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中国》第一期(诗词中国丛刊)(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28 22:5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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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诗词中国丛刊编辑部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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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中国》第一期(诗词中国丛刊)

《诗词中国》第一期(诗词中国丛刊)试读:

「卷首语」

百花齐放 各美其美“诗词中国”传统诗词创作大赛及系列活动由中华书局发起,联合中国出版集团、光明日报、中央电视台、中华诗词研究院、中华诗词学会共同主办,由中国移动全程协办,自2012年开始,每两年举办一次。

两届大赛收到有效投稿15万首,参与评论转发客户2000多万人,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诗人和作品。“诗词中国”三次登上《新闻联播》,两届颁奖典礼由中央电视台全程播放。更令人欣慰的是,已经有1200多万喜欢诗词的朋友下载了我们的“诗词中国”手机客户端,在上面不但可以按生活主题和场景分细目查找中华书局版本的诗词原文及注释,还能够每天发表作品“以诗会友”。这里成为了广大诗友们共同的精神家园。

作为“诗词中国”的策划组织者,我们的初衷并非把“诗词中国”办成一次又一次的文人雅集。我们是想让诗歌这门带着中华文化基因的高雅艺术能够与每个中国人的生命结缘。

是的,无论阶层、无论贫富、无论职业、无论年龄与性别,每个浸润于中国文化当中的个体,都有分享中国诗歌之美的权利。

正因如此,英雄不问出处。每届大赛,我们全程匿名评审,只关注好诗,并不关注身份和头衔。我们办《诗词中国》这份出版物,栏目的设置也正是考虑最广大诗词爱好者的需要,既有名家的赏析文章,也有新人的精彩诗作,同时,我们希望诗意生活方式也随着这本杂志一同走进人们的生活。

感谢那些诗词界的名家大家,是他们的宽容大度,才让晚辈后学有勇气提笔写下生命中的第一首诗,也是他们的坚守和爱惜羽毛,才让传统诗词得以守正出新,而不至于光怪陆离;感谢那些为诗词繁荣而辛苦奔波的民间诗社,是他们的付出,使诗词爱好者在当代中国还有家可回,有路可走;也感谢那些资深的诗词爱好者,你们的先行,使后来者有了希望,有了榜样。

因为拥有了诗歌,人们于平凡的生活中才得以发现意外的感动,用心去体悟美好,去感受细小的喜悦。也因为拥有了诗歌,我们才活得更厚,更深刻,开始自觉地体会生命的意义,并试图用最准确最微妙的词语去描摹它。我们的读者和作者,都有这体悟生命的权利和能力,都是这中国诗歌百花园当中独一无二的花朵,都有着不可替代的美。《诗词中国》2016年1月创刊,这是我们共同的家园,在这个家园里,唯愿百花齐放,各美其美。包岩   创刊寄语【袁行霈】【郑欣淼】“诗词中国”是一个形象的概括,说明中国是个诗歌的国度,有着绵延数千年而至今不断的优良传统;“诗词中国”是一项大型的活动,两届所获得的丰硕成果,广泛的群众参与,充分证明中华诗词的深厚基础与蓬勃生命力;“诗词中国”是一份重要的刊物,它的问世是诗词成果的新展示,是诗词交流的新平台;“诗词中国”更是一种美好的期盼,九州生气凤凰笔,千古文心瑰伟词。人间要好诗,好诗遍域中!郑欣淼二〇一五年十二月一日【林岫】【易行】【陶文鹏】【钱志熙】【施议对】【周啸天】【曹旭】【赵仁珪】【王玫】【李树喜】【钟振振】【赵京战】【顾之川】【曾大兴】【蒋有泉】【高昌】

买一张票,登上《诗词中国》高速列车;它即将从诗词的“高原”始发,去更高的地方。

两条闪电虽然不能拧成一股绳,但它们却能共同创造惊天动地的雷霆,酿造大地所需的甘霖。格律诗和新诗就是两条闪电,让它们同处《诗词中国》这片天地之中。

诗词是月亮,虽然它不像太阳是人们生命的必需,但它却能照亮你的梦,照亮你的灵魂。

中华诗词有许多动人的故事,诗词刊物要讲诗词创作的故事;讲诗人的故事;讲诗词中的故事。【刘庆霖】「诗词中国」丛刊创刊有贺清平乐

一丛春早,诗意萦萦绕。亮相班才和薛貌。唱着大家声调。

中国诗梦芳容,今朝抹黛匀红。撷取神州风采,铜琶卓卓声雄。【宋彩霞】

当诗歌照亮生活,我们平凡的日常生活就会焕发出光亮,就像大地被白雪覆盖,万物被月光笼罩,草木沐浴在阳光之中。一切平凡的,都变得不凡,一切短暂的,都包含着永恒;一切普通的,都富于意味。诗词中国给万千诗词爱好者提供了一个交流的平台,和一种诗意照亮生活的可能。我衷心希望,这个平台越办越好,我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充满诗意。【刘青海】【《诗刊》子曰诗社秘书长 江岚】【《中华军旅诗词》执行总编辑 范诗银】

盈卷江山媚。楚谣秋,峨眉秋月,夔州秋水。斜菊重簪眠垂柳,沧海波翻星坠。约黄鹤、风鹏归未。赤壁矶头飞雪乱,北固楼、恨拍栏杆碎。和泪读,寸心醉。

长帆初挂青云起。倚晴空、绮霞流火,浩歌声沸。吟得连章真情句,应是昆仑滋味。认一脉、梦中神会。镌罢韵华穹宇里,五千年、玉版生新翠。春影绿,摇红旆。【《江海诗词》主编徐宗文】

热诚希望《诗词中国》的创办能够引领当代中华诗词创作的卷地潮流,积极传播正能量,为民族文化基因的培育与承承作出贡献!【长安诗社】「自由谈」【专题】“好诗”的标准

编者按:

在今天,什么样的诗是“好诗”?评判一首“好诗”的标准是什么?

虽说“诗无达诂”,众口难调,但看的诗多了,看诗的人多了,大家还是有一个基本共识的,这就叫“定体虽无,大体则有”。如若不然,怎么会有《唐诗三百首》呢?

2015年6月13日,第二届“诗词中国”传统诗词创作大赛终审评议会召开期间,评委们就这一问题做出了解答,在畅谈“好诗的标准”的同时,评委们还就本届大赛部分作品进行了点评。陶文鹏:“三美”“三新”佳句多

在当代中国,我认为评判一首好诗的标准有六个点,“三美”和“三新”。展开说,就是一首好的诗词作品,既要有传统诗词的“三美”,还要有当代诗词的“三新”。所谓“三美”,就是精炼美、意境美、音韵美;“三新”,就是思想新、感情新、语言新。

本届大赛当中,符合或接近这“三美”“三新”标准的诗作还是比较多的,以绝句组为例,说几个我比较有印象的作品。

比如绝句一等奖作品《秋日农家》:树树灯笼别样红,金黄玉米晒园中。村翁乐把新闻侃:好个中央除四风!

