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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1 10:3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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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瑞霞 著

出版社:暨南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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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羊其实怎样

一只羊其实怎样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一只羊其实怎样作者:杨瑞霞[著]排版:昷一出版社:暨南大学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8-01ISBN:9787566824448本书由广州暨南数字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序

6月中旬,瑞霞发来信息,告知她的《 一只羊其实怎样》上了今年广州市中考语文试卷,作为阅读题占了22分,这篇文章选自《 天涯》杂志2001年第4期。我笑说这只羊终于自己走进“ 羊城”了,对此我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我早在2001年初就已认识了这只羊,这只高贵聪明、特立独行的羊经由瑞霞的笔,已然获得独立的生命。它在世间行走,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奇遇,我都不会奇怪。

在这个世界上,人类一直自诩为“ 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人类中心主义的观念深入骨髓,因而对与人类共存于这个星球之上的各种动物充满了傲慢与偏见:猪是愚蠢的,羊是柔弱的,狗是忠诚的,猫是傲慢的……不一而足。但世间万物的丰富多彩,岂是我们人类的偏见所能框定的呢?万事万物都有例外,总有一些特立独行的动物越出了我们人类的想象和认知,呈现出造物的奥秘,只有那些独具慧眼的人才能看到这奥秘,比如王小波的《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再比如杨瑞霞的《 一只羊其实怎样》。

我们通常以为羊是柔弱、善良的象征,弱势群体的代表;在西方基督教文化语境中,羊还是一种特别容易盲从的群居动物,用来比附人类的软弱盲目,因而有“ 迷途的羔羊”之说。而《 一只羊其实怎样》这篇散文,“ 其实”二字是文眼,揭开了蒙蔽我们心灵和眼目的云翳,让我们看到一只个体的活生生的羊是怎样的,世界的丰富性多样性又是怎样的。

这只羊高大、健壮、俊美,骄傲自尊,十分聪明,还富于责任感。它会看家护院,会侧脸用一只眼睛贴着玻璃看人;尤其是当它认为有人侮辱了它时,它会立刻还以颜色,抵他一跟头;当有人捉弄它时,它会高傲地轻蔑地走开。这只羊从不把自己当成一只羊,而认为自己是一个人。它所有的不同凡响都来源于此,它的不幸也来源于此。

瑞霞有幸在童年时遇到了这只羊,她以儿童天真无邪的眼光,直接看到了这只羊自然本真的生命状态。日后这只羊沉淀在她的生命中,深刻影响了她对世间所有生命的态度:“ 就这样,一只羊打通了我与其他生命沟通的秘密通道,构成了我对这个世界最初的敬畏和对世间生灵的悲悯,也贯穿了我一生中对所有生命的理解和尊重。”

这种“ 对所有生命的理解和尊重”,作为一种基调,贯穿了这本集子的始终。比如:那只会看家的鹅、会串门的狗、居然会上房的兔子、给她托梦的猪,还有那只老站舍里的老鼠妈妈,我对这篇散文的喜爱一点不亚于《 一只羊其实怎样》。我始终觉得这篇散文有俄罗斯文学的气息:冬夜,一个孤零零的小站,不时传来火车鸣笛声、铁轨撞击声,更显出大地的宁静;室内炉火熊熊,彤红的煤块劈啪作响,年轻的姑娘在围炉夜读。夜半,床头柜里窸窸窣窣,搅得人不得安眠。姑娘猛地打开柜门,一只老鼠闪电般窜走了,剩下一窝四只还没长毛的小老鼠。姑娘敛声屏息,蹲在地上,饶有兴致地观看。那只老鼠妈妈先是探头探脑,后又一溜小跑回来分别叼走了三只小老鼠,最后在她的帮助下,终于叼走了最后一只小老鼠。这些场景画面感超强,充满温馨童趣,令人不禁莞尔。

瑞霞显然不属于高产作家,我想她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因为写作在她心中是第二位的,她不是非得写这些文章不可。借用她所喜欢的电影《 纳尼亚传奇》女主角蒂尔达·斯文顿的话说,就是“ 我没有职业,只有生活”。即使她写得不多,但一篇儿是一篇儿,多有可称道之处。一个写作者,其实不需要写很多,只要有一篇经典之作,比如瑞霞的《 一只羊其实怎样》,能被人记住,经得起读者反复咀嚼琢磨,也就够了。

瑞霞的散文没有那些浸淫文坛日久的人一下笔就不免散发的“ 才子气”“ 文人气”,显得有点另类。我想这个另类来自她文字的明白晓畅、轻灵通透,还有由内而外掩抑不住的智慧光芒,常会令人掩卷深思不已。比如那篇《 你做了这辈子最漂亮的一件事》,采用散文少见的第二人称,一路孜孜寻“ 你”而去,“ 你”似乎总是在跟我捉迷藏,“ 我”最后才终于在墓园寻到“ 你”,读者才恍然醒悟,原来“ 你”早已离开这个世界。比如《 离亲泪》,隐忍克制地叙述父亲病重住院的一系列场景,间或插叙回忆父亲的过往、家中的融融亲情,直到文末“ 我”劝父亲放心地走吧,昏迷中的父亲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全文的感情在此被推上高潮,却戛然而止,留给读者一波波的情感震荡。再比如《 尼泊尔“ 4·25”地震亲历记》,作者一行刚进尼泊尔境内,就遭遇8级地震。慌乱之际,驴友们夸“ 我”淡定,“ 我”带着几分诙谐说:“ 不淡定有什么用,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事。”平平淡淡一句话,其中却包含着大智慧:接受一切,随缘顺变,不惊不惧。瑞霞说过:“ 对这个世界,我心怀敬畏,只是看上去不那么害怕。而已。”

好一个“ 而已”!

认识瑞霞十多年了,知道她于佛道浸淫很深,对人生看得通透而达观,活得智慧而快乐,朋友们都由衷地喜欢她,被她所吸引。文如其人,她人生的诗意与哲学都在这本集子里表露无遗了。那么,还何需我饶舌呢?

