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探案集10:女王蜂(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1-30 10:5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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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横沟正史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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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田一探案集10:女王蜂

金田一探案集10:女王蜂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金田一探案集10:女王蜂作者:(日)横沟正史排版:昷一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出版时间:2016-12-01ISBN:9787544265058本书由新经典文化股份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月琴岛

从伊豆的下田去往南方海上不到三十公里处,有一座连地图上也不会标明的小岛,名叫月琴岛。

月琴岛——

这个名字比较新,从前据说有个俗名就叫海上小岛,直到今天,这个俗名也还是它的正式称谓。

它被浪漫地称为月琴岛,估计是江户时代中后期的事了。顾名思义,因为岛的形状很像当时风靡一时的中国乐器月琴。

不过,对今天的读者来说,这个名词恐怕鲜有人知。这是中国古代的一种弦乐器,琴身形状颇似满月,因而得名。各位大概想象一下在圆圆的盆上粘上三味线的琴柄,这就差不多了。琴身直径约一尺一,琴柄长度大概四寸五六。

月琴传入日本据说是在江户时代早期,经由长崎,风靡全国大约是江户中期以后。直到明治中期,月琴还在妇女间流行,之后日渐衰颓。到了明治末期及大正初期,仍有三两学琴者,还可见到些在城郊的繁华之所门前卖艺,边走边弹的景象。但到了大正中期之后,这些寥落景象也难得一见了。

尽管如此,这座小岛还是命名得十分贴切。

岛屿大致呈圆形,直径四公里有余。在岛的乾位,即西北方的一角,直挺挺地突着一段宽约五百五十米,长度超过一千六百米的断崖。于是整座岛的形状便像极了一把月琴。

这段断崖被当地人称为琴柄岬,它的尖端似鹫嘴,是全岛最为险要之处。

诸君若赶在初春之时,即二三月份的时候来岛上一游,或许会为岛上的美景震撼不已:从耸立在岛中央的兜山脚下到琴柄岬,山茶花胜景似织锦缎一般绵延伸展。

岛上的人们也和大岛居民一样,靠山茶花栽培、畜牧业和渔业为生。但不只畜牧业,山茶花栽培一行也是近年才兴起的,在江户时代并不盛行。

可是,人人都说这岛在江户时代远比现代富裕。因为当时的人们有一种非常厉害的谋生手段即走私,用当时的话来说叫贩私货。月琴岛在江户时代中后期被称作走私的一大根据地。走私对象主要是中国,即当时的大清国。当年那些钟情稀罕物品的老江户人极力追捧的中国货,大部分都是以这里为中转站,秘密地流入江户。

除了山茶花以外,岛上还有一样特别引人入胜的东西,即岛上随处可见的中式建筑。但凡岛上的富贵人家几乎都拥有一栋。这些建筑恐怕是为了款待异国友人而特别修建的。

不仅如此,在岛上的新岛原码头附近,还保留着两座明显是妓院的中式建筑。说不定来自大清国的多愁善感的探险家们,曾经就在这楼上一夜风流、宴饮欢歌。甚至叫响月琴岛这个名字的,或许也是他们。

就这样,这座岛繁荣了很久。然而盛极必衰,为这过眼繁华画上休止符的是明治新政府。

根据明治政府的政策,锁国制度被废除,走私的利润空间日益萎缩,岛上的兴旺之象一夜间消失殆尽。那些中式建筑也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在凄风冷雨中沦为废墟。但这些建筑给岛上增添了一种莫可名状的异域气息,使得人们在游览之时,心中油然升起一丝怀旧之情。

但是……

现在想来,这岛上仍留存这些中式建筑的缘由,应该不仅是为了吸引游客。这偏僻小岛如此远离大陆,却有着许多门户庄重、从内部也可上锁的建筑。它们会在下面将要讲述的金田一耕助的冒险故事里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

