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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07 20:4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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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茜

出版社:广东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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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首辅之青词宰相

内阁首辅之青词宰相试读:

书名:内阁首辅之青词宰相

作者:文茜

出版社:广东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7年11月

ISBN:978-7-218-11987-8

版权所有 翻印必究  引子 耻于谄媚写青词,夏言三度被革职  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夏天的一个深夜。  狂风夹杂着雷电,像是要将黑夜撕成碎片。京城里,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关上门窗睡觉。而乾清宫里却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处在惊恐中。  乾清宫中,一排排红灯笼在狂风中打着秋千,火烛不断被吹灭,又被点亮,明明灭灭,像极了野外坟头上那跳动的鬼火,诡异至极。而那殿宇,在一道道雷电声中则如同高高矗立的巨魔,不时发出狞笑。  殿内,嘉靖帝朱厚熜头梳道髻,身穿道袍,盘腿闭目,坐在蒲团上默念祷词,似乎处在三界之外。其实,他的内心如那滚烫的开水,焦躁着、沸腾着。  嘉靖帝有些害怕。  难道是自己祭天时诚意不足,惹怒了上天,要遭天谴?抑或是自己“议大礼”惹怒了天上的神仙?  “议大礼”过去了四年,但始终是嘉靖帝的一块心病。  四年前,嘉靖帝为了让自己的亲生父亲兴献王朱祐杬进入皇帝世系,拥有皇帝庙号,他先将永乐帝庙号从太宗改为太祖,又不顾群臣“声震阙庭”的阻止,用“廷杖”取得了“议大礼”的胜利。确定生父朱祐杬的尊号为“本生皇考恭穆献皇帝”,母亲蒋氏为“本生圣母章圣皇太后”。  最后,嘉靖帝终于让亲生父亲以睿宗的身份,进入九庙。  能进九庙的,必是帝王。不等嘉靖帝享受艰难得到的这份荣耀,他就为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怪事惴惴不安起来。先是亲生母亲蒋氏去世,接着四省闹蝗灾饿死很多人,而后又是旱涝灾害……天灾不断,民怨沸腾。  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嘉靖帝惊恐不安的,是嘉靖二十年(1541年)四月初五发生的那件事。  那天的天气和此时一样,狂风夹杂着雷电。不同的是,那天是白天,天空却像蒙上了一块黑布,整个京城都陷入黑暗之中,犹如末日来临。  “出大事了!老天发怒了!老天要降罪于我们了!”百姓们神色惊慌,议论纷纷。  “一定是皇上违背正统,惹怒了上天!”那些曾因反对“议大礼”而被嘉靖帝廷杖的大臣悄悄议论着。他们惊中带着怕,悲中带着喜,“九庙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入的?皇上不听我等谏言,这下出事了吧!”  面对如此“异象”,嘉靖帝不可能不害怕,而更令他害怕的是,伴随着刺耳的雷声,九庙着火了!大火从仁宗庙开始烧起,一直蔓延到祖庙和太庙。不久,群庙全都处在了火海中。  天空犹如着了火。  那场雷火烧毁了九庙中的八庙,唯独嘉靖帝的亲生父亲—睿宗的庙宇得以幸免。  有人说,这场天火是大明祖先们不愿和没当过天子的睿宗共同被祭祀,情愿用雷火自毁。嘉靖帝也有过这种念头,可他不愿将亲生父亲移出九庙。为了得到上天原谅,他不断用祭天的方式,祈求上天接受他父亲为睿宗。  四年过去了,在嘉靖帝以为自己祭天已经取得成效时,“异象”再次出现!如果说四年前,上天用雷电击毁九庙,以此警示他违背了正统,那四年后的今天,上天会击毁什么来警示他呢?会不会是他的乾清宫?  嘉靖帝想到这里,嘴唇微微颤抖,端坐的身体也开始摇晃……  无逸殿里,内阁首辅夏言一脸怒容地坐在椅子上,粗黑的眉毛不停地微微耸动,双目能喷出火来。不远处的书桌旁,礼部尚书严嵩趴在一张书桌前埋头疾书,额头不时渗出细密汗珠,在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流淌。怕汗珠掉落在纸上,严嵩不时地用衣袖擦拭着额头。  “可笑!”夏言突然挺直身子,扭过脸来,双眼含剑盯着严嵩,讥讽道,“在如此狂风大作的深夜,大明内阁首辅和礼部尚书竟然不为苍生安危着想,趴在这里写什么祭天的青词,可笑!可笑  至极!”  正专注于写青词的严嵩,被夏言突然出声给吓到了,落笔的手一抖。他睨了夏言一眼,庆幸那笔没落下,不然前面的也就白写了。他心里生着气,可脸上却挤出一丝讨好的笑,“阁老,青词是皇上祭天要用的,皇上祭天是为天下苍生,您和我这也是在为天下  苍生……”  “哼!”严嵩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夏言的一声冷笑打断了,“严大人,不用说了,你接下来会说什么,老夫知道。老夫不想听,老夫听厌了!”夏言越说声音越大,说到最后,他愤而起身,踱起步来。  大明官员讲究官仪,夏言双眉如漆,鬓若刀裁,相貌堂堂,很有官仪。而那严嵩就差多了,身形虽高却略显佝偻,双眉稀疏,长鬓杂乱,脸颊消瘦。相较于夏言,严嵩的形象很是猥琐。  夏言如此不客气地训斥严嵩,旁人听了都会替严嵩尴尬,但严嵩本人却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谄媚道:“在下能为皇上写青词,是在下的荣幸!在下能与夏阁老在此值宿,也是在下的荣幸!”  六十二岁的严嵩,在面对比他小两岁的夏言时,总忘不了低头哈腰。  夏言看不惯严嵩这个样子,他紧皱眉头,盯了严嵩好一会儿后,摇摇头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那黑压压的天空,喃喃道:“这是天灾还是人祸?这种天气,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了。唉!祸不单行啊,如今又有俺答汗带着匪兵入侵。也不知那俺答的入侵,是不是被遏制住了……”  为这些事,夏言多日以来愁得寝食难安。可他不明白,大明百姓在遭难,大明领土被侵扰,身为大明天子的嘉靖帝,为何依旧整日沉迷于祭天修道。如果祭天有用,大明还会天灾不断,苍生受苦?  