打开这本书,读下去吧!王雁翎2018年7月17日(王雁翎,《 天涯》杂志前主编,海南省作协副主席。出版有散文集《 不能朗读的秘密》《 人在天涯》)辑一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一只羊其实怎样

有人说过,过去就像水一样,要是它在流着,它就流走了,要是它存着,它就干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很伤感。感觉像是走进了一片荒漠,这句话告诉你不管朝哪个方向走,你都不可能走出去。不,这时我似乎又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它说,不,它不是这样的。当我们的生命行进到某一个阶段,我们会对生命的库存进行一次清点。这时,我们总是想发现一些什么,我们想知道,生命在经历了那么漫长的一个过程之后,究竟为我们保留了什么。即使过去真的像水一样,它流走了,然而它会留下河床,即使它干了,蒸发的过程也总会有一些沉淀。

对于我来说,我的生命就无意中为我存留了一些印迹—— 一些人或者事情。另外,还有一只羊。

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家里有过一只羊。是一只绵羊。

它肯定是在很小的时候被买来的。可我完全不记得它小时的样子。在我的印象里它是一只很大的羊。它健壮、肥硕、高傲、沉稳,一副成年人的模样。在我小的时候,我分不清一个人和一只羊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我把它当成家里的一口人,而且是一个大人。现在想起来,当时犯了同样常识性错误的不光是我,还有我的父母,他们肯定是把它当成了我们;还有我的哥哥们,他们把它当成了什么,是不是当成他们自己了呢?当时粮食很紧张,父亲42元钱的工资,养活全家6口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只羊能长成那样的特例,除了一家人,当然包括羊在内的相濡以沫之外,似乎不可能再有别的什么解释了。总之,那只羊是在那样一个错误的环境下长大,结果便是它也跟着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 它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成一只羊。

对于我们中间一些不曾亲自与羊一起生活过的人们而言,关于羊的认识,往往来自听到的童话。在那个世界里,羊永远是弱势群体,它所代表的特性是柔弱、善良、逆来顺受且又无话可说。而当一只羊真正与我们的生活发生关系的时候,往往已改变了原本的样子,变成了肉的形式,这样它便永远失去了表达的机会,我们便永远无从得知,一只羊想说些什么。而我家的这只羊,在我的思维定式尚未形成时走近了我,我没有那些现有的经验,所以我觉得它所有的作为都浑然天成,非常自然。

首先,它决不逆来顺受。当然,如果确实是它错了,它会沉默着听你教训,可是如果错的是你,是你无缘无故地欺负了它,它不会善罢甘休,用现在的话说,它是一定要讨个说法的。记得有一次,我二哥牵着它去地里吃草,二哥当时还沉浸在头天晚上看的电影《地雷战》里,他捡了一根棍子,叉开腿对羊做了一个日本鬼子劈刺刀的动作,他太轻视了一只羊有可能对这个动作做出的反应。绵羊当时发了一下怔,不知它头天晚上是不是也和二哥一起看了那场电影,反正它当即判断出了这个动作所具有的侮辱性质。它把头一低,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二哥见它来势凶猛,吓得转身就跑。它在后面奋力直追,一直追出三四里地,最后二哥向它举手投降,它才和二哥和好。

还有一次,邻居家的小伙子在手心里放了很小的一点干粮渣,然后非常夸张地招呼它,它不想辜负别人的好意,走了过去,等它弄明白发生的事情,它选择了轻蔑地离开,在离开的过程中却又出乎意料地转身给了正在得意的那人一个教训,使他记住了捉弄一只羊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应。

同样它的行为也引起了围观者的一片大惊小怪。是呀,一只羊怎么可以有这么强的自尊心呢,那个时代人都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一只羊怎么可以这么张扬自己的个性呢?

其实这只羊让人觉得它不像一只羊,不仅仅因为它的个性,它还有很强的责任心。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一向沉默的它突然放声大叫,低沉的声音表达着一种焦虑,父亲出门一看,原来大风吹开了院门,家里刚买的半大山羊跑出了院子。是大绵羊的警觉使家里避免了一笔不小的损失。所以你同样也没见过会看家的羊吧。

另外还有它的聪明,它的聪明不但让幼时的我觉得非常神秘,即使到今天,我还感觉到几分诡异。有天中午,我妈有事出去,把羊关进了羊栏,还在羊栏的出口处挡了一块菜板,把我关进了屋里,然后锁上了院门。和羊单独相处的时候,我从不敢擅自到它跟前去,所以我一个下午没有出屋。后来大概羊和我一样等得不耐烦了,要不就是它想知道我一个人在屋里做些什么,只听“ 哐啷”一声,羊抵碎了菜板自己把自己放出来了。然后它直奔房门,用头一下下撞门,我知道它是过来找我了,我当时的反应是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于是我撩起床单,钻到了床下。过了一会儿,听不到撞门声了,我从床下探出脑袋朝外张望,忽然看见大绵羊正把前腿搭在外面窗台上,伸着头朝屋里张望,可能是它的脸太长了,影响了视线,它竟然把头侧过去,用一只眼紧贴窗玻璃,所以它的姿势和表情看上去都格外的怪诞。我在这只羊的窥视下绝望地哭了起来。

当初买这只羊,肯定是要养大后卖掉补贴家用的,可它的种种不同凡响,让它一次次拖延了离家的时间,然而一只羊的最后结局总难摆脱,那是它的宿命。而对于我来说,与它相处的经历,则是一种缘分。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碰到一只羊,它非常体面地走过来,用流利的汉语或者英语同我打招呼,我会很自然地同它交谈,而且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一只羊其实是怎样的。《一只羊其实怎样》后记—— 魅力永久

关于那只羊的记忆,是和我对于这个世界最初的记忆一起留存的,它储藏在我的生命里已经许久了。虽然在以后的日子里,它的上面又叠加了无数的记忆,但是它如同白垩纪的恐龙化石,依然是这个世界留给我们的最原始的生动。这生动一方面源于曾经真实的存在,另一方面源于我们的想象。

在这之前,我曾和一些朋友说起过这只羊的故事,一些人为之感动,一些人将信将疑,后来我在很多年里不再说它,但是我隐约地预感到总有一天我会为它做点什么。于是,当有一天,我想对这世界表达一些什么的时候,我写下了《一只羊其实怎样》。

一只羊其实怎样呢?一只羊竟与我们人类约定俗成的关于羊的认识具有如此的天壤之别,不禁让许多读过这篇文章的人感到惊异。同时也证明了我们人类在俯视那些比我们弱小的生命时,目光是多么的傲慢。所谓“ 卑微”和“ 愚蠢”往往是我们人类的一厢情愿而已。

其实还不只是一只羊,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目光清澈而且公正,我平等地看待这世上的万事万物,所以它们也向我呈现出了自然而本质的生命状态。在那几年里,不光这只羊有种种不同凡响,甚至我们家一只叫“ 豁耳朵”的兔子也能像猫一样上房,到房顶上去吃邻居晾晒的玉米。一只大公鹅,每天把守大门,看家护院,有一次我因住校几天没回家,回来时竟被它当作生人拒之门外,我一向门口靠近,它就把头低下,脖子抻得长长的,呼扇着翅膀把我赶跑,它也许不像一只狗那样富于经验,但绝对像狗一样忠实。而我家的狗呢,因为有大公鹅看家,它便经常潇洒地跑出十几里路,去看望我家的亲戚们,如果人家热情挽留,它还要住上一两天。记得我还喂过一只有残疾的小鸡,它一孵出来,嘴的上下两片就像剪刀一样错开,每次喂食,它都跌跌撞撞地去和别的小鸡抢食,可每次都吃不到几个小米粒,有时,我只得掰开它的嘴喂它一点,十几天后,别的小鸡渐渐长大,而它还是饿死了。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那只羊的最后结局。在那篇文章里,我只写了一句“ 一只羊的最后结局总难摆脱,那是它的宿命”。实际上,当我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明白我是在逃避什么,我用所有羊的结局表明了这只羊的最后结局,在这一点上我还是落入了俗套。虽然我肯定并赞赏了它独特的禀赋和种种不凡的作为,但是我却在它曾经历过的同样独特的苦难面前背过脸去。