前两句以秋日丰收景象作铺垫,后两句用通俗口语写村翁乐侃新闻,从内心中自然迸出赞颂“好个中央除四风”之句,出语天然,情溢满纸。

又如另一首绝句一等奖《题抗美援朝烈士陵园》后两句:唯有春风心不了,年年催发墓前花。

借春风怀念志愿军,年年催开墓前花敬献烈士,表达作者对志愿军烈士的深切悼念。

李白有“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之句,此诗反用李句,运思巧妙。《七绝·岭南乡村夏日》后二句:轻摇葵扇榕阴下,指点三军跨楚河。

写岭南夏日村民于榕阴下弈棋之乐,运用动作细节和“认假作真”来表现人物的欢情豪气,生动逼真,趣味盎然。《修铁路》三四句:从此青山遮不住,乡心一夜入蓉城。

兼抒修铁路工人的自豪感与思念故乡的深情,诗句从前人佳句中化出,不露痕迹,又有创新。《深秋》末句“丹青落款是夕阳”,将一幅夕晖照耀下有声色、形影、高低、远近乃至有香味的丹青图画,说成是“夕阳”的杰作,还盖章落款,可谓神来之笔。《剑》“龙光频射斗,欲为斩蛟鲸”句,妙用典故,抽出宝剑,怒斩蛟鲸,既含蓄又明快,可称佳句。周啸天:书写当下、衔接传统、诗风独到

关于好诗词的标准,我说过三条:书写当下、衔接传统、诗风独到。不书写当下,没有时事,没有开放的思想意识,题材是传统题材、思想是陈旧思想、情调是士大夫情调,或者为标语口号传声筒,“雷同则可以不有。可以不有,则虽欲存焉而不能”(袁宏道)。不衔接传统,就不是诗词,就该去写新诗、新民歌、东江月。同时,衔接不等于复制,任何经典文本,它的美都是不可复制的。复制不及原创。希腊神话如此,唐诗如此,宋词亦如此。当今作者,只能学习传统、衔接传统,我手写我口。缺乏艺术个性,你写我写一个样,则没有必传的理由。有了书写当下、衔接传统这两条,允称小好;加上诗风独到这一条,堪称大好。

这次获奖作品,大都做到了“书写当下”,书写现实生活和当代人的思想感情。在各类样式中,七言绝句的表现比较出色,究其原因,是因为一般作者对这种体裁的经典文本,读得多些,琢磨得透些。读到什么份上,写到什么份上。而像律诗、古风、慢词,读到份上要难一些,做到份上更难一些。获奖作品如七绝《瞻杏坛感孔子学院》:孔庙碑亭旭日中,栏边花气散春风。游人莫小几株杏,开遍环球是此红。

写孔子学院这样一个新生事物,作者并没有正面落笔,只抓住“杏坛”之“杏”着墨。读起来好像赏花,却又不是一次赏花的纪实,“游人莫小几株杏,开遍环球是此红”,突发议论,一点即收,超以象外,得其圜中,给读者留下想象和玩味的空间。这种写法,就很得体。所谓得体,换言之,就是得绝句法。李树喜:跟随时代,创意为先,实话诗说

诗之高低不宜一概而论。作者、读者的角度和感受亦有差别。在我看来,跟随时代,意象出新,以形象细节取胜,令人耳目为之一亮的,就是好诗。

总之,跟随时代,创意为先,实话诗说。大处着眼,细部着手。小题大做,大题细作。

比如《七绝·春日行》:雨后郊游感物新,一坡草色未铺匀。山花几点不惊眼,却比梁园春意真。

评点:万紫千红等闲看,文似看山不喜平。

人们喜爱的是有新意的作品。这首七绝,好在“不平”。从写景入手,直描草色不均,山花几点,用语清俊,意象俱佳。结尾转入与人工雕琢的梁园对比,突出原生态的优势,寓意深刻,贴切自然。评为二等奖,实可当之。赵京战:鲜活、高尚、紧跟时代

什么样的诗才算好诗?虽说“诗无达诂”,众口难调,但看的诗多了,看诗的人多了,大家还是有一个基本共识的,这就叫“定体虽无,大体则有”。如若不然,怎么会有《唐诗三百首》呢?

从诗本身的组成要素来说,好诗应该具有六个要素:一是格律要规范(格律诗),二是形象(意象)要典型,三是语言要精彩,四是章法要严谨,五是境界要高尚,六是风格要鲜明。这六个要素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互相贯穿、互相渗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哪一个也不能有明显的缺陷。

这六个要素只是好诗的“必要条件”。要想成为好诗,成为“精品佳作”,还要强调三个方面的要求。

第一个要求,诗必须“鲜活”,必须是从生活中直接提炼、直接凝结出来的“真诗”而不是书本上的“学问”,它是“活色生香”而不是枯花落叶,它是“生猛海鲜”而不是陈年腊肉,它是读者伸手可触抬目能见的生活而不是隔叶看花隔云望月可望而不可即。生活是文学艺术的源泉,也是好诗的直接标志。

第二个要求,诗必须“高尚”,必须灌输正能量,必须有高尚的精神境界。那些低俗、偏狭、张狂、变态的心理情绪,是不宜在广大读者中宣扬和提倡的。诗必须有真实的感情,但作者的真实感情要想得到广大读者的共鸣,那就必须超越作者自我,与广大读者有共鸣处,有契合点,才能引起读者的关注,引导读者进入诗的审美境界。

第三个要求,诗必须紧跟时代,反映时代,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诗经》《楚辞》,唐风宋韵,都是当时时代的产品,代不同风,各有烙印。追唐攀宋,指的是艺术手法的继承和借鉴,不是模仿或复制。我们不能把自己异化成古人,来替古人抒情,而是要把我们时代的色彩充分体现在我们的诗词中,唱出我们时代的最强音。

以此来检视本次大赛的获奖作品,成果是令人可喜的。获奖作者大都是写自己的亲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苦辣酸甜,充满着浓厚的生活气息,是活生生的诗。正因为如此,诗中自然具有了鲜明的时代特征,那就是当代人的真实生活,把诗放进唐诗宋词,读者会一眼看出,绝不会混淆的。诗中表现的精神品质,诸如无私奉献、顾全大局、积极进取、和谐友爱、孝敬父母、尊老爱幼等等,都是高尚的人格修为,引人向上的正能量。以古风组获一等奖的作品《怀父母》为例:昨夜三更雨,梦魂回故乡。土墙茅屋破,菊圃篱笆荒。父荷南山草,母收北地粮。音容恒慈爱,颜貌有沧桑。睡醒耳雷鸣,崩肝复断肠。父亲殁数载,故里母凄凉。坡野觅柴什,苍天增寿长。雁鱼来杳杳,岁月去茫茫。未报三春晖,愧为草向阳。问心儿罪永,双泪沾衣裳。

首先,诗人离乡外出打工,思念父母,“昨夜三更雨,梦魂回故乡”,这是诗人真实的生活写照。这首诗写生活中的真情实感,是从生活中直接提炼凝结出来,充满着浓厚的生活气息。其次,儿女外出,父母留家,成了“空巢老人”,稼穑劳作,全靠这些老人来担当。“父荷南山草,母收北地粮”,这种现象,正是当今中国的特色,正是当今时代的特征。诗具足了鲜明的时代色彩。第三,诗的主旨是怀念父母,弘扬孝道,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是传统文化的核心价值。“未报三春晖,愧为草向阳”,诗人化用孟郊《游子吟》这首千古名诗中的千古名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使诗更上一层楼,力重千钧,掷地有声。

在古风组其余获奖作品中,在词组、律诗组、绝句组的获奖作品中,有着大量的精品力作,佳词妙句。即使在未获奖的作品中,也有一些可圈可点、颇可称道的作品。本届诗词大赛的成果是喜人的。我忝列终评委之一,深感荣幸,也深受感动。我希望,在下一届的“诗词中国”大赛中,再出现更多的精品佳作,让祖国的诗坛百花盛开万紫千红!