不过,在进入主题之前,我们还得聊聊另一个关于这座岛的、在年代上略有些误差的古老传说。

那是昭和五、六年的事情,这座岛在政府大报上名噪一时。此事源于一个前来观光的学生偶然间向政府报告,说岛上住着自称右大将源赖朝后裔的家族。最有意思的就是他们——岛上最富庶的大道寺家族——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是源赖朝子孙的理由。

这里让我们回顾一下历史。

源赖朝死于正治元年正月十三。死因据传是这样的:前一年的十二月,稻毛入道重成为祭奠亡妻,在相模川举行了桥梁供养仪式,源赖朝在参加完仪式后打道回府,途中落马,后不治而亡。

某部史书对此事的记载如下:“右大将赖朝卿为与佛法结缘而成此行,当其归途,于八的原,见义经与行家之怨灵。后于稻村崎,见安德天皇御灵显圣。赖朝观之,忽而身心昏倒,遂落马。”

之后,源赖朝一病不起,各种祝祷医治均收效甚微,于翌年正月十三离世。

不论是义经和行家的怨灵,还是安德天皇御灵,一看就是从前某些作家的思路。然而源赖朝的骤死,给从古至今的人们留下了太多疑问。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这其实是他妻子政子的阴谋。

彼时赖朝与一女子有私情,常避着妻子政子的耳目微服私通。政子因此妒忿不已,趁赖朝落马之机,干脆将其置于死地,也并非不可能。是真是假没人敢保证,但是考虑到源氏一族的骨肉相残,还有政子那样的性格,这种说法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与赖朝私通的那位女子,据说正是大道寺家的祖先。那时候大道寺家族是居住在伊豆山的豪门,他家的女儿多衣正是赖朝暗通款曲的对象。初时,多衣并不知道那人是赖朝,以为他只是镰仓那边地位显赫的大将,因此与他结了这孽缘。后来悉知那人乃右大将源赖朝,吓得她魂飞魄散,且惊且畏。因为她久闻政子的熊熊妒火,更听说被赖朝染指过的女人从来不得善终。

加上此时已经有孕在身,多衣愈发觉得自己前途叵测。在她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忽然得知右大将暴毙的消息。坊间又风传镰仓方面的追兵势如破竹,大道寺一家终于耐不住了,护着多衣往海上逃去。颠沛流离后最终安顿下来的地方,正是月琴岛,也就是当时的海上小岛。

多衣在这里安胎,平安诞下一名女婴。这位人称登茂夫人的女子毫无疑问就是赖朝的亲骨肉,如今的大道寺家正是传承了她的血脉。

这个故事当成传说听听已经很有意思了,何况还有那么几丝史实为证,一传到东京便引得史学家和好事者食指大动,源源不断地前往月琴岛拜访。大家都认为,说不定能够在那里发现一些《吾妻镜》和《北条九代记》中故意隐瞒的关于镰仓时代初期的内部史料。

然而好事者的期待通通落空了。大道寺家主人拿出的赖朝遗物有长剑、头盔和麾令旗什么的,件件都很可疑。最可笑到让人喷饭的就是麾令旗了。根据某位考据家的说法,麾令旗是武田信玄首创的。年代远早于他的赖朝竟然使用麾令旗,不是太奇怪了吗?《逆橹》里的畠山重忠和《寿司屋》里的梶原似乎都举着麾令旗登场,但那些都跟讲述平安时代故事的《寺子屋》里的源藏展现出江户时代小市民风俗一样,不过是狂言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已。

如此这般,趁兴而来的好事者们往往因大道寺家的宝物败兴而归,但还是有人惊喜地发现,大道寺家藏着一件无与伦比的奇珍异宝。

那就是当家人大道寺铁马的独生女琴绘。琴绘当时虚岁十六七,她那照人的光彩比朝阳下熏得游人醉的白山茶花更具风情。出现在客人们面前的琴绘,总是身着中式织锦缎元禄袖长款和服,腰带是江户初期样式的细腰带,绕腰三圈后在腰前结成漂亮的结。她漆黑的秀发如瀑布般一泻而下,令人惊异,平时松散地垂在脑后,发端用白纸束拢。

