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美）本杰明·路德维格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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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妮的幸福公式试读：
9月7日，星期二，晚6:54
那个塑料电子娃娃哭个不停。
我的永远父母告诉我，它应该和真正的宝宝一样，可是它一点儿也不像。我没办法哄它开心。就连我轻轻摇晃它，给它换尿布，给它喂奶，它都不开心。每当我说乖、乖、乖，让它吮吸我的手指时，它只是表情呆滞地哭喊、哭喊、再哭喊。
我再次抱紧它，脑海里不断提醒自己，轻手轻脚，轻手轻脚。然后我尝试了每次胡闹时格洛丽亚对付我的所有方法。我用手轻轻地托着它的小脑袋，踮着脚尖身体上下轻轻晃动。“宝宝乖，宝宝乖。”我说，声调从高到低宛如一首歌，然后说，“很抱歉。”
但是它依然无休无止。
哭声变得更加响亮，我把它放在我的床上，开始寻找我的娃娃。那个真正的宝宝。虽然我知道她不在这里。我把她留在了格洛丽亚的公寓里，但是那个大哭不止的娃娃让我非常非常焦虑，我必须要找一找。这就像是我脑子里的一条规定。我拉开抽屉。我打开衣橱。我翻箱倒柜找遍了所有可能放娃娃的地方。
我甚至连行李箱也翻遍了。行李箱又大又黑，形状像一个盒子。我从床底下把它拖出来，拉开四周的拉链。但是我的娃娃不在里面。
我深吸一口气。我必须要让这哭声停止。如果把它放进行李箱，周围塞满毛毯和毛绒动物玩具，再推回床底下，也许我就不会再听到这烦人的声音了。这就像是我把大脑中的声音清除掉一样。
大脑在脑袋里。那是一处很黑很黑的地方，除了我，没有人能看到。
所以我就这么做。我把塑料电子娃娃放进行李箱，拽过毛毯，然后蒙在它的脸上，接着又塞进一个枕头和几只毛绒动物玩具。我猜几分钟之后声音就会停止。
因为哭喊需要呼吸。
9月7日，星期二，晚7:33，洗完澡之后
我洗完澡，但是塑料电子娃娃还在哭。它本应该安静下来了，但却没有。
我的永远父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我的永远妈妈的双脚泡在水桶里。她说最近脚一直浮肿。我走进客厅，站在她面前，等着。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我和女人在一起比和男人在一起感觉舒服得多。“嘿，金妮，”我的永远妈妈说，这时我的永远爸爸按下播放暂停键。“怎么了？你好像有话要说。”“金妮，”永远爸爸说，“你是不是又抠手了？都出血了。”
这是两个问题，所以我没有说话。
接着永远妈妈问：“金妮，怎么了？”“我再也不想要那个塑料电子娃娃了。”我说。
她拨开前额上的头发。我非常喜欢她的头发。今年夏天，她还让我给她编了辫子。“你洗澡洗了快四十分钟。”她说，“你刚刚有没有尝试让它停下来？给，先拿着这个，我们给你找点儿创可贴。”
她递给我一张纸巾。“我给它喂奶，替它换了三次尿布，”我说，“我轻轻摇晃了它，可它仍然不停地哭，所以我……”然后我没有继续说下去。“现在它的声音变了，”永远爸爸说，“我不知道它的声音能这么大。”“能不能让它停下来？”我对永远妈妈说。然后又说：“求你了。”“听到你寻求帮助真高兴，”永远妈妈说，“帕特莉斯一定会很骄傲的。”
哭声从走廊的尽头远远传来，我开始找地方想躲起来。因为我记得如果我不能让我的娃娃安静下来，格洛丽亚常常会从卧室冲出来，尤其是她留男性朋友过夜的时候。有时娃娃在哭，我听到她过来，就会抱着娃娃爬到窗户外面。
我紧紧攥着纸巾，闭上了眼睛。“如果你能让它停下来，我会经常求助的。”我说，然后再次睁开双眼。“我去看看。”永远爸爸说。
他站起来。当他从我身边走过时，我退缩了一下。然后我发现他不是格洛丽亚。他奇怪地看着我，然后穿过走廊。我听见他打开我的房门。哭声也随之变大。“我不知道这个办法是否奏效，”永远妈妈说，“我们原本是想让你了解如果家里有一个真正的宝宝是什么样子，但是事情并没有按照我们的计划发展。”
我的房间里，哭声震耳欲聋。永远爸爸又走回来，一只手挠着头。“她把它装进行李箱里了。”他说。“什么？”“我一开始到处都没看到，循着声音才找到它。她把它和一堆毯子还有毛绒玩具塞在里面，拉上拉链，然后推回到床底下。”他说。“金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永远妈妈说。“它一直哭个不停。”我说。“是，但是——”
永远爸爸打断她：“听着，如果我们不解决这个问题，它会把我们都逼疯。我试着把哭声关掉，但是也做不到。我觉得已经无计可施了。给温克曼夫人打电话吧。”
温克曼夫人是健康辅导老师。“她说今天早上把紧急联系方式给了金妮，”永远妈妈说，“在一张纸上。在她的书包里找一下。”
他再次穿过门厅打开我的房门。我捂着耳朵。他拎着我的背包走出来。永远妈妈翻出纸条，拿出手机。“温克曼夫人吗？”我听到她说，“是的，我是金妮的妈妈。很抱歉这么晚给您打电话，但是这个娃娃恐怕出了点故障。”“别担心，我的永远女儿，”永远爸爸对我说，“一会儿就没事了，然后你可以安心睡觉了。实在抱歉，这个哭声吵得人精神崩溃。我们还以为——”
永远妈妈挂掉电话。“她说娃娃的脖子后面有一个小孔。用一根回形针插进去按到里面的一个按钮，就可以把它关掉。”
他去了趟书房，然后又走出来，穿过门厅，走入我的房间。我开始在心里默数。当我数到12的时候，哭声停止了。
现在我又能呼吸了。
9月8日，星期三，下午2:27
我在上第四节社会活动课时，洛莫丝夫人走进教室跟我说了几句话。她是我的辅导员，戴着大圆耳环，浓妆艳抹。“你父母要来学校开家长会，”她告诉我，“然后他们带你回家，所以下午广播和响铃之后，你要和达纳女士留在第五教室里，可以写一会儿作业。他们会叫你进去，希望让你参与其中。”
所以现在我在第五教室里，这里是我和其他特殊孩子一起上语言艺术课的地方。因为我有自闭症和发育性障碍。昨天没人告诉我今天有家长会。我推测是关于那个塑料电子娃娃的事情。
达纳女士正在指挥校车。透过窗户，我看到她身穿橘黄色马甲。她站在74号校车旁边，那正是我乘坐的校车。这辆车前面和后面是其他校车。孩子们排成一队一队地正在上车。走廊里，所有参加体育活动的孩子们都在准备训练。艾莉森·希尔和凯拉·扎达比奇已经走了。她们是和我还有拉里一起来到第五教室的两个孩子。