记得在那个冬天里,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食物喂饱它,我的父母只好把它托付给小镇附近村子里一个放羊的老羊倌,说好让他代放到明年春天。然而,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它在羊群里生活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面目皆非了。当老羊倌赶着羊群从我家门口路过时,我母亲重新领回了它。这时健壮的大绵羊已经瘦得只剩下了一副高大的骨架,昔日肥硕的大尾巴成了干瘪的口袋,原来雪白蜷曲的羊毛又黄又脏,而且它还患上了肠炎、哮喘等多种疾病。我记得,当时我们全家人围着它,它沉默地站立在我们中间,每一次呼吸,两肋和鼻翼都费力地张大。此时此刻,我在想,这只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一只羊的大绵羊,该是怎样度过了那些在羊群里的日子呢?它的聪明和骄傲,它桀骜不驯的个性,这所有的一切到了老羊倌的皮鞭下,除了让它比别的羊受到更多的抽打,还能带给它什么呢?在那些日子里它所经历的压抑、屈辱、绝望以及思念和病痛的折磨,与我们在某些时刻所经历的痛苦相比,谁能说清楚哪个更多,哪个更少;哪个更轻些,哪个更重些呢?后来,尽管全家人精心饲养,它的情况并不见一点好转,在一个集日,父亲把它牵去,卖掉了。

就这样,一只羊打通了我与其他生命沟通的秘密通道,构成了我对这个世界最初的敬畏和对世间生灵的悲悯,也贯穿了我一生中对所有生命的理解和尊重。《一只羊其实怎样》附记[关于《一只羊其实怎样》与评论家卧虎的通信节选

我的羊是一只勇敢的羊 之一。]

那天我们去恭贺山东省小小说学会成立,在聊城的光岳楼前,曾经有过一段对话,只是后来被招呼上车,匆匆打住,意犹未尽。

从来一个人说话,是要给另一个人听的,再往深处说,是要另一个人懂的。因为看过你关于写作的一些理论和评论,感觉到有一些东西是可以相通的。“ 一虎一羊”,莫道说也能如此相互理解和欣赏,果然万物有灵啊,看来天下大同为时不远矣。

下面就说说你的留言。阿瑞:

很高兴,刚刚找到你的羊,一只充满人性和生命共性的羊。

这只羊的性格也像你一样率真自信,当然也充满思辨的快乐和智慧。

正常的是羊,不正常的是人。羊没有病,是这个社会病了。

阿瑞是个正常人,写出了正常而令大家惊讶的作品。

杨羊有缘,一人羊,一羊人。人羊,善也。羊人,慧也。卧虎2011-11-21

首先,你说“ 刚刚找到你的羊,一只充满人性和生命共性的羊。这只羊的性格也像你一样率真自信,当然也充满思辨的快乐和智慧”。

这句话里说到了我,关于我,今天就不多说了,我们还是说羊吧。

我赞同你在这里用到的两个词:“ 快乐”和“ 智慧”。我喜欢这种把它们放在一起的说法。智慧,急中生智,静能生慧,有后天经验的积累,也有先天根器的慧敏。智慧是让人活得开阔而通达的,所以如果你留意一下,就会发现生活中智慧的人往往也是快乐的。

那么“ 一只羊”的智慧是什么,首先是它保持了本性,不扭曲,不变形,自尊而不卑微,还有它快意恩仇,用现在流行的说法是“ 我这人从来不记仇,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另外还有它的责任感,所有的被尊重,从来都不是向别人要来的,羊也一样。

说到智慧,我很赞同杨晓敏先生关于优秀小小说的评判标准:思想内涵、艺术品位、智慧含量。我觉得在这个颇为权威的评判标准里面,智慧含量是很重要的,但往往也是容易被忽略,或者说是难以达到的。

还有,我很赞同你的一句话:“ 正常的是羊,不正常的是人。羊没有病,是这个社会病了。”

记得,这也是那天我们在光岳楼前的讨论之一,关于普世价值观,关于爱,关于一个民族文明的发展趋势,关于什么是正常、什么是病态的人性,关于小说作者要用什么样的价值观来表现生活……这些话题或许有些大了,但是当我们用一些小小说的例子来说明它的时候,我们会明白我们想说的是什么。

所以我明白,你在这里特意说到了“ 正常”这个词。

在一个病态的社会里,“ 正常”会变成“ 不正常”,并成为一件艰难的事。

但这也正是我们要为之努力的。

今天就先聊这些,无论如何,和一只虎谈经论道(即便是一只卧虎)是一件很勇敢的事情,谁让我的羊是一只勇敢的羊呢?[关于《一只羊其实怎样》与评论家卧虎的通信节选之二。]

你的气场有多大

首先,我还是想从《一只羊其实怎样》说起。

在这里我说明两点:

第一,我知道在小小说的世界里,有很多名篇佳作,且作者和作品都有很大的名头,而我只是混迹其中,但我还是想从它说起,因为我最熟悉它,聊一篇自己最有感觉的作品,才能说出自己最直接的感受。我觉得这是对读者的尊重。

第二,《一只羊其实怎样》从发表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我曾经说过,这些年它独自游走人间,已经不属于我。的确,如果现在我想知道它被收入了哪本书,或者哪本作文练习册,或者哪个学校的语文试卷,我只能从网上寻找一下它的踪迹,自然也很少有人想到要给我这个作者寄书和稿费。不过,我将永远为它骄傲,我知道无论走多远它都是个勇士。它不苟且,不卑琐,即使曾经被抄袭,遭到暗算,受到重创,它依然会受到人们的尊重。

说到“ 大气”,我首先联想到的是“ 气势”,然后是“ 气质”。

关于“ 气”,我们往往觉得它很虚幻,然而《黄帝内经》不这么认为,它明确指出,有一种阳气是飘浮于人的身体表层之外的,是保卫身体最外层的藩篱,故称“ 卫气”,那么我们现在常说的某个人的气场大小,可能便与这“ 卫气”的强弱有关。

而一篇小说,也是有气场的。

当年一只羊“ 荣登榜首”,获《北京青年报》“ 天天杯”散文大赛一等奖,得到了大赛评委张洁、史铁生、肖复兴、李书磊几位大家的赞赏;被读者推荐到《小小说选刊》后,又得到了杨晓敏总编的偏爱,我想这首先是得益于它的气势,得益于它与这些欣赏它的人气势的相近与气场的相融。所以说,小小说不能小,首先是不能“ 小气”,要有好的气场和足的能量,当然是要有“ 正能量”,正的东西,才是力量。

