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带我回家(人与流浪猫之间最简单、最真实的情感与爱的治愈力量,爱猫之人不可错过的温情之作)(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23 02: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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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布里特·柯林斯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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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带我回家(人与流浪猫之间最简单、最真实的情感与爱的治愈力量,爱猫之人不可错过的温情之作)

请带我回家(人与流浪猫之间最简单、最真实的情感与爱的治愈力量,爱猫之人不可错过的温情之作)试读:

序言

当我回忆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时,我想起了自己在新西兰奥克兰海滩上的午夜漫步。我们的房子被大海和亚热带雨林包围着,离市中心只有十五分钟路程的距离,但可能要走上几百英里。没有路通往我们所在的由十栋房子组成的社区,因此也没有汽车:你必须步行穿过森林才能到达市区。发现这片土地时,我的第一个想法是,这是一个养猫的理想场所。我们养了五只猫和一只叫作本吉的狗(我写的书《无法停止爱的狗》就是关于它的)。对猫来说,最兴奋的就是每天晚上我带着本吉去沙滩上溜达,四下阒无一人的时候。在满月的夜晚,这种感觉尤其美妙,海浪轻轻地拍打着海岸,发光的鱼类生物照亮了大海。五只猫——尤西、明娜、美纪、美可和梅加拉——十分热衷于赛跑,它们藏在沙丘后面,然后跳出来伏击本吉。本吉也总是很配合地装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它会沿着沙滩跑到温暖的海水里,五只猫在后面追着。它们喜欢这样玩耍。本吉喜欢,我也喜欢。我们会沿岸走到已存活了几百年的新西兰圣诞树和巨大的红树林旁,猫会爬到高高的树枝上,远远高于水面。它们会发出可怜的“喵喵”声,假装下不来。我会来调查这个问题——假装开始爬树,它们会沿着树干跑下来,跳到沙滩上,欣喜若狂。然后,我们七个会静静地站在岸边,凝视着这座小小的离岸岛屿。我知道,我所感受到的平静,六只动物也感受到了。这样的与世界和平相处的感觉,即使在当下,也并不是世界的全部。在那些非常幸福的时刻,我明白了人们常说的“动物都活在当下”的意思,不是专注于已经发生或即将发生的事,而只是享受当下那份极致的平和。

但同时,我也知道给我带来幸福感的另一个原因:意识到猫、狗和我在一起以相似的方式享受着同样的事物。这是跨越物种的相互理解:我们之所以更加享受某个时刻,是因为我们在一起享受那个时刻。后来,我了解到了一些猫的习性,这些习性和它们那孤独、冷漠的坏名声有所不同。这感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我知道我必须写下这些复杂又深刻的猫的情感故事。最终,我做到了。我把这本书命名为——《猫的九种情感生活》,书名有点儿老土(我的大部分书名都是老掉牙的)。你必须进入猫的世界,而不是强迫它们进入我们的世界。这是我读伊丽莎白·马歇尔·托马斯的《狗的秘密生活》时学会的道理。每种动物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为了探索到这一面,你需要像它们那样生活,而不是反过来。

读布里特·科林斯讲述的迈克尔·金和塔博——迈克尔在波特兰街头救起的一只负伤的猫——的精彩故事时,我意识到,故事中的猫和人都决定将对方嵌入自己的生命。这成就了一种特殊的联系,这种联系也许不能以其他任何方式进行。当迈克尔以猫的方式生活时,他获得了一种照顾别人的目的感,并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敞开了心扉。除此之外,他们在流浪生活中建立起来的亲密感和羁绊与你在家里养宠物所获得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也许这么说有点儿不公平,但我认为,让猫生活在室内会剥夺它们作为一只真正的猫的能力,虽然我承认,统计数据显示,它们生活在室内比生活在室外的寿命要长得多。)当迈克尔和塔博穿越美国西部时,他们很少分开,每晚都睡在一起,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差不多一年。猫和人的幸福时光。顺便说一下,我建议养猫的人与猫分享自己的床。和猫一起睡觉是生活中的一大乐趣。这也可能会非常棘手:我和我的猫梅加拉一起睡了好几年(更不用说我的妻子莱拉,她通过这种极端暴露行为治好了对猫的过敏),在寒冷的夜晚里,它会滑到被子底下,小小的身体贴近我,大声地呼噜,直至睡着。(我已经验证了这个发现:只有附近存在活着的生命体时,猫才会发出呼噜声,而不是自己想发出呼噜声就能发出的。但是,这个发现也有可能是假的,正如许多读者写信给我解释,他们看到过没有人在旁边时猫依然能发出呼噜声的例子。)大文豪多丽丝·莱辛当然比我更了解猫的习性,这就是她告诉我的。她还笔酣墨饱地在《卫报》上为我撰写了书评,而并没有提及这个或是其他一些可能发生的谬误,只因为她很欣赏我对猫的热爱。但是,我跑题了。回到刚刚说的可能会很棘手的问题——偶尔我做的一些事情会惹恼梅加拉(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也许是我走路的方式不对),梅加拉会快速地咬一下我的腿以示惩罚。那很疼,也挺伤感情的。随后,我就会把它从床上驱逐下去。它会负气离开。但一个小时后,它就会回来,而我又怎么可能还生它的气呢?我只会再度温和起来,因为我深谙还有数不尽的快乐在等待着我。这种事每天晚上至少会发生两三次,莱拉对我没有因此决定不让它跟我们一起睡表示惊讶。但是,谁能抵挡得住柔软的皮毛(梅加拉是孟加拉猫,看起来像只小豹子)、舒展的身体以及呼噜声中蕴含着的纯粹的快乐呢?

你可以爱着一只猫而不因此改变吗?我想不会。我也喜欢狗,并且写了很多关于狗的作品(包括《狗从不对爱说谎》——另一个老掉牙但又恰如其分的书名),但是狗和猫有一个很大的不同点:狗不需要让你进入它们的世界。我们已经和狗一起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了。猫却不是这样的。我认为,猫从来没有被真正地驯化。它们只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屈从于我们。但是,当它们允许你进入它们的世界时,你瞬间就处于一个不同的境地了。我们认为,猫神秘的原因在于,它们本质上就是神秘的。一旦它们允许你往它们的神秘世界里瞥一眼,你就会永远地改变。你可能无法描述是如何改变的,甚至可能不知道改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但它就这么发生了。迈克尔感受到了这一切(改变的力量),从对那个或许是他这辈子最无条件地深爱之人(是的,一只猫就是一个人,这是肯定的。一只猫就是一个充满个性的生命主体,正如伟大的动物权利作家汤姆·里根在他许多开创性的著作中提醒我们的那样)的思念中解脱出来了,也为他的生命找到了更多的可能性。像远古时代的水手那样,迈克尔在自己落魄之际,学会了关心和帮助那些无助、脆弱、比我们更不幸的生命,就像这只走失的小猫塔博帮助他一样。通过进入塔博的世界,他得以与自己的过去和解。

我最喜欢《请带我回家》的地方,或者说,我最喜欢的关于迈克尔和塔博的真实冒险历程的地方,就是看到猫和人类以相同的方式渴望冒险,以及他们在面对我们大多数人从未经历过的危机时如何成功脱险。当看到这对同伴搭了几千英里的便车时,我几度好奇他们怎么会信任每一个给他们提供帮助的人。他们甚至在挨过一周令人窒息的炎热夏季后,在一个炎热的城市里和一名携带枪支、文满文身的男人同坐一辆车。更令人惊讶的是,每次都有令人始料未及的善意等待着他们,帮助他们躲过狂风暴雨,避开狂热的传道者、饥饿的熊和郊狼,甚至受惊的牛群。