校车通常2:30发车，但是三分钟的时间不够我上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找机会悄悄一个人上网，但是没有老师陪同我不可以上网。有一次跟卡拉和麦克在一起，我把卡拉的笔记本电脑藏在毛衣里然后放进橱柜。我正在谷歌上输入格洛丽亚·勒布……，门就被推开，卡拉找到了我。她拿走电脑，等我站起来的时候，打了我一巴掌，对着我大喊大叫。
这让我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
所以有一次在学校写关于大型猫科动物的报告时，我通过谷歌搜索“格洛丽亚主要出售缅因猫”，因为这就是格洛丽亚挣钱的途径，但是我被老师发现了。当我来到新学校，搬到新的永远家庭，我的新任永远父母告诉我不能上网，任何时候都不行，因为他们需要保证我的安全。莫拉说她和布莱恩非常爱我，而互联网不安全。“之所以不安全是因为我们知道你在寻找格洛丽亚”，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虽然她并没有说出口。
永远妈妈说得没错，因为格洛丽亚和我的娃娃就在那个公寓里。我不知道公寓在哪个城区。我需要知道她有没有找到我的娃娃，又或者时间过去这么久，现在我是不是来不及了。如果来得及，我会立刻把她从行李箱中拿出来，再次好好照顾她，因为格洛丽亚会有时一连好几天都不在家。而且她有很多男性朋友造访。她一生气就会打人。还有唐纳德，他在城里的时候也会这样。“我真希望可以经常来这里，但是不行。”听我说过格洛丽亚的所作所为之后，C克丽丝特尔这样对我说，“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的娃娃，就像你妈妈说的那样。无论如何，她永远都是你的小宝宝。”
我不再回忆，开始抠弄手指。
拉里走了进来。他把背包放在课桌上，把他的手臂矫正器靠在墙上，然后坐下来。手臂矫正器就像拐杖，不过它们需要装在身体上。这让拉里看起来像只蚂蚱。拉里有着棕色的头发和棕色的眼睛。我的眼睛是绿色的。他总是唱歌，而且他不像我那样喜欢数学。“嗨，宝贝。”他说。
于是我说：“拉里，我不是小宝宝，我13岁了。你不知道吗？这很无聊。”
无聊的意思就是当你一遍一遍反复地说一件事情，别人会觉得很烦。就好像帕特莉斯一直说，我和格洛丽亚一起住在公寓时，我自己就有点像个娃娃。这番话是我告诉她我需要看一看娃娃时她对我说的。她根本不明白。
拉里伸展胳膊打了哈欠。“嘿，我累了。真是好长好长的一天，”他说，“我要等妈妈来接我去参加妹妹的排球训练。”“你在等的时候应该写作业。”我说，因为洛莫斯夫人告诉我要这样做。我拿出语言艺术课本翻到第57页，上面是一首埃德加·爱伦·坡的诗。“不，”拉里说，“我要看看我的facebook。我昨天刚刚注册。”
他站起来，又把手臂矫正器戴上，朝电脑走过去。我紧盯着他。“你有facebook吗？”拉里走到电脑边上问我。他头也不回，敲击着键盘。
我低头看着双手。“没有。”我说。“那你需要申请一个，宝贝。”他看了看我，“过来，我教你。所有小酷孩都有facebook，懂吗？”拉里总是说“你懂吗？”。我认为“懂吗？”主要就是一种表达方式。“他们不让我在没有大人陪伴的时候上网。”我说。“对了，我想起来了，”拉里说，“为什么你父母不让你上网？”“因为格洛丽亚在网上。”“谁是格洛丽亚？”“格洛丽亚是我的生母，我曾经和她住在一起。”
然后我不再说了。“她好找吗？”拉里问。
我摇摇头。“不好找，”我说，“在不同的寄养家庭时，我尝试过三次上网找她，但总有人打断我。”“她叫什么来着？”拉里问。“格洛丽亚。”我说。我感觉自己站了起来。我心潮澎湃，蓄势待发，因为我知道拉里会帮助我。“格洛丽亚什么？”
我探身向前，从眼镜上面斜着眼睛看着他。我撩开脸上的头发，但它们又散落下来。真希望我有一根发带。“格洛丽亚·勒布朗。”我说。已经很久没有从我嘴里说出勒布朗这个姓了。因为那是我的旧姓。和新的永远父母住在一起，我好像把原本的我留在了过去。他们叫作布莱恩和莫拉·穆恩。我现在叫作金妮·穆恩，但是我的身上还保留着一部分过去的我。
我好像变成了原来的金妮·勒布朗。“拼一下。”拉里说，我照做。拉里输入之后走到一边，指了指椅子。我坐下来。
然后我看到了她。
格洛丽亚，打了我之后会抱着我哭泣。格洛丽亚，经常把我一个人留在公寓，但是我们坐在沙发上看怪兽电影时会给我好喝的饮料，曾经说过“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是一个聪明人”，因为她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普通教育水平测试，这让我的脑海中浮现一队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挥舞带着飘带的指挥棒，欢呼喝彩。
格洛丽亚，我认识的第二可怕的人。
格洛丽亚，我的生母。
格洛丽亚的衬衫和头发总是与众不同，但是至少整个页面都是缅因猫的照片。格洛丽亚还戴着眼镜，而且像我一样骨瘦如柴。自从九岁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和她说过话。那还是警察来的时候，她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金妮！”我现在十三岁，但是到九月十八日我就满十四岁了，那是今天之后再过九天，因为
另外，九岁正是我开始第一次永远之旅的年纪。基本上，在两个月里，我们就退出了彼此的生命。“宝贝？”拉里说。
他在对我说话。我回过神来。“什么？”我说。“你想看一下她是否在线，和她聊聊天吗？”
我很兴奋。因为聊天意味着说话。
拉里指着屏幕。“这里，”他说，“就点这里。”
于是我点了一下，然后看到一个可以打字的地方。“输入你想对她说的话，”拉里说，“就说‘你好’，然后问她个问题。”
我不想说“你好”，而是输入了那个我一直在询问每个人，而永远，永远，永远没人理解的问题：
你找到我的娃娃了吗？
然后我就等着。“你得点发送。”拉里说。
但是我其实根本没听见他说话，因为警察、格洛丽亚和厨房的画面飞速闪现，我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我又陷入脑海深处。我看到格洛丽亚的脸贴在墙上，警察按着她。我看到被撞开的门，光线从外面照进来，两只猫跑了出去。我不记得是哪两只。“这里，”我听到拉里说，“我帮你点。”
我看到眼前的鼠标箭头在屏幕上移动。它点击发送键之后我开始数数，因为当有事情要发生时我需要知道数到多少才会真正发生，尤其是我等待整整四年的答案。
六秒过去了。然后屏幕上在我输入的内容下面出现一句话。内容是：
金妮是你吗？
但那不是我问题的答案。我想抠弄手指，但是我不能那样，因为屏幕上有一个问题，现在轮到我打字了。我输入：是的，我是金妮。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按照拉里教我那样点了发送键。