近几年,夏言曾多次谏言皇帝,让他不要沉迷于祭天修道,可皇帝不仅不听,反而勃然大怒,屡屡将他革职。  被革职对夏言来说已成常态。自嘉靖十七年(1538年)第一次入内阁至今,短短四年时间,他已经被革职两次了,而这两次被革职,都和他向皇上谏言不要沉迷于修道有关。而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他每次很快复职,又都与他能写青词有关—嘉靖帝找不到一个能在写青词上与他媲美的人。  “青词宰相”—有人这么称呼他。  对自己沦落为一个给皇上写青词的首辅,夏言既痛苦又厌倦,当然更多的是无奈。最近一段时间,每次写青词,他都找各种借口拖延。今天他便是如此。  和夏言不同,严嵩对写青词表现得很积极,他甚至觉得能为皇上写青词是他的荣幸。好不容易做到了礼部尚书,好不容易被皇上点名值宿,好不容易有资格写青词,他怎么能不好好把握机会?  内阁建立值宿制度,除了方便内阁官员随时接受皇上的询问,还要奉旨写祷神的青词。因而,每日由谁值宿就很要紧,因为值宿人全由皇上钦点。值宿是和皇上接触的最好机会,被钦点值宿更是受到皇上宠信的象征。朝臣中,除了夏言,没有人不想获得这样的机会。  夏言不想值宿是不愿写青词,不愿被人讽为“青词宰相”,他想当的是名垂青史、能为世人称道的宰相。  青词是嘉靖帝祷告时用的词,全文用赋体,语言华丽,笔法玄妙,写作难度很大。写青词的笔和纸很讲究,必须笔蘸朱砂,在青藤纸上写。“青词”一词,由此诞生。  青词的书写,对嘉靖帝来说大过一切,它关系到祷祀是否灵验。因而,能写青词,成了他选拔内阁成员的第一要件。夏言因写得一手漂亮青词,还曾被嘉靖帝亲赐“学博才优”银章(获这银章即有向皇上密奏的权力)。  擅青词者,得首辅位。  朝臣中流传的这句话,让夏言倍感耻辱,他极力想要避开和青词有关的一切。而严嵩却在极力争取。严嵩是礼部尚书、内阁阁员,因被皇上钦点值宿写青词,有了往上爬的机会。他卖力地表现着,以求能在写青词上“一鸣惊帝”,进而取代夏言,当上他梦寐以求的“青词宰相”。  为了当上“青词宰相”,严嵩几年前就开始练习写青词了,可惜他一直没有机会展示。如今,他要使出浑身解数,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外面电闪雷鸣,严嵩听不到,他埋头伏身,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写青词上。此时,他不是在写青词,他是在攀云梯,攀登通向首辅位的云梯。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外面那呼啸的风声和“咔嚓”的雷电声仍然不绝于耳。  “违背正统,会遭报应的!”突然,嘉靖帝的耳边响起了这句话。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青词呢?”嘉靖帝闭着眼,轻声问旁边的黄锦,“青词送来了吗?”  “奴才这就让他们去请夏阁老……”  黄锦还未说完,便听嘉靖帝说:“你跑一趟吧!”  “奴才还是伺候万岁爷吧!”黄锦不愿意离开皇上,特别是这样的天气,他必须守在皇上身边。  “别人朕不放心,老天还在震怒。”嘉靖帝微微睁开眼,扫了黄锦一眼,“让崔文来替你吧。”  “是!”黄锦答应一声,出去了。  半炷香后,雷电停了,万籁俱寂。  黄锦再进来时,却见嘉靖帝已经身着白衣单衫,侧卧在了龙榻上。熟睡中的嘉靖帝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黄公公,皇上睡着了。”崔文小声说。黄锦挥挥手,崔文出去了。  第二日,嘉靖帝一睁眼就问黄锦,“夏言的青词呢?”  “万岁爷!夏阁老说身体有恙,青词还未来得及写。”  嘉靖帝看着黄锦,脸上露出了愠色。“身体有恙?”嘉靖帝鼻子里哼了一声,“看来,朕给他这个首辅的权力太大了,大到他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万岁爷,千万别为这事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那夏阁老虽未写好青词,但礼部尚书严大人写好了。万岁爷要不要先看看?”黄锦上前一步,轻声道。  嘉靖帝没有说话,重新闭上眼睛。  黄锦从怀里轻轻拿出严嵩所写的青词,慢慢呈了上去。好半天,嘉靖帝才睁开眼,先是瞟了一眼,后又接过去,仔细看起来。  少顷,嘉靖帝脸上的愠色消失了。见状,黄锦暗里长舒了一口气。  几日后,嘉靖帝下手谕给都察院,列出夏言五项罪状:欲改皇太后慈庆宫为太子东宫府、在西苑乘轿、拒不戴所赐道士巾、罗织郭勋狱、军事重事径自家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嘉靖帝没有给夏言任何辩解机会。  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七月一日,夏言第三次被革职,原内阁次辅翟銮升任首辅,而写青词有功的内阁阁员—礼部尚书严嵩则做了次辅。  第一章 嘉靖帝一心修道,无视俺答犯国土  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七月。蒙古土默特部首领俺答汗率兵在太原掠杀百姓。  六月,俺答便开始入侵太原。当时,俺答纠集青台吉、咒刺哈、哈刺汉及大同叛军首领高怀智等人,领兵数万,先进朔州,又抵广武,最后经太原南下沁、汾,复经忻、崞以北,屯驻在了祁县。  这是一场谋划许久的抢掠。俺答有备而来,兵强马壮,刀剑锋利。相反,驻守在这些地方的明军却毫无思想准备,面对来势汹汹的俺答兵,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急奏依然一封又一封。嘉靖帝嫌这些事打扰了他的清静,竟然索性将自己关在殿里,别说上朝,就是平常的议事也取消了。  “朕要闭关几日,有什么事就找内阁,让他们和六部协商!”嘉靖帝一句话就把事情推给了臣子,推给了刚刚接替夏言当上首辅的翟銮。  翟銮叫苦不迭,“人人都想当宰相,那是人人不知当宰相的苦啊!”  大明是没有宰相的,可内阁首辅干着宰相的活。  “臣下敢有奏请设立宰相者,群臣即时劾奏,将犯人凌迟,全家处死”,这是明太祖朱元璋留下的祖训。  不难看出,对于“宰相”这个职位,朱元璋是多么的排斥。由于没有宰相,大明户、吏、礼、刑、工、兵六部加上都察院、通政司、大理院这些平行的九卿,一有重大事情便都直接上报皇上,由皇上定夺。明太祖朱元璋废相,并从此不再设相,就是担心分权,他要把权力集中在皇帝手中。  可权力越大,事情就越多。当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到皇帝那里时,即便皇帝的精力再充沛,也会力不从心。  明太祖朱元璋感受到了压力,为了分担朝政压力,又不被分权,他下令设立一个专门替他处理九卿上奏文书的部门,事情不大,此部门汇报后处理;事情重大,皇上亲自处理。由于这个部门设立在皇帝的阁殿之下,直接和皇帝联系,因而被称为内阁,内阁成员之首叫内阁首辅,内阁里的成员也就有了专门的称呼—大学士。  内阁刚刚设立时,也如明太祖朱元璋所愿,只起“传旨当笔”的作用,并没有多少实际权力。