也许这只自负又可爱、拥有流浪者精神的猫正是迈克尔所需要的,正如它也需要他的关爱和保护一样。但是,在他们的旅行结束之前,迈克尔改变了主意。除了把它送回原主人的身边,他还能怎么做呢?书中对猫的原主人罗恩·巴斯在它失踪的一年里不曾放弃希望、它的同胞弟弟克里托每晚在门廊上等它回来的描写,使得这个真实的故事更加引人入胜。说到引人入胜,这个故事本身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写成的,如此细枝末节的刻画,让你感到身临其境。一切都栩栩如生地在你的眼前铺展开来:草地、树木、海洋的气味、光线的强度、旅途中的迈克尔和塔博时刻变换的情绪。然而,作者布里特·科林斯非常讨喜地谦逊,丝毫不会沾沾自喜。或许,将塔博归还到它在波特兰的家是迈克尔做过的最难的事情,但“放下所爱”是他从塔博那里学到的最深刻的一课。现在,他已经能够运用自如。虽然迈克尔的挣扎和痛苦并没有通过救助流浪猫而神奇地痊愈,但我确信,塔博是他的救赎者。坦白来讲的确是这样的:他原本正在走向自我毁灭,酗酒、等死,直至它到来,他不仅找回了理智,而且对活着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期待。

布里特用心描绘的这个温暖、诙谐又引人入胜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我,它的丰富性与复杂性让人深刻地了解了人类和猫科动物在流浪生活中的脆弱与艰辛。为了讲述这个故事,或者应该说,为了塔博和其他猫,她投入了无以计数的激情和真实的爱。每一页都清楚地表明,布里特以最好的方式了解了猫,同时热爱着猫:它们在她的笔下才成为猫。几乎每个和猫一起生活的人都喜欢猫。对于这样一种愿意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野生动物,不管我们和它们相处的时间多么短暂(啊,太短暂了),我们怎能不心生奇妙的幸福感呢?不过,现在看来,我们更倾向于让它们成为大自然给予它们的样子。

世界似乎刚开始表现出对猫的热爱,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解释人们对猫的兴趣突然呈爆炸式增加呢?像这样的书、电影、电视节目、互联网小组、社交媒体上的爱猫会、猫科动物巨星(“不爽猫”“流浪猫鲍勃”等),以及各种大小、不同颜色的猫被不计其数的视频记录下的千奇百怪的影像……这些东西的出现都表明了这一点。我的妻子莱拉坚信,如果可以的话,我会乐意花一整天的时间只用来盯着猫看(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浪费时间的方式)。我相信,这不是一时的狂热,而是我们的世界刚刚追赶上猫的世界:它们接受了我们。它们爱着我们。我们真是幸运的人类。对于我们这些爱猫之人来说,这真是至高无上的奖赏,因为没有其他任何一种动物能比猫更容易让我们跨越物种交流、更让我们沉醉的了。杰弗瑞·毛塞弗·马松德国柏林2016年12月28日

我生来就是迷失的,也不喜欢被人找到。——约翰·斯坦贝克第1章俄勒冈州的波特兰:午夜时分

午夜过后,大街上空无一人,迈克尔·金又喝醉了。9月中旬,一场大雨倾盆而下。雨水浸透了迈克尔长长的灰色头发和零乱的胡须,他衣衫褴褛,浑身湿透。人行道积满了水,他和他的同伴感觉像在沼泽里穿行。迈克尔不怎么在意。上次下雨还是五十一天前,创造了新的干旱纪录,凉爽的雨水让人感觉很好。而且,他流落街头,早已习惯了满身污垢。

大约十年前,迈克尔曾是圣路易斯的一名厨师,赚了很多钱,住在一座漂亮的房子里。在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之后,他便开始流浪了。现年四十七岁的迈克尔看起来年老体弱,缺了一颗门牙,全身伤痕累累。他原本灵动的蓝眼睛因浓浓的黑眼圈而黯然失色,多年的过度饮酒和露宿街头使得他尖锐的脸颊深深地凹陷着。他破破烂烂的口袋里只有不到三美元。

迈克尔在一个商店的遮篷下停住,打开一个四洛克罐子,把饮料倒进一个喝得只剩一半的廉价麦芽酒瓶子里。接着,他又往里面倒入了一瓶稍早时从垃圾桶中翻出来的苹果酒,并将其称为“人行道大满贯”。几口痛饮过后,他开始感到麻木。

迈克尔把瓶子递给他的朋友乔什·斯廷森——一个二十七岁、瘦弱且胡子拉碴的人。斯廷森穿着一件磨损的红黑法兰绒衬衫和一条粗糙、破烂的黑色牛仔裤,裤腰用一根安全别针别着。

斯廷森喝了一大口迈克尔调制的混合物。“味道不错,对吧?”迈克尔问。

斯廷森艰难地吞咽着。“这可真要命,”他说着把瓶子递还给迈克尔,“这是你从某人的车里偷的汽油吗?”

他们沿霍桑大道走着,迈克尔把剩下的酒一口喝光了。晚上,林荫大道的每个街区都布满了无家可归的人。

走过一个门口时,迈克尔被角落里浸湿的床垫绊倒。“该死。”他喃喃道。他宁愿睡在人烟稀少的灌木丛中,也不愿意躺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迈克尔和斯廷森在倾盆大雨中迈着大步朝霍桑大道和东南第41号大街交界处走去,那里有个他们常去的角落,就在UPS装货区旁边。他们在塔博山咖啡厅前放慢脚步,那是一家昏暗的老式餐厅,这晚并没有营业。一阵饥饿感袭来,使得迈克尔清醒了一些。窗玻璃上贴满了鸡蛋、华夫饼、汉堡和薯条的照片,让他垂涎欲滴。

一道白光从咖啡厅的户外餐桌下闪过,吸引了迈克尔的目光。他弯下腰来注视着那片阴影,心想,或许白光是从一个装着吃剩下的食物的外卖盒里发出来的。他开始幻想通心粉和奶酪、土豆泥和蘑菇肉汁。迈克尔寻找“宝物”颇有天赋,硬币、坏掉的首饰和半生半熟的三明治对街上的流浪汉来说都很有价值。他太擅长干这个了,其他流浪汉都称他为“百宝箱”。“你在看什么?”斯廷森跪在一旁问。

两只发光的眼睛盯着他们。一只湿透的猫在雨中蜷缩起来。迈克尔是失望的——如果是食物就好了——但是,这只小动物的样子让他感到不安。它黑白色条纹的皮毛上覆盖着污垢和机油,一只眼睛肿了起来,脸上还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它看起来比他还要狼狈不堪,而且很害怕。“抓住那只猫,”他对离猫更近的斯廷森说,“尽量别吓到它。”即使已经接近午夜,也依然有车行驶在霍桑大道上。如果猫跑出来,很可能会被车碾。

斯廷森把手伸向那只猫,但是它往后缩了缩,眼睛直盯着他。当他再次尝试时,它跳起来,从他们的旁边蹿了出去。

迈克尔转过身来,看见一辆孤零零的汽车行驶在街道上,车前灯在雨雾中闪闪烁烁。“该死的。”他说。

斯廷森趁猫蹿到人行道上之前猛地抓住了它。他把这只小动物举到胸前,它喘着气,但并没有挣扎。猫脸上的毛泥泞不堪,他低头看着它,轻轻地用手抚摸它的头。它把脸埋进他的手里。

斯廷森透过被雾气覆盖的金属框边眼镜抬头看着迈克尔:“我觉得我们应该带它一起走。”“让我看看。”迈克尔说着,把猫抱在怀里。它很瘦,几乎没有重量。迈克尔流浪的时间比斯廷森长,他的人生信条是:“当你什么都没法儿提供的时候,就最好别去帮忙。”但他喜欢猫,也想把这个可怜又狼狈的小家伙从下着大雨的繁忙路段上解救出来。“或许它能和我们待一晚。”斯廷森说。作为一名来自中西部小镇的年轻退伍军人,斯廷森有着天生的正义感,特别是对于脆弱的动物而言。

猫躺在迈克尔的怀里,用大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瑟瑟发抖。“嘿,小猫咪,”迈克尔用一种柔和、令人安心的声音问,“你怎么了?”