行文至此,特缀以小诗,与全国诗友们共勉:题“诗词中国”大赛短信传诗大赛开,佳词妙句似潮来。黄钟大吕扬神韵,一曲清吟动九垓。钟振振:若无新变,不能代雄

尽管古往今来颇有一些诗人词人声称他们写诗填词只是为了“自娱”,但还没有哪个真的“孤芳自赏”,从不将自己的作品拿给别人看。既要拿给别人看,可见他们还是乐于得到“知音”的。那么,他们创作的目的就不仅仅是“自娱”了。至于绝大多数的诗词作者,普遍的心理,当然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拥有尽可能多的读者,能够传世,流传得越广泛越久远越好。

然而,从《诗经》那个时代下迄于今,三千年来,见诸载籍的诗词又何止百万、千万?其中为人们所喜闻乐见的作品,往多里说也不过几千首而已;尺度收紧些,恐怕还满不了一千。当代诗词要想挤进去,谋个一席之地,真正是谈何容易!

笔者拎出这样一个严酷的现实,并不是有意要吓倒当代的诗词作者,让大家搁笔缴械;而是想提醒有志于写出传世之作的“发烧友”们,“若无新变,不能代雄”!

这八个字,是南朝梁萧子显《南齐书·文学传》里的名言。“代雄”,是取代前人,雄踞诗坛的意思。低调一点,咱们倒也不指望取代前人,雄踞诗坛;咱们只想写点让人看了喜欢,有印象,记得住,从而能够流传下去的好作品。那又怎么样?一样得求“新变”。如果不能“新变”,那么当代诗词别说“流传”,就连“存活”的前提也没有。

所谓“新变”,循名以责实,就是创新、变化。这是从正面说。如从背面说,则是“惟陈言之务去”(韩愈《与李翊书》),“毋剿说,毋雷同”(《礼记·曲礼上》)。明人袁宏道说得好:“且夫天下之物,孤行则必不可无。必不可无,虽欲废焉而不能。雷同则可以不有。可以不有,则虽欲存焉而不能。”(《叙小修诗》)

笔者个人的创作,如果说还算取得了一丁点成绩,有三五条体会可谈的话,很关键的一条就是:笔者每写一首诗词,多少都要写出点新意思或新名堂,亦即前人诗词里没有的(说得更准确一点,是笔者不曾在前人诗词里见到过的)东西来。构思不出新意思或新名堂,一般不轻易动笔;动了笔,也不轻易完篇;完了篇,也不轻易定稿,更不轻易示人,轻易发表。

诗词创作,“立意”是最重要的。创作欲求“新变”,若从大处着眼,则首先“立意”要“新”,要“变”。笔者写过一首题为《女娲庙》的七绝:熟捣黄泥造一神,万民匍匐几千春。深恩说着俊难忍:抟土亏他初作人!

这首诗的大意是说:人们用黄泥“造”了一尊“神”——女娲,几千年来,虔诚地向她顶礼膜拜。到底这位尊神对我人类有何深恩大德?说来好笑,答案竟是:多亏她用黄泥捏出了世界上的第一批人!(女娲创造人类的神话,见宋李昉等《太平御览》卷七八《皇王部》三《女娲氏》引汉应劭《风俗通》曰:“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人”创造了“神”,而不是“神”创造了“人”,这在今天已经是常识了,没有什么稀奇。国人的“造神运动”,直到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末才宣告基本结束,代价是沉重的,教训是深刻的。这也属于共识,不是笔者的发明。相信这些题材、这些道理在当代诗词里也一定有人写过。拙作的“新变”在于找到了一个较为巧妙,却似乎未被前人发现的戏剧性的表述结构(人用黄土造女娲神,以感谢她用黄土造人),并通过这一富有“喜剧”效果的情节去反映人类的一个“悲剧”,从而兼有诗歌的意趣与哲学的理趣。全篇没有“警句”可摘,纯粹是靠“立意”的“新变”来取胜的。

有时候,“立意”的“新变”并非仓卒之间便能够轻松办到——“创意”毕竟很难,需要较多的智慧、较大的灵感、较长时间的酝酿。如果在整体构思方面想不出什么好的新招,也不妨退一步,把精力转移到局部的构思上来。譬如,作品里有一两个“比喻”用得新颖,用得别致,想落天外,迥不犹人,也足以令全篇生色。2002年的夏天,笔者在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写过一首田野牧歌式的即景小诗,还是七言绝句:连山黍麦杂青黄,茵草平铺百里长。翡翠盘中珠一串:日之夕矣下牛羊。

远处,连延不断的小山丘上杂种着玉米、小麦等不同品种的农作物,有的已经成熟,有的还在生长,青一块,黄一块,煞是好看。山前,绿地毯一般的草原平铺横展开来,怕有上百里甚至上千里那么长罢?太阳快下山时,牧人与他的牛羊开始还家,从山后的牧场翻过山来,进入山前的草原。也许是因为饱吃了一天肥草的缘故,那群牛羊并不争先恐后,一窝蜂似的往前奔跑,而是一个跟着一个,优哉游哉地踱着方步。远远望去,公羊母羊大羊小羊都不再有棱有角,都成了一个一个银白色的小绒球。那一个个银白色的小绒球连成一线,衬以无垠的碧草,可不就像翡翠盘里的一串珍珠?在笔者的记忆中,似乎未曾见到过前人诗词拟羊群以珍珠。天生的好比喻,境与神会,偶然拈得,很让笔者兴奋了一阵子。“日之夕矣,羊牛下来”,是《诗经·王风·君子于役》篇里的隽语,平日读得极熟的,正好拿来作“翡翠盘中珠一串”句的谜底,于是乎顺手牵“羊”,不客气了。(用人成句,诗家向来有此惯例,横竖公安局不会立案侦查。更何况《诗经》里的作品多半无主名,没有著作权人,属于公共资源。)要之,这首诗的题材并不新鲜,古今不知多少诗人写过。但“羊群—珍珠”的比喻还算奇特,非闭门造车、凭空想象所能,且未经人道。有了这一点“新变”,它也就有了独立存在的价值,不至于为前人的光环所掩没了。

又譬如,一首作品,若能有一二处警句自出新意,让人读了眼前一亮,也就成功了一多半。晋人陆机《文赋》说:“立片言而居要,乃一篇之警策。虽众辞之有条,必待兹而效绩。”他是泛指一切文学创作,诗词当然包括在内。宋人张炎《词源》卷下说:“一曲之中,安能句句高妙?只要拍搭衬副得去,于好发挥笔力处极要用功,不可轻易放过,读之使人击节可也。”他虽说的是填词,但作诗也是同样的道理。警策对于一首诗词作品来说,其作用有如球星对于一支球队,影星对于一个剧组那样重要。如何方能称“警”?须精,须妙。而一涉陈言,一落俗套,必不能精,必不能妙。因此,“新变”自是“警”中的应有之义。