可能是月琴岛古来的遗风吧,在这里,外来客人都会被盛情款待。若是熟人介绍来的,更是会受到殷勤招待,逗留数日都没有问题。尤其是那时的当家人大道寺铁马,他对自己身为右大将赖朝公的后裔特别自豪,只要是来拜观宝物的人士,均会奉若上宾。

大道寺家当然也有中式建筑。尽管在历史的风霜里褪去不少风采,但若见到在色彩依旧明艳的中式房间里,琴绘在昏黄的灯笼下怀抱月琴轻抚一曲的情景,无论是谁都会不由自主地以为自己正在桃花源中畅游。

琴绘是否是赖朝的子孙不得而知。或者确有其事,而某位祖先为了强调真实性,制作出了那些古怪的宝物,却反而沦为了后人的笑柄。谁又知道真相呢。

真假暂且不表。琴绘确实坚信自己是赖朝的后人,她这个想法和我们这段故事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昭和七年,两名学生来岛上游玩。他们也是被传说勾起了好奇心,遍游伊豆各地后,又来到了月琴岛。两人被这里的珍奇风物深深吸引,在岛上逗留了两周之久。因为有可靠的介绍人,大道寺家也毫不犹豫地盛情款待了他们。

逗留期间,琴绘和其中一个学生有了私情。就在他们俩离岛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

昭和八年,琴绘平安产下一个女孩。就在女孩出生前不久,身为孩子父亲的那名学生离奇惨死。那时的琴绘,满脑子挥之不去的都是多衣与赖朝的故事。

这些事情稍后再详述,让我们把目光转向现代吧。

古怪的僧人

昭和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五日,刚满十八周岁的大道寺智子貌美绝伦。

她的母亲琴绘也曾美丽无比。然而,那是一种古风之美,温和内敛,纤纤弱质,我见犹怜。相比之下,智子有种奋发向上的美。她的脸庞既符合传统日式审美,又充满现代的情调。说瓜子脸也是瓜子脸,但是下巴略宽,两个酒窝溢满了甜美。严肃时充满了女神般的高雅与威严,却绝无冷漠之感。总之,智子美得立体而丰满,难以形容。这就是她与母亲最大的区别。

在服饰方面,和永远一身和服的古典派的琴绘相反,时代不同了,智子喜欢穿洋装。她的洋装上没有艳丽的装饰,却品位高尚,能够让人联想到她的人格。她也拥有一头酷似母亲的秀发,剪至及肩,发端微微烫卷。蓬松的卷发衬着她的鹅蛋脸,好像包住了名贵宝石的光泽动人的黑天鹅绒。

总而言之,请各位尽情发挥想象力吧。这位名叫智子的女性,无论你将她想象得多美丽,多高洁,都毫不为过。

接下来,让我们再来一窥这段故事开始时大道寺家族的情形。这花不了很长时间,因为这个家族人丁极不兴旺。

在智子虚岁五岁那年,琴绘就去世了,所以智子对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在她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寂寞而忧郁。无论智子怎样绞尽脑汁,都无法忆起母亲的一丝笑容。母亲从未在智子面前露过欢颜。不,不,母亲何止寂寞而忧郁,她好像常常心含悲恨,每每午夜梦回,总在惊恐的尖叫声中醒来,而后潸然抽泣。那哭声总是持续到天亮。

每当此时,智子幼小的心灵也会充满莫名的悲哀与恐惧。她会紧紧搂住母亲,跟母亲一起哭。于是,仿佛灵魂愈发受到触动一般,琴绘便抱紧智子,最终号啕大哭起来。

回想当时的情景,智子如今仍觉不可思议。究竟是什么事烦扰着母亲的内心,如此折磨着母亲的灵魂……一思考这件事,智子至今仍会苦闷得无法呼吸。然而她并不想向任何人问起。冥冥中她似乎知道,真相将十分恐怖。