接着，屏幕上又出现一个词，它全是由大写字母拼成的，似乎在尖叫。这个词是：
太好了！
然后：
是的我们找到了你的娃娃你到底在哪？！
我想写“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她？”，但是我的双手剧烈地颤抖，无法按照我的想法去做。另外格洛丽亚问了一个问题。我反复三次张开又攥紧双手，把手放在膝盖之间又拿出来，然后输入：和拉里在五号教室。
然后她写：
拉里是谁你的地址是什么？
现在我抠弄着手指。我不得不如此，因为我既不想谈拉里，也不想谈我的地址。我只想聊聊我的娃娃。因为即使格洛丽亚说了“太好了！”和“我们找到了你的娃娃！”，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说实话，也不知道我的娃娃是否安然无恙。因为格洛丽亚言不可信，反复无常，她是会撒谎的人。于是我又反复两次张开攥紧双手，还不忘喘了口气，然后输入：拉里是我的朋友。雪松街57号——
我停下打字，因为听到达纳女士在走廊里。我听到她在跟别人说话。我猜，是另一位老师。
这意味着我立刻就会被发现。“宝贝？”拉里说。他站在我身后。他的声音很焦虑。
于是我输入，我得走了，但是刚点了发送键，我就想再加一句，“可不可以请你把娃娃给我？拜托，拜托，拜托。”但是我错过了机会，达纳女士现在随时会进来。
我迅速站起来离开电脑。然后有人按住我的肩膀，我又闪躲了一下。
我差点跌倒。当我意识到那只是拉里，并没有人会伤害我时，我放下胳膊又看着屏幕，上面出现一个词。写的是：
MANICOON.COM
然后：
这是我的地址以防万一。
然后：
该死我在路上明天就到。
我移开目光。我没有看到格洛丽亚或者公寓又或是我的娃娃。我看到的只是拉里把一只胳膊伸出矫正器，他的手举在空中。“嘿，伙计，”他说，“你没事吧？快点。我们要坐下来，把书本拿出来。”然后他咬着嘴唇说：“我要关上电脑。不要吓我，好吗？”他伸出一只手放在鼠标上，点击退出然后点击屏幕角落里的×号。他走回自己的书桌边坐下来。我向后推开椅子站起来，擦掉手上的污渍，看着埃德加·爱伦·坡的照片。
达纳女士走进来。“金妮，你父母过来看你，”她说，“在洛莫斯夫人的办公室。”
我站起来，拿着背包离开教室。走到走廊上，我跑了起来，边跑边用手指触摸着墙壁。我感觉如果不扶着东西就会摔倒，于是我跑啊，跑啊，跑啊。我还在兴奋不已，但是也感到害怕。
因为格洛丽亚要来了，来我的学校。
9月8日，星期三，下午2:50
我的永远父母在洛莫斯夫人的小办公室门外。“我们去会议室，金妮。”洛莫斯夫人说。
我们走了五步，来到走廊另一边的会议室。我的永远父母坐在桌边，所以我也坐了下来。“嗨，金妮。”永远妈妈说。“嗨。”我回应她。她坐着，双手放在她又大又圆像篮球一样大的肚子上。永远爸爸的肚子也很大，他的脸很圆，但是他没有白胡子也没有像樱桃一样的鼻子。“金妮，你父母过来说起昨晚电子娃娃的事情。”洛莫斯夫人说。
我坐在那里，等着他们说话。但是他们并没有继续。“他们告诉我你把它放进行李箱。”洛莫斯夫人说，“是真的吗？”“你是说那个塑料电子娃娃吗？”我说。
她奇怪地看着我。“是的，当然。”她说。“那么是的。”我说。“你为什么把它放在那里？”
我确定自己的嘴巴紧闭着，这样就没人可以窥视我的大脑。然后我透过眼镜上方看着她。“因为它在尖叫。”我说。“所以你决定把它藏在你所有的毯子下面，并且把箱子的拉链拉上？”“不是。”我说，“我把被子留在了外面。”因为我的被子是唯一从公寓带出来的东西。这是格洛丽亚的法国妈妈帮她做的，当时她害我住院，之后又带我逃到加拿大。她们一起为我做了这条被子，只是为我。我用它包裹着我的娃娃。“好吧，但是你为什么不哄哄那个娃娃呢？”洛莫斯夫人说。“我的确试着哄了那个塑料电子娃娃，”我说，“我按照你们的要求说乖，乖，而且把我的手指喂给它，但是它不肯张嘴。我还给了它一个奶瓶。”“没有用吗？”
我摇头否定。“你有没有做其他的事情让它安静下来？”永远爸爸说。
我再次确保闭着嘴巴没人可以看到里面。我又摇摇头。
因为说谎要用嘴。谎言就是你说出的话。“你确定吗？”他说，“认真想想。”
我认真回想，想着一定要闭紧嘴巴。“金妮，电子娃娃里面有一个电脑，”洛莫斯夫人说，“记录着娃娃被喂过几次，换过几次尿布，哭了多久。甚至记下击打和被摇晃的次数。”
每个人都在看着我。所有人。桌子另一边，我的永远妈妈坐在永远爸爸旁边，把手放在大圆肚子上。我不知道击打和摇晃是什么，但是没有人提问，所以我紧紧闭着嘴巴。
永远爸爸拿出一张纸。“电脑显示，娃娃被打八十三下，被摇晃四下。”他说，然后把纸放下。“金妮，你有没有打过娃娃？”“塑料电子娃娃。”我说。虽然不要咬文嚼字是规定。“不管这个娃娃是真是假，”他说，“我们让你好好照顾娃娃。不可以……”“布莱恩，”我的永远妈妈出声。然后她对我说：“金妮，打或者摇晃娃娃都是不对的。即使娃娃不是真人也不可以。你明白吗？”
我非常喜欢永远妈妈。每天晚饭过后，她会辅导我完成作业，给我解释不合理的事物。而且放学回家之后我们玩中国跳棋。所以我说：“当我在公寓和格洛……”“我们知道那所公寓发生的事情。”她打断我，“她伤害你，我们感到非常、非常难过。但是不可以伤害娃娃，绝不可以。我们必须让你再去看看帕特莉斯。她会帮你做好成为一名大姐姐的准备。”
帕特莉斯是一名治疗师，一名情感依恋治疗师。自从六月份被收养之后我就没见过她。在那之前我和我的永远父母在蓝房子里住了整整一年。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在新学校上学。
这又让我想起，格洛丽亚现在就在路上。我不知道她需要多久才会到这里。我不知道我去看帕特莉斯之前她能不能赶到。这很重要，因为我需要知道事情发生的时间，这样我就可以数着数，看着表，确保一切如期发生。
我用力抠着手指。“什么时候去看帕特莉斯？”我问。“今天我们会给她打电话，确定她什么时间有空。”永远妈妈说，“如果她可以抽空，可能下周早些时候。我相信她会找出时间的，为了你。”
9月9日，星期四，下午2:45
格洛丽亚今天没有来学校。我等了又等，直到手表和所有教室的时钟都显示2:15，我们开始下午的广播。然后铃声响起，我走出去和所有小朋友一起乘坐校车。
我很困惑。
但是现在让我困惑的是更加紧迫的事情。帕特莉斯说更加紧迫的意思是有些事情比另外一些事情更加重要。更加紧迫的事情是蓝房子里有人生气了。我要弄清楚是谁。
这就是为什么我站在纱窗门廊前的台阶上。我背着书包，拿着长笛，一动不动。我看到邮箱被撞倒，地上有轮胎痕迹，这意味着有人在这里突然加速。突然加速是人们在车里非常愤怒时的举动。我站在那里，想知道是谁留下的痕迹，当我抬起头，我看到私家车道上永远爸爸的车停在永远妈妈的车旁边。一般情况下，他现在应该在上班。他是高中的辅导员。