迈克尔把猫藏在夹克里面,和斯廷森把它带回他们称之为家的UPS装货区后面的小凹室里。那是个好地方,不用担心被抢劫和袭击,或是被警察殴打。在白天,这里是个繁忙的装卸码头,货运车辆进进出出。他们必须在这之前起床,并将睡袋藏在附近的灌木丛中,然后离开,直到码头关闭再回来。几个小时的繁忙后,这个地方会变得安静而孤立,掩藏在一片枫树的阴影里。而且,这里就在迈克尔和他的朋友们偶尔去乞讨的新季超市对面。“我们到家啦,小猫。”迈克尔说着,把猫放在门口一块没被淋湿的地上,又把背包和睡袋从灌木丛里拿出来。迈克尔本以为猫会逃跑,但是,当他铺睡袋的时候,它一直在周围好奇地嗅着。

斯廷森也从灌木丛中抓出他的包,又拿出藏在枫树枝下的折叠的纸箱,把睡袋铺在上面。他盘腿坐下,翻出一件连帽运动衫,从头上套了进去。他深蓝色水手帽下的草莓色长发早已被雨水浸湿,闻起来潮乎乎的。

猫在斯廷森的睡袋周围来回踱步。它看起来已经流浪了一段时间,就像他们一样。它的脖子上没有项圈,偶尔伸出爪子挠挠肚子上的跳蚤。斯廷森蹲下身来抚摸它后背上潮湿杂乱的毛。它脸上那裂开的伤口让他一阵心疼。“你经历了一段很艰难的时光,是吧?”

小家伙盯着斯廷森,叫了一声,又把脑袋埋进他的手里。然后,它爬到他的腿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斯廷森抚摸着它。“它瘦得只剩骨头了。”他看着迈克尔说。

迈克尔没说什么,但是,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你要干吗?”“去商店买些猫粮。”

斯廷森看着他走远。这是长久以来迈克尔第一次把所剩不多的钱花在酒以外的东西上。

迈克尔和斯廷森相识是某年春天在圣巴巴拉一家店的门口。他们很快就被彼此身上与自己相似的逍遥精神、冷幽默以及喜爱动物的特质所吸引。在因吸烟而被驱逐之前,斯廷森在海军服役了四年。搬到波特兰之前,他曾在日本做过邮递员,至今还持有日本的驾照。

十五分钟后,迈克尔带着一品脱牛奶和一罐猫粮回来了。小家伙醒了,看到食物,它立刻张开嘴,发出一声微弱、饥饿的声音。迈克尔从斯廷森的腿上抱起它,把它放到地上。他打开罐子,把糊状物倒入一个空的汉堡盒,然后放到它的面前。它微弱地叫了一声,开始一点点地吃,但几秒钟后就变成了大口吞咽。迈克尔把牛奶倒进他在地上找到的塑料盖子,它也很快把牛奶喝完了。

两个男人静静地坐着,看着那只猫。吃完后,它用鼻子蹭了蹭他们俩,用爪子贴了贴他们的胸膛,以示感激。它依偎在斯廷森的腿上,大声呼噜着,然后转移到迈克尔的腿上,呼噜一声,进入了梦乡。“它脸上的伤口看起来挺糟糕。”迈克尔说着,凑近了观察它的伤口。

为了不吵醒这个小家伙,他轻手轻脚地从背包里翻出来一沓塔可钟餐巾纸和一个迷你急救箱。急救箱是一个朋友给他买的,因为迈克尔酗酒后总会磕磕绊绊地弄伤自己。他仔细地清理了猫脸上的红色伤痕,然后用一点儿碘酒清除了猫耳朵里的螨虫。小猫一动不动,并没有醒来。它似乎知道他在做什么。

迈克尔又从背包里翻出一些月见草油,这是另一个朋友给他的,用来治疗他手臂上的湿疹。他自己从来没有用过,但认为它或许能治愈猫的伤。“伤口不算太深,”他说,在它被撕裂的脸颊上涂抹了一点儿油,“它可能被另一只猫欺负了。至少我希望欺负它的是一只猫。”

迈克尔把猫交给斯廷森,然后把自己那破烂的睡袋放在纸板上,疲倦地钻了进去。他多年来一直在硬邦邦的地上睡觉——唯一能感到舒服一些的方法是喝个烂醉,但这次他喝光了自己调制的“人行道大满贯”,又把买酒的钱花在了猫粮上。

当两人准备睡觉的时候,猫醒了。迈克尔躺下后,它爬到背包旁,在他的身边嗅了嗅。然后,它走近一些,坐在他的面前,微微地摇摆着尾巴。“你想要什么?我没有食物了。”“我觉得它想钻进你的背包里。”斯廷森说。

迈克尔想,如果它想和他一起睡觉的话,那真的太绝望了。迈克尔只想睡一觉,可睡意逐渐消失了。他闭了一会儿眼睛,但睡不着。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猫还在那儿低头看着他。“好吧,小猫,”他说着张开手臂,“你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

它钻了进去,依偎在他的胸前,轻轻地呼噜着,像一台附带催眠功能的小型电暖器。

斯廷森耸了耸肩,迈克尔看着他。“它喜欢你。”斯廷森说。

管他呢,迈克尔想,日出之前它肯定走了。

然而,清晨,有什么东西擦过迈克尔的脸颊,他一醒来就发现猫站在路面上,正舔着他的脸。毫无预兆地,他从睡袋里伸出一只手挠了挠它的耳后。它看着他,一只眼睛仍然肿胀着,喵喵直叫,显然很饿。“你应该找别人来照顾你。”说完,迈克尔起床迎接新的一天。他没有别的东西能给它了。藏好自己的包和睡袋后,他抱起那个小家伙抚摸了一会儿,就把它放在灌木丛附近,走去乞讨了。他没想到会再见到它。

但那天下午晚些时候,当他回来时,猫正在那儿等着他。从超市买了几罐猫粮带回来的迈克尔确实存有一半的希望——它会在那里。他还买了除跳蚤的药,以及用来绑在它肿胀的眼睛上的敷布。

一人一猫进食完毕后,便又一起安安稳稳地钻进了睡袋。又一个晚上,他们在这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厮守。第2章忧郁的流浪猫“玛——塔——”罗恩·巴斯凝视着邻居家门廊下面爬行空间的阴影喊道。他的猫喜欢躲在那里,盯着老鼠的巢穴。他弯下腰,这样手电筒的光就能照进阴暗的角落了,但映入眼帘的只有蜘蛛网、干叶和蟋蟀。

他站起身来,摇了摇手中握着的一袋脆饼,看能不能吸引它出来。通常,玛塔在一条街以外也能听到“咔嗒咔嗒”的声音。他已经找了它几个小时,但任何地方都没有它的踪迹。罗恩开始设想最坏的情况。

他抓抓头,整理了一下身上黑色的“内阁乐队”摇滚T恤。作为一个五十岁出头的矮胖男子,罗恩仍然有一种真诚且孩子气的外表——可能是托了他门牙之间的缝隙的福。他从小就梦想成为一名成功的音乐家,周游世界。即使他后来加入了家族企业——一家储物柜公司,这个梦想也从未离开过他。