另一方面,琴绘的父亲,即智子的外祖父铁马,在智子还未出生时就已撒手人寰。不,他对琴绘怀孕一事毫不知情就辞世了。宽敞的大道寺宅邸中,现在只居住着智子和她唯一的亲人——外祖母。

外祖母阿槙今年六十整,年轻的时候身子不好,时常病痛缠身。但十九年前失去老伴,转年女儿又产下私生女后,她的体格就迅速强健起来,大概是坚强的意志力所致。从以前身体羸弱不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到对女儿做出如此丑事的反省,她不断自我鞭策,似乎身心都得到了磨炼。作为具体表现,从智子出生前后那段时间开始,她不再碰和服,转而穿起了洋装,结果如今的她几乎成了洋装的衣架子。这位老妇人身材虽然瘦小,但十分结实。她很爱外孙女智子,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却绝不一味地溺爱。这应当源于她对曾过于溺爱琴绘的一种反省。

除此之外,大道寺家还有很多用人。这些人和这个故事并无特别关联,此处不再赘述。但有那么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忽略,一定要在这里介绍一下。

她就是智子的家庭教师,神尾秀子女士。

秀子来到这个家里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她从前是作为琴绘的家庭教师应聘前来的。住在这种偏远的小岛上,子女教育往往被疏忽。但是对独生女琴绘一刻都不愿撒手的铁马,用高薪将秀子请来做家庭教师。那时琴绘年方十四,秀子二十一二岁,刚刚从专科学校毕业。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秀子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自己的学生。这种情感与日俱增。琴绘不仅貌比天仙,性子也毫不矫揉造作,为人又老实,加上某种我见犹怜的气质,令接触过她的男男女女都不禁产生一种保护她的欲望。秀子对琴绘爱如掌上明珠。

于是,对琴绘的教学告一段落之后,秀子也没有离开小岛。而且铁马也并无放她走的意思。刚才也说过,当时阿槙的身体虚弱,家里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在家务上能主事的女人。那时的秀子尽管年轻,却精明强干、聪慧机灵,所以大小家务事都是她说了算。不知从何时开始,秀子从家庭教师变成了女管家。

在此期间,铁马辞世,琴绘私通生女,秀子更是无法抽身。她既要负责家务,还要身兼保姆。接着琴绘也死了,她又承担起养育智子的职责,等到智子长大,她重新变回家庭教师,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

秀子今年已经四十四五岁了。她几乎将全部人生奉献给了琴绘母女,但她无怨无悔。她就像爱琴绘一样,不,是比那程度更深地爱着智子。秀子眼看智子变得比她母亲更加美丽、聪慧,出落成了一个有主见的成年女性,实在没有比这点更让她满意的了。其实智子能够出落得如此美丽、高贵,拥有女王一般的威严,全靠秀子全心全意的抚育。

就这样,智子即将迎来十八岁生日。面对这一天的到来,智子、外祖母阿槙和家庭教师神尾秀子都各自期盼着。这件事让三个人紧张不已,心中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因为到了那天,三人将会被接到在东京居住的智子的父亲大道寺欣造那里生活。而就在这两日,他或许就会来接她们了……

就在距智子的生日还有几天的五月二十日,大道寺智子第一次接触到了以下要为大家讲述的令世人胆寒的事件。

这一天的黄昏,诸位若是乘船从琴柄岬那状如鹫喙的突出的一端经过,或许就能见到世上罕见的绝美景象。

陡峭的鹫喙绝壁之上伫立着一个女人。初绽的青黑色山茶花为幕,迎着燃烧的落日,女人的身影似一幅图画。她垂在肩上的黑发随着海风飞舞,反射着点点金光,在她如同白山茶一般苍白的脸上投下了美妙的阴影。