我用一根手指扶正眼镜，又看了看轮胎印。我记得两点四十四分，就在校车马上要停在蓝房子前的时候，有两辆警车迎面而来。他们行驶缓慢，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一直到他们经过我们之后。
我不喜欢警察。他们的脑袋都一样。
我下车之后看到了邮箱和轮胎印。
我打开门廊的大门，立刻闻到一股烟草味。蓝房子里没有人吸烟。这股味道让我想起格洛丽亚的公寓。
我走进去。永远妈妈站在厨房水池前面，一只手端着杯水，另一只手摸着肚子。她的头发看上去没有梳理，她的眼睛下面有很黑很黑的眼圈。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说：“嗨，金妮。进来把东西放下。我们需要和你在客厅谈一谈。”她的声音很平静。
我把背包和长笛盒子放在我的房间，然后走出来。“你好，永远女儿。”永远爸爸说，他站在窗边，“今天学校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没有，”我说，“但是我想知道你们谁生气了。”
他们对视一眼。“生气？”永远爸爸说。
我点点头。“为什么我们其中有一个人生气？”“因为前门草坪上有轮胎印。你们哪个人突然开车加速了？”“等等，”他说，“因为草坪上有轮胎印，所以你认为我们有人生气了？”
我又点点头。
永远妈妈微微一笑，然后长舒一口气。“好了，我想事情比我们想得要简单。”她说，“金妮，那些轮胎印不是我们留下的。”
我很困惑，站在那里思考着。“让我们首先回到第一个问题，”永远爸爸说，“学校里发生了有趣的事情吗？”“没有。”我又说一遍。“你打过电话吗？”“没有。”“有人去看你吗？”“没有。”“有人问过你的地址吗？”“你是说今天吗？”
永远爸爸迅速看了一眼永远妈妈，然后又看着我。“是的。我们当然是说今天。”“那就是没有。”“那就是没有？”永远爸爸说，“那昨天呢？昨天有人问过你的地址吗？”
但那是连续两个问题，我不知道回答哪一个。另外我一次只能回答一个问题，这是规定。因为我只有一张嘴，而且不知道哪个问题更加紧迫。我摇摇头，把嘴巴闭紧，闭紧，再闭紧。以防万一。
永远妈妈看了看永远爸爸。她把手放在下巴上。“那她到底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她说。
我说：“到底是谁在找我们？”“在前门草坪上加速的那个人。”永远爸爸说，“但是不用担心，她已经走了。警察已经让她离开。”“所以你们不再因为塑料电子娃娃的事情生我的气了？”
他又奇怪地看着我。“生气这个词不对，”永远爸爸说，“我们很担心，仅此而已。”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说谎。格洛丽亚总是说谎。然后我开始好奇他们是否也许已经发现格洛丽亚在来的路上，因为如果任何人知道都会很生气。我把手指抠了又抠，闭上眼睛说：“你们哪位生气了？拜托、拜托、拜托告诉我。”因为在生气的人身边要十分小心。他们会发疯，会打人。
然后永远妈妈说：“金妮，我们已经告诉过你了。这里没有人生气。你很安全。我们其他时间再聊轮胎印。这皱着眉头的小脸是怎么回事？现在去洗一下然后换件衣服。下周你会去苹果汁农场，你的生日就要到了！周三你要去见帕特莉斯！我们已经和她谈妥并且约好了时间。也许你应该在你的日历上标记出来。”
但是那不是一个问题，所以我什么都没说。另外关于苹果汁农场她说得不对。我在那里的课程时间是九月二十一日，不是下周。现在我不记得自己在担心什么，但是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我的永远父母在看着我微笑。我回应一个微笑。“金妮，想要拥抱一下吗？”永远妈妈说。
我想要拥抱，所以让她抱了我一下。她不得不探身向前，因为她的肚子太大了。“现在去换衣服。”她说。
我走进房间，放下背包，换上游戏服。我望着窗外的院子，再次看着轮胎痕迹。
我想起来了。
有时我很难把事情想清楚。我思想不集中，忘记关注应该关注的重点。或者我会陷入脑海深处，忘记应该知道的事情。但是现在我知道蓝房子里没有人生气。没有人大喊大叫，没有人会打我。有人制造出轮胎印，但她已经离开，所以我可以准备迎接格洛丽亚了。她一来到学校，我就冲出去，到绿色汽车里确认我的娃娃是否和她在一起。如果不是，那么我必须坐车回到公寓。虽然我不想那样。虽然我知道会面临怎样的状况。因为我必须要看一看我的娃娃是否还在行李箱里。如果是那样我就不算太晚，然后我把她带出来好好照顾。我可以断定格洛丽亚丝毫没有改变。我记得一切，毒品，猫咪，以及夜晚的陌生男人。我记得当我发出很大声音的时候格洛丽亚对我的所作所为。但是最可怕的是唐纳德。他发现我的行为之后真的真的会发疯。他会把我弄死。格洛丽亚这么说。
我相信她，虽然她谎话连篇。
每当格洛丽亚离开去找缅因猫或者去见毒贩的时候，我都会让娃娃陪着我，但是现在我的娃娃在那里，孤孤单单地一个人。我不知道你被紧紧锁在行李箱里能否听见声音。你只能默默等待。
所以我必须回去。
也许当我冲进绿色汽车里，格洛丽亚会状态很好。也许她会下车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并说：“该死，金妮！你真的长大了。你的眼睛还是绿色的吗？即使你被收养改变了姓名，你还是有一双绿色眼睛，就像我们一样！”
我希望她说得没错。
9月10日，星期五，早6:45
六点四十五分意味着该去上学了。我背上书包，背上长笛盒，戴着手表。除了洗澡我随时随地戴着手表。
永远爸爸带着我。通常我出门上车时他站在纱窗门廊那里，但是今天他想陪着我一起走。我们穿过草坪，走向校车的停车点，就在车道尽头。我们经过轮胎印。我看到地面上一条轮胎印旁边有一个白色塑料盒子就捡了起来。这是一个Tic Tac糖盒，里面还装着五颗白色薄荷糖。我拿起盒子又数了两遍。我摇了摇。糖果咯咯作响。“那是什么？”永远爸爸问。
我没有回答。格洛丽亚总是带着Tic Tac。她总是散发着Tic Tac和烟草的味道。白色是她的最爱。
我想起门廊上的帘子也有一股烟草味。
我看着永远爸爸，摇了摇薄荷糖，指着它们。“这是格洛丽亚的。”我说。
永远爸爸用嘴发出一声喘息。他点点头。“是的，也许是。”他说。
然后他把薄荷糖拿过去，因为他说那些可能都脏了，虽然我保证不会吃掉。“它们怎么会在这里？”我问。“嗯……”他说，但是并没有接着再说别的。
这表示格洛丽亚来过蓝房子。就在昨天。这就是轮胎印的由来。她是那个生气的人。我在学校的时候她来过，然后迅速离开。这意味着她来错了地方。这意味着我不能冲进停车场确认娃娃是不是在绿色汽车里和她在一起。我不能回到公寓检查行李箱。