然后是气质。

当我们用“ 气质”一词来评价小小说时,我觉得它应该和“ 艺术品位”这个词比较接近。如同一件衣服是棉、丝还是麻,如同人的品质的高低贵贱之分,如同有人形容蔡琴的歌声仿佛黑丝绒的质感……那么一篇小说的气质是优雅的,还是粗鄙的;是开阔的,还是狭隘的;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是温暖的,还是阴暗的;是开明的,还是愚昧的……这些就蕴含在那些不多的文字之中,虽然你没有明说,但读者是能感觉得到的。

每个人的作品,都带有作者的生命印迹、个人修养和生活态度,即那天我们说到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就我来说,特别喜欢读到一些美好的作品,因为我希望人性是美好的,生活也是美好的。

对这个世界我心怀敬畏

这个下午,阳光灿烂,咖啡凉了。静默中感觉又有些话要说。

据说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说过:“ 当我们思考的时候,是困惑。当我们开口的时候,是矛盾。因此世界上不存在‘沟通’这件事,只存在‘成功的误解’和‘不成功的误解’。”我在想,哪怕是“ 成功的误解”,也是多么的难得,谁又想让别人看得太明白呢?

想起那天在聊城,去看堠堌冢—— 汉侯王刘庆之墓。堠堌冢在田野间,像座小山,他们几个上去了,我和山东的作家范玮在下面聊了会儿天。黄土,麦苗,古墓,阳光和煦,旁边有一个老者的算卦摊,很有一种时空穿越感。

范玮后来给我发信息说,他很感激那里,在那里他知道了一只羊其实怎样。还说,因为看过之后,这只羊勾起了他心底的事,所以他写了评论《一只羊所告诉我的》。

从来我相信文字不欺人,所以不能自欺。一篇文章打动另一个人,一定是作者和读者之间心与灵的触动。所谓惊心动魄,你的表述只有出于魂魄才能抵达并惊动另一个魂魄。

范玮的这篇评论,首先提到了《一只羊其实怎样》到底是散文还是小小说,这个一直也是让我比较困惑的问题:《一只羊其实怎样》是阿瑞按照散文来写的,在张洁、史铁生、肖复兴等名家那里获得嘉许甚多,后来被选发在《小小说选刊》,并且得奖。以小小说的面目出现,阿瑞说起来,似乎不怎么买账,有一点儿不情愿。杨晓敏老师何等人也,独具慧眼的他一定是看出了,在品质上,这无疑是小说,而且是好小说。

而我想说的是,我常常自嘲混迹于小小说界,真的不是不买账,而是说我不是一个创作型的小说作者,我也羡慕那些编写故事的高手,但无奈那不是我的强项。我只能走我的路子,也许是老路,但还好不是弯路。还有,我一向感激杨晓敏先生对一只羊的认同,正是他的认同使得这只羊得以纵横江湖十几载,从这一点上,我一直认为这是我的羊自己做出的选择,它一定知道哪里是它将去往并停驻的地方,它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看重、理解和欣赏它。别忘了,它聪明着呢。

我特别喜欢这篇散文的文字,它所散发出的那种天真、纯洁、温暖和忧伤。这一家人,孩子分不清羊和人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而大人则把羊当作孩子,甚至是自己。这分明是一种巨大的温暖,因为纯洁,所以干净,因为天真,所以不做作。羊自己也没有把自己当成一只羊,这是一个错误。读到这里,我的心有些紧张,阿瑞在用一种忧郁来预示什么?

过后,我才想起,如爱伦·坡所言,忧郁是所有情调里最为正宗的。

的确,忧郁不但是所有情调里最为正宗的,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它来自人天生的悲悯。那样的童年的日子忧伤而快乐,它也往往奠定了一个人一生的基调,一世的情怀。

还有,让我为之震惊的,是范玮下面这段文字,在以前的评论中我还从没有看到过:

幼小的“ 我”在和羊单独相处的时候,不敢擅自到它跟前去。这是一种复杂的感受,戒备、恐惧、尊重,我不知道如何来界定这种状态,但我觉得这种分寸是真实的,是恰到好处的。你我不分的不设防,至少不应该算作对他人自由的尊重……当这只羊把头贴在玻璃上,以格外怪诞的姿势和表情与“ 我”对视的时候,“ 我”感觉到了它的孤独,继而是自己的孤独,因此绝望地大哭。其实,这种对视,是羊与人的相互照见,是一个灵魂和另一个灵魂的对视,羊的困境就是人的困境。看起来,这只羊与人隔了一个窗棂,距离很短,但二者又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愈靠近,愈隔膜。

范玮的这段话让我想到了李安《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结尾,少年派和老虎共同经历了海上的磨难之后,终于来到了岸边,少年将重返人间,而虎则归于山林,在派的注视下,老虎渐渐走远,没有回一下头。自由,首先意味着对他人和世界的尊重,即使永远不能真正地相互了解。

而接下来我注意到,当范玮说到一只羊的结尾时,他说,由于作者的“ 抽离”,读者“ 不曾离场,却有了缺席的遗憾”。而我又能说什么呢,或许,唯有两个字—— “ 不忍”。

幸而,范玮看出了这一点,就像他在评论的最后所说的:“ 这是一个伟大的结尾,轮回、再生,阿瑞的小说给了可能,这简直就像埃米尔·库斯图里卡的电影,它浪漫、美好、奇特、魔幻、出其不意,我被巨大的慰藉给包围了。”而我看到这儿,也同样是被慰藉所包围着。

读到这样的评论,何尝不是一个写作者的幸运呢?

但我又想到,在我的印象里谦逊温和的范玮,为何对《一只羊其实怎样》有这般的感慨,一定是内心某种深刻的缺憾在文字中得到了弥补才会感到如此巨大的慰藉,那么这只羊勾起了他怎样的心事?

也许这无须去问,一篇好作品的空间感,就是让读者从中得到不同的想象和感受。

至于范玮对我的评价:“ 阿瑞通透果敢,身上有一股子大侠气,可抵挡一切又不可侵犯的样子”,我想说的是,我真没有那么厉害,对这个世界,我心怀敬畏,只是看上去不那么害怕。而已。

杨晓敏先生对 《一只羊其实怎样》的鉴赏《一只羊其实怎样》获奖十年之后,我邂逅了女作家杨瑞霞。漂亮、洒脱、知性,她说起这只羊,似乎像聊着一个知己朋友,说给她的写作、人生融入了别样趣味。我说,羊,祥也,你用文字给它注入了新的生命,它用灵性给你带来了心灵体验,冥冥中,总有一些未知的机遇在为我们提供着某种惊喜。

但我在阅读这篇作品时,觉得《一只羊其实怎样》无异于送给傲慢人类的一首讽刺诗,也是送给人间万物生命的一首赞歌。在杨瑞霞的笔下,这只羊不但“ 健壮、肥硕、高傲、沉稳,一副成年人的模样”,还一改往日人们印象中羊柔弱、善良、逆来顺受的形象,这是一只不肯向强权低头亦决不放下自尊而且非常聪明的羊,是一只不把自己当成“ 羊”的羊,是一个浑身充满了灵性而让人敬畏的生命。