二十五年后,他将自己的股份卖给了他的姐姐和姐夫,用换来的钱开始做收藏家。最终,他在家族公司的废弃办公室里开了一家吉他店——“伯居音乐吉他和破铜烂铁股份有限公司”。他用大卫·鲍伊、马克·伯兰和20世纪70年代的一些音乐会海报充当墙纸。他是甲壳虫乐队的狂热粉丝,十分热衷和擅长收藏甲壳虫乐队的唱片,还有老式话筒和放大器,以及20世纪60年代每把价值高达一万美元的稀有的芬达吉他。这虽然不算什么,但重燃了他的激情。他与其他音乐家朋友合作,小范围发行了独立的节奏布鲁斯唱片,稳步实现着梦想。

在罗恩的生活中,比摇滚乐更重要的只有他的两只猫——玛塔·海利和克里托。他几乎像养小孩一样养它们,让它们体验丰富的生活。他带它们去海滩(它们害怕海浪,但罗恩认为那是在“塑造猫格”),给它们举办盛大的生日派对(“猫也是寻求刺激的生物”),弹着原声吉他为它们写歌(“猫的内心是摇滚的”)。他还从全食超市购买有机鸡肉和野生三文鱼,亲自做饭给它们吃。

罗恩的父亲是一名退休律师,他对罗恩痴迷养猫这件事感到不解。他认为这很可悲,常常数落他:“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但你总围着猫转。”

罗恩小时候从来没有养过宠物,尽管他经常求爸爸妈妈让他养只小猫或小狗。有一次,他捡回家一只流浪狗,但他妈妈说它只能待在外面的车库里。第二天下午,当罗恩从学校回家后,狗不见了——他妈妈把它送到流浪狗收留所去了。这件事伤透了罗恩的心。直到大学毕业后,他才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猫。那只迷人的黑猫牢牢地抓住了罗恩的心。现在,对他来说,猫就是整个世界。

罗恩早上从汽车修理厂取走了他的1967年款雪佛兰,并为住在离他家不到半小时车程的唐纳德——他的父亲——跑了个差事。不久之前,罗恩和妹妹特蕾莎向他们临终的母亲保证过会照顾父亲,尽管他们在几十年前离婚了。离婚后,唐纳德娶了他的前秘书——一个名叫朱迪的女人,她的年龄是罗恩父亲的一半。长久以来,罗恩恨着朱迪,认为她是破坏他们家庭的罪魁祸首,是她让他的母亲痛苦不堪。但是,他的母亲去世前释怀了。最终,罗恩也得以释怀。

罗恩办完事就急忙赶回家,他有一整个周末可以消磨。那天是劳动节前的星期六,夏日午后明亮而温暖。他打算带两只猫去威拉米特河边,和朋友一起参加一年一度的“最后的夏日舞会”。大部分暑期游客已经离开了,所以波特兰感觉就像一座鬼城,周遭仅剩下乌鸦的叫声、松果掉在地上的声音以及从远处传来的火车声。

但是,在伯克利公园附近的东南第37号大街上的里士满社区,当罗恩将车停在那座金白相间的木匠小屋前时,他意识到了一丝不寻常。草坪上的野餐桌是空的,而通常,玛塔会在桌上等他回来。

罗恩想,也许玛塔被狗追着跑远了,也许它为了躲避艳阳而钻到灌木丛里去了,于是,他一边在邻居们的前院里搜寻,一边喊它的名字。玛塔的同胞弟弟、黑白色的克里托跟着罗恩,一边嗅着寻找姐姐的气味,一边喵喵叫。

邻居安听到罗恩的声音后走了出来,说早上她修剪玫瑰时玛塔还跟在她的身边,在那之后就没见过它了。安有一只名叫戈登的黑毛黄眼海盗猫,罗恩救助过它。罗恩一直在救助流浪猫。“玛——塔——”罗恩又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在被多刺冬青篱笆环绕着的安的前院里寻找着,玛塔有时喜欢在那里打盹儿。“快出来,玛塔,”罗恩说,“别这样对我。”

玛塔总是喜欢在附近的三个街区里溜达,在修剪整齐的玫瑰和茂密的梧桐树之间漫步,但它从未走得太远。当罗恩叫它的名字时,它不久就会出现。它和克里托都待在离家很近的地方,如果它们天黑之前不回家,罗恩就会罚它们一两天不许出门。所以它们很听话。

玛塔和克里托是和其他三只小猫一起被丢弃在邻居的门廊下的。当罗恩在邻居斯蒂芬妮厨房的盒子里看到五只颤抖的小猫时——松软的身体挤成一堆,眼睛肿着,发出微弱的“喵喵”声——他就知道他必须帮助它们。斯蒂芬妮正在收拾搬家的东西,罗恩最近又刚刚失去了两只爱猫,所以他接管了这五只小猫。他每天给这些刚出生两周的小可怜喂食,并滴几次眼药水,终于保住了它们的命。两个月后,他为其中两只猫找到了主人,斯蒂芬妮带走了另一只,罗恩则收养了剩下的两只,并以他最喜爱的20世纪70年代儿童电视节目《兰斯洛特·林克——秘密黑猩猩》中的角色给它们命名。节目的主角是经营一家侦探机构的兰斯洛特,一只穿着衣服的黑猩猩玛塔·海利是它魅力四射的助手,它们的大胡子司机克里托是一个双面间谍,还是最大的反派。

此时,罗恩从短裤口袋里掏出手机,焦急地打给好友埃文——一个三十五岁的爱尔兰裔摄像师。埃文和罗恩是去年春天在哥伦比亚河谷认识的,当时他们都在公鸡岩沙滩上参加日落野餐活动。他们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挚友。“我想,玛塔可能又失踪了。”罗恩颤抖着说,他快哭出来了,“我担心街对面的那个疯子对它做了什么。”

埃文极力安慰他,但罗恩的担忧是有原因的。罗恩在这个街区生活了二十多年,即便在它住满低收入人群、脏乱不堪的时候,他也过得很开心。那时候,波特兰还没有那么多嬉皮士。当时,一个墨西哥黑帮老大统治着这片区域,街上还有专门为精神病患者提供的过渡教习所,这些现在已经消失了。罗恩认识大部分邻居,从没有谁刁难过他,直到一个名叫杰克的大个子搬过来。杰克很快就以为人粗鲁、脾气暴躁闻名。

二十几岁的杰克身材高大,肌肉发达,他曾是摔跤运动员和焊工,失业后靠他的女朋友养活。杰克通过折磨罗恩获得了一种反常的快乐,他讨厌身为同性恋、体重超标、爱猫的罗恩——以及所有让美国出了问题的东西。身材魁梧、有文身、留着希特勒式发型和长长的嬉皮士胡须、脸上穿着各种钉的杰克比罗恩高出许多。对于不喜欢动物这一点,他表现得很明显。罗恩没想过杰克会真的伤害这两只小猫,但是,每当杰克路过罗恩的房子时,玛塔都会发出嘘声,而克里托会躲起来。每当朋友带着他们的狗来罗恩家做客时,那些狗都会对着杰克狂吠。

大约一年前,玛塔曾经失踪过。那是2011年12月21日,一年中雪最大、天气最冷的一天。罗恩怀疑是杰克动了什么手脚。那天早上,出门工作前,他把两只猫都锁在屋里了,晚上回家时却发现后门半开着。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发现原本关着的卧室门也是开着的,里面一片狼藉,东西七零八落,床头柜上还有一个不属于他的水瓶。尤其令人不安的是,梳妆台下面塞着一条毯子,很像某个人为了抓一只小动物而做的举动。克里托躲在衣柜里,吓坏了。而玛塔不见了。