为了确认，我问：“格洛丽亚昨天来过蓝房子吗？”“是的，”永远爸爸说，“格洛丽亚昨天来过蓝房子。”“她带我的娃娃了吗？”
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没有，她没有带你的娃娃。金妮，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们说，但是如果你想要一个新的娃娃，我们会买给你。今天下午你想去玩具店吗？”“不，谢谢，我不想去玩具店。”我用我的友善语气说，虽然别人问我这个问题时让我非常愤怒。“她什么时候回来？”“她不会回来了。她把你妈妈吓坏了，引起轩然大波。她甚至撞倒了邮箱。”
我不知道轩然大波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格洛丽亚生气的时候大喊大叫张牙舞爪。她会摔东西，会打人。
我看着邮箱。它躺在地上，表面都已经扭曲，邮箱门敞开着，就像一张嘴，一动不动。“金妮？”
我回过神。“什么？”我说。“我说她不会回来。警察说不允许她再来探望。”
但是我知道格洛丽亚绝不会按照警方的要求去做。她非常狡诈。我知道她想回来，而我得帮助她。我必须要知道我是不是来得及。虽然我很害怕。虽然格洛丽亚非常暴力，而且完全不可信赖，这是一位社工说的。我需要知道娃娃的处境。
我听到校车从街角驶来。“我们可以放学之后再多聊一聊，”永远爸爸说，“好吗？”
我看到校车，于是开始数数。“金妮？”“我看到校车了。”我说。“是的，我也看到了。”永远爸爸说，“如果你愿意，我们放学之后再聊。”
校车用时十三秒才停在路边。永远爸爸紧紧捏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没有闪躲，因为他可以这样做。因为他曾经问过我是否可以给我一个拥抱，我说不行，所以他问我是否可以捏一下肩膀，我说这样可以。永远妈妈如果提出要求，就可以拥抱我，但是永远爸爸是个男人，所以只能捏肩膀。
我的大脑飞速转动。脑海中的画面就像在我面前挥舞的双手。“金妮？”他说。“再见。”我说。然后我上了车。
9月10日，星期五，早7:04
当我到达学校，洛莫斯夫人正在车旁边的人行道上等待。今天她的耳环就像银色的梨。“早上好，金妮。”她一边说，我一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早上好。”我说，因为别人对你说早上好的时候你也要这样回复。有时我也喜欢说完早上好之后说，你今天好吗？但是我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再次让拉里上网，我就可以告诉格洛丽亚到哪里来见我。因为她不能如愿来到学校，所以我需要帮她找到机会。我想图书馆是我上网的好地方，因为有时那里没有老师。“我想让你见一下韦克夫人。”洛莫斯夫人说。
我的视线离开双手，抬起头看到一位女士站在洛莫斯夫人身边。她是一位戴着眼镜穿着白色毛衣的老太太。她没有穿着迈克尔·杰克逊同款的衬衫。我很喜欢迈克尔·杰克逊，因为他与众不同。他不浮夸不招摇。他不会让人感到害怕。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听着他的音乐，我感觉自己仿佛穿着小白鞋站在圆圈里，这种感觉让我想要高高跳起再做一个回旋踢，落地之后高高耸起肩膀说：“嗷！”
但是我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受。帕特莉斯说这是我能力障碍的表现。“韦克夫人会陪你参加所有课程。”洛莫斯夫人说。“她会跟我一起去图书馆吗？”我问。
洛莫斯夫人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今天你的课程不用去图书馆，金妮。你要去图书馆做什么？”“图书馆里有书。”我说，虽然那里还有电脑。“是的，有书。也许韦克夫人可以帮你挑选一本。”
韦克夫人对我微笑。我没有微笑。“你好，金妮，”她说，“见到你很高兴。”
第一节课又是语言艺术。韦克夫人一直坐在我身边，帮我解答关于纳撒尼尔·霍桑的问题。第二节课结束时我跟拉里和凯拉·扎达比奇还有艾莉森·希尔去往五号教室。当我走到桌边坐下来，韦克夫人终于离开去厕所，我说：“好了，拉里。我需要上网。”
他说：“伙计，电脑就在那里。”然后用手指着电脑，开始唱歌，内容是如果我想用，它就在这里，我只要过去就行。“但是你不会惹上麻烦吗？”他唱完歌说。
我本想说他可以替我上网，但是达纳女士走了进来。她坐在桌边提醒我们如何使用日程本。我决定现在不告诉拉里，如果他代替我上网就不会有麻烦。之后我会告诉他，我可以在他浏览facebook或者Manicoon.com网站时越过他的肩膀看着电脑。但是达纳女士一直在说啊说，然后韦克夫人回来了，我把新的秘密计划藏在大脑里，闭上嘴巴，这样就没有人能看到。
九点四十二分，我走进指导教室休息。韦克夫人跟我一起。
九点五十五分，我参加乐队排练。韦克夫人跟我一起。
我走进乐队练习室，她坐在门口的位置。我走到乐谱架旁边，拿出长笛。乐队老师巴恩斯先生说，丰收音乐会将在十月十八日星期一举行。他说我们将表演两首关于秋的歌曲，一首关于万圣节，一首关于满月。
十一点，社会学开始上课。韦克夫人跟着我穿过走廊，路过餐厅和储物柜。她一路跟着我来到社会学教室，然后坐在我左边。
我确保嘴巴紧闭，没人可以看到我的想法。
社会学老师默顿女士正在黑板上写笔记。她每天如此。我们应该在笔记本上把笔记抄写下来。
我看着韦克夫人。“我没有笔记本。”我说。这是真的，因为我没有带着科学笔记本。“它在哪呢？”她问。“在五号教室。”
韦克夫人看着黑板。默顿女士已经写下三句话。所有其他学生都在抄写。“你一定要把笔记写在笔记本上吗？”“是的。”我说。“好吧，”她说，“我跑回五号教室去拿。现在，先把笔记抄在一张白纸上。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可以把它钉在笔记本上。你能告诉我笔记本的颜色吗？”
我又认真想了想。“绿色，”我说，“在我的书架上。”
韦克夫人离开了。她一走我就举起手。默顿女士看到我，说：“怎么了，金妮？”“我可以去厕所吗？”我说。“去吧，记得登记。”默顿女士说。
我站起来，走到门口在签到表上登记离开。我沿着走廊走向图书馆。那边距此只有三间教室之隔。我几乎快要走到的时候，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金妮？”