笔者的一位朋友,上海诗人杨逸明,有《元宵节漫笔》一首七律云:闹市观灯遍绮罗,小斋闲坐欲如何?水仙一室清芬气,酒鬼三杯潋滟波。今夕倾城放花炮,几时寰宇息干戈!书生且把幽帘梦,包入汤圆手自搓。

全诗佳句甚多,颔、颈、尾三联皆有新意。颔联新在以“水仙”对“酒鬼”,妙趣横生。水仙花固然古已有之,湖南“酒鬼”酒这个品牌,却是近三四十年才问世的,古人当然不可能写出这样的对仗来;就是“文革”结束以前的现代人,也不可能写出这样的对仗来。这是非常新鲜的“当代”标记。颈联新在由中国人欢度佳节,竞放花炮,联想而及世界上还有国家处在战争状态,炮火连天,从而发出“几时寰宇息干戈”的悲天悯人之叹。在使用冷兵器进行战争的古代,诗人不可能产生这样的联想。这样的诗句,只有近现代诗人才写得出来,但却不见有人写过。结尾一联,尤为新奇难得。元宵节吃汤圆的风俗由来久矣,可是有哪位诗人想过把“梦”包进汤圆里去?更何况,这“梦”还不是一般的梦,而是对于世界和平的美好期盼。如果说颔联的“新意”还属于“小慧”,读者会心一笑即可;笔者以为,仅凭颈、尾两联,此诗便可称得上胸怀博大,构思新颖,表达奇妙,足与古之佳作抗手了!

还有一位朋友,湖南诗人熊东遨,亦长于七律。随手举其《闲居》一首:一溪烟水伴渔樵,也学渊明懒折腰。忆旧灯前看合影,遣怀松下读离骚。虹因雨现终难久,峰被云遮不失高。心境已同摩诘静,任他门外有风潮。

其颈联新警遒炼,且富有哲理,令人爱赏不置。虹、雨、峰、云,都是极普通、极常见的自然景物,极普通、极常见的诗歌意象,非任何时代之人类所可独专,亦非任何时代之诗人所可垄断。能用古往今来人人眼中所有的自然景物,人人笔下所有的诗歌意象,组合出新的意境、新的睿思、新的艺术表达,尤为不易,尤见功力。这也说明天壤之间,好诗句还多得很,远没有被古人写尽。只要不懈努力,把我们的聪明才智充分开掘出来并发挥到极致,当代诗词大有可为,完全能够做到无愧于古人!

当然,局部构思的“新变”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如果一时半会儿做不到,也还有底线可退,那就是力求在一两个字面上出“新”。宋人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九说:“诗句以一字为工,自然颖异不凡,如灵丹一粒,点石成金也。”“颖异不凡”,即是“新变”。古人有些名篇,其实也全靠个别精彩而未经前人如此用过的字面在支撑着。“红杏枝头春意闹”,只一“闹”字,让我们记住了宋代那位并不十分有名的词人宋祁。时至今日,人们对此仍津津乐道,但又有几人能背诵他那首《玉楼春》词的全篇呢?

一位出身农家,从三峡库区移民至上海郊区的诗人张青云,有《江上》七绝一首,笔健辞老,颇为难得:万螺遥插绿深涵,俄喜风清热浪戡。隔浦不知谁擫笛,渔犁破一江蓝。

江上渔笛,在古人诗词里并不鲜见,但末句一“犁”字实在用得新奇。读者试瞑目沉思,看能想出一个更精彩的字面替去它否?笔者以为,决不能够。炼字炼到这样的境界,即便起古之作手于地下,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笔者多年前亦写过一首江南水乡小镇即景的七言绝句:曙气红洇麦烟绿,云英紫间菜花黄。四邻长啭嘤嘤鸟,一镇都飘淡淡香。

江南水乡的春天,麦苗青青,油菜花黄,紫云英(一名红花草。江南农村广为种植,插水稻秧前将它犁入土中,用作底肥)开满了红色的小花,大地绿一块,黄一块,紫一块,三色相间,美不胜收。清晨,曙光初照,麦田上低低地飘浮着一层淡青色的薄烟。红色的曙光缓缓渗透那淡青色的薄烟,那种水彩画一般的韵味,没有在江南水乡生活过特别是劳动过的人,是很难想象到的。笔者鲁钝,不能传其神韵于万一。但聊堪自慰的是,一“洇”字差强人意。“洇”者,液体颜料或墨水在纤维疏松的纸上向四周渗延扩散之谓。画过国画、练过毛笔书法的人对此都不陌生。此字用来渲染此景,既新鲜,又生动,而且自然贴切。得此一字之力,拙作或可不废矣。未知诗友们以为然否?(原载于《文史知识》2005年第4期、第5期,略有文字改动)「名家说诗」从经典诗论中学习创作的方法钱志熙

古今诗论很多,其中诗人自己谈诗,最值得重视。这些诗人往往并没有着意建构理论体系;但是他们论诗的只言片语,凝结着丰富的经验,指示性很强。比如杜甫就有不少讲述其写作心得的话,如:“陶冶性灵存底物,新诗改罢自长吟。孰知二谢将能事,颇学阴何苦用心。”(《解闷》其七)这几句对我们写诗的人就很有用,指导我们平日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学诗。写诗最怕草草应付,要反复修改,锤炼,前人又叫烹炼。还有些诗论是指示诗的艺术境界的。诗句要自然,新颖,梁代谢朓评王筠“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南史·王昙首传附王筠传》),也是被古人所反复传诵的论诗名言。大家学过一会诗,对于这些话,感觉可能就不一样的。从前学理论,学文学史,没有自己的体验,学了总是外在的。对于古人的理论,也只能从概念与观点上去把握,体会不到古人用意之处,精妙之处。无法与古人真正对话,纵使有所阐述,也只能是你说你的,未必符合古人的原意。中国古代的诗学传统,就是这样失去的。

中国古人诗论很多,结合创作来学习,会获益匪浅的。我曾写过几篇比较系统讨论的论文,分别对《毛诗·大序》、唐人情性说、唐人境界说、唐人比兴说做过比较全面的研究。虽然是一些学术论文,但希望对当代诗词创作者有所启发。在这篇小文中,只举几条古人的经典诗论。一条是刘禹锡的:

片言可以明百意,坐驰可以役万景,工于诗者能之。风、雅体变而兴同,古今调殊而理冥,达于诗者能之。工生于才,达生于明,二者还相为用,而后诗道备矣。(《刘禹锡集》卷十九《董氏武陵集纪》)

这一条接触到诗歌的本质及艺术表现的规律,他认为古今的诗歌虽然体制、格调会有变化,但是造成诗人创作动机的“兴”、以及体现诗歌本质的“理”是一样的。这对于我们今天如何在新的文学环境中发展传统诗词艺术,是很有启发的。时代生活与文化,的确有许多变化,但诗总还是诗,它有古今中外的一贯之理。他还提出“工”、“才”、“达”、“明”这样四个概念,是对诗歌创作的才情与学力的全面把握,也是对一个希望在创作上做出杰出成就的诗人的要求。至于“片言可以明百意,坐驰可以役万景”,对我们平常的写作启迪更大。“片言可以明百意”,是对诗歌语言的要求,诗是最精炼的语言。刘禹锡还说过这样的意见:“心之精微,发而为文;文之神妙,咏而为诗。”(《唐故尚书主客员外郎卢公集纪》)刘禹锡自己的诗,就是这样,风格很自然,但表现力很强。不少作品做到了“片言可以明百意,坐驰可以役万景”。举一首在他诗中不太著名的《松滋渡望硖中》:渡头轻雨洒寒梅,云际溶溶雪水来。梦渚草长迷楚望,夷陵土黑有秦灰。巴人泪应猿声落,蜀客船从鸟道回。十二碧峰何处所,永安宫外是荒台。