然而,懒政的皇帝出现了,“重大事”越来越少,由内阁直接处理的“小事情”越来越多。这时候,内阁不再只是“传旨当笔”,而是成了权力只在皇帝之下的部门,内阁首辅也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内阁、内阁首辅的权力越来越大,大到危及皇权,连懒政的皇帝也害怕了。怎么办?再设立一个可以制约内阁的部门吧。这个部门就是司礼监。司礼监是明朝宦官二十四监之首,主要代皇帝批阅奏章,传达谕旨。二十四监的主管叫掌印太监,是宦官之首,和内阁首辅一样,拥有“宰相”之权。  于是,大明出现了两个不是宰相的“宰相”职位:在皇帝殿外(内阁首辅)的叫“外相”;时刻跟在皇帝身边(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叫  “内相”。  宦官和皇帝走得近,因而干政可能性更大,是怕分权的皇帝竭力设防之人。为绝后患,明太祖立下不设“相”祖训的同时提出:“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为规避宦官干政的风险,明太祖还规定,太监在宫中只能充当杂役,只能是奴才;宦官的品级绝对不能过四品;不能兼文武衔,不能读书识字等。然而,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明宣宗以后,太监不能读书识字的规定被打破了,皇帝不仅允许太监读书,还专门派大学士来教太监识文断字,这为后来司礼监的出现打下了基础。  懒政的皇帝,给了司礼监太监代皇帝批阅奏章,传达谕旨的权力。  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懒政的皇帝将政事交给这两个部门,自己则从政事中解脱出来。  何谓“票拟”?来自全国各地的奏章在送呈皇帝批示前,会经过内阁,内阁给出建议,这建议写在小纸上,并贴在奏章背面。这便是“票拟”。而“批红”,则是司礼监在奏章上用“红字”代皇帝批示。有了内阁的票拟和司礼监批红的奏章,皇上才会下诏,各部、各地才能执行。从章程上看,内阁和司礼监权力虽大,但互为制约,缺一不可。  部门权力,很多时候是掌握在掌管部门的人的手里的。慢慢地,内阁的票拟便成了首辅的票拟,司礼监的批红成了掌印太监的批红。  权力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入朝为官,无不想进内阁;进内阁者,无不想做首辅。  进宫做宦官者,无不想进司礼监;进司礼监者,无不争抢着当掌印太监。  当然,也有例外。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不想担责、胆小怕事的内阁首辅翟銮,把首辅位当成了烫手山芋。  “诸位不知,伴君如伴虎啊!”翟銮替换夏言三次坐上首辅位,别人恭喜他时,他都苦笑着如是说。他太怕出事了。可怕什么就来什么,俺答进攻山西太原势如破竹,兵部尚书刘天和整天跟在他的后面,要募兵,需粮饷。  募兵、粮饷,哪一样不要银两?可户部声称不见皇上的御批,不拨银两。什么意思?其实就是不想拨。皇上正闭关修道呢。当然,即便户部想拨,国库也无银两可拨。  明知道找翟銮没用,刘天和还是不停地找,谁让他是内阁首辅呢?  翟銮急得抓耳挠腮想不出办法。俺答掠杀成瘾,百姓受罪也就罢了,只怕听之任之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不再只满足于抢掠财物,还要侵占大明领地。后果不堪设想啊!只几日,翟銮的黑胡子就白了一半。  翟銮想,夏阁老在就好了。他是真想夏言了,有夏言在,他便可以继续做他的好好先生,在内阁安稳混着了。翟銮为人处事谨慎,也没多大野心,这是他能在官场稳步上升的原因。在别人争权夺利斗得两败俱伤之时,他渔翁得利。不会给人造成威胁的翟銮人缘很好,与那恃才傲物、人缘极差的夏言也能和平相处。  翟銮只想跟在夏言身后,做个次辅,混到告老还乡。可夏言又一次被革职了,他翟鸾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这劳什子首辅,看着威风,却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来个大浪就能被卷走。  翟銮的首辅做得很被动,他既不擅长溜须拍马,也不会写青词,如果不是夏言屡屡被革职,他还真和首辅之位无缘。前两次夏言被革职而他任首辅时,朝廷无大事发生,他才侥幸混到夏言复职。可这次,他是混不下去了。  “翟阁老,不能等了,俺答步步紧逼,再不募兵拨粮饷,那俺答汗可就率兵攻进来了!”兵部尚书刘天和又在内阁逼翟銮。  “刘大人呀,本官该做的都做了,你呈上的疏文,本官也票拟了,你不亲眼见着了吗?这、这……唉!”翟銮长吁短叹一番,突然又说,“要不您再找找张公公?”  “找张公公”只是翟銮应付刘天和之言。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早就说了,皇上不点头,他不敢批,牵扯到拨银两的事可不是小事,他一个司礼监太监不能擅作主张。  张佐不批红,是不是皇上的意思?他们不知道,也不敢多问。  “翟阁老啊,您老又不健忘,卑职和您去找张公公多少次了,有用吗?”刘天和急得几天没睡好觉,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卑职掉脑袋都没事,只是不忍心看着百姓……看着百姓们被俺答欺凌啊!”  刘天和捶胸顿足,声音哽咽。  “老夫何尝不是?只是老夫也没办法,无能为力啊!”翟銮搓着手转圈。  “那……翟阁老,既然皇上忙着天上的事,顾不过来地上的,要不我们一起冒死跪在乾清宫,求谏皇上如何?皇上不……”  刘天和刚刚说到这里,翟銮就一脸惊慌,冲过去按住了他的胳膊,不停对他使眼色。意思是,你这么说皇上,不想活了吗?  刘天和不再说了,只苦笑了一下。他心想,这事如果不能解决,闹大了,他不一样是死?既然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冒死求谏。  翟銮见刘天和真将生死置之度外,怕他又说出什么过激的话,抑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便故意大声道:“松石兄,冷静!冷静!急是没用的,我们不是正在想办法吗?太原百姓受俺答掠杀,谁都急,我们急,皇上更急,这才闭关祈求老天保佑啊!”翟銮一边说,一边还朝外看。  “窝囊!”刘天和在心里骂了一句。  “要不我们再去求求如翰兄?”翟銮知道不想个法子是支不走刘天和的,“让他想想办法,或许他能拨点银两来。”翟銮所说的如翰兄是户部尚书李士翱。刘天和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发呆。他打定主意,翟銮不想出个法子,他不走。  “唉!”翟銮见支不走刘天和,便只得叹口气,坐回椅子上,耷拉下了脑袋。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翟銮和刘天和在首辅室说的每一句话,都钻入了隔壁房间的次辅严嵩的耳朵里。按理说,严嵩是次辅,翟銮遇事是要和他商量的。