很明显,有人闯进来带走了玛塔,因为其他东西一件也没少。但罗恩没有报警,他想,警察大概不会相信有人专门闯进别人家,仅仅为了偷一只猫或把它放走。

罗恩在附近进行了三天的地毯式搜索。第三天,杰克下车时看到罗恩正在找玛塔,就告诉罗恩,如果玛塔还活着,那它很有可能在华盛顿州附近的某片森林里。杰克声称,玛塔偷偷地藏在了他的后备箱里,而他将车开到了女友苏茜在温哥华的住处。杰克还坚称这是个意外,他并不知道玛塔在他的车上,直到他打开后备箱取东西,玛塔跳出来,一头钻进了苏茜家后面的树林。

罗恩立刻打通了苏茜的电话。当苏茜来杰克家住时,罗恩认识了她,并且觉得她人还不错。她经常为男友的喜怒无常和刻薄言论道歉。苏茜告诉罗恩,她怀疑玛塔的失踪和杰克有关,因为杰克的行为很反常,好像在掩盖什么。一结束通话,罗恩就开车去了四十五分钟车程的温哥华。他、苏茜以及苏茜的邻居——一个前任警察、现任侦探——一起在森林里搜寻玛塔,直到天色暗下来。

当三人回到苏茜的住处时,前警察邻居表示,杰克的说辞听起来很荒唐。“以我的经验来看,他说的事情不可能发生。”他说,“这说不通。猫根本不会平白无故地跳上未熄火的车,更何况这辆车属于它讨厌的人。”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罗恩一次次回到那片被雪覆盖的森林里寻找玛塔,并给它留下食物。几个月过去了,玛塔还是杳无音信,罗恩渐渐确信杰克杀了它。

但是,就在2012年6月21日,玛塔失踪六个月后的这天,罗恩接到了微芯片公司的电话。对方告知他,玛塔已经被人找到,并移交给了位于温哥华的华盛顿州西南部动物保护协会,在最初绝望的几周里,罗恩曾数次造访这个协会。他立即开车前去将玛塔接回了家。有一阵子,玛塔几乎接近狂躁状态,很容易受到惊吓,但它慢慢地回到了有罗恩和克里托的家庭生活中。

现在,它又不见了。

罗恩整晚都在找它。第二天,他看到杰克的车停在车道上,于是走到马路对面去敲他的门。上次玛塔回来后,罗恩为自己对杰克的绑架控诉道了歉,并给了他一箱啤酒。从那之后,他们一直艰难地维持着和平。但罗恩仍然怕他,他知道,即便只是问问杰克是否看见了玛塔,也可能会引发另一场战争。他想试探一下杰克的反应,所以,当杰克开门后,罗恩只是告诉他,玛塔失踪了,请他帮忙留意。

杰克被罗恩的请求惹得很烦。“我不是生来就跟猫对着干的,滚出我家院子。”他咆哮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杰克的态度使得罗恩更加怀疑他。

几周以来,罗恩不停地在街上寻找玛塔,叫着它的名字,直到嗓子都喊哑了。晚上,他坐在附近的公园里,手里捧着打开的猫罐头。每当看到躺在别人家门廊上的猫,他都会去看看是不是玛塔。他还会每家每户地敲门,向前来开门的人展示玛塔的照片,询问他们是否看到过它。门外响起的任何猫叫和猫打架的声音都会让罗恩激动起来。有时,他突然在半夜醒来,担心玛塔被困在了某个地下室或者小木屋里。然后,他会从床上下来,走进邻居们的后院,甚至走到门廊上,从窗户看进去,只希望能看到玛塔。

罗恩每晚都会在后院为玛塔留下食物和水,并联系一遍当地所有的兽医和收容所。他还印了“寻猫启事”海报,并将它们贴到附近的每个角落。海报上方是玛塔的照片,下面写着:$$$走失$$$悬赏$$$你在波特兰东南部见过我吗?

玛塔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家伙,它会信任任何对它没有攻击性的人。

它身上有个芯片,任何兽医或动物保护协会都可以扫描。

我非常想念它。

罗恩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和脸书链接都写在海报上了,因为他听说过失踪宠物通过社交媒体与主人团聚的故事。

贴海报的同时,罗恩还留意着其他线索。有张寻人启事上印着一张草莓金发色的十四岁女孩的照片。在众多的海报中,还有另一起宠物走失事件。那是一只看起来很聪明的棕色羊驼,有着水灵灵的黑色大眼睛和厚厚的云朵一般的非洲式发型。海报上写着愿意出一千美元悬赏金,还有一段警示语:

检查你的后院和棚屋。

如果你看到它,注意不要吓到它,否则它会吐你一脸口水。

但你可以用蒲公英和小麦草引诱它。

这事儿也只有在波特兰才会发生,罗恩想。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有几个人打电话来说看到了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猫。其中一个男人说曾见过它翻他的垃圾桶。“它看起来瘦得皮包骨,就像那些墨西哥流浪汉一样,”他说,“我都能看见它的肋骨。”

然而,几周以来,再也没有进一步的发现,罗恩绝望极了。他变得越来越沮丧,活得像个行尸走肉。第3章给我庇护

当罗恩还在为找寻失踪数周的玛塔·海利而焦头烂额时,玛塔已经在几条街外的霍桑大道边上的一个UPS装货区安顿了下来。

那个救了它的人——迈克尔·金,他并不想养猫。他终日抑郁,酗酒,无家可归,露宿街头,不得不讨别人的残羹冷炙吃,养活自己已经够艰难的了。可现在,他发现自己想照顾这个受伤的小生命。每天早上他醒来,睡在身旁的小家伙都会伸伸懒腰,轻轻地打个哈欠。每天迈克尔都会想,说不定今天它就自己跑了。一部分的他希望它跑掉,另一部分的他又想继续见到它。

迈克尔和斯廷森制定了一套养猫日程。迈克尔会把睡袋藏到灌木丛里,顺便把猫也留在那儿,让它自己玩,然后和斯廷森开始一天的计划。首先,他们要找一家有电源插座的餐厅或咖啡厅给手机充电。像很多无家可归的朋友那样,他们的手机卡是“即付即用”的。他们还会用社交媒体获取日常的实用信息,比如哪里有食物,遇到糟糕的天气时哪里能找到床,哪里能打工,哪里有免费的社会福利发放。俄勒冈州的一些庇护所甚至会发放免费的二手手机,流浪汉可以用手机来联络家人和朋友。

迈克尔、斯廷森以及他们的很多朋友都使用脸书。他们和其他人一样,都把它当作虚拟家园。在那里,他们觉得自己不再是隐形人,和朋友保持联络的同时还可以扩充自己的社交网络。这一切都是免费且便于操作的,仅仅需要一部手机和Wi-Fi,而波特兰已经实现Wi-Fi全面覆盖了。

通常,迈克尔和斯廷森会去古巴魔方咖啡厅,它位于霍桑大道和东南第31号大街的拐角处,整家店被粉刷成了明亮的橙色。早晨,当咖啡店还没开始营业时,他们会坐在旁边的野餐桌那里,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自己泡咖啡喝。初秋时分,他们会从社区花园偷走苹果、西红柿等水果,收集抽了一半的烟头,并在迪威臣街的快餐车后面搜寻吃了一半就被丢弃的早餐卷饼、甜点和烤芝士三明治。

在第一周的每个早晨,猫都会目送他们离开;当他们在日落时分回来的时候,它也会在那儿等着他们。“该死的,”尽管他很高兴看到它,迈克尔还是会向斯廷森抱怨,“这只猫还没走。”

几天后,迈克尔开始叫它“塔博”——他们发现它时所在的那家咖啡厅的名字。“塔博,”每天回家他都会说,“我们回来啦。”它会从藏身的灌木丛中跳出来,尾巴翘得老高,一路喵喵叫着跑过来迎接他们。塔博总是饥肠辘辘,它会缠在迈克尔的腿上到处嗅着,等待喂食。斯廷森会给它一块鸡蛋三明治或其他从快餐车后面找到的食物。它会战战兢兢地把食物吞入口中,然后匆忙咀嚼。吃完后,它总会在地上找一遍,生怕错过任何一粒残渣。然后,迈克尔会喂它一罐猫粮。起初,迈克尔认为它只是因为食物才留下来的。虽然他总是抱怨,但是,意识到自己有能力帮助和曾经的自己处境相同的小生命,这一点让他感到欣慰。