我们看这首诗,句句洒脱无比,读过后回味无穷,禁得咀嚼。你看他的写景状象怀古,既自然明白,又富有境界。形象不是单薄、平面的,线条化的,而是立体的,多层的。恍兮惚兮,其中有象。当然,古人这样的好诗还有很多很多。所以学诗最重要的还是要学古人。

再讲一则欧阳修转述的梅尧臣论诗之语:

圣俞尝语余曰:诗家虽率意,而造语亦难。若意新语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为善也。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至矣。(《六一诗话》)

梅尧臣的这番话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意新语工”四字,应该是写诗的座右铭。一首诗算得上是好诗,意新语工是最起码的。大家读古人的诗,也要特别注意于此。翻开明清以下人的诗集,其实也有许多是陈陈相因的,我们要特别注意其中的“意新语工”之作。至于“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更为我们平时的叙事、议论、写景、状物提出很高的要求。

袁枚的《随园诗话》也多经验之语,有一条我觉得对我们也很有用:

诗少作由思涩,多作则手滑。医涩须多看古人之诗,医滑须用剥进几层之法。

平时作诗,要同时多读古人的诗,对于初学者来讲尤其重要。学诗最怕的是会写以后,就很少再读古人的诗,任自己的兴趣来写。那样的话,纵使有一些天赋、有些真情实感,仍不容易写好。当代写诗词的人,这方面的问题最大。袁枚说医思涩要多读古人诗,其实医手滑的根本办法,也是多读古人的诗。《随园诗话》还有一条,提出“通体完密”的要求:

少年之诗,往往有句无篇,能通体完密者最少。京口左墉,字兰城,年才弱冠,而风格清稳。《舟过无锡》云:“梁溪山色好,向晚放舟行。名酒分泉味,吴歌杂橹声。人家多近水,杨柳半遮城。遥想夕阳里,长堤一线平。”《湖楼》云:“夜静披衣坐,湖光浸满身。远山微有月,近岸寂无人。舟小渔成市,村孤树作邻。碧天凉似水,钟鼓报清晨。”《秦淮》云:“客中无酒醉花朝,骑马闲行过板桥。蝶影乱飞芳草路,歌声争送白门潮。重寻旧院人何在,空对夕阳恨未消。惟有春来堤上柳,年年烟雨换长条。”

他举的这位左兰城的诗,可谓通首音节清苍,思致完密,清新而能浑成。其写景状物、遣词造句中,含有可以供我们借鉴的法度。《随园诗话》中还有一条,是讲苦吟与平易的关系:

陈后山吟诗最刻苦,《九日》:“人事自生今日意,寒花只作去年香。”郑毅夫云:“夜来过岭忽闻雨,今日满溪都是花。”此种句,似易实难。人能知易中之难,可与言诗矣。

他举的陈师道这两句,出于陈氏《次韵李节推九日登南山》一首。全诗是这样的:平林旷野骑台荒,山寺钟鸣报夕阳。人事自生今日意,寒花只作去年香。巾欹更觉霜侵鬓,语妙何妨石作肠。落木天边江不尽,此身此日更须忙。

此诗的确是平易自然中含有奇警的语言创造,是苦吟诗人陈后山的代表作之一。平时多读这样的诗,不断玩味其写景抒情、遣词造句之法,是很益于自己诗艺的提高的。

初学写诗,《随园诗话》是可以参考的,因为袁枚论诗讲性灵,讲自然流露,不把诗看成是很神秘的事物,能够打破初学者的心理障碍。他举的许多诗,并不一定都是绝唱,但往往清新流便,饶有趣味,对于我们如何构思、如何琢句,有启发作用。但是《随园诗话》只是入门,袁枚对于何为好诗的标准也放得特别宽。所以真正的取法的对象,还是要从唐宋诗人的作品中寻找。我们写诗,唐宋诗应该是主要的学习对象,尤其是唐诗的经典作家。

以上举几条古人诗论,我们看得很明白,这些看起来属于只言片语的诗论,其实蕴藏着很丰富的诗歌美学的信息,往往是论者一生创作经验的结晶。今人在学习诗词创作的过程中,经常学习古人的这些诗论,对创作的提高会很有效的。诗教应当致力于培养“诗性的人”周啸天

2015年6月13日,第二届“诗词中国”传统诗词创作大赛终审评议会召开期间,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教授,安徽师范大学中国诗学中心研究员,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得主周啸天,作为第二届“诗词中国”传统诗词创作大赛的特邀评审,接受了组委会的专访。

采访中,周教授畅谈自己对于传统诗词的创作、普及及推广的设想及看法,并且对“诗词中国”所应具有的“诗教”作用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对于备受关注的鲁迅文学奖,他并不讳言,表示“李白杜甫白居易都曾被吐槽”,谈及对待媒体的态度,周教授表示,对媒体来者不拒,“让媒体把这些信息扩散出去,读者感到的是我这个人真淡定、从容、潇洒”。谈普及:读也,写在其中矣记者:

周教授您好!首先非常感谢您能够参加“诗词中国”的终审评议会。这应该是您第一次接触“诗词中国”吧?作为特邀嘉宾,您对于这样一个群众性的诗词文化普及推广活动,有什么样的感受?脱离了文言文语境、打乱了平上去入之后,今天的老百姓,应该怎样才能写好诗呢?

周啸天:

诗词的写作,有一个衔接传统的问题,写作应该建立在阅读的基础上。这几天,我看了这次大赛入围终审的作品,总体感觉这次大赛在四个组别中,七言绝句的表现比较出色。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一般作者对这种体裁的经典文本,熟悉一些,琢磨得透些。而像律诗、古风、歌行、慢词,不一定读得那么熟,琢磨得不一定那么透,也就较难出彩。

最好的语言,杜甫称之“老”,老练、老成的“老”。就是说,它非常成熟,哪怕他说的就是白话,但是你就觉得无可挑剔,觉得这个话就要这样说最好。这个方面如果要做到的话,确实需要在“读”的方面下很大功夫。

诗词是语言的艺术,涉及到的不光是贴近口语的白话,还有文言。写诗的人需要对这两种语言系统都要熟悉。背诵名篇非常必要。特别是文言语感的把握,取决于你的背诵。诗词不是编快板,写顺口溜。经典作品、典范文本背诵得越多,你可资借鉴的语言的材料,特别是语言的感觉就会越好。

之前也有人问我,怎么样才能写好诗,我就对他说了几句话,这些话都是我自己的实践,也是我自己的造句。第一个就是:读也,写在其中矣。

你的写作水平全部在你的阅读当中,你阅读的时候同时就在提高你的写作水平。文言是非日常、非口头的语言,是一种书面语言。这种语言如果不读、不背、不熟,你就对它的表达方式,特别是微妙的语感把握不好。这就像学习外语,跟土生土长的外国人在一起交流的时候,别人的意思你也许能听懂七八成,但有一些微妙之处,包括土语方言、特殊的表达方法、约定俗成的东西,你会如坠烟雾,茫然自失。这就必须靠大量阅读、背诵、感悟来解决。感悟到了,不期然而然地就会了。所以我说:读也,写在其中矣。谈提高:读到什么份上,写到什么份上记者:

不知道您是否在一些活动或网络上,看到过当代人创作的优秀的传统诗词作品,不妨和大家分享一下。

周啸天:

读和写是相关联的,读到什么份上,写到什么份上。

在读的过程中,对经典文本、经典作品的好处妙处体会深刻,融化在血液中,就会体现在写作上,自己写时就越会把古人的那些好处拿下来,这叫下笔如有神。比如写古风,起码的要求,《古诗十九首》要背得非常熟,那是最经典的文本。还有三曹七子的五言诗,陶渊明的五言诗,然后是唐代李杜,如《春日醉起言志》,如《赠卫八处士》等,还有王孟的古风,等等。拿来作为此时此地自己写作时的参照。作为“诗词中国”来讲,我认为在普及和提高阅读的“质”和“量”的方面,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前些年网络诗词出了一个李子,也叫栗子,也叫梨子。他的词就让人感到很惊喜,因为他对那个语感把握得很准确,这种准确就来源于他的阅读。我曾问他读过一些什么东西?他说实际上读的也不是很多,就是唐宋名家词选、清代八家词选之类,但是他对这些文本读得很熟,悟得很透,心领神会,所以自己在写的时候,语言就拿捏得很好。比如他有一首写山村生活的《风入松》:

红椒串子石头墙,溪水响村旁。有风吹过芭蕉树,风吹过、那道山梁……

完全合乎那个词牌的要求,而且写得非常有味道,是古人笔下所无的。他把歌词的那种韵味把握得非常好,因为词的本质就是歌词。歌词的要求第一是语语可歌,一唱出来,别人一下就记住了。你看他的那种重复,他的那种情境,他的那种语言,可以说恰到好处。谈推广:好诗唯恐其不传也,不必为己记者:

您说的这个其实就是促进“全民阅读”的过程了,不是自己闭门造车在那写。其实这也正与“诗词中国”的宗旨相契合,希望能够吸引更多的普通人来亲近诗词,发现生命中的诗意。“诗词中国”已经是第二届了,您对“诗词中国”有什么样的建议吗?

周啸天:

我们应该要有这样一个传播的平台。中国历代好的诗篇,往往借助《诗话》一类的著作而得到广传,诗话著作就是一个传播的平台。好诗不但有读头,而且有讲头。诗词家在讲诗的时候,会信手拈来举些例子,这些例子,往往就会流传开来。

2005年的时候,王蒙先生在《文汇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读来甚觉畅快》,就是谈拙作的。王先生读到我写的《洗脚歌》、《人妖歌》之类,“大为雀跃”,于是写文章加以评谈,作讲座予以援引,实际上就起了一个传播作用。他的初衷,当然不是要影响评委,为我造势,因为他并不怎样认识我,他也不知道我要参评什么奖。但居高声自远。我相信评委看到这篇文章,不会无动于衷。起码对周某某的了解,不是说从评奖开始,而是从王先生文中提到的那些代表作品有所了解。当其审读周某某的更多作品时,当然会有一个更加全面的掂量。

像“诗词中国”这样的大赛征集作品,可以广开途径,不只征集作者自愿投稿的作品,也可以征集读者推荐的作品。请广大诗家、评论家、诗词爱好者推荐自己读到的优秀之作。组委会不仅奖励作者,也可以奖励获奖作品的推荐者。一个诗友间的聚会,把自己近期所看到的惊艳之作讲给大家听,要比把自己近期习作拿出来交流,对别人的启发大得多。经常进行这样的交流,自己的诗艺也会提高。

总之,传播非常重要,特别是对那些好的作品的传播。我造了这么两句话:“诗唯恐其不好也,不必出于己;好诗唯恐其不传也,不必为己。”人间要好诗,诗唯恐其不好,不一定非要出在自己手里。读到一首好诗,应该像自己写了一首好诗那样欢欣鼓舞。而且唯恐它不传,唯恐不能有更多的人知道,所以到处逢人说项斯。

作为诗词传播者,一个文化工作者,经常会跟人谈一些自己近期读到的好诗,这实际上就是传播。不是为了功利目的打广告,而是情不自禁地去传播。

四川广元有一个青年诗人叫何革。他曾寄来一首诗,我一看就想要发表。他写了一首什么诗呢:隔窗看建筑工人雪天劳作,大概是这个意思。诗的语言非常浅白:一窗相隔两重天,我沐春风他冒寒。往日偏怜白雪美,今朝何忍用心看。

他表现出来那种情怀,对民生疾苦的关心,还有自我反省的心态,写得很到位。诗的语言很朴素,当然,如果能够用一种更有文采的方式表达,写出生活的味道,那也很好。

北京有一个青年诗人写《西站送客》,有两句:说好不为儿女态,我回头见你回头。

用的是白描,较唐诗翻过一层,有想不到的好,又完全符合旧体诗词的表达方式。我们读到这种作品,会自觉不自觉地在诗词学会这样的平台上去与人分享。

总之,在普及推广传统诗词的过程中,要注意鼓励大家发现好作品,推荐好作品,每个诗词平台都应当这样做,只有这样做才能把真正的好诗选出来,最终可能对当代诗词创作起到更大的促进作用。“诗词中国”可以向这个方向发展,就像诺贝尔奖那样,推荐去的。谈创作:我擅长的是歌行记者:

您刚才给我们“传播”的诗,普遍都是语言比较浅白、内容也和当代的生活紧密相关的。您的作品当中,也在很多方面,尤其是题材上,凸显出了和唐宋诗词完全不同的风貌。那么在您看来,在当代写传统诗词,应当如何分辨“陈”和“新”,又具体应当怎样做呢?

周啸天:

当代诗词写作大潮中普遍存在一个问题,就是陈陈相因的、模拟模仿的作品太多,能够出新的作品比较少。有人说,老干体并不可怕,怕的是老朽体。他说的老朽体,就是指陈陈相因之作。

鲁迅先生说过一句话,“我认为一切的好诗到唐都已做完”。后面还有一句话,“此后倘非能翻出如来掌心之‘齐天大圣’,大可不必动手”。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全是模仿,那你就不用写了,因为唐诗宋词还读不过来,阅读唐人宋人就够了,读你何用。

我们平时碰到的作品,就是模仿太多。包括题材都是旧的。题材是旧的也不打紧,只要你写出新意。例如落花,你必须写出人人心中所有,前人笔下所无的东西,才有意义。如果你写的跟林黛玉从内容到手法上都没有区别,那读《葬花吟》,甚至读《代悲白头吟》就够了。钟振振教授提到一首时人写的落花诗:“一开一落即生涯,流水泥尘原是家。教我如何忍说与,风中最后那枝花。”令人耳目一新,就像李贺《南园》:“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东风不用媒。”像这样写落花,其谁曰不然。

最近王蒙先生在青岛海洋大学,在讲座中又一次提到我的诗,说到我的取材,有别人想不到的。事实上,只要是真正打动我的东西,我都忍不住写,有很多来自时事。过于传统的题材,很难引起我的兴趣。有些人只看到一个表面,把我的作品定位为“新闻诗”。实际上,这种说法很皮相,没有看到本质,我写诗不是报道某个新闻,而是那个新闻事件打动了我。