可翟銮没有把严嵩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严嵩是靠溜须拍马、谄媚逢迎进入内阁,靠写青词当上次辅的平庸之人,没必要和他商量,和他商量也商量不出什么来。  翟銮几日来的着急和无计可施,严嵩全都看在了眼里。此时,他觉得自己该出场了。他先令小吏给翟銮和刘天和倒了茶,然后自己端着这两杯茶,小心翼翼地向首辅室走去。  在门口,他将满是皱纹的脸挤出千层花。  “二位大人忙了一上午,喝杯茶润润嗓子吧!”严嵩说,“这是我们江西的茶,二位大人先尝尝怎么样?”  翟銮正心急火燎呢,哪有心情喝茶?不过,从不打笑脸人的他,还是接了过去。  “哎哟,这可不敢当,怎么是严阁老……小吏呢?”刘天和急忙起身,惶恐地道。  “是卑职没让他们进来,二位大人正谈大事,怕他们进来了惊扰二位。”严嵩一脸谦卑地说。  “严阁老请坐!”刘天和对严嵩也没好印象,可人家好歹是内阁次辅,他也就装出恭敬的样子,起身让座位给严嵩。  严嵩嘴里说不坐,但屁股却已落在了椅子上。  “翟阁老和刘大人可是为俺答掠杀太原之事烦恼?”严嵩问道。  翟銮一听,禁不住又叹了口气,却没说话。  “可不是吗,卑职和翟阁老正为此事烦呢,不知严阁老可有什么好法子?”刘天和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随口问了一句。  严嵩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马回道:“二位大人何不找夏阁老出出主意?”  “夏阁老?”翟銮和刘天和互看一眼,刘天和说,“夏阁老……夏阁老不是被革职了吗?”  “夏阁老虽然被革职,可一向很受皇上器重。何况,夏阁老在山西任过职,对那里也熟悉……”  严嵩还没说完,刘天和便频频点头道:“没错没错,兴许夏阁老有办法!”  夏言的个性让他在朝中难有朋友,可他的能力也少有人否定。他虽然被革职在家闲居,但身居高位多年,指不定有办法解决此事。  既然无计可施,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翟阁老觉得怎样?”刘天和问。  “想不到严阁老对山西的事也这么关心。”翟銮没回答刘天和,睃了严嵩一眼道。  “身为大明臣子,岂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被欺凌?”严嵩说到这里,眼圈一红。  翟銮心里暗道,想不到这严嵩也会想到百姓,还以为他只会攀附权贵。  严嵩可没翟銮想的那么好,他这么做,只想将夏言拉进泥潭,然后“一石二鸟”。  这“二鸟”就是曾经的首辅夏言和现在的首辅翟銮。  事虽棘手,可依夏言的脾气性格,只要翟銮和刘天和去求他,他定会出面,而一旦出面,就很可能做出违背圣意之事。严嵩觉得是个机会,抓住这个机会就可以将夏言永远阻隔在内阁外,现在的首辅翟銮也必定会滚蛋。  翟銮滚蛋,他严嵩就是首辅。当然,对严嵩来说,翟銮不是劲敌,夏言才是。所以他要借皇上之手,除掉夏言。夏言屡屡被革职又屡屡被重用,让严嵩觉得,夏言根本就没离开过。离开又怎样?很快又会像上两次一样,重回内阁。而一旦夏言回到内阁,他严嵩坐上首辅位的梦想也就很难实现了。  夏言和严嵩缘分不浅,可谓宿敌。  嘉靖七年(1528年),那时候严嵩和夏言都在礼部,夏言是礼部尚书,严嵩是礼部右侍郎。  从二人的仕途来看,夏言比严嵩顺利得多。顺利的仕途,出众的才华,让恃才狂傲的夏言从不把严嵩放在眼里,时常对他呼来喝去,毫无尊重。  在礼部时,夏言对严嵩除了呵斥,没有其他。严嵩则表面上对夏言恭恭敬敬,任由其呵斥,内心却对他恨之入骨,一直想找机会报复。可惜不管他怎么拼命往上爬,上头总有个夏言。  “想报仇,只能求助于皇上。”儿子严世蕃的一句话,提醒了严嵩。  攀任何权贵,再巴结夏言,有什么用?不如攀上皇上。只要攀上皇上这棵大树,夏言还不被自己踩在脚下?  可要怎么攀皇上这棵大树呢?严嵩一刻都没放松过寻找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机会出现了。  嘉靖帝亲生父亲的显陵落成了,需致祭,而致祭之事归礼部管。礼部尚书夏言本就对嘉靖帝一而再,再而三地“美化”出身不满,想到致祭还要说一些违心话,他不想去,于是派礼部右侍郎严嵩去。  “这事严大人去最合适!”夏言的话里不无讥讽,严嵩则喜不自禁,觉得机会来了。他不仅为显陵举行了隆重的致祭仪式,还写了一篇文采斐然的文章向嘉靖帝汇报:“臣恭上宝册及奉安神床,皆应时雨霁。又石产枣阳,群鹳集绕,碑入汉江,河流骤涨。请命辅臣撰文刻石,以纪天眷。”  嘉靖帝高兴不已。  参加显陵落成致祭的,不是只有严嵩一个人,向皇上汇报当时场景的也有好几个,可只有严嵩的这篇最得皇上心。亲生父亲只是亲王却享受帝陵,嘉靖帝知道朝臣不满,也有些心虚。可一看严嵩所写,“以纪天眷”,顿时心安理得起来,同时下旨,严嵩官升一级,任礼部左侍郎。  “论拍马屁功夫,无人能及严嵩。”夏言对别人说。  夏言嘲讽、鄙视严嵩,严嵩不在乎,他只在乎皇上。想着自己仅用一篇华美文章就能升官,严嵩为找到了晋升捷径而高兴。他想,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美梦成真。  自此,严嵩开始了他的吹捧皇上之路。在嘉靖帝为供奉亲生父亲而修建的明堂落成之时,严嵩又如法炮制,献上了一篇更加肉麻的《庆云赋》:“帝开明堂而大享,岁在戊戌,月惟季秋。百物告成,报礼斯举。先三日,己丑日正午,天宇澄霁,有五色云气抱日,光彩绚烂,熠熠如绮。臣民瞻呼,久之不息。考诸载籍,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足谓庆云,亦云景云,此嘉气也。太平之应,《援神契》曰:天子孝则景云出游。信斯言也,允符今日之征……”  在这篇赋中,严嵩不仅故弄玄虚,捏造明堂落成时现五色祥云,还引用《援神契》中所说,明堂落成,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嘉气,皆是因为天下太平,天子贤孝。  严嵩吹捧死人为天子,吹捧嘉靖帝为孝子,嘉靖帝一高兴,恨不得再给他升职,无奈礼部尚书的位子上有人了,那就是夏言。嘉靖帝即任严嵩为南京礼部尚书。  南京是陪都。从职位上看,严嵩和夏言已经平起平坐了,可夏言是京城的礼部尚书,实权比严嵩大。更主要的是,在京城任礼部尚书可进内阁,成为内阁大学士,而南京的礼部尚书则只有尚书空名。  升职却升了个闲职,严嵩在被调去南京后,失落了很长时间。好在他很快就因给嘉靖帝留下深刻印象而被调回京城。但不料他回京后,居然发生了一件更让他沮丧的事:当他回到京城,坐上了夏言的礼部尚书之位时,夏言已进了内阁,成了内阁首辅。  夏言连升二级,严嵩嫉恨不已。  “夏言被破格提拔,是因青词写得无人能比。”儿子严世蕃那句看似随意的话,让严嵩开始把全部精力都用在练习写青词上。  青词不是用心就能写好的,也需天赋。严嵩练来练去,夏言的青词还是让他望尘莫及。可严嵩不气馁,暗地里偷偷拿着夏言写的青词揣摩、研究。  严嵩任礼部尚书后,也进了内阁,成为内阁大学士。