我转过身。是默顿女士。“八年级的厕所在反方向。”她说，“我们不能使用图书馆旁边的厕所，因为那是老师用的。”
我想说真讨厌！因为我不能上网和格洛丽亚聊天了。老师和我的永远父母整整四年都禁止我上网。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不再指望，打算逃走，并且翻看了电话簿，但是全部失败。我要做一个聪明人，让这条路行得通。我愤怒得想要发出嘶嘶声。
但是我没有。相反，我沿着走廊走回去，经过默顿女士身边，然后经过从第五教室出来的韦克夫人。“金妮，你要去哪里？”她问。“默顿女士说我可以去厕所。”我说。“好吧，”她说，“走快点，这样还可以回来上社会课。哦，我找到了你的笔记本。”她举起来让我看到，“不过，上面好像只有科学笔记。让我们翻一下你的书包，看看另一个在不在里面。”
9月11日，星期六，上午9:08
周末我早上九点起床，只需要两到三分钟来伸伸懒腰，戴上眼镜和手表，再喝点儿水，然后我从房间出来去卫生间。接着我走进厨房，我站在冰箱前聆听，悄然无声。冰箱里有葡萄和奶。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但是我只需要葡萄和奶。我需要先吃九颗葡萄作为开始，然后喝一杯奶，但是有一条规定是不能打开冰箱。还有饿的时候提出吃东西的请求。
我站在那里等待着。如果我的永远父母在这里，他们会说我在“徘徊”，意思就是我距离某些东西站得非常非常近，然后静静等待。
永远妈妈走进来。她的头发还是湿答答的，脸上化着妆。她早上从不化妆，除非要出门。“早上好，金妮。”她说，“今天有客人。”
或者说如果有客人。
我说：“我不喜欢惊喜。”“哦，这不是惊喜，”她说，“是帕特莉斯。”
帕特莉斯基本上可以明白我告诉她的所有事情。她甚至明白我没有说的事情。我非常喜欢她，但是她知道如何看穿我的大脑。我在她身边必须要小心，不说话的时候要闭紧嘴巴。“她什么时候来？”我问。“大约一小时之后。”永远妈妈回答，“大概十点。她计划了一个特别的周末旅行，以和你共度一小段时光。”
帕特莉斯从没来过蓝房子。我经常去她的办公室，但是我更想带她看一看我的房间以及所有迈克尔·杰克逊的东西，我想告诉她关于格洛丽亚和轮胎印还有Tic Tac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她在学校登录facebook和Manicoon.com的秘密计划，因为她也许会告诉我的永远父母。
十点的时候，帕特莉斯的汽车停进私家车道。帕特莉斯走下车。她穿着毛茸茸的紫色毛衣，头发又剪成了短发。我跑向她的车，给她一个拥抱，我们都没有躲闪。“我爱冒险的朋友，你好吗？”她问。
她说的是我。她把我称作我爱冒险的朋友，因为她每次看到我，都是在我逃跑、经历和格洛丽亚在公寓的遭遇以及从其他寄养家庭逃跑之后。她说我有许多冒险经历。
我说：“我很好，谢谢。”
我站在那里看着她。
然后帕特莉斯说：“你为什么不带我进去呢？我们可以和你的永远妈妈聊一聊？然后你带我看看你的房间。我听说你明天要去看高桅帆船？”
我带着帕特莉斯进屋，她和永远妈妈打了招呼。她们聊了聊永远妈妈肚子里的宝宝。帕特莉斯对我说：“金妮，温迪宝贝出生后你会和妈妈一起照顾她吗？”
我不知道温迪宝贝的模样，但是我猜她一定穿着小小的连体服。我的娃娃没有连体服，但是我想给她找几件。格洛丽亚说我们买不起。迈克尔·杰克逊有一只名叫泡泡的猩猩，穿着连体服就像一个真正的宝宝。因为在他小时候非常想要一只猩猩，一遍又一遍地求他妈妈，终于我猜她说行，可以，好吧，迈克尔·杰克逊，你可以养一只猩猩。迈克尔·杰克逊过去常常抱着泡泡，就像我常常抱着我的娃娃，直到泡泡变得很壮之后迈克尔·杰克逊不用再抱着他。他每晚给泡泡盖好被子，但是泡泡太大了，迈克尔·杰克逊不得不把他送走。因为泡泡可能会攻击别人。他把他送到一个动物园，现在泡泡住在一个大笼子里，不会伤害任何人。我在电视上见过他。“金妮？”“什么？”“你觉得等温迪宝贝从医院回来之后你愿意帮助妈妈照顾她吗？”“是的。”我说。“太好了！”帕特莉斯说，“妈妈抱着她的时候你可以帮忙拿东西。宝宝大点了你们两个人可以学着一起玩。她就会想变得和你一样，知道吗？她想模仿姐姐的一举一动。做一个大姐姐是不是很有趣？”“还行。”我说。“很好。”帕特莉斯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吗，金妮？”“因为你想看一看我的房间？”我说。“不完全是，我在这里是因为我想和你谈一谈。我知道格洛丽亚前几天来过蓝房子。”
我说：“她九月九日星期四来过，我当时在学校。她完全不可信赖。”
我停止讲话，确保嘴巴闭紧。我大脑里有很多话不想让帕特莉斯看到。
帕特莉斯奇怪地看着我。“这种说话方式很有趣，”她说，“你见到她了吗？”
我摇头否定。“我在想她是如何找到你的。”帕特莉斯说，“你知道吗？”
我再次摇摇头，但是接着我张开嘴巴说：“她在院子里留下轮胎印，撞坏我们的邮箱，说明她要么非常愤怒，要么酩酊大醉。另外她引起轩然大波。我下了校车之后没有看到她，但是永远爸爸说她没有带来我的娃娃。”
帕特莉斯笑起来，但这是友善的笑。有时人们笑得很不友好。通常就像是嘲笑。我经常无法分辨。“哇。”帕特莉斯说，“听起来你经历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我点点头，但是她没有发问，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永远妈妈发出一声喘息。“为什么不带帕特莉斯去你的房间参观一下呢？”她说。
我带着帕特莉斯来到我的房间，让她看我所有的东西。她看到梳妆台上的照片和记在日历上的所有生日和节日。然后她说：“你的永远父母有没有告诉你，格洛丽亚不会再来蓝房子了？”“是的，”我说，“他们说警方命令她不能再来。”
帕特莉斯在房间中间转来转去，看着我所有的东西。我站在门口。“是的，”她说，“格洛丽亚来这里会惹祸上身。她想闯进房子，真的把你永远妈妈吓坏了。所以你妈妈打电话给你爸爸和警察，当警察赶到时，他们不得不强制格洛丽亚离开。你的永远爸爸立刻从学校回来。然后他们两个人打电话给社会服务机构，法官也参与其中，还有——嗯，再说一次，格洛丽亚不被允许来探望。这就是为什么我来这里和你谈。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我记得法官。法官是一位女士，穿着一件黑色大披风，就像《哈利波特》里的老师。我是说电影，不是书。比起书我更喜欢电影，因为电影中画面可以移动。我在六月二十一日被收养时见过法官。你必须遵循法官的要求，这是规定。法官说我不可以回到格洛丽亚的公寓，格洛丽亚也不被允许来找我。但是法官不知道格洛丽亚有多狡猾。帕特莉斯也不知道。“金妮？”“什么？”“对不起。我应该问得更清楚一些。那天格洛丽亚来，你感觉如何？”