作者借助一个孩子清澈无邪的目光,来审视一只羊的生命。这两种载体的选择极为巧妙。孩子恰似人类懵懂的童年,对自然万物充满敬畏,亦最易与自然万物沟通并融洽相处。羊在中国文化中,常常是善良与柔软的象征。一个孩子,一只羊,中间是人类与自然万物沟通的神秘通道,这条通道在这两个生命面前极为自然地就被打通了,进而表达了作者对世界的敬畏之心和对世上所有生命的理解与敬重。而这两种载体的选择,亦非常适合作者这种略带诗性与哲思的叙述与表达。行文舒缓而有张力,语言富有童趣而不失韵味。

作家笔下的那只羊最终难逃作为一只羊的宿命,读来令人忧伤。其实,也正是这一笔才加深了这篇文章的批判力量—— 一个如此具有生命意识与自我意识的生灵最终在人的操控下走向悲剧性的结局,掩卷时怅然若失,无限感喟,这使得此篇小小说于空灵中陡添厚重,是极典型的“ 豹尾”。

这只羊应该是幸运的,它毕竟在作者妙笔生花的文字里复活了,并且得到了永恒—— “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碰到一只羊,它非常体面地走过来,用流利的汉语或者英语同我打招呼,我会很自然地同它交谈,而且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一只羊其实是怎样的。”老站舍里的老鼠妈妈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曾在一个小镇上的火车站工作过。

小镇很小,不多的一些房子散落在公路边上。

火车站的路基很高,小站上的老站舍据说是当年修建津浦铁路时德国人盖的,远远看上去像个孤零零的小城堡。近百年的时光过去了,津浦线早改成了京沪线,老站舍连一个插销都没换过,水泥地面平整光洁。京沪铁路修复线时,老站舍的南面又建了新站舍,预制板搭建的候车室像一个方正的空盒子,没有内容。

幸好小站的行李房没有搬过去,还在原来的老站舍里。那时我和一个老师傅在那里两班倒,上一天一夜休息一天一夜。小镇的小站一天只有几趟慢车停靠,零零星星的几个旅客上下车,行李房基本没什么业务。那几年,在那个老站舍里我看了很多的书。

印象最深的是老站舍里的那些夜晚,非常安静。晚秋时候,月光透过西面后门上的玻璃照在屋里的水泥地上,蟋蟀从路基上跑进来,躲在放规章的文件橱下面,很响地叫到后半夜。冬天,站台上雪落无声,室内的红砖砌的炉子燃着大块煤,关了灯,炉火烧红炉盖、烟囱,火光映红大半个屋子。那样一些纯粹的夜晚,自从离开小站,我再也没有见过。

老站舍离铁道很近,每当列车呼啸而过,躺在床上能感觉到床铺的颤动,但这并不影响小站夜晚的安静,它从来就是小站的一部分,而且因为习惯了,它也并不打扰我的睡眠。

但是有那么一个晚上,半夜时分,我突然被惊醒了,惊醒我的是一种我所不熟悉的声音,而且我断定这种声音一定是来自某种异类。

那种异常的声音是从我正在休息的单人床的床头柜里发出来的,那里面放了不知是上几辈子行李员用过的旧表格之类的东西,很久没有清理过了。

醒了之后,我没有动,侧耳细听,里面传出来的时而是窸窸窣窣的小响声,时而是“ 叽里咕噜”的稍大的响声,像是正在进行一场角逐,或者正在举办一场晚会。我想,这么个小床头柜估计也藏不下大型怪物,于是壮着胆子敲敲床头柜的门,警告里面:安静点,我在睡觉。敲过之后,响声消逝了。可是那种惯常的安静刚保持了一小会儿,没等我再次睡着,响声又起来了。如此折腾了几次,我睡意全无,索性起床,开了灯,蹲在地上,打开了床头柜的门。

我手里拿着一把生炉子用的铁火钩,从床头柜里往外扒拉那些旧表格、登记簿,还钩出来一个旧椅垫。正在这时,一只老鼠飞快地从里面跑了出来,是那种体型很小,到老也长不大的品种,还没等我看清楚,它就从后门下边的缝隙处消失了。这时我才发现那扇厚重木门的下面似乎多出了一个小洞。

我一向厌恶老鼠,这只老鼠的突然现身,让我感觉心里很不舒服,而就在这时,床头柜里又游出一条三尺来长的蛇,也从门缝处遁去。幸好我不是很害怕蛇,否则我半夜三更失声尖叫,听上去一定很瘆人。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我睡觉的时候床头柜里正在上演一场鼠蛇之战。行李房的后门通向小站的后院,后院的下面是公路,再远处是无边的田野,外面的世界这么宽敞,它们为什么要到床头柜里去打仗呢,真搞不明白。随着老鼠和蛇的撤离,战争平息了。我开始把扒拉出来的东西放回床头柜,收拾完了,接着睡觉,可就在这时我听到柜子里好像还有某种动静,很小很碎的,像是小动物的叫声,又像是纸屑破碎声,因为担心里面不知还隐藏着什么不同寻常的活物,我决定对床头柜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理,反正这一晚上的觉我也不打算睡了。

我把铁火钩伸到最里面,这次扒拉出一堆纸屑棉絮,而随着纸屑棉絮一起出来的,竟然是四只小老鼠。

小老鼠看来刚出生不久,粉嫩的小身子,通体无毛。从床头柜的窝里一下子掉到了冰冷的水泥地上,显然很不适应,闭着眼睛吱吱叫着在原地打转(说它们闭着眼睛,是我猜的,没看那么仔细)。

我稳了稳神,脑子里开始盘算处置它们的方案。首先想到的是马上把它们消灭掉。可是以什么罪名捕杀它们呢?老鼠作恶多端,人人都知道,但眼前这四只小老鼠刚刚出生,什么坏事还没来得及干,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我真是有点下不了手。

那么就采取另外一种方案。刚才逃走的那只老鼠,无疑是这四只小老鼠的妈,刚才柜子里的响声,无疑是它们的妈为了保护它们正在和蛇进行搏斗。而正是我的出现,才使得它不得不舍弃了刚搬好的新家仓皇出逃,不得不遗弃了自己的孩子……照此推理下去,我似乎应该对这四只小老鼠的生命安全负责,可是谁会养几只小老鼠呢,要是四只刚出生的大熊猫还差不多。

我甚至还想到了外勤值班员老于说过的一个偏方:把没长毛的小老鼠装进瓶子里,用香油泡上,在地下埋上几年,再挖出来,治烫伤非常灵验……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那只逃走的老鼠回来了。

