亮,谁也别想把我叫醒。

现在,虽然我身上没有了包袱,可是我再不敢走那么快了,在我再三的央求下,夏斌终于给了我一只搀扶的胳膊,在疲惫和饥饿的唆使下,我已经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了,当我们经过一个悬崖路,走完第十八个弯时,最后终于到家了,那时已是晚上八点,到家后我才发现身上全是泥浆,尤其是裤子上,脚上那双鞋已经被黄泥染得不成样,当时我心中难过得要命,真可惜了我这双六十八的奔尘运动鞋。

眼前是一栋双层楼的小平房,房前有一棵黑乎乎的大树,后来才知道是樱桃树,外面漆黑一片,小平房一楼没有亮灯,只有二楼一间屋子里亮着橘黄色的灯光,听不到说话声,只有细微的杂音,我们还没走到楼下就听到前面黑暗角落里传来凶猛的狗叫声,夏斌似乎并不怕,他走得更快了,我紧紧拽着他的衣服跟在后面,我们去到楼下后,夏斌用家乡话朝楼上叫:“丁丁,当当,娃娃,把外面的灯打开,爸爸回来了。”

我以为房间里的孩子们听到夏斌的声音会一窝蜂地涌出来,然后兴高采烈地叫着爸爸,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夏斌一说话楼上的灯就突然熄了,而且还没有了任何动静,夏斌看到孩子们没出来,开始嘀咕:“怎么回事?孩子们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

他又对着楼上用同样的话叫了两遍,始终没有动静,夏斌正要摸索着上去,突然楼上有了动静,房间里亮起了灯,片刻后我听到上面响起开门声,接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走了出来,看上去像个小姑娘,她悄悄靠在阳台护栏上,露出半个脑袋朝楼下看了看,夏斌看到有人出来,赶紧叫道:“娃娃,是我呀,我回来了,快把外面的灯打开。”

可是阳台上的小姑娘毫无动静,她盯着楼下的我们,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夏斌看到楼上的人毫无动静,他提高嗓门又叫了一遍,两遍,到第三遍的时候我才隐约看到小姑娘移动了身体,她迟疑着向楼梯口走去,然后举起手来像是在楼梯口的墙壁上摁了一下,这时,楼下一片大亮,我就是在这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个泥人的。

在灯光的照明下,我和夏斌拿着包裹从楼梯间上二楼,果然是个眉目清秀小姑娘,看上去十二三岁的样子,她的眉宇间隐约透露出一种坚毅的神色,我以为她会飞快地跑下来扑到爸爸怀里,或是帮我们拿点东西,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我的预料,她像个神一样站在楼梯口堵着不让我们上去,我在震惊和疑惑中看到她脸上有些惶恐和不安,又有些期待。“你们是谁?”

小姑娘似乎还没有认出爸爸来,夏斌急忙向小姑娘表明自己的身份:“娃娃,我是爸爸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小姑娘有些不信:“你是我爸爸?”

夏斌疑惑地回答:“娃娃,我真是爸爸啊,你不认得我了?”

小姑娘试探地问:“你真是我爸爸?”

夏斌一脸茫然的样子,他突然紧紧抓住小姑娘的双臂,摇撼着说:“娃娃你是怎么了?我真是爸爸啊!”

小姑娘坚决道:“你若是我爸爸,他叫什么名字?”

此时,不只是夏斌,连我都开始惊怪起来了,夏斌不停地解释:“娃娃你怎么不认得我了,我真是你爸爸啊!”

小姑娘仍旧不买他的账:“如果你真是我爸爸,你应该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夏斌解释半天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得回答:“我是夏斌,夏斌是我,是你货真价实的爸爸!”

听了夏斌的回答,小姑娘脸上的惶恐消失了,只是不安多了份期待,看来,“夏斌”真是她爸爸呢!我以为现在她能让我们上去了,可是,这个谨慎的小姑娘似乎还不放心,刚才夏斌只是过了“爸爸”这一关,接下来还要过“妈妈”这一关,她继续让夏斌回答自己设置的验证码:“那么,你说,我妈妈叫什么名字?”