帕特莉斯总是谈论感受。她也教会我如何去感受。我说：“我感觉非常糟糕。我的娃娃孤零零一个人。”然后我越过眼镜上方看着帕特莉斯，想知道她是否明白。“我知道你的娃娃对你很重要。”帕特莉斯说，“你记得上次我们见面说过的话吗？我们说你在公寓的时候就有点像一个娃娃，总是孤单一个人待着。但是你现在很安全。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安全吗？”“感觉到了。”我说，但是我不在乎安全。我不在乎格洛丽亚是否会伤害我，或者唐纳德会不会拿着枪。我必须要知道警察把我带走之后我的娃娃发生了什么。我需要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她在行李箱里，或者我现在问是不是太迟了。“好吧。保持安全的最好方式就是，如果你见到格洛丽亚，保证永远绝不上她的车。无论她说什么。你能向我保证吗？”
我确保嘴巴紧闭，然后点头答应。“我知道我之前说过这些，你能活着离开那间公寓很幸运。但是如果她来到这里然后把你带上车，这就是绑架。你知道绑架是什么意思吗？”
我不知道，所以摇头否定。“绑架就是有人偷走小孩。如果你跟着格洛丽亚走，就是格洛丽亚把你偷走了。偷是犯法的。这样说清楚吗？”
我明白了，于是点点头。我点了三次头，因为我认为被劫持是一个好主意。这样我就可以直接回到公寓，冲进房间，检查我的行李箱。“我得问问你学校发的那个玩具娃娃发生了什么。”“你是说塑料电子娃娃。”我说。“是的，就是那个。”帕特莉斯说，“我知道你打了它，然后把它放进行李箱。你为什么那么做？”“因为它哭个不停。”“但是有其他方法可以安抚宝宝，不是吗？”“哦是的，”我说，“可以给它喂奶或者抱着它轻轻摇晃。如果没有牛奶或者食物，可以让它吮吸你的手指。可以给它唱《小小蜘蛛》。可以给它换尿布或者洗澡。或者让它在你怀里休息。”
帕特莉斯奇怪地看着我。“你的确很了解宝宝。”她说，“你是从哪里学到的？”
我闭上双眼大喊：“从照顾娃娃上学到的！”
然后我看着她，看她有没有听懂。“用不着大喊大叫。”她说，“但是要记住，你的娃娃不是真正的宝宝。你得从其他地方学习那些事情。也许，从电视上？”
我摇头否定。“我的娃娃是真正的宝宝。”我说。“金妮，不是这样的。”帕特莉斯说，“格洛丽亚没有其他孩子。我无数遍查阅过你的档案，你是公寓里唯一的孩子。也许你有个表妹？我记得你的姨妈有时会去看望你。”“C克丽丝特尔。”我说。“对，C克丽丝特尔。C克丽丝特尔有宝宝吗？”
我摇头否定。我现在已经气得无法用嘴说出任何言语。“不管怎样，”帕特莉斯说，“我需要让你知道，我和你父母制定了一条新规定。这是我们给你制定的最重要的规定：温迪宝贝出生之后，不允许你碰她。我们首先要保证你学会正确地对待宝宝。摔打玩具娃娃还把它放进行李箱这种事情很可怕。行李箱根本不是放宝宝的好地方，对吗？”
我使劲儿抠弄着手指，用力太大以至于一滴深色的血珠冒出来。我看着血滴越来越大，直到破碎，沿着我的大拇指流了下来。“金妮？”
我抬起头，同时把手背在背后，我们谁都看不到。
9月12日，星期日，晚11:03
我躺在床上，呼吸急促，想要平静下来。今天我们去了波特兰看高桅帆船，还有烟花。永远妈妈告诉我，这是她准备生宝宝之前可以做的最后一件有趣的事情。我把手表放在家里，因为昨天我的双手和手腕接触到有毒的常春藤。我觉得可以把手表放在家里，因为附近总会有时钟告诉我时间，但是我有些心烦意乱，因为烟花声音很大，还散发出许多烟雾，而且所有人看烟花时都在喊“哦！”就好像他们都是鬼一样。烟雾就像是烟花的鬼魂。然后我发现如果之后闭上眼睛就可以把烟花和烟雾保存在脑海里。这些场景一直在那里陪伴你。
我们回到车上之后我就这样做着。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立刻看时间。我闭着双眼坐在座位上，把头靠在玻璃上，在脑海中一直看着蓝色绿色红色和白色的烟花光束。只是音乐有所不同。烟花表演时有大喇叭播放着笛子和鼓曲。而在汽车里永远父母播放着收音机。有人在歌唱一个女孩，她的名字不是比利·吉恩或者肮脏的戴安娜，而是卡洛琳什么的。我睁开眼睛说：“我们不能听一些笛子和鼓曲吗？我试着看烟花呢。”
然后永远妈妈说：“亲爱的，烟花表演结束了。”
这时我看到时间是10:43。早已经过了九点。
我开始抠弄手指。“你看到几点了吗？”我问。“10:44。”永远妈妈说。
我看了看，她说的没错。时间变了，不再是10:43，是10:44，我说：“讨厌！”
我开始咬嘴唇上的皮。“已经过了我睡觉的时间。”我说着，我在大脑里写下：
睡觉时间＝晚上9:00“没关系，”永远爸爸说，“偶尔晚睡一次没关系，对吗？”“但是已经超过九点了。”我说。“是的。”永远妈妈说。听上去她有话要说，但她却什么都没说。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前排，此时收音机里有人唱着数字二十五和六二四。现在时钟上的数字是10:45。没有一个数字符合我头脑中存在的数字，依然是九零零。“我得直接睡觉。”我说。“你想熬夜看一会儿电视吗？缓解一下压力？”
缓解压力就像是逐步减轻的意思。它的含义是花点时间平静下来。我摇头否定。“我要现在就睡觉。”我说。因为九点是我的睡觉时间，而且早上喝奶时吃九颗葡萄。九岁是警察出现时我的年龄，是我开始永远之旅的年龄。“刷牙怎么办？”永远爸爸说，“你不想先刷牙吗？”
睡觉之前要先刷牙，这是规定。“行，是的，好吧。”我说，“刷完牙之后。去卫生间洗完手之后。我在梳妆台上放上一杯水然后穿好睡衣之后。然后我直接睡觉。”“今晚你穿哪件睡衣？”永远妈妈问，“有猫咪的那件，还是有袜子猴的那件？”“有猫咪的那件。”我说，“有袜子猴的那件周一穿。”
我想到我的娃娃，决定唱一支摇篮曲。虽然她听不到。因为我在脑海里依然可以看到烟花，在那里，我还可以看到我的娃娃。我开始为她唱《我会在那里》。永远爸爸关掉二十五和六二四的歌曲，永远妈妈用手挡住时钟。当唱到回过头去这部分时，我喊道“哦！”就像迈克尔·杰克逊一样，这和鬼叫声不一样，但仍然如此。我回头，眼中看到年少的迈克尔·杰克逊在动物园隔着铁栅栏给泡泡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唱得很好，永远女儿。”永远爸爸说。他们现在可以这样称呼我，因为这还是事实。我想做他们永远的女儿，我会想念他们的，但是一切已经远远、远远、远远地超过我的数字九。超过了九点钟，超过了九岁。我不想回到那个恐怖的地方，但是我必须、必须、必须如此。
9月13日，星期一，上午11:32