它先是在门缝那里试探了几次,见我对它的出现没有什么反应( 实际上我已经让那几只小东西给弄懵了)便径直来到我跟前,叼起一只小老鼠,很麻利地顺着原路跑了出去。过了不久的工夫,它又返回,照原样叼走了一只。眨眼之间,我眼前的四只吱吱乱叫的小老鼠就变成了两只。

当时行李房亮着100多瓦的灯泡,我就蹲在那儿,那只老鼠在我的眼前几番跑进跑出,我连它身上的鼠毛都看得很清楚,而我的手里还握着那根铁火钩,生炉子的时候,我常用它敲开那些大块的烟煤,现在我只要一出手,老鼠登时就得丧命。可是当时的情形是,铁火钩并没有落下去,老鼠也好像忘记了害怕,或者根本就是我怕了它。

紧接着,那只老鼠又第三次返回,并叼走了第三只小老鼠。于是我的眼前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只,还在那儿笨拙盲目地叫着爬着。

忽然我有些生气了,光天化日之下( 虽然是晚上,可电灯很亮),这只老鼠竟然如此大胆,公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解救了三只小老鼠,当我不存在吗?再说老鼠从来就是人类的公敌,平时恨得人们想逮它都逮不着,而现在我却几乎如此轻易地放过了它们,简直是天理难容。不行,不能太便宜了它。于是,我从废纸里捡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把最后一只小老鼠装进去,把封口折了一下,然后放到原地。

这时那只老鼠又回来了,并且很快判断出最后那只小老鼠就在那个信封里。它先是围着信封转了几圈,然后用嘴叼起信封的一头,在地上拖着往门口拉,到了门缝那儿,信封被挡住了,老鼠试了几次也没能弄出去。我往前挪了一下脚步,想看清楚一点,被老鼠察觉了,它丢下信封,从门缝钻出去,跑了。

也许它决定放弃了,要么它是搬救兵去了,我正想着,那只老鼠却又只身回来了,还是像刚才一样,叼着信封吃劲地在门缝那儿折腾,还试图用牙把信封咬开,反正看它的架势这次分明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它最后一个孩子带走,一个也不能少。这时,我有些不忍心了,伸过手去,拿起信封,把困在里面的小老鼠倒了出来。我这样做时,那只老鼠就躲在一边惊恐地看着,小老鼠刚一落地,它就跑过来,把小老鼠叼上,飞快地溜走了。

那天的后半夜,我没有睡着,以前没注意过夜里竟然有那么多的列车从小站上通过。忽然想到妈妈说过,我出生那年,父亲正在这个小站当扳道员,他是跑通勤,下白班没有通勤车回不了家,就睡在老站舍后院的休息室里。妈妈说,那年的雨水很大,蚊虫肆虐,父亲把他的单人蚊帐拿回家,把我放在里面。那些被蚊子重重包围的夜晚,他是怎么过来的呢?

……

后来我离开了小站,很多年没再回去过,只是听说小站被铁路局给取消了。

前不久出差,我坐的火车行驶在京沪铁路线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变得越来越熟悉,我预感到小站快到了。我从包里取出摄像机,打算透过车窗拍一下小站,即使是个影子一闪而过,也总算是留住了一点旧日的痕迹。我举着摄像机,小站应该就在窗外了,可是从摄像机的镜头里望过去,原本老站舍矗立的地方却变成了一处空地,一片废墟。

小站已经被拆除了。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内心一阵伤感,那些关于小站的回忆,那些记忆中的老站舍里的白天和黑夜,像是一群被惊扰了的蝙蝠四散奔逃,老站舍没有了,我没地方安放它们了。

那只老鼠呢,它早已儿孙满堂了吧。我家咪咪不识数

我家咪咪是只纯白的母猫,第一次做母亲就生了三只小猫。它很会带宝宝,几天后小猫个个长得又健康又漂亮,它每天小心地守护着它们,几乎寸步不离。它的家在西偏房里,我去喂它时,常忍不住把雪团似的小猫捧在手上,总也看不够。每到这时,咪咪就不吃不喝,很警惕地望着我。听人说过,母猫生了小猫后,一旦被属虎的人看到,它就会不停地搬家。我不太相信这个说法,猫怎么可能知道人是属什么的呢?我想,再说了我又不属虎,而且平时它最信任我,估计看看它的宝宝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后果。可事实证明,我有点儿过于自信了。

小猫生下来十多天的时候,中午,我去喂猫时,忽然发现猫去窝空,大小猫都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院子,才发现咪咪带着三个儿女住进了西屋和院墙之间的夹缝里,而且把家安在了最里端。那个夹缝也就一尺宽,人侧着身也进不去,这下不要说摸到猫宝宝,连看都甭想了。任凭我在夹缝外怎么叫,咪咪也不肯出来。我只好把猫食放在了夹缝口那儿。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天气非常闷热,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我开始为咪咪一家担心。这时,我看见咪咪从夹缝里探出身来,嘴里叼着一只小猫,匆匆地跑进我们住的北屋,然后钻进书房,把小猫放到床下,接着又跑回去叼来一只。我撩起床单一看,它这次把家安在了床下的一个纸箱里。原来它早就为全家找好了避雨的场所。此刻它正眯着眼睛给小猫喂奶。

我有些纳闷,应该有三只小猫,它怎么只叼来两只呢?我来到夹缝那儿,听到里面好像还有小猫在叫。真是个粗心的妈妈!我走进书房,把咪咪抱出来,它很气愤地冲我又抓又叫。我把它扔进了夹缝里,它这才发现了自己这个严重的失误,它急忙跑进去,把第三只小猫叼进了纸箱。这时,天上开始噼啪地落雨点了,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没想到,咪咪把第三只小猫放好后,却又返回到院子里,冒着雨钻进夹缝继续寻找,一边找一边叫,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咪咪根本不知道自己生了几只宝宝,它没有数字概念,所以它的戒备心才这么强,它寸步不离地与宝宝们厮守着,可能它认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失去它们。一头给我托梦的猪

我小时候,家里养过羊,那只桀骜不驯、健壮聪明的羊,后来被我写成了《一只羊其实怎样》。

大哥喂的安哥拉兔,长到十四斤,在当地堪称“ 兔王”,它曾咬过我妹妹的手,妹妹那时还不会说话,一边哭一边摇晃着流血的拇指向它示威。有时它趴在大哥身边,大哥划拉它的脊背,它像猫一样眯着眼睛睡觉,只是不打呼噜。

还有过一只大公鹅,会看家,能辨认出自家人和生人,只是时间有限,有两天不见面,它就把你忘了,毕竟它那可怜的小脑袋瓜儿,储存不了太多的记忆。

那时邻居家的狗们,每天早上来家里串门,来了,和家里的每个人有礼貌地打过招呼,还得再坐上一会儿才走,有时院子里的饭桌没来得及收拾,它们即使饥肠辘辘,也从不擅自靠前。