第一周即将结束的时候,迈克尔发觉自己开始担心塔博了,他想方设法,只为了让它更舒适。他用一个空盒子和自己的一件T恤衫给塔博做了一个类似于摇篮床的东西,这样它就能不受打扰地睡觉了。他把做好的猫窝藏在树丛里,又把装满水的碗和猫粮放在旁边,以防他们不在的时候它肚子饿了。

迈克尔发现,它现在看他的眼神不同了。它会在看见他时发出呼噜声,当他跟它说话的时候,它会睁大眼睛专心地听。“塔博,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某天,他拿出一罐金枪鱼。那天他和斯廷森的乞讨很顺利,所以他想给它吃顿好的。塔博蹿出来,喵喵叫着,看起来饿极了。迈克尔尝试着打开罐头,它围着他的腿焦急地转圈。

还没等迈克尔把所有的金枪鱼从罐头倒到盘子里,它就埋头大口吞咽起来。迈克尔弯下腰,拍了拍它因进食而拱起的背。“它真好看,不是吗?”迈克尔说,像是第一次见到它一样。“是啊。”斯廷森说。

它很漂亮,看起来不超过三四岁,拥有虎斑状的灰色斑块和深邃的桉树叶色眼睛。它会把自己清理干净,这样看起来比之前健康了一些;它身上的皮毛也更有光泽了,肿起来的眼睛和脸上的伤口都在痊愈。斯廷森弯下腰,喂了它一根冷掉的薯条。“有一只猫在身边很酷。我简直爱死了它们用爪子抓食物的样子,太可爱了。”

迈克尔挡住斯廷森伸下去的手,说:“你不能给它吃麦当劳这种垃圾食品,会把它的肝弄坏的。”“你有多懂猫?”斯廷森问。“反正比你懂。”

两个流浪汉很容易就达成了共识,迈克尔负责照顾塔博,因为他懂得怎么养猫对猫更好。事实上,自从小时候读了苏斯博士的《戴帽子的猫》《绿鸡蛋和火腿》,他就有点儿痴迷猫这种动物了。小时候,他的父母不许他养宠物,但他一早就深谙再也没有什么比和动物待在一起更能达到内心平和的道理。迈克尔有三个兄弟和一个姐姐,他是最安静的那个。他会偷偷地把从窝里掉下来的翅膀受伤的小雏鸟带回家,偷偷地把食物拿给野猫吃。在成为流浪汉之前,迈克尔一直宠爱着自己的宠物猫和狗,从他工作的餐厅里带新鲜的鱼和肉给它们吃。

每晚喂完塔博后,迈克尔和斯廷森都会肩并着肩坐在UPS装货区的临时帐篷里,安静地把铺盖卷摊开,看着小家伙玩耍。他们会把吃了一半的比萨、一袋冷薯条或捡来的任何食物放在破纸板做的盘子里。然后,他们会打开三十二盎司容量的瓶子喝起来,那里面装满了“人行道大满贯”或者被迈克尔称为“唤醒”的饮料——混合了所有他们能找到或买到的酒。

当他们吃东西的时候,塔博可能会把一个皱巴巴的烟盒踢来踢去,或者对着空盒子假装伏击看不见的猎物,它把爪子伸到盒子里,就像要跳进游泳池一样。它也可能会突然发狂十几分钟,四处乱窜,喃喃自语。有天晚上,迈克尔把买给它的一个老鼠形状的红色猫薄荷玩具扔到它的面前。它猛扑过去,用爪子拍打它,然后把它卷进了迈克尔给它做的猫窝里。“它真有趣,”迈克尔说,“它昨晚从垃圾堆里找到了一罐沙丁鱼,把它带进窝里了,就跟刚刚一样。比起猫,它倒更像一只浣熊。”

斯廷森笑着说:“没准儿你应该把它留下来。”

迈克尔看起来不太热情。“真是个坏主意。”“为什么?它挺好的,又可爱,也不难养。”

迈克尔没再说话。

即便迈克尔是他最亲近的朋友,斯廷森对他也不甚了解,仅有的信息是通过一些零碎的谈话得知的。迈克尔从不谈论自己的感受,也很少谈及自己的过去。很明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遭遇了一些毁灭性的打击。他流浪的时间很长,经验丰富,也遇到过一些有趣的事情。然而,迈克尔有时会变得孤僻且消沉。斯廷森原本就希望他能更快乐一些,所以,他很高兴这只猫的出现让迈克尔笑了起来,并让他们有了牵挂。

一到晚上,塔博就变得像只蛾子——它会在迈克尔和斯廷森之间来回走动,直到他们睡着。任何细微的光线都能让它发疯。它也很容易被过往车辆的声音干扰,被警车和救护车的警报声吓到。但它喜欢早起,并希望其他人能和它一起起床——有时它会像一个坏掉的闹钟一样在凌晨四点大声地喵喵叫。只要迎来了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它就会从一个睡袋跳到另一个睡袋,试图唤醒两个男人。如果迈克尔不起床,它就会拉他的胡子、用爪子打他的脸或者舔他的眼皮。

9月末的一天早上,塔博摇着尾巴尾随着迈克尔来到UPS大楼后面,那儿有水龙头,是他平时刷牙洗脸的地方。它喵喵叫着看向他,像在问:“你又要走了吗?”那天,当迈克尔和斯廷森快走出装货区的时候,它依然跟着他们。很明显,它不想被丢下。

迈克尔站在它的面前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嗖”的一下,它飞快地从他的腿上爬到肩膀上,抓住了他那破旧的米黄色背包。“让我说中了吧。”斯廷森大笑着说。“好吧,塔博,”迈克尔说着,伸手揉了揉它的头,“今天你就跟着我们吧。”

但就在他们走到街上去的时候,塔博飞快地从背包上蹿下去,钻进了平时等他们回家的那片灌木丛。迈克尔不想整天提心吊胆,担心它跑到路上受伤,所以,那天下午,他用和斯廷森乞讨得来的所有钱买了一副橙红色的狗用项圈和一条皮带。他发现狗用项圈比猫用项圈更安全,猫用项圈不太结实,很容易弄坏。

第二天早上,当他们准备离开时,迈克尔背上背包,给塔博戴项圈和皮带。一开始,它并不配合,拼命躲开。“不,你得跟着我了。”他说着,将它抱到背包上,它立刻找到平衡,安静下来了。

迈克尔在霍桑大道上走着,塔博在背包和他的肩膀上交替坐着,就像一只超大的鹦鹉。迈克尔看向斯廷森。“看见了吗?”他指着那只乐此不疲的猫道,“多酷啊!”“它是一只吉卜赛猫,”斯廷森咧着嘴笑道,“我怀疑它是哪个游客弄丢的。”“也许它是马戏团的。”

那天之后,每当他们出门时,迈克尔都会把皮带系到背包上,说“上来”,接着伸出腿,塔博就会顺着他的腿爬到背包上。起初它不适应像狗一样被牵着走,更喜欢趴在迈克尔的身上。

有了肩上的塔博,迈克尔和斯廷森隔几个街区就会停一停。人们被吸引过来,给他们钱和食物。只是带着猫走走就有人施舍,斯廷森开始称霍桑大道为“绿里”了。

每当他们路过街边的咖啡厅或餐厅时,人们都会朝他们微笑。除流浪汉以外,上一次有人看见迈克尔还能这么高兴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大多数人都极力避免和他对视,生怕被当作乞讨的对象。可是,自从他带上塔博,人们就开始主动搭话,甚至要和他们合影。最初,迈克尔十分讨厌这样,时常抱怨。但斯廷森安慰他道:“放轻松,‘百宝箱’。这是好事,对人家友好点儿。”