那自然是智子。

智子怀抱几枝芬芳的山百合花,岿然不动。她空洞的目光直直地投向远方的地平线,恰似一尊雕像。她在峭壁上已站了很久,好像在默默祈祷,不,她就是在祈祷。

过了一段时间,智子结束了祈祷,目光向山崖之下逡巡。然而,在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她闭目屏息,轻轻地将一枝山百合从悬崖上扔向大海。

山百合花在落日余晖中灿烂地落向海面。海面上探出无数的山岩,山岩之间的黑潮涌着白沫,卷起一个个旋涡。花朵顷刻就被旋涡吞没了。

智子又扔下一枝山百合。一枝接一枝,每扔一次,口中就念念有词。不久,最后一枝百合扔完,智子踉跄着蹲了下来,双手掩面,久久不动。俄而细细的呜咽声从她唇间溢出,指缝间落下了珍珠般的泪水。

忽然,智子仿佛大吃一惊,停止了呜咽,放下掩面的双手,慌慌张张地掏出手帕擦干眼泪,站起身来。缓缓地转过身的一瞬间,她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里果然站着一个人。一个智子绝对想不到的世间奇人。

那人身着白衣和水色裙裤,外面套着黑和服外套,长发及肩,胡子也留得很长,下颚上漆黑的胡须一直垂到胸前。身量大约有五尺八寸,强壮中透着威严,仪表堂堂。高鼻、秀眉、阔口显得他意志坚毅。年纪在四十岁上下。

那人站在山茶花林之畔,紧紧盯着智子的脸,目光似要穿透她一般。所谓目光炯炯,大概说的就是这种眼神。那双眼睛好像充满魔力,被凝视的人很难不给予回应,且若这目光不主动移开,谁都无法回避。智子感到一种恐惧。

古怪的僧人……智子想,除了修道的僧人,什么人还能有如此魔力呢。那怪僧似乎也察觉到了智子的想法,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一瞬间,智子仿佛大脑缺血一样身体一晃。“你就是大道寺家的智子吧?”

粗重而沧桑的男声幽幽传来。智子无言地躬身行礼,又惊觉腰身弯得过头,连忙直起身来。“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你有点像你母亲。你母亲就很美了,你更胜于她啊。”

智子惊讶地重新打量对方。忽然,她好像发觉了什么似的,赶紧将目光移开。她很惧怕从对方眼中射出的凝视的目光。

智子犹豫地问道:“您认识我母亲?”

然而对方并不作答。“智子小姐,你刚才在这里做什么?我一直在看着你,你好像不停地把花从这里丢下去,还祈祷着什么……”

这回轮到智子不回答了。对方也沉默了片刻,像是可怜她一般说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家里人想要隐瞒,却也堵不住悠悠众口。我想你应该知道这里对你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智子猛地扬起头,某种急迫的感情使她忘掉了对方目光的恐惧。她颤抖着问道:“您……您都知道?”

怪僧点了点头。“知道。这里是你父亲的绝命之地。你父亲为了采摘悬崖上的羊齿蕨,不慎跌落而亡。我想这你也知道。”

智子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挣扎般说道:“不,不,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详情。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听人说过……可是……可是……那在东京的父亲又是怎么回事?我看过户口簿,那上面明明写着我是我母亲和那个人的孩子……”

怪僧略一迟疑,马上又理好思绪说道:“你早晚会知道的……不,你已经隐隐约约地知道了,不是吗?东京那人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而且你生父在你出生前就已不在人世,他和你母亲也并未真正结婚。所以在你父亲去世后,你母亲匆忙地嫁给了那个东京人。否则,孩子一出世就成了私生女了。”“啊,那么……”

智子脚下有些不稳。她觉得有一种滚烫的东西煽起火焰在她的脑海里打转。“那……那……我亲生父亲是什么人?他是哪里人,又叫什么名字?”