长大些以后,在农村看到那些牛、驴、马,觉得很亲切。我把青草喂到牛的嘴边,看着马那俊美的眼睛,和它说话。

所有的家畜中,我只是对猪比较有隔膜。

我从小爱吃肉。记得就在大约十年前,有一次去参加婚宴,遇到一个男人劝酒,我说:“ 我不和你比喝酒,我和你比吃肉吧。”结果他认输了。只是这些年肉吃得少了,因为关于胆固醇、高血脂之类七七八八的说法太多,我也由食肉动物变成了杂食动物。后来又因为某种机缘我开始了茹素。

说到吃肉,虽然羊肉、牛肉、鸡肉都是肉,但如果不加以说明,只说“ 今天炖肉”,或者“ 这肉真香”,我们都明白这里的“ 肉”说的是猪的肉。

而当我们反感某一个人,有时会骂—— “ 简直像头猪”。

在这里猪代表的是肮脏、愚钝、贪吃、肥胖、没有追求的意思。

也就是说,我们人类与猪的关系,既密切又疏离,既喜爱又嫌恶,既养它又杀它,如此这般,已经很多很多年了,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了。

即便是我这个从小喜欢动物且自我感觉与它们心有灵犀的人竟也从没对此产生过质疑。

直到有一天,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也是在夜里。我看到前面有一个车间样的建筑,像是几节连在一起的客车车厢。其中一节装有透明玻璃,里面的灯光很亮,两边各有一个小门。我站在外面的不远处,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景象。

梦里,没人告诉我,但我好像知道这是个现代化的屠宰场。所谓现代化,便是指分工明确、流水作业的那种。也就意味着一头猪一旦从这头进去,从那头出来的时候,已被肢解完毕,它身上的各个部位已按照不同的用途和分量,被分别装进了各种包装袋里。

而这个透明的灯光明亮的车间便是其中两道工序间的一个通道。

正在这时,我看到一头猪从南面的那道小门里出来了。与此同时,我还看到这个通道的地面是有坡度的,由南向北倾斜,也就是说,当一头猪从南门进来,不管它愿不愿意,它只能走进北面的小门里。

而这是一头已经走过了几道屠宰工序的猪。是一头白猪,也许是一头黑猪,当猪身上的毛被刮光之后,黑猪与白猪还有什么分别呢?此刻,那头猪不仅没有了毛,甚至已经不再算是一头完整的猪。好像是眼下正流行的一种养生之道,按照此理论,猪身上某个部位的肉要在它活着的时候被切割下来,营养才不会被破坏。那么这头猪刚刚经历的似乎便是那道程序。

夜色苍茫。里面的灯很亮。我在黑暗里看着那头猪。它受了重创,滴着血,但是它还活着。接下来,它还要自己走到另一头的小门里,去接受最后的死亡。那头猪好像已经明白了它的命运,脚下地板的斜度也在告诉它,走不走,都要进入那道门。

奇怪的是,我梦里的这头猪,没有像平常看到的那些待宰的猪一样,拼命地嘶叫或者左冲右撞。它只是有些吃力地回头看了看刚刚走过的那扇门,好像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它又向西面的玻璃墙走了几步,然后站住,停留了片刻。外面一片黑暗,我能看清灯光下的它,而它应该是看不到我的。即使是它看到了我,我又能做什么呢?它命运的最后结局已近在咫尺,没人能帮得了它……但就在这时,我却突然清晰地感受到了它的疼。疼痛感本是生命个体的一种自我体验,无法相互传递,而那一刻我的确感受到了来自它身上的那种极度的疼,一种我从小到大从没有体验过的剧痛……而就在这时,那头猪离开玻璃墙,沿着倾斜的地面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几步,消失在它面前的那扇门里。

结束了。关于那头猪的一切。它卑微的生活。它简单的愿望。它最后的疼痛、恐惧和绝望。

我从梦中醒来。惊醒的一瞬间,身上的那种疼痛感随即像潮水一样“ 唰”地退了下去,但我心里很难受很难受,直到天亮。

我相信那一定是一头猪濒死时给我托的梦。它把它生命最后的体验呈现和传递给了我。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只是似乎从那时起,我的某些神经重新变得敏感了,一些声音被放大了。

比如在鱼市,当鱼贩子摁住一条活鱼刮鳞时,那条鱼的颤抖。

比如当那些活的螃蟹、皮皮虾被放进蒸锅,蒸汽上来时,它们抓挠锅盖时那“ 唰啦唰啦”的声音……这样一些情景,让我再也无法容忍和忽略。

即使,我们人类认为自己有权处置它们的生死,我们是否可以不那么残忍。

……

就在前几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一个故事。

一个山区小镇上的老人养了一头猪,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卖掉,后来那头猪渐渐长到了1000斤。镇上要办万人宴,出一万元来买这头猪,老人说什么也不肯卖,这时有消息说,你不肯卖猪,镇上就不再给你低保了。那个八十多岁的病弱的老头说,不给就不给吧……

我在想,这头猪几生几世才修得来这等的造化呢。你是一条大鱼

它是一条神奇的大鱼。

蒂姆·伯顿的影片《大鱼》是一部神奇的影片。

此刻,窗外电闪雷鸣,天空阴郁,雨打在玻璃窗上,通常在这样的时刻我会感觉不安,有些惊惧,也有隐隐的期待,我认为这样的时刻不同寻常,天地交融,阴阳际会,会有奇迹发生。

是的,一直以来我相信奇迹,我相信奇迹让我们的世界、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深奥而生动,于是在这个下午,当我独处,我又一次看电影《大鱼》。

当梦想与你相遇/当命运赐你机缘/非凡人生/谁说不可能

这是前些天我买这张影碟时,打开一层层包装,在最里层的套封袋上看到的一句话。

这是一部现实与童话、虚构与生活相互交织的影片,它告诉我们,在我们庸常生活之外的另一种人生,它似乎不可思议,但它有可能发生,有可能存在,有可能就在我们身边。

影片的主人公爱德华,一个充满传奇经历的人,他的儿子,从小听父亲讲他的传奇故事:沼泽地的女巫,遭遇巨人,那条名叫“ 野兽”的大鱼,那个名叫“ 幽灵”的小镇,马戏团的奇遇,连体女人帮助他逃离险境……儿子从小时候的迷恋崇拜,到渐渐长大后的厌倦,再到婚后即将做父亲时对自己父亲的质疑,他觉得父亲是一个说谎的人,那些传奇和荒诞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他对父亲说:“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子,我即将做父亲,如果我的儿子并不了解我,我恨不得去死。”这时年老病重的爱德华已十分虚弱,他告诉儿子:“ 你恨不得去死吗?……我就是我,不是别人那样的,如果你不了解这一点,那是你的失败。”于是儿子带着疑惑踏上了解父亲的路途。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还原父亲,逐渐走进父亲的精神世界,并最终帮助父亲完成了人生最后的传奇而美丽的结局。