另一方面,塔博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塔博让他们俩很开心。有这只猫在,他们的笑容都比平时多了,不再老是感到烦躁。有时候,单是看着塔博,迈克尔都感动得想哭。它实在是个温暖又善解人意的小家伙。但同时,迈克尔也明白自己不能太依赖它了,因为迟早,它要么会自己跑掉,要么它的主人会找到它。

10月到了,叶子开始纷纷落下。猩红栎和鸡爪枫闪烁着红宝石般的微光,挪威枫则是金和铜的色调。霍桑大道的商店橱窗上贴满了骑着扫帚的女巫、塑料制成的蝙蝠、发着光的小妖精和食尸鬼的图片。到处张贴着“僵尸游行”“鬼屋”和“恐怖电影之夜”的海报。南瓜被摆放在新季超市外出售。

一天早上,超市对面,迈克尔和斯廷森从UPS装货区走出来,遇到了一个流浪汉朋友——留着蓬松头发的瘦弱青年凯尔,他有时也留宿在这里。凯尔独自坐在消防栓附近的人行道上,穿着牛仔背带裤和破烂的红毛衣,倒放着的帽子里有几张钞票和一些硬币。帽子旁边有一张纸板,纸板上写着“请给予一点儿小小的善意”。

凯尔眯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向他们,说道:“哇,你养了只猫。从来不知道你想养猫。”“我不想,”迈克尔怀里抱着塔博,停下来说,“这是我在街上捡到的。如果当时我放着它不管,它可能就没命了。当我和斯廷森抓住它的时候,它没有嘶嘶叫。它知道我们会救它。”“它每天都和我们待在一起。它像是小型社区里的猫。”斯廷森说着,一屁股坐在凯尔身边。

迈克尔把塔博放下,卸下背包,也坐了下来。塔博爬到他的包上,蜷起身,安静得像一尊佛。接下来的下午时光,它都这么待着。“你回来继续流浪了?”斯廷森问。之前的几周,凯尔在为他去度假的姐姐照顾家里的猫。“嗯,差不多吧。”凯尔回答道。凯尔在监狱中出生,是他母亲生的第十个孩子,他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凯尔在婴儿时期被哈佛毕业的工程师和他从事社会工作的妻子领养了,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几条街外长大的。但从十四岁开始,他便时不时在波特兰东南部流浪了。他的养父母分居后分别搬到了城市的对角。他曾轮流在两家生活,但始终无法在任何一家找到归属感,便不断逃离。在流浪的过程中,他认识了迈克尔和斯廷森。他们的阅历更丰富,也更懂人情世故,凯尔把他们当成导师一样的存在,有时候直接跟着他们流浪。“最近怎么样?”凯尔问。“这个嘛,某人好一段时间没被捅了。”斯廷森笑着说。“至少两周了。”迈克尔笑着补充,露出了他那口参差不齐的牙。凯尔抚摸着塔博,问道:“这只猫你打算怎么办呢?”“你问倒我了。”“有烟吗?”凯尔问。

迈克尔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根抽了一半的烟,用火点着。他的手上布满了伤疤和老茧,指甲里藏污纳垢。“我在想,如果我们带着它四处游荡,也许它的主人就能早点儿发现它了。”“你真的确定它有主人吗?”“对。”迈克尔说着把烟递给凯尔,“并且,我觉得,等养好了伤,它就会回到原来的家。”“我们找找看吧。”斯廷森建议道。“我想也是。”迈克尔附和着,迟疑地拍了拍身边的小家伙。塔博抬起头来看他,懒洋洋地眨了眨眼。然后,它把他的手握在两只前爪里,开始用粗粝的舌头舔舐。

在那之后,每当在城里四处走动时,迈克尔和斯廷森都会在树和灯柱上留意寻找走失宠物的海报。这一带有很多猫狗失踪的事情发生。一只名叫弗莱迪的腊肠犬的失踪海报上写着“从手提包里被抢走了”,还写着:“即使你发现了已经死去的弗莱迪,也请把它送回来,以便我们好好地安葬它。”“我想,其中一些一定是被偷了。”斯廷森说,他们在一根电线杆上看见了各种褪色的饱经风霜的海报。“也许吧。”迈克尔说着,回忆起了自己曾经的宠物——一只名叫“怀利郊狼”的狗,它被人从圣路易斯的一家商店外偷走了,后来再也没有找到。他只是去买包烟,也就离开了一分钟。那时他住在一个治安不太好的社区里,犯罪团伙经常出没,他们专门从别人家偷宠物做斗犬的诱饵,医学研究实验室也经常从狗贩子那里买偷来的动物。

一张启事上有孩子用笔画的小黑猫,文字十分恳切,令人伤心。“‘我的名字叫罗斯玛丽,我十二岁,’”迈克尔读得很大声,“‘我在古德维尔商店外把猫咪弄丢了。’我是说,这也太简单了吧,她才十二岁,就能张贴海报了?”

没看到任何一张关于塔博的启事,他既困惑又有点儿生气。“我真是搞不懂。”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塔博的家就在八个街区外的伯克利公园附近呢?在迈克尔捡到它之前,不知怎的,塔博穿过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来到了霍桑大道。

10月8日,他们捡到塔博三周后,迈克尔不得不去蒙大拿州出庭受审,他受到了醉酒闹事的指控,但事实上,他只是坐在人行道上当众饮酒而已。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由斯廷森来照顾塔博,并继续找寻它的主人。他们的一个流浪汉朋友——人称“疯子乔”——尝试在脸书上帮他们。他发布了一条消息:“如果你被一只流浪猫缠住了怎么办?”

有人回复:“当然是伸出援手啊,你这个笨蛋。”

斯廷森带着塔博来到他女友家,希望她愿意收留这只猫,但是塔博和女友家里的其他猫打了起来,所以这个计划没能成功。斯廷森又拍了几张塔博的照片发到“克雷格列表”网站上。即便他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也还是没有塔博主人的消息。

一周后,迈克尔从蒙大拿州回来了。斯廷森对他说:“行了,‘百宝箱’,看样子它是你的了。”“你不能养猫,”迈克尔想,“尤其是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但是他笑了。第4章可怕的怪物和超级爬虫

在离家不远的霍桑大道的边缘地带,罗恩·巴斯去拜访了一位爱猫女士,她因收养流浪猫而闻名。斯蒂芬妮告诉罗恩,如果有人找到了玛塔,那么这位女士可能会有所耳闻。在动物救援团体中,她被称为波特兰东南部的流浪猫皇后。她每天晚上都要到昏暗的小巷和废弃的建筑物里喂野猫。她和其他爱猫女士关系密切,会照顾那些被遗忘的猫,花钱给它们做绝育手术,为小猫和温顺的成年猫找到主人,并帮助野性一些的成年猫回归大自然。

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走到一丛紫藤的阴影下,那位爱猫女士灰粉色的盐盒式房子就坐落在那里。罗恩看到许多种颜色的猫抵在窗户上晒太阳。门口的台阶上有股淡淡的尿液夹杂着柑橘的气味。

大约二十年前,罗恩的房子里也住满了流浪猫。那时他已经有四只中年猫了,而那个夏天,有人在他的门阶上留下了三只混血暹罗小猫。它们被放在一个纸箱里,纸箱上写着残忍的烹饪指南。罗恩很快就学会了用注射器给它们喂食和照顾它们。几天后,他听到门外有猫叫声,发现三只猫的妈妈和另一只小猫也被送了过来。罗恩给猫妈妈取名为“洋子妈妈”。就这样,小猫一家永久地住了进来,罗恩的猫也达到了九只之多。罗恩被附近的居民称为“爱猫先生”。