虽然写青词的功力不如夏言,但他的青词言辞华丽,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再加上夏言对写青词的消极,给了严嵩机会,让他被嘉靖帝钦定,上了值宿人员名单。严嵩知道,青词写得好坏,直接关系到他是否会被皇上信赖,能否当上内阁首辅。  他终于如愿了!夏言因不愿写青词被革职,而他则被升为次辅。  次辅位只是严嵩通向首辅的踏板。坐上次辅位后,严嵩对首辅位更加垂涎了。可那已经被革职的夏言,总像是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无比碍眼。  现在的首辅翟銮,严嵩没把他当对手。因而,彻底击垮夏言,顺道拉翟銮下水,才是严嵩给翟、刘二位出主意让他们找夏言的真实目的。  无计可施的首辅翟銮、兵部尚书刘天和就那么钻进了严嵩的圈套。  当晚,翟銮乘马车前往夏言的府邸,原本是要和刘天和一起去的,不料临出发时刘天和令随从带信给翟銮,说他以前得罪过夏言,如若去了,势必令夏言不快。  翟銮知道这只是刘天和的推托之言,朝臣得罪夏言的不少,谁没和他争吵过几句?  “老狐狸!”翟銮在心里骂了刘天和一句,“谁还不知道你的心思?”  他知道,一定是刘天和过后一想,夏言刚刚被革职在家,若去夏府,很可能被夏言拖累。刘天和所担心的,也是胆小谨慎的翟銮所担心的,可他又能怎么办呢?要解燃眉之急,似乎也只有求助夏言了。  夏府门房向夏言禀告内阁首辅翟銮来访,夏言听后皱了皱眉,斥道:“他来干什么?不见!”  门房正要离开,夏言又问:“一个人来的?”  “是!”门房说,“小人只看到翟大人的马车。”  “有没有说什么事?”夏言沉思片刻又问。  “说是来探望老爷!”门房又说。  “说本老爷不在。”夏言一挥手说。  门房慢吞吞走出两步又停下道:“老爷,还是见见吧,毕竟他是新内阁首辅。”  门房已经收了翟銮的好处,自然要竭力替他说话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夏言更来气了,抓起桌上的一把茶壶,往地上一掼,怒声道:“首辅又怎么样?别说是首辅来了,就是皇上来了,本老爷说不见还是不见!”  门房吓得缩着身子溜了出去。  “哼!”夏言还在生气,“老夫既已是个闲人,又何须你们来假模假样地探望?”  “老爷别生气!”熟知夏言脾性的随从说,“那门房不会说话,他的意思是,翟大人既然来了,老爷还是见见的好。不见的话,知道的,说老爷您不想见,不想攀富贵,不知道的,还不知怎么编派您呢,指不定会说老爷嫉恨翟大人抢了您的首辅位,所以……”  随从是在故意激夏言,他怕夏言再树一敌,复职成泡影。  夏言听随从这么一说,急了,他可不愿意别人这么编派自己。  “真有人会这么想?”他问。  随从正要说话,门房在门口又闪了一下,恰好被夏言看到。  “要进来就进来,别偷偷摸摸的。”夏言说。  “老爷,翟大人还说,老爷若不见他,他就一直在外面等着。”门房小心翼翼地道。  “哼!不走?”夏言冷笑一声,“一个内阁首辅,站在被革职的闲人家门口,成何体统?难道大明官仪不要了吗?”  “那……那小的再去和翟大人说,就说老爷睡了,让他改日再来?”门房已经听出夏言语气缓和了,假装磨磨蹭蹭地朝外面走。  “罢了,罢了,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夏言一摆手,“老夫倒要看看,他来此到底要做什么。”  门房高兴地答应一声,走了。  随从帮夏言整理好衣服,夏言端坐在椅子上,直视前方,等着翟銮的到来。  夏言刚刚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便听到了翟銮的脚步声。  “夏阁老,夏阁老近日可好?”翟銮还未进门,一只脚刚踏进来,便满脸堆笑,朝夏言拱手行礼。虽然他已是内阁首辅,可在夏言面前,他还是将自己放在次辅位上。  夏言并不起身,只是稍稍欠了欠身,哂笑道:“好啊!怎么能不好呢?如今不用再操心政事,不用替皇上写那劳什子青词,能不好吗?吃得香,睡得着!”  “那就好!那就好!”翟銮说着,从随从手里接过一盒点心,冲夏言笑道,“贱内做了点阁老喜欢吃的桂花饼,拿来给您老尝尝。”翟銮夫人做的桂花饼夏言以前吃过,赞不绝口。翟銮是了解夏言的,知道送其他东西,定会被拒收。  “桂花饼?翟夫人的桂花饼做得无人能及!好!”夏言哈哈笑着,指示随从接过点心,然后指指旁边的椅子,“翟阁老请坐!”  翟銮坐下,夏言突然又严肃地道:“以后千万不要再叫老夫阁老了,特别是你。如今你是阁老,是首辅大人。你这么一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夏言有野心,想夺你的首辅位呢!”  夏言这话说得真假参半,翟銮连连摆手,向夏言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  “夏阁老,在我翟某人心里,您一直都是阁老。不管您在不在内阁,在不在朝廷。如今,您虽然被革职,但这只是皇上的一时之气,过不了多久,您又会像前几次一样复职的!同僚们也都知道!”  夏言心里也这么想的,但嘴里却不这么说。  “伴君如伴虎!那首辅位,还是让有能耐的人去做吧!老夫……”夏言摆摆手,摇摇头,“做不来!做不来喽!”  翟銮一听这话,正要借机说明他的来意,只见夏言又冲身边的仆人说:“快快给翟阁老上一壶茶,新茶。”翟銮只好把到嘴里的话又吞了回去。  茶来了,翟銮应付地喝了一口,正要说话,机会又被夏言抢了去。  夏言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茶史来,讲得头头是道。翟銮暗想,难道他知道我此次来的目的,故意东拉西扯,不让我有开口机会?正想着,夏言突然打住了,将身子朝翟銮那边一歪,小声道:“翟阁老信不信,被皇上革职,老夫觉得很庆幸?”  “信!信!当然信。别人说这话,我不信,但夏阁老这么说,我……绝对信!”翟銮先是愣了一下,后忙不迭地说完,稍停,又降低音量,将身子凑近夏言,“夏阁老信不信,我也不愿意做这个首辅?”  夏言瞪大眼睛,坐直了身子,先是没说话,然后看着翟銮,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信!信!别人说这话,老夫不信,但你说这话,老夫信。特别是现在,现在呀,这首辅位是真不好坐!有刺!哈哈哈哈……”  夏言笑得前仰后合,那笑声里,似乎还带着幸灾乐祸,这让翟銮很不舒服。  他想,难道之前夏言不写青词就是一个阴谋?他是为了躲避现在自己所面临的困境?毕竟一个月前,俺答使者石天爵被大同巡抚龙大有诱捕后遭车裂一事就已经惹怒了俺答汗。俺答汗会报复,谁都能想到。何况之前,为了俺答入侵的事,夏言还曾屡屡上奏,只是被皇上无视了。  想到这里,翟銮的心沉了下来,觉得自己今天白来了。他甚至觉得,如今自己被搁在火上烤,都是拜夏言所赐。  “夏阁老,还是您老有远见啊。如今事情越来越严重了,俺答汗已率兵拥进边关,掠杀朔州、广武……”  翟銮还没说完,夏言便一挥手说:“翟阁老莫不是忘了?俺答刚刚进犯边关时,刘尚书和老夫也曾为此事上奏过?这事老夫能不知道?当时老夫可还在内阁。唉!俺答进犯的是什么地方?山西,山西是老夫的第二故乡。俺答入侵,百姓遭殃,老夫比谁都难受。”  夏言脸上的笑容消失,只剩一片凝重。  看来自己错怪夏言了。