其实没有人能够完全了解爱德华。就像儿子对父亲说的那样,你是一座冰山,我只看到了一角。

也难怪他的儿子会质疑,的确,在爱德华·坡伦身上表现了太多的不可能,太多的超越,太多的神奇与迷幻。

他的勇敢超乎了我们对于男人的想象。

少年时只身去见女巫,从她的玻璃眼中看到了自己最后死的方式;当小镇被巨人祸害,他去和巨人谈判,并为了实现梦想和巨人一起走出小镇;一个人穿过恐怖森林来到幽灵镇,他与那条大鱼展开较量……

他的义气超乎了我们对于男人的想象。

他做推销员挣了钱以后,买下了当初见到的奇妙安详而后来却变得颓败庸俗的幽灵镇,把它恢复到以前的模样,让人们恢复到从前的生活,然后离开,再也没回去过;他在得州,遇到从前的诗人朋友打劫银行,但银行的金库已空,他把自己的存折放进朋友准备的钱袋里,他说,不想让你觉得自己白来一趟……

他的忠诚更是超乎了我们对于男人的想象。

当他遇到心爱的女孩的那一刻,时光停止。

他留在马戏团干最累最危险的活儿,不要工资,只为干满一个月能得到有关那女孩的一个信息。为此三年间他吃尽苦头,折了两根肋骨。

终于找到那女孩后,他快乐无比,但女孩告诉他,她已经订婚了。他想,男人要勇往直前,也要接受命运,只有傻瓜才会继续……而我就是个傻瓜。“ 我爱你,我要娶你。”为此他甘愿忍受女孩未婚夫的暴打;在服兵役期间,他因失踪被宣布死亡,最终他冲破艰险回到她身边;重回幽灵镇,那个从八岁起就爱上他的女人再次对他表露爱意,意乱情迷之际,他对那女人说,不—— 我爱我的妻子,从遇见她的那一刻到最后,她是我的唯一。后来,爱德华的儿子因为怀疑父亲不在家的日子曾经有过另外的生活,他找到这位女子,问到他们的关系,她说,对于你的父亲,世界上的女人有两种,你的母亲,其他人。

他为了捉到那条大鱼,用婚戒做诱饵,被大鱼吞下。后来他捉住那条大鱼,作为交换条件,他取回了婚戒,放了大鱼。在故事的最后,弥留之际,他把婚戒交还给妻子。他的爱始终如一。

在影片的开始与结束,我们都看到了那条大鱼,它硕大、沉静,像诡异的幽灵,又像无敌的将军,对外面的世界似乎一无所知又仿佛洞悉一切。

当爱德华还是个小男孩时,老女巫曾经告诉过他:一条鱼能成为大鱼,是因为它从未被捉住过。

是的,这条大鱼其实便象征着一种人生。大多数的人生按部就班,而这一种人生充满悬念;大多数的人生平淡无奇,而这一种人生波澜壮阔;大多数的人生倦怠无聊,而这一种人生生动幽默;大多数的人生平凡庸俗,而这一种人生充满激情与梦幻。

值得一提的还有影片中爱德华的妻子桑德拉,也就是当初他千辛万苦追到的女子,与他一生相伴。当他在儿子的婚礼上喋喋不休说着往事,她微笑着走上前去吻住他;无论他意气风发,还是年老体衰、神情落寞,她一直用欣赏与包容的眼神看着他,在她眼里他是个雄伟的男人,又是个淘气的孩子。当他屏住呼吸把自己沉进水底,她走近浴盆,伏下身静静地抱着他。他是她的大鱼,而她是他的河流。

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是相信的,我相信有这样一种人生,有这样一种像大鱼一样的男人,他经历的命运的好与坏都比别人多,但他也会像那条大鱼一样,让它们统统过去。这样的男人让女人尊敬和心疼。

奥修说过,生命总是来自未知,又走向未知,它来自超越又走向超越。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就像影片最后那条大鱼的凌波一跃,成就了爱德华传奇的一生。

在影片《大鱼》中我看到了蒂姆·伯顿非凡的天才与想象力。他创造的那个真实与虚幻的世界接近于天堂。当有一天,如果我们的生活不再需要童话,那是因为我们的心灵不再纯洁。

人生就像一场梦。即使它就是一场梦,我们也可以尽量把它做得神奇而精彩些。

我想。辑二愿你被这世界温柔以待我的老师叫郭伯溪

郭老师叫郭伯溪。山东济宁人。我高中时的历史老师。

那时我是个满脑袋幻想、天马行空的女孩,郭伯溪这个名字曾给了我很多想象,常让我联想到俞伯牙与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姜子牙渭水河畔钓鱼这样的历史典故。而那时的郭老师一年四季一身灰色的宽大裤褂,瘦小的个子,拖一根竹竿当拐杖在校园里疾走,稀疏的白发风中飘摇,确有几分仙风道骨。如果这时我们这些学生碰上他,和他打招呼,他要么径直走过,要么停下来怔怔地看着你,他的神情分明告诉你,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你惊扰了他。

关于郭伯溪这个名字,我记得郭老师曾对我讲过“ 伯”字的两层含义。第一,“ 伯”在古文中是家中长子的意思。而“ 仲”则是老二,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当时人们把孔子孔仲尼叫“ 孔老二”。第二,“ 伯”的另一个含义当然是伯伯,即父亲的哥哥。郭老师说,“ 文革”期间他被打成右派,那几年他把自己的名字“ 郭伯溪”改成了“ 郭伯兮”。这样,每当造反派学生批斗他,他就想他们在叫郭伯伯啊。在我的记忆里,这是郭老师少有的幽默。

郭老师虽身为教师,却从没上过学。他很小的时候就在工厂做童工,他的文化是青少年时代混到弟弟读书的学校旁听学到的。解放后招老师,他们兄弟两个都考上了,被分配到河北省教书,从此一直在河北的乡镇中学用浓重的山东口音教了一辈子历史。

我是他最后一届学生。

那时候郭老师的生活极其简单,用现代人的眼光看,一个成年男人的生活简单或者说清苦到那种程度,简直有些不可思议。有些像古印度时代的修士,或者藏传佛教的苦行僧。

在校园的南头,一排破旧的红砖房中,靠西的一间是他的宿舍,门前杂草丛生,宿舍里一张木板床,床上铺着一床鸡毛褥子,那些鸡毛是他去镇上的鸡毛掸子厂捡的或者要的废品,然后自己缝成褥子。两张课桌,一张靠北墙放着,上面放着碗筷;一张在床前,放书报和往届几个学生的来信。郭老师一天三顿在学校食堂打饭,一个馒头一碗粥一份白菜。郭老师不吸烟、不喝酒、从不下饭馆,也不见他买生活用品。或许偶尔喝次茶,我记得好像在他的宿舍里看到过少半杯的茶根儿,里面落了几只小飞蛾。如果我们在校园以外的地方碰到他,那他一定是在去镇上的邮电所取刊物或者寄信的路上。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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