比如《洗脚歌》,一开始你不知道洗脚房、足底按摩是怎么回事,因为别人请洗脚才知道是这么回事,忽然想起《史记》里面汉高祖因洗脚与前来请谒的郦生对骂,于是浮想联翩,联想到更多东西,这个时候灵感来了,一发而不可收,嚼出了许多生活的味道,于是非动笔不可了。

诗写什么?一个东西触动了你,使你产生一个心结,你必须解开这个心结,使自己得到释放,释放之后,你的心情才能复归于平静。因为你已经把那个东西对象化了,使它变成一个审美对象,与你并不发生功利的关系。

有一种体裁是我较为擅长的,那就是歌行,七古。民国教授陈延杰说过,七言歌行是唐人的拿手好戏,但是当代诗词作者多敬谢不敏,或者写不上趟。有家诗刊征稿,说最好写到五十句到八十句,这显然说黄话了。因为唐人经典作品明摆着,李白《行路难》《将进酒》《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江上吟》、岑参《走马川行》《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李颀《古从军行》等,二十行左右打住了。我之所以获奖,主要靠这个体裁的作品,王蒙先生称为绝唱的四篇:《洗脚歌》《人妖歌》《将进茶》《邓稼先歌》,全是这个体裁的作品。它们的完成度比较高。对歌行该怎么写这件事,我琢磨得比较透。开篇必须先声夺人,沈德潜谓之大江无风,涛浪自涌。接下来须从一个兴奋点到另一个兴奋点,中间便是跌宕,不能平铺直叙,全靠内在韵律,也就是结构了。结尾要出其不意,戛然而止,沈德潜谓之白云从空,随风便灭。从全篇看,不但要应有尽有,而且要应无尽无。最佳篇幅,不是五十句、八十句,不是那样的。最佳篇幅是十二句、十八句、二十几句,到三十打住了,《长恨歌》那样的传奇诗是另一码事。

比如张国荣跳楼这件事,我写了一首诗,叫《悼哥哥》。张国荣之死使人受到很大的刺激,你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会死。虽然我不是歌迷,但被触动很深,何况又是一个愚人节,这就更让人感到困惑。何况又是海湾战争,又是股市低迷,又是非典肆虐,使你觉得一切不景气的东西,全都凑到一块了,于是浮想联翩。而浮想联翩,就是形象思维的状态。情不自禁,写成一首《悼哥哥》。

这个诗一开头就是“人间废物多不死,天生俊彦天丧之”。有人说这不厚道,完全是外行之言。梁简文帝说为人且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厚道不是那个讲法。而后浮想联翩:“媛媛抱子不忍别”,李媛媛,就是演《围城》里苏文纨的那个演员,四十多岁才生了小孩,就得癌症不治身亡。“马华辍操缘数奇”,还有《天天五分钟》跳健美操的马华,也英年早逝。自然而然地,许多事全都串起来了。然后是:“噩耗又传愚人节,海湾惊尘犹溅血。港岛沙士方流行,股市迷魂招不得。”然后是感慨:“星运几经浪淘沙,焉能轻辞旺角月”,张国荣你是打拼上来的,经过了大风大浪的,有什么承受不了的,怎么能够说走就走呢。就是这样的浮想联翩,一个兴奋点连着另一个兴奋点,没有一句放水的东西,就这样跌宕起伏。结尾的“哥哥不复为情困,万里云霄一蝶衣”,用张国荣演过的一个角色“程蝶衣”说事,说他成了飞上天的一只蝴蝶了,这是给读者一个安慰,同时也双关了庄周梦蝶的故事。

歌行的写作理论,前人没有系统梳理,我做了一点总结。对这体诗歌的篇幅、写法、开头、结尾这些,心中明白。因为从做唐宋文学研究生以来,到教授古典诗词,研究了三十年的东西,有一些我自己的心得。谈鲁奖:偶然性与必然性创造的机遇记者:

对于大多数非古典文学专业领域的人来说,知道您的名字应该是通过这一届的鲁迅文学奖。对于您来说,恐怕鲁奖一出来,您很多年平静的学术生涯的节奏也就此被打乱了。您觉得,鲁奖对于您来说,具有怎样的意义?

周啸天:

上海辞书出版社《唐诗鉴赏辞典》发行近三百万册,这本书的读者是知道的。获得鲁奖对我来说纯属机遇,有句熟语说,机遇只给有准备的人。什么准备呢,研究三十多年古典诗词,知好歹。写作无意于工,全部动机是给自己一个交代,没有功利目的,确有翻过唐人手心之处,这是获奖内因。

外因是什么?2009年那一届鲁奖,开始接纳传统诗词作品的报奖,但最后没有给奖。第一次没有给,不等于不给,只是有所等待,不知江月待何人而已。这是悬念,也是机遇。第一次给奖,给什么样的作品是很重要的。是给仿古仿到家的作品,还是给翻出古人手心的作品,这件事颇关紧要。据说《将进茶》入围前十名,最后一轮投票前,是征求过中华诗词学会意见的。同年早些时候,《邓稼先歌》得了第五届华夏诗词奖第一名。更早些时候,《玉树》等四首诗词得了《诗刊》首届诗词奖第一名。那两个奖,都是圈子中的人评的,你说他们是昏了头吗。

鲁奖风波并没有对我造成困扰。一切得靠作品说话,自己的作品自己心里有底。许多的“吐槽”,对我来说,三个字:够不着。信息不对称,他说不到点子上,够我不着。

所以我去领奖的时候写了一首《草船》:今夕凭君借草船,逄逄万箭替身穿。同舟诗侣休惊惧,与尔明朝满载还。“今夕凭君借草船”,鲁奖好比给了我一条草船。“逄逄万箭替身穿”,鼓声响起来的时候,一万支箭射来,但是够不着,射到稻草人身上去了。“同舟诗侣休惊惧”,关心我的人们,不要担心。“与尔明朝满载还”,明天我们会收获十万支箭。诗的中心意思就是“够不着”。许多的箭,最后成了我的收获。用王蒙先生的玩笑话说,弄得声振寰宇。我则对他说,我有三句话,问完以后,内心坦然。第一句:是我获奖还是你获奖。第二句:是我在意还是你在意。第三句:是我在行还是你在行。王蒙先生闻此大笑说,你这三句话说出去,能气死一批人。

四川大学曹顺庆先生带的一个博士叫曾昂,在《广西师范大学学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叫《〈将进茶——周啸天诗词选〉的价值和当代意义》,这枚奖牌引起了全社会长达两个月的关注,是六届鲁奖没有的事。周啸天面对媒体,所作的回答,实际上起到了一个传播他的诗歌观念的作用,最后给这枚奖项大大的增值。我对于媒体的态度,是来者不拒。不管记者带着什么样的问题来,我都回应,都跟他聊。最后这些媒体把这些信息扩散出去,读者感到的是这个人真淡定、从容、潇洒。谈吐槽:李白杜甫白居易都曾被吐槽

周啸天:

鲁奖吐槽事件,我心里面非常清楚是怎么回事。一句话叫“对于不辨音律的耳朵来说,最美的音乐也毫无意义”(马克思)。有一些人对诗词本无所解,只是热衷发言。不知者不为过。比如《邓稼先歌》,人们不知道它是得了第五届华夏诗词奖第一名的,而这个奖它是圈内人评的。媒体只摘取前句,不知情者便以为只有“不蒸馒头争口气”那四句,不知道后面还有许多想不到的东西,就急于吐槽。