爱猫女士打开门时正抱着一只叫个不停的棕色缅甸猫。她和怀里的猫都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绿色眼睛和被太阳照得发红的光滑的黑色毛发。眼线使她的眼睛更引人注目了。在她身后,至少还有十几只其他的猫——红的、黄的、棕色斑纹的、玳瑁色的,还有燕尾服猫、灰色和黑色的猫——它们在沙发和书架间穿梭。她看起来不像典型的身着浴袍、头发凌乱的养猫狂人。她非常有魅力,除了门前那淡淡的猫尿味,她的房子看起来完美无瑕。

她听罗恩讲述了“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玛塔的故事。“可怜的小家伙,”她说,“它不是黑色的,对吧?”“不,它是白色的,身上有一些浅灰色斑块,眼睛像画了眼线。”他回答道,递给她一张印有玛塔照片的寻猫启事传单。

爱猫女士仔细地看了看传单,表示并没有见过照片上的猫。然后她给罗恩讲了几个失踪的猫被找到的故事,并朝他安抚地笑了笑。“世事难料——说不定有人正帮你照顾它呢。”“我知道它肯定在什么地方。”“万圣节就要来了,这一点挺让人担心的,”她的笑容渐渐淡下去,“一些人会趁机对小动物下手。还好你没放弃找它。”她解释说,她和丈夫现在都有点儿不堪重负了。“大街上似乎成了抛弃动物的垃圾场。每当生活有变动或者感情变淡时,人们往往会抛弃小动物。我不是愤世嫉俗,只是见过人性最丑恶的一面。”“是的,我知道,我也救助过很多动物。”罗恩闷闷不乐地说,“好吧,如果你看见或是听说了和它差不多的猫,麻烦告诉我,我会非常感激。”“那是肯定的。我会和附近的朋友打个招呼,让他们也帮忙留意一下。”“谢谢你。”说完,罗恩告辞了。

在走过五个街区回家的路上,罗恩满眼都是泪水。

事实证明,拜访爱猫女士也是个死胡同,罗恩认为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了。但那天下午,当他闲在家里整理厨房时,他发现一个火柴盒上写着“瑞秋”——一个动物灵媒——和她的号码。一个朋友建议过他打电话给瑞秋,她专门帮人找寻失踪的宠物。瑞秋是个公益灵媒,她不收钱,所以罗恩想,她一定是合法的。

罗恩在瑞秋的语音信箱里留下了一条语无伦次的留言,大致解释了玛塔是怎么失踪的。瑞秋回复罗恩道,她可以教他如何运用他的直觉,他们可以试着用心灵感应找到猫在什么地方。她解释了精神联系的本质和心灵印象,以及如何判断他是否获得了这种感觉。

比如,她说:“当你专注地想着你的猫,问它在哪里的时候,如果你闻到了青草的气息,而你的猫经常在草地上玩耍,那这就是所谓的心灵印象。”罗恩相信他和他的猫之间存在着精神联系,因为从它们还是婴儿的时候他就开始照顾它们了。罗恩决定试一试。

瑞秋让罗恩想象玛塔的样子,并集中注意力。一分钟后,她问:“有感觉了吗?”

罗恩没有看到或闻到任何东西。“让我们试试这样……你把灯关了,然后点一支蜡烛,”她说,“这会加强你和玛塔之间的感应。”

罗恩放下电话,在书架上的一个小玻璃杯里找到了半截蔓越莓香味的红蜡烛,然后点亮了它。“好的,点着了。”他说完把手机调到扬声器模式,等待下一步指示。“把脑袋清空,重新专注于玛塔,我也会和你一起。”

短暂的停顿后,瑞秋喘了喘气。“有一个人像一块支零破碎又被粘起来的石头,但是碎裂的痕迹仍然很明显,”她说,“它和那个人在一起。”

罗恩想,他知道她说的是谁了——他的流氓邻居杰克。挂断电话,罗恩比之前更担心了。他打电话给苏茜,但苏茜告诉他,她认为这次杰克和玛塔的失踪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劳动节那整个周末他们俩都不在家。但是罗恩无法摆脱自己的直觉,他就是觉得杰克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在波特兰,万圣节是重要的节日。罗恩所有邻居的门廊和草坪上都闪耀着雕刻过的南瓜,还装饰着稻草人、巨大的蜘蛛和蛛网。不远处的一个前院里,电影布景师房主架起了一个巨大的装置,真人大小的吸血鬼和女巫身穿奇装异服戏剧性地坐在躺椅上,骷髅和僵尸们从临时搭建的墓地里冒出来。

万圣节前夜,罗恩心情低落地醒来。脑海中的玛塔挥之不去,于是,他想试着在换季前做些农活儿转移注意力。他家的花园里有一块小小的白色栅栏圈起来的菜园,里面杂乱地种着土豆、绿豆、芥菜和一些南瓜。

罗恩挑了最大的南瓜做南瓜灯,还准备给住在隔壁的安烤个南瓜派,以感谢她自玛塔失踪以来给予的帮助。安是个有点儿八卦的人,她让他想起了20世纪60年代的情景喜剧《家有仙妻》里的格拉迪斯·克拉维茨,但安是出于善意、热心肠的那种。罗恩一边洗刷着南瓜上的泥土,一边回想玛塔和克里托的童年,它们总是想要参与一切活动:如果他掀开地毯拔地板上的钉子,它们就会试着用小牙齿把钉子拔出来;如果他在做园艺,它们则会跑出来帮忙挖洞,小白爪子总是被泥土弄得脏脏的。

而现在,克里托坐在小菜园的一边,紧张地看着他干活儿。

玛塔第一次失踪后,克里托变得既害羞又易受惊吓。事实上,玛塔第一次失踪不久前,克里托先失踪了两天。它是带着肿起来的眼睛和受伤流血的嘴回家的,明显是被谁踢中了头部。它的一颗尖牙断了,几颗下牙被打掉了,下巴上的皮肤也被撕破了。那两个月里,它视线模糊,走路一直撞到东西。兽医说,克里托能活下来是很幸运的。

自从玛塔再次消失不见,克里托就变得更胆小了。除了罗恩,它即便见到认识的人也会躲得远远的,还会冲他们嘶嘶叫。这只可爱的长腿燕尾服小猫有着银绿色的眼睛和弯曲的小胡子,自从姐姐失踪,它就变得非常黏人。它总是跟在罗恩身后,不论是在房子里还是在花园里。

罗恩停下手里的园艺工作,继续喝他的咖啡。突然,他听到克里托发出嘶嘶声,紧接着,一道黑白的影子一闪而过。他转过头,只见克里托疯狂地爬上了后门廊的台阶。当罗恩转过来去看是什么吓到了它的时候,他发现杰克正走过他家的房子。罗恩肾上腺素飙升,整张脸涨得通红,他从园子里冲出去,跑向人行道上的杰克。他的手指沾满了泥,还拿着咖啡杯。“我知道是你杀了它。”罗恩喊道,几步跑到杰克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杰克怔了一下,一时糊涂了。罗恩无法阻止自己——他推了杰克一把。罗恩本不相信暴力,但处在悲伤和愤怒中的他失去了理智。杰克一把将他推回去,很容易就把他打倒在地了。咖啡杯掉在草坪上,滚了几圈。

杰克怒气冲冲地逼近罗恩。“我没有碰你的猫,你个胖基佬。”他大叫,脸气得通红,脖子上的蓝绿色刺青在愤怒地跳动着,“我不是虐待动物的人。我可能会一个跺脚把它们吓跑,但我绝不会一把火把它们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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