怪僧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智子。“我不知道。不,是没有人知道。除了你那个在东京的父亲。你的生父是个神秘的人——一个谜一样的人物。”

他说着,耸了耸肩,转身走了。

智子想要追上去。“那您又是谁?告诉我您的名字……”“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怪僧没有回头,大步流星地穿过山茶林,渐行渐远。紫色的暮霭缓缓地裹上了他的背影。

智子又是一阵眩晕,不觉偎紧了山茶花枝。第二章上锁的房间

五月二十一日。

早晨,从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开始,智子心中就莫名地一阵阵骚动,这让她心情很沉重。其实不只这个早上,自从离生日越来越近,她几乎每个早上都会这样,但今日尤甚。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大家都认为今天可能会有东京方面的人来接他们。第二,昨天遇见的那个奇怪的僧人。第三,有一件事决心今天要做。

智子满脑子全是这些事情,她胡思乱想着,吃早饭时也一直无精打采。饭后,女佣来收拾餐桌。“智子小姐。”

秀子一边把盛着编织工具的小筐拉过来,一边关心地喊她。不愿浪费一点时间的秀子总是有空就织点东西。一个人的时候织,吩咐下人干活的时候织,连招呼客人的时候,只要手空着,也会不停地舞动她的棒针。在她的脑海里,无论什么时候,针法的符号都会像电码一样悄无声息地划过。

——空针、下针并套针、下针、下针、下针、二并针、下针、空针、下针并套针、空针、下针、下针、下针、二并针、空针、下针……

这样,一片就织好了。要是不让她织东西,那她简直就像被抢了拐杖的盲人一样,无所适从。“智子小姐。”秀子已经开始舞动棒针,“这可不行。你可不能老这么琢磨下去……不是都定好了吗?而且在东京的父亲肯定不会亏待你。”“嗯……”

智子的回答很沉稳。无论内心多迷茫,多烦闷,她也绝不会在人前表现出来一丝焦躁,说话也没有一丁点颤音。她受到的教育告诉她,那样会显得人身份轻贱,她绝不会自降身份。可是昨天那件事……

智子忽然想问问昨天见到的那个怪僧的事。不光是现在,昨天晚上回到家以后,她心中就已经无数次涌起想要问个究竟的冲动。然而一旦开口询问,就必定要提及自己去了鹫嘴一事,这让她羞愧难当,最终难以启齿。而现在,她也已经失去了询问的机会。

智子犹豫不决地浮起微笑。“我是不是特别窝囊啊?已经板上钉钉的事了,我知道现在怎么说都没用……而且我也不讨厌去东京住。其实我还是很向往去那里生活。可是……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我可是要和从小到大都两地分居的父亲一起住啊。”“但这是你母亲的遗愿……她交代过,等你满了十八岁,一定要搬到东京去……”

棒针依旧在秀子手中穿梭,她的声音很冷静。

从我目前的描写中,各位如果不怀好意地揣测这妇人是个男人婆,就大错特错了。

秀子是个大美人,美得纯洁无垢。皮肤白皙,额头宽阔,眼中透着灵气。她在日本人里算是高个子,洋装穿在她身上十分相称。自从琴绘早亡,她从没穿过黑色以外的洋装。她在胸口挂着的银链链坠里藏了一张琴绘年轻时的照片,这件事是她的秘密。“况且……”秀子的声音冷静依旧,“尽管是和你父亲一起居住,那也是在独栋的厢房……那可是一栋豪宅,一点都不输宫殿呢。”

秀子四月的时候去了一趟东京,对智子将要入住的新居观察了一番。“父亲真是有钱啊。还专门为我新建了一栋房子……”“是啊,是啊,那可真的是……”

智子微微踌躇了一下,横下心来说道:“我……老师,其实我已经差不多决定了。既然是母亲的遗言,而且父亲也坚持这样……但是,我只担心一点,就是……关于文彦的事情。”