翟銮急忙赔笑道:“老了!老了!还望夏阁老见谅!这人老了啊,什么事都忘得快,肯定是这些时日被那刘松石催得心乱如麻,糊里糊涂的,见谅啊!”翟銮起身,冲夏言抱拳。  夏言的浓眉锁了起来,先不说话,后又看了看翟銮,端起一杯茶,抿上一口。  “知道近日你和刘尚书的日子不好过,坐卧不宁,心烦气躁。先喝茶吧,降降火。”  翟銮心焦得都快冒烟了,哪有心情品茶?为了不驳夏言面子,他只得坐回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好茶啊!真是好茶!很久没喝到这么好的茶了!”  夏言瞟了一眼翟銮。  “现在能喝出是好茶,看来翟阁老并不急。”  “唉!”翟銮重重地叹了口气,放下杯子,“我就知道,这朝廷的事啊,什么都瞒不住夏阁老。我也不向阁老隐瞒什么了,今日我来阁老府上啊,除了看望阁老外,还有件事想请教!”  夏言没说话,只是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俺答入侵的情况,夏阁老一定清楚。您老说说,如今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皇上整日闭关修道,不问政事,说要把政事交予内阁处理,可这些事情,内阁能处理吗?怎么处理?很多事情,没有皇上点头,办不了啊!您说,这事装瞎吧,一旦大明领地被俺答占领,后果不堪设想!可想阻止俺答入侵,哪有那么容易?如今边防缺人缺粮,不管是人还是粮,都需要银两,可银两从何而来?不见皇上亲自指示,户部不拨款,我……我……”翟銮越说越急,再次站了起来,冲夏言摊开手,“这……这不是要我命吗?”  “你真相信皇上不知道事情的紧迫?”夏言突然插话,面露讥讽,打断了翟銮的话,“你们真以为皇上现在只知天上事,不知人间事?”  “夏阁老……什么意思?”翟銮有些不明白。  “外面发生了什么,皇上都知道。俺答对太原的侵略,他能不知道?别说之前老夫向他汇报过,即便不汇报,他身边的锦衣卫是干什么的?东厂是做什么的?这些人,除了给他抓人,还要给他汇报天下事的。”夏言说到这里,瞟了一眼翟銮,摇摇头道,“翟兄啊翟兄!你呀……唉!”  夏言也起身,背着手,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皇上什么不知道?他会不知道太原百姓正在遭受俺答欺凌?俺答最初入侵,我们上奏多少次了,他能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太原防守不利,需要兵粮?”夏言越说越激动,开始挥舞起了双手,嘴里也唾沫星子乱溅。  “知道?”翟銮有些糊涂了,“既然皇上什么都知道,可又为何……”  “为何又装作不知道,对吗?”夏言再次打断了翟銮的话,他停住脚步,“如果不装作不知道,出了事谁负责?俺答为何掠杀太原?还不是龙大有诱捕了向朝廷示好的俺答使者石天爵?”  “什么?”翟銮大惊失色,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您是说石天爵是俺答派来的使者,是为了示好朝廷?那……怎么……不是说石天爵潜入大同,是给俺答入侵探路吗?”  “翟阁老啊,说你什么好呢?你这一天……”夏言不停摇头,“龙大有为了立功,将俺答派来求和的使者以接见为由抓住,并五马分尸了,这事你不知道?”  翟銮摇头,有些惭愧。  “你说说,俺答能不生气?”夏言又说。  “肯定生气!任谁都生气!这……这龙大有!”翟銮气得握紧拳头,朝桌上一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夏言睃了一眼翟銮,用鼻子哼了一声。  “翟阁老连这些事都不知道,看来啊,翟阁老在内阁过得还真……”  翟銮现在毕竟是首辅,不是他的下属,夏言将“逍遥”两个字吞了回去。翟銮此时倒顾不上在意夏言的嘲讽了。  “这么说,龙大有欺骗了皇上,这才引来了俺答的报复?”翟銮急急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向皇上上奏,下旨将龙大有抓起来,以欺君之罪名斩杀,这样不就给俺答汗消气了吗?俺答汗不生气了,不就会退兵了吗?趁这段时间,我们再募兵、募粮饷,就算国库空了,也可以想其他办法筹借银两啊!”  “你想得太简单了!”夏言摇了摇头,“龙大有欺君,此时皇上不会不知道,只是无法治他的欺君之罪罢了。”  “为什么不能治?皇上没理由袒护龙大有啊。”翟銮刚说完,便反应过来,“对,皇上是不能治龙大有罪,皇上因龙大有抓石天爵有功,对他大加赏赐,还把他从大同巡抚升为兵部侍郎。皇上不能……对,不能!唉!怪不得皇上要闭关修道呢,他是没办法啊!他不能不袒护龙大有啊!”  “不不!你说错了一点。”夏言摇头道。  “什么?错了?”翟銮问。  “皇上不是袒护龙大有。很多时候,皇上不是想维护谁,而是不想让臣子说他昏庸。如今,如果说龙大有欺君,那就证明皇上被龙大有骗了,也就证明皇上昏庸。”夏言苦笑一下,“何况,石天爵是使者,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我们却把俺答的使者斩了。因此,我们怎么都不能承认我们抓错人了,不能承认我们杀错人了,只能将错就错,明白了吗?”  “那这龙大有,闯了这么大的祸还……”  翟銮还没说完,夏言又说:“龙大有也活不了多久的,龙大有的头,终归还是会被皇上要了去的,只是不是现在。”  “龙大有的头可以过段时间要,可现在怎么办?任由俺答掠杀太原?”翟銮一脸绝望。  “皇上不是说了吗?事情由你内阁解决!”夏言的脸,表情凝重至极,“内阁的存在,很多时候就是为替皇上担责的。”  “这么说,我……我只能担着这责任了?”翟銮喃喃着,脸如死灰,“我担得了吗?”  “担不了也要担,除非刘尚书和你翟大人把生死抛在脑后。”夏言说完,见翟銮的脸色很是难看,又道,“当然,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翟銮顿时精神了,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夏言倒不急着回答了,卖起了关子。他慢慢地坐回椅子上,悠闲地端起茶盅,咂巴了几下嘴,“知道你喝的这上好的茶来自哪里吗?”  翟銮可没心情和他猜谜,皱着眉头不说话。  “曾铣!”夏言说。  翟銮起初没明白夏言说这话的意思,突然意识到后,他耷拉着的脑袋抬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夏言。  “曾将军?难道夏阁老您是说让他去增援太原?”  如果真是这样,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曾铣是兵部侍郎兼总督三边军务,以前和俺答交过手,战绩不俗。  “就看你和刘尚书愿不愿意,敢不敢了。”夏言说。  “敢不敢?不敢也要敢啊!”翟銮忙说。不过,很快他的眼神又黯淡下来,“曾铣是不错,可曾铣在陕西,如果调动西北军去太原,远水解得了近渴吗?”  “调西北军去太原快还是现募兵快?”夏言扫了一眼翟銮,“俺答来势汹汹,即便有银两去募兵,也来不及了,何况国库虚空,根本没这银两为边防增添人马。最可行的,只有调兵!若调兵,也只有曾铣最合适!”  