科学课上我们学习飓风。我和艾莉森·希尔一起完成我们的项目。我们要制作一张海报，并写一份关于飓风如何形成的报告。我们还要打出一张事实列表。但我的任务是制作海报。韦克夫人帮我在一张白色大纸板上贴好胶点，让我可以把棉球粘上去。我不可以使用胶水，因为达纳女士告诉过她，去年我记住第五教室物品供应柜的暗码之后发生的事情。
但是我急需胶水。这是我秘密计划的一部分。“非常好，金妮。”韦克夫人说，“现在我们在飓风外围放一些云层。外层的风最具破坏力，我们一定要突出表现。”
我在海报板上又多放了两个棉球。艾莉森·希尔在窗边的一张长桌子上打字输入文字事实列表。艾莉森·希尔擅长打字。她比拉里和我完成得都快，但有时如果你让她更快的话，她会非常生气。
我放下手中的棉球。“艾莉森·希尔，你完成了吗？”我问。“还没，金妮。”她说。
我看了看手表。时间是11:35。我把铅笔用力拍在桌子上，然后发出啪的一声响。接着我大声喘了一口气。
艾莉森·希尔继续打字。
我拿起剪刀，开始裁剪韦克夫人为我画好的曲折的箭头。我又发出一阵喘气声。“那些案例我几乎都准备好了。”我说。
艾莉森·希尔用力敲击着键盘。“金妮，不要打扰我！”“金妮。”韦克夫人说。
但是她的语调没有上升，所以她不是在提问。“我敢打赌如果是拉里打字，事实列表已经完成了。”我说。
艾莉森·希尔把铅笔和纸抛向空中，站了起来。我看着她。她的手指蜷缩起来，就像爪子一样。韦克夫人朝她走去，开始缓和局面。她们急速地高声说话。
我抓起胶水，把它全部挤在韦克夫人的椅子上。我挤，我挤，我挤。然后我把瓶子放在地上，用脚踢进桌子下面她完全看不到的地方。
韦克夫人让艾莉森·希尔平静下来之后，走回来继续帮助我。她坐下来。“我们让艾莉森把任务做完，”她说，“现在不要和她说话。她需要集中精神。”
我说：“我找不到胶水了。”
韦克夫人到处寻找。“刚才还在这里。”她说，“金妮，你把胶水吃了吗？达纳女士说——”
然后她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把手放在屁股下面。
我确保嘴巴紧闭。“是你做的吗？”她说，然后站了起来。她穿着一件漂亮的灰色裙子。她想看看自己的屁股，但是脖子不够长，只好把手放在那里。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我。她睁大眼睛，双眼湿润。“金妮，我真是不敢相信！”她说。然后她跑出图书馆。
我走向艾莉森·希尔正在使用的电脑，随后想起艾莉森·希尔知道我没有老师的陪同不允许上网。
我停下脚步开始抠弄手指。
在图书馆另一边，我看到有一个五年级的学生从电脑边站起来。我朝他坐着的地方走过去，坐在他的位置上。然后我在屏幕顶端空白处输入Manicoon.com，然后点击回车。
我在屏幕上看到缅因猫。我看到它们长长的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它们看着我，脸庞和名叫火焰还有可乐头的那两只猫长得一样。我看到它们上面有标签，写着信息、简介和联系方式。我看到“给我女儿的留言”这几个字。在“给我女儿的留言”下面，我读到：
我来到你给我的地址，那些混蛋报了警。但是他们无法打垮我。我告诉他们我也有权利。没有人可以剥夺言论自由。四年前他们把你带走，从此我开始不断寻找你。感谢网络。可是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个博客。我不能再去你的住处，因为法官发布了一条禁令。金妮，我非常爱你。我希望你回来，这样我们又是一家人了。你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有多难熬吗？我会竭尽所能把你找回来。你应该看一看我安装的新笼子。我们有了很多猫。我现在也焕然一新。完全康复，一切都很好。克丽丝特尔说我应该隐居起来平静生活。但是我无法平静。你离开之后她帮我走出困境，但是我必须要见到你。所以确定好时间和地点，我会去。请留言，阅后即删。哈。有点押韵。
我不知道留言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看到格洛丽亚的信下面有一个词“留言”。所以我点击这个词，然后看到可以打字的地方。我写下，你可以十月十八日丰收音乐会时过来。请带上我床下行李箱里的娃娃。不要把她独自留在那里。
接着我点击“提交”，我猜和“发送”的含义一样，然后点击×号关闭了页面，我走回到桌边等着韦克夫人。
9月14日，星期二，准确时间早6:57
我出门上车之前数了数面包袋里剩下的五片面包，永远妈妈说大约这个词的意思是接近但不准确。那么面包大约快吃完了。如果今天是九月十四日，那么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大约就是十五日。午夜才是十五日准确的开始时间。
当你看不到手表和时钟时，大约是个很好用的单词。如果你不能准确知道是否有人已经找到娃娃，或者不知道格洛丽亚带她来到丰收音乐会的准确时间，这个词也非常好。
但是我无法想象她出现的时间，因为校车正在驶入停车场时我看到一辆停着的车，和绿色汽车大约很像。我的手表显示的准确时间是6:59。我看到的这辆车和我记忆中的绿色一样，但是后车窗没有破碎之后格洛丽亚用胶布贴上的厚厚的塑料布。站在汽车前的人看上去大约像是格洛丽亚，但根本不是。她离我很远，但是真的真的很瘦，留着同样的头发，但是没有穿facebook照片上的衬衫。我透过窗户盯着她看了又看，直到我们停在学校门口。我下了车，想绕过校车去看看是不是她，但是韦克夫人正站在人行道上等着我。她带着我走进去。
另外，我昨天告诉格洛丽亚丰收音乐会的时候过来，所以那不可能是她。
昨天洛莫斯夫人打电话给我的永远父母，告诉他们胶水事件。我必须给韦克夫人写一封道歉信。我从背包里拿出信递给她。“给。”我说。
她拿过去。
我们去了指导教室，然后去上语言艺术课。现在的准确时间是7:45。韦克夫人坐下来看信。她只是说了“谢谢你，金妮”。她的嘴巴抿成一条细细的线，她没有像昨天说那么多话。我猜她很生气，但她没有喊叫，所以我不必特别小心。不过，她让我拿出作业的时候我依然没有争辩。我们在社会学和语言艺术课上都在研究飓风课题。
我的作业是制作一张飓风来临需要避难时随身携带物品的清单。我列出整整二十三件物品，五号和六号之间有一条直线。直线上面的东西是韦克夫人昨天帮我做的。直线下面的物品是我自己写的。
1.一部手机（打给家人和朋友）
2.一个手电筒（在黑暗中看到东西）
3.食物（用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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