此刻夏斌简直变成了丈二和尚,让人摸不着头脑,他脸上的疑惑已经变成了惶恐,说话都开始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他像是乞求似的叫道:“娃娃你……你怎么了?难道你不认得我了吗?别吓我!我真的是你爸爸啊!”

此刻小姑娘脸上的不安变得有些舒缓了,但她毫不退让,仍旧说:“我爸爸是叫夏斌不错,虽然你答对了,但如果你真是我爸爸,你一定知道我妈妈叫什么名字,说不出我妈妈的名字,就算你是‘夏斌’,你也不是我爸爸。”

听了小姑娘的话我都惊呆了,而夏斌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他犹豫着,像是在沉思,我隐约看到一种愧疚的东西出现在他脸上,接着他悻悻地说:“你妈妈叫苏好!”

空气沉默了,夜色沉默了,在这沉默的片刻里,我看到小姑娘眼眶里噙满了泪水,那迅速凝结的力量仿佛将要决堤,没人知道汹涌澎湃的山洪正冲击着她心里最后的防线!

突然,小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夏斌急忙把她抱在怀里,小姑娘在爸爸怀里哭了起来,她哭了很久,平静下来后她抽泣着说:“我们都以为你不回来了,小杰现在不要妈妈了,也不要爸爸了,他现在谁也不记得了,爸爸你回来还走吗?要是又走的话小杰还会像上次一样又哭又闹的。”

不知什么时候夏斌眼里也出现了泪花,他抱着女儿,无限怜爱地样子,他用心地说:“我不走了,以后我永远在家陪你们。”

父女俩温存起来,亲热了一会,小姑娘对爸爸说:“我好想看到妈妈,她在哪里?今年过年她会不会来看我们?”

夏斌说:“妈妈在遥远的地方,今年她会回来看你们的,我保证,她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不知什么时候,我看到有个小男孩鬼魅般地出现在走廊上,他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刚才小姑娘哭泣时他没有哭,也没有叫,像个小木头人似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无动于衷,我想他准是小姑娘刚才说的“小杰”了,小木头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爸爸就站眼前,更没意识到爸爸的到来是件开心的事情,多年不见,或许他早已忘却爸爸妈妈的存在,曾经的哭闹已经在时间的冲刷下归于平静,那么谁的到来和离去又与他何干呢?他只是个还不记事的孩子而已。

夏斌发现了后面那个小男孩,他放下女儿走过去,蹲下身子试着叫他:“小杰,小杰,还记得我吗?我是爸爸,快叫爸爸。”

小男孩依旧毫无反应,只是睁着圆圆的眼睛把眼前的人盯得紧紧地,像个陌生人似的,他的双眼滴溜溜转着,像是在极力搜索“爸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是看来他一无所获,什么也没想起来,夏斌看着儿子对自己这么漠然,他急忙从口袋里拿出一些糖果出来:“小杰,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牛皮糖,拿去!”

可是小男孩并没有接过夏斌递来的东西,不但如此,爸爸这一举动惹来的后果是小男孩突然转身朝屋里跑进去,“砰”的一声把门关得死死的,我听到他在里面哭了,还大声叫着:“三姐他们是谁,我好怕!叫他们走开,走开!哇……哇……”

小姑娘急忙上去拍门:“小杰,别害怕,是爸爸回来了,还有妈妈,妈妈也回来了,你快开门啊,妈妈在外面,你快出来看看妈妈。”

这个可恶的小姑娘,她的话像是子弹一样击中了我,我居然成了小男孩的妈妈,真不知道是她故意这样叫还是别有用心,我急忙用眼神向夏斌表示我的诧异和不满,他似乎读出了我眼中的意思,急忙上前对我说:“小雨,帮帮忙,帮帮忙,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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