翟銮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关键是调兵这事,刘尚书能做主。  “看来,只能如此了。”翟銮说完,起身就向夏言告别,“多谢夏阁老!”  “不说这话,但愿能解除危急!”夏言说完,稍停后又说,“对了,你只需向刘尚书提建议,他愿不愿意调西北军,由他决定。这样到时皇上怪罪下来,也不会让你内阁首辅一个人承担。”  “夏阁老……”翟銮因夏言的这句话,差点掉下泪来。  想不到,平时对谁都冷冰冰的夏言,这么关心他。想到这个,翟銮心里顿时热起来,泣道:“翟銮……翟銮替太原百姓感谢夏阁老!”  翟銮说完,向夏言深深地施了个礼,快步离开。  从夏府出来,翟銮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兵部尚书刘天和的府上。刘天和虽然没和翟銮去夏府,但没有一刻不惦记此事,一直引颈等待。  当翟銮提出“调曾铣的西北军去太原支援”时,刘天和半晌没说话。  如果他写奏文,再由翟銮票拟,张佐批红,那么调西北军去山西在他权限之内。可身为兵部尚书的他有另一种担心,他忧心地开口问道:“如果曾铣带兵去山西了,俺答趁机入侵西北怎么办?”  “刘大人,不能再犹豫了!曾将军久经沙场,在率军去太原支援前,他一定会考虑周全,留军镇守西北的。”翟銮催促他说。  刘天和一听,心下想,也只能如此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他当晚就写了奏疏,第二日翟銮票拟过后,下午他便求张佐批红,晚上飞鸽传书给曾铣。  俺答抢掠太原,曾铣当然是知道的,他也早想去救援,无奈没有接到兵部的调令。因此,接到指令后,他即刻挑选部分精兵强将,连夜飞马向山西而去。  就在曾铣率兵急速赶往山西时,驻守山西的副总兵张世忠已经射尽了最后一支箭,而后惨遭俺答兵杀害了。眼见副总兵死了,张世忠的手下张宣和张臣悲伤不已,他们抱着誓死守卫山西的想法,与俺答汗率领的部队展开了肉搏。虽然在兵力上与俺答差距很大,可他们的殊死一搏,还是让急着前行的俺答吃尽了苦头。  俺答汗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受到阻击!在遇到副总兵张世忠前,俺答一路畅通,掠杀了无数乡镇。  “快快摆脱他们的纠缠,继续前行。”  俺答汗刚刚发出指令,就有兵士来报,说明军的援军到了。  “援军?哪里来的援军?”俺答汗问。  “好像是曾铣率领的西北军。”俺答兵说。  俺答汗惊道:“怎么是他?”俺答汗和曾铣交过手,且多次都以惨败告终,因而对曾铣颇为忌惮。  “这是个打仗不要命的,撤!”俺答汗一声令下,就此率领俺答兵火速撤离了。  不过,曾铣还是在途中阻杀了少部分俺答兵。  此次俺答入侵,山西十八个州县遭受损失,俺答所到之处,无不被烧杀抢掠!八万间房屋被毁,二百万头牲畜被掠,二十余万男女老幼被屠杀。  “俺答杀掠晋南还至祁县一带。副总兵张世忠自候城村起营,突袭俺答,并约诸营官军邀击。俺答以三千精兵围杀张世忠,而诸营官军皆闭营不出,不予增援。张世忠下马步战,箭及火药用尽,俺答军四面围杀,张世忠愤呼:‘我军被围苦战,诸将竟不相援,国宪天刑宁汝逭耶!’复上马督短兵接战,自巳至酉,张世忠力竭,头部中箭而死。部将张宣、张臣痛世忠死,皆力战死。”  曾铣了解副总兵张世忠阻击俺答的情况后,即刻上书朝廷。  看了曾铣的奏报,兵部尚书刘天和老泪纵横。张世忠曾是刘天和手下的爱将,爱将死得如此悲壮,刘天和心疼不已,同时也愧疚难当。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由他的失职造成的,如果他早点调兵去救援,张世忠很可能就不会死。  “我们堂堂大明,怎能如此忍受一个凶蛮游牧民族的欺凌?”  曾铣最后这句,让刘天和羞愧不已。  他不禁跪倒在地,仰天怒吼:“身为兵部尚书,我愧对皇上信任,愧对朝廷信任,愧对天下的信任啊!我有罪!我有罪啊!”  随即,他拿着奏报向乾清宫走去,他要向嘉靖帝请罪。此时翟銮却是想拦没拦住,只好也跟着去了。  俺答撤出太原的第二天,嘉靖帝结束了他的闭关修道,时间很是凑巧。看完曾铣传回来的奏报后,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臣刘天和向皇上请罪!”刘天和带着颤音说。  “臣翟銮向皇上请罪!”翟銮跟着说。  “都起来吧!”许久,嘉靖帝才淡淡地说道。  翟銮想起身,见刘天和依然跪着,也只得跪着。  “万岁爷让你们起身,二位大人没听到吗?”黄锦加高了音量。  “谢皇上!”刘天和和翟銮齐声道。  二人起身后,站在一边,等着嘉靖帝发话。  “朕累了,你们出去吧!”  刘天和吃惊地看向皇上,他还想说话,却被翟銮的眼神制止了。  从乾清宫出来,刘天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死了二十余万百姓啊!二十余万!皇上竟然不发一言。”  “是有些奇怪。皇上……到底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翟阁老,您还不知道吗,能有什么意思?百姓死多少,他不关心,只要俺答退了就行,就是这意思。”  “刘大人,你……”翟銮一把扯住刘天和的胳膊,小声道,“你不想活了?”  “不活了!死了那么多人,身为兵部尚书,我又如何能苟活?”  “你不想活,老夫还想活呢!”  第二章 严嵩朝堂戴香叶,龙颜大悦受宠信  严嵩想借俺答掠杀山西事件算计夏言,但没有成功。  被革职的夏言,在严嵩眼里,已经是只落水狗。但这只落水狗如果不打,很快就会爬上岸,咬自己一口!严嵩最害怕的就是这点,严嵩很想再算计夏言,找出类似“拒戴香叶冠”之类的把柄。  “拒不服戴所赐道士巾”是嘉靖帝为了革夏言的职所列的五大罪状之一,而这道士巾实则是香叶冠,其实就是一种用荷叶做成的帽子。  一次,祭天仪式结束后,嘉靖帝为了向老天表明自己的虔诚,突发奇想要用荷叶做帽子。于是,他先令人采来上好荷叶,然后焚香净手,亲手做荷叶冠。对于这顶香叶冠,嘉靖帝看得很重,除了荷叶是由别人采的,其余的事情他都不让任何人插手,就连他最信任的黄锦也只能在旁看着。  “万岁爷的诚心,上天一定能看到。”黄锦感动地道。  “上天之物,岂能让别人沾手?”嘉靖帝冲黄锦说完,将做好的香叶冠戴在了头上。  堂堂一国之主,戴着顶香叶冠,很是滑稽。  黄锦以为嘉靖帝只是戴着玩,谁料上朝时,身穿朝服的嘉靖帝依然戴着那顶香叶冠。  “万岁爷,要上朝了!”黄锦看着香叶冠,提醒他。  “朕以后就戴着它上朝。”嘉靖帝说。  “万……万岁爷!这、这……”黄锦惊得目瞪口呆,结巴起来。  “有何不可?香叶冠由朕亲手做成,是上天所赐,不可戴吗?”嘉靖帝不高兴了,瞪了黄锦一眼,“黄伴,难道这香叶冠还比不上那朝冠吗?”  “万岁爷息怒!香叶冠是万岁爷亲手所做,自然比那朝冠珍贵,只是……”  “只是什么?”嘉靖帝打断黄锦的话,怒声道。  黄锦哪敢再说什么。身穿朝服,头戴香叶冠的嘉靖帝,就那么大摇大摆、神采飞扬地走上朝堂,坐在金銮殿上。群臣无不瞠目结舌,以为皇上修道修得走火入魔了。  面对一个“疯”了的皇上,那些有事想奏的臣子也打消了念头,而夏言更是怒火中烧。  “天下万物都是上天所赐。”