诗人被吐槽这个事,并不新鲜,在唐代,李白、杜甫也被吐槽。你看韩愈《调张籍》有这样的话:“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用这么重的话来形容时人对李杜的毁谤,说明什么?说明到了韩愈那个时代,毁谤李、杜的人真还不少。李白自己在《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中说:“世人闻此皆掉头。”我遭到的吐槽,还没有他遭到的这么厉害。

白居易遭遇的吐槽更厉害,明代王世懋是个著名的诗话家,他是王世贞的弟弟。他竟这样说:“平生闭目摇手不读《长庆集》。”对白居易厌恶到这样厉害。为什么?因为白居易保留了三千首诗,他一翻,翻到一首掉头发的诗,再一翻,翻到一首掉牙齿的诗,于是断定,这个人真无聊。以为三千首都是这样的诗。假如他一翻就翻到《长恨歌》,再一翻翻到《琵琶行》,可能就不会吐槽了。所以读诗不要太性急,不妨多翻几首看看。

另一句话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有些人对体制不满,转而迁怒《邓稼先歌》,以为是为体制说话。甚至扯到郭沫若的话题上去,殊不知风马牛不相及。一些人拿体制没办法,就抹黑鲁奖,抹黑中国作协,抹黑红十字会,半夜摘桃子拣软的捏,这是懦弱者的行为。我看“鲁豫有约”,看陈鲁豫对邓夫人许鹿希的采访,深深打动了我。想到中国如果没有原子弹,没有两弹,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国际地位。而邓稼先为此,不但奉献了生命,而且牺牲了自己的生活与人生享受,只活到六十二岁。这事深深打动了我,才写下了这样一首诗,有评委说:邓稼先打动了你,而我们又为你的诗所打动。王蒙先生著文说,读此诗曾两度落泪。不是巧合。吐槽者有所不知,故不免于偏颇。孔子教导我们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我不生气,就达到君子的境界。谈诗教:培养“诗性的人”而不是“写诗的人”记者:

那么您所传播和倡导的诗词理念,除了刚才说到的“先读后写”、“写在读中”之外,还有什么核心的内容呢?

周啸天:

还有就是对于诗教,我跟别人看法不太一样。别人推行诗教,更多是想如何培养写诗的人。而我认为推行诗教,更多的要培养懂诗的人,培养“诗性的人”,诗性的人是读诗爱诗懂诗的人,是对诗歌从内心发生感应的人。这也不是我的发明。孔子推行诗教,就是这么做的。孔子推行诗教甚力,他开四门课,六门课,始终是把诗教放在第一位的。然而他本人无诗,他的弟子也没有写诗。然而他们谈起诗头头是道,见解真是高明得很哪。例如“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例如“不学诗,无以言”,等等。如果一个人是诗性的人,如果他读诗、懂诗、爱诗,那么这个人不写则已,一写一定就会取法乎上,向真诗的方向去。

我认为读诗能得到与写诗同等的快乐。有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邓小平与诗。邓小平一辈子不写诗,但是第三次复出的时候,他在家里面高声吟诵“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没有哪一个人比邓小平更当得起这首诗,也没有哪一首诗比这首诗更能表现邓小平复出前的心情。这首出自《三国演义》之三顾茅庐的诗,就像是为邓小平写的,就像是为邓小平准备在那里的,邓小平就是一个诗性的人。宋人林宽说“自古英雄尽解诗”,中国古代有大作用的人,多是诗性的人。反过来说,一个诗性的人,在成就事业方面,也会有大的作用。

清代四川诗人张问陶说:“好诗不过近人情。”诗性的人往往是有人情味的人,而不是无趣之人。《将进茶》的开头就说“世事本无常,吾人须识趣”。世事本来就无常,你如果再没“趣”那就更糟糕了。一个人一定得要有“趣”,而诗词恰恰能够帮助人获得它。(张颖潇访谈整理,周啸天先生审定)佳作荐评荐评/周啸天 钟振振 钱志熙【周啸天荐评】【周啸天荐评】罗扶元忆昔 忆昔群儿戏,夜阑不知寐。长天惟明月,空街余犬吠。父促儿回归,转询月宫事。父吻知儿寒,强言及家对。抚肢小衣薄,爱急环以臂。怀中重温暖,不语朦胧睡。及今十余年,人事几变易。阶月旧时月,儿流思亲泪。一个月夜的故事,一对父与子的故事,一个真实又珍贵的细节,字里行间充盈着挚情。诗写儿的天真和父的慈祥,皆力透纸背,能唤醒许多人回忆深处的慈父形象。写母爱,古人诗中有极突出的作品——如孟郊《游子吟》。写父爱,还得让这首诗三分。李亮伟柳梢青·谒黄宗羲墓 

先生可死,先生身后,弦歌相继。四百年间,蔚成学派,兴文兴利。 要他棺椁何为?纵铁铸,还如薄纸。身是青山,种梨种橘,且由人去。这是一首怀古之作,词中运用材料恰到好处。“先生可死”,提炼黄宗羲《与万承勋书》语置诸篇首,有石破天惊之感。盖先生自谓“可死”,不足为奇。作者亦谓“先生可死”,则异乎寻常。不异常不足以表现激赏。不读书人很难想到的。曾少立风入松 

红椒串子石头墙,溪水响村旁。有风吹过芭蕉树,风吹过、那道山梁。月色一贫如洗,春联好事成双。 某年某日露为霜,木梓走墟场。某年某日天无雨,瓦灯下、安放婚床。几只火笼偏旺,一坛米酒偏黄。撇开乡土气息不表,这首词胜人一筹的地方还在于,其流畅感与张力来自对词体的歌词性质的把握(很多人不懂这一点),语语可歌,充满了神韵。你说它是创调吗,它正传统。你说它传统吗,它又和流行歌曲接轨、和新诗接轨,翻出吴文英手心,可谓一首词复活了一个词调。刘庆霖西藏杂感 远处雪山摊碎光,高原六月野茫茫。一方花色头巾里,三五牦牛啃夕阳。此诗四句皆画,而且是油画的感觉。妙在画,亦在语言——用“花色头巾”借代藏区的草地,多么形象,多么鲜明,多么富于地域特征。“啃”字特别带劲——本是三五牦牛在夕阳下啃草,写作“啃夕阳”,不合文法,却是诗家健语。

此诗写雪域高原夏日草场风景如画。“一方花色头巾”,比喻开满斑斓野花的草场,新奇,似未经人道,且极优美。以小写大,恰是远望。末句之“啃”,炼以俗字,不见着力痕迹,甚佳。牦牛所“啃”者草,偏不说“啃草”,而说“啃夕阳”,与郭定乾的《叱犊》“一鞭喝醒东山日”同妙。杜斌打工偶感 一夜天涯动客思,嘉陵江月照空池。想来兄弟应忘我,我亦三年未梦之。题目是现代的,三句虽为王维“遥知兄弟登高处”之转语,却颠转从相忘的角度说,其语自作,与王维诗“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在语感上拉开了距离,便令人耳目一新。张榕人民英雄纪念碑前 抛头洒血为苍生,青史何曾著姓名。肃立碑前思痛哭,几人无愧对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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