嘉靖帝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窃窃私语的朝臣这时全都停了下来。  “天下万物既是上天所赐,朕与众爱卿就要珍视天下万物。近日,朕特意做了几顶香叶冠,想与众爱卿分享。”  久不上朝的嘉靖帝既不谈边境危机,也不谈各地灾情,而是谈起了他的香叶冠。这让一些关心百姓社稷的大臣失望至极,特别是夏言,他不停地用深呼吸平息内心的愤怒。  嘉靖帝扫视着离自己最近的几位重臣,慢声道:“朕还做了五顶,就赐予你们几个吧!”  话刚出口,夏言和四位尚书就面面相觑起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礼部尚书严嵩猛跨一步,跪地就拜,大声说:“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位尚书全都瞪大了眼睛,但他们不得不一齐跪下,大声喊:“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言没动,他看了一眼严嵩,骂了句:“无耻小人!”  旁边的人都听到了,全都看向严嵩。严嵩也听到了,却目不斜视。  “众爱卿平身!”嘉靖帝说,眼睛却停留在没有下跪的夏言身上。  就在这时,五位太监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内阁首辅夏言、礼部尚书严嵩、户部尚书李士翱、兵部尚书刘天和、吏部尚书许赞面前。每位太监手里的托盘上,都放着一顶香叶冠。  四位尚书全都看向夏言,而夏言却在看严嵩。严嵩正像接宝贝一样,恭恭敬敬地拿过香叶冠,戴在头上。  “拿吧!皇上赐的!”四位尚书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于是,除夏言外,被赐香叶冠的都拿起了自己那顶,虽然很勉强。  “夏阁老,这可是皇上所赐之物。”站在夏言面前的太监小声说。  夏言从严嵩那里收回眼光,皱眉耸鼻,一脸嫌弃地拿过香叶冠。  “严爱卿,朕亲手做的香叶冠怎么样?”嘉靖帝见严嵩戴在了头上,高兴地问。  “回禀皇上,臣刚一戴上,便觉神清气爽,眼明心亮。”严嵩大声说。  嘉靖帝大笑起来,开心称道:“好!好!”  嘉靖帝的“好”刚一出口,拿着香叶冠的夏言就上前一步。  “皇上,臣有事要奏!”  “说吧!”嘉靖帝收起了满脸笑容懒懒地道。  “臣等多谢皇上恩赐香叶冠!可依臣之见,身为朝廷臣子,实在不适合戴它。”夏言刚刚说完,嘉靖帝那本就板起的面孔,顿时冷若冰霜。夏言知道他的话会惹怒皇上,却继续道:“臣等还希望皇上也不要戴。君临天下者,应该有天子之威仪,只有这样才能正视听。可若皇上戴着这样一顶香叶冠上朝,实在有损天子威严!”  “什么?你……”刚刚夏言不下跪,嘉靖帝已经忍了,没想到他还当着众臣的面这样放肆,实不可忍。嘉靖帝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他指着夏言,大声道:“滚!滚!快!给朕滚出去!朕不想见到你!”  皇上着实生气而离开了大殿,群臣却像被定在了朝堂上,没有人说话。夏言如此顶撞皇上,吓坏了他们。夏言的脾气性格他们知道,但他在朝堂上如此和皇上针锋相对还是第一次。群臣里,不乏幸灾乐祸者,可暗暗佩服者也不少。夏言那些话,也是他们想说的,只是他们没胆说而已。  “唉!”还是夏言打破了沉寂,长叹一声后,大踏步向外走去。这一声,让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众臣解了“定”。户部尚书李士翱小跑两步,追上夏言,小声道:“夏阁老啊夏阁老,您这样在朝堂上顶撞皇上,您就不怕……不怕又被革职?”  李士翱原本想说的是,夏阁老啊,您就不怕掉脑袋吗。  “革职?哼!让老夫戴这个,还不如革老夫的职!”夏言说着,还看到了不远处像小丑一样,戴着香叶冠的严嵩,故意大声说,“老夫若不冒死提醒皇上,皇上必定会被一些无耻小人的谄媚蒙蔽双眼,真要这样,大明还会好吗?”  严嵩听到了,不仅没生气,还谄媚地冲夏言笑了笑,然后低着头,扶着头上的香叶冠离开了。  “夏阁老,革职您不怕,我们知道。”兵部尚书刘天和见严嵩走远了,也走过来说,“可皇上要是想要您的脑袋,您也不怕吗?”  夏言瞥了一眼刘天和。  “要老夫的脑袋?”夏言冷笑一声,“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不过,皇上若就此事要了老夫的脑袋,除非他不怕天下人议论!”  刘天和还要再说什么,见吏部尚书许赞给他使了个眼色,也便不再说什么了。夏言不怕革职,他们怕。夏言自信皇上不会为此事要了他的脑袋,他们没那个自信。  嘉靖帝怒气冲冲地下朝,回到寝宫,还真想要了夏言的脑袋。不过,就在他要下旨把夏言抓起来,判个忤逆皇上的罪时,被黄锦劝住了。  “这个夏言,胆子太大了,敢在朝堂之上藐视皇权、不遵上命,朕要砍了他的脑袋!”嘉靖帝怒吼道。  “万岁爷消消气!万岁爷千万别为此事生气,这夏言虽然不遵上命,可万岁爷真要砍了他的脑袋,传出去了,万岁爷这……”黄锦不说了,看着嘉靖帝,“夏言那脑袋,不值。”  这些话也只有黄锦敢在嘉靖帝面前说,也只有黄锦说时,嘉靖帝才不会震怒,才不会觉得是在“背叛”他,是在违抗皇令,替夏言求情。  在宫里,嘉靖帝最信任的就是黄锦了,他将黄锦视若比皇后妃子、皇子皇孙还亲的亲人。皇后妃子会背叛他,黄锦不会;皇子皇孙会为了皇位害他,黄锦更不会。  嘉靖帝之所以如此信任黄锦,称黄锦为“黄伴”,是因在他还是兴献王世子时,黄锦就在他的身边伺候他,做他的伴读。因而,他们既是一起长大的主仆,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嘉靖帝继承皇位后,嘉靖帝想让黄锦做宦官之首—司礼监掌印太监,但又觉得黄锦过于老实憨厚,做掌印太监不合适,便将他留在身边,做了贴身太监。  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说自己不想听的话,人会排斥,甚至反其道而行之;但若一个自己极其信任的人说了自己不想听的话,人还是会冷静下来想一想的。嘉靖帝想了想,觉得黄锦说得有道理,夏言的脑袋算什么?顿时,他气消了一半。再一想,夏言虽然不敬,但他身为内阁首辅,做这样的劝谏也属正常。如果自己就此要了夏言的命,气是出了,可传出去,对自己的形象和皇权都有影响。  再昏庸的皇帝也不愿意别人说他是昏君,何况嘉靖帝还不认为自己昏庸。他决定暂时留下夏言的脑袋。不过夏言屡屡违背圣意,不惩戒有损皇上的威严,于是嘉靖帝便说:“那就革他的职吧!”  “万岁爷,依奴才之见,夏阁老的职现在还不能革!”黄锦又说。  嘉靖帝看着黄锦,眼里有了怒意。  “在朝堂上,他当着众臣的面顶撞朕,朕难道连革他职都不能了吗?”  “万岁爷,此时若革了夏阁老的职,朝中可就没人写青词了。过几日,万岁爷不是还要祭天吗?”  “朕都快被夏言气得差点忘了这事。”嘉靖帝想了想,怒骂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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