“……”“老师,文彦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父亲偶尔还过来一趟,可是文彦少爷我一次都没见过。这不奇怪吗?我居然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弟弟。”“智子小姐。”秀子依然低着头,“关于文彦少爷的事情我不方便多说什么。你自己去见一见他,自己下判断才最好。”

智子瞬间向秀子投去了探询的目光,但是她很快就放弃了。“文彦少爷多大了?虚岁。”“他已经十七岁了。实岁应该是十五岁零几个月吧……”“虚岁小我两岁啊。”

一阵沉默。秀子还在不停地织,智子则静静望着自己的指尖。不知哪里传来了黄鹂的叫声。

过了一会儿,智子又用沉稳的语气问道:“老师,我外婆怎么样?”“她老人家很好。但最近收拾行李什么的,可能有点累吧。虽然身子骨硬朗,毕竟年事已高嘛。”“我觉得外婆很可怜。这么大年纪还要从住惯的地方搬到一个全新的环境去。”“是啊。但比起和你分开,这样要好多了。你外婆要是和你分开,可是一天都活不下去。”“对啊,我也一样。我也是因为外婆和老师您与我一同过去,才肯下这个决心。”

智子满十八岁之后就搬到东京和父亲一起住,这件事是早就定好的。忽然要带上外祖母和家庭教师同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大道寺家没落了。二战以后,祸事接二连三,家运渐渐不济的大道寺家今年的情况更是急转直下,几乎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所以给家里的用人们放了假,暂时关闭岛上的宅院,全家搬到东京生活。

智子观察着秀子的神情,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老师,我去瞧瞧外婆。然后……”她顿了顿,“我想在家里到处转转。因为马上就要离开了嘛。别馆那边我也想去看看……”

秀子抬眼望了望智子,似乎什么也没发觉。“好啊,那你去吧。但是尽量早点回来啊。可能今天来接我们的人就会到呢。”“嗯。很快就回来。”

智子取了别馆的钥匙,觉得跟做了亏心事一样。但与此同时,好奇心和对冒险的渴望占了上风。她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干一件事。

来到外祖母的房间,被褥空空如也,没有老人家的身影。“啊,外婆去哪儿了?”

智子无意中走到回廊下,立刻为眼前的景象感到一阵心痛。

外祖母正在远处的山茶林间穿行。一棵又一棵,她在每棵山茶树前驻足,轻抚它们的枝叶。离得太远,智子根本听不到,但是外祖母恐怕在和每棵树讲话。她一定是在和倾注了自己心血的山茶林话别。

智子胸中一热,想立刻朝外祖母那里跑去,紧抱住她大哭一场。但她立刻又改了主意,迅速离开那里,穿过悠长阴暗的回廊,来到别馆的入口。这座别馆也有其他的门和玄关,但和主屋之间以走廊相连。

走廊的尽头是两扇对开的门扉,总是上着锁。它的钥匙挂在起居室的墙上,现在正被智子握在手里。

大门一旦推开,我想诸位一定会认为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之前那座古朴、守旧腐朽甚至颓废的日本传统住宅,经由这扇门,瞬间变成了流光溢彩的中华世界。

风格浓艳的雕刻,色彩绚烂的日用品,绘有中国美女的彩色玻璃窗,金丝银线绣成的龙点缀着厚重的深红色窗帘,无一不古朴而雅致,又完美地传达出昔日的富贵荣华。啊,在这个房间里,来自异邦的人们,曾经如何歌舞升平?

但智子并没注意这些。她快步穿过两三个房间,最后来到一幅挂在墙上的沉重的深红色帷幕前。

智子看了看四周,又听了听远处的声响,然后终于从胸前取出一把古老的大大的铁钥匙。啊,就是这把钥匙。智子今天的这场冒险源于几天前的一件事情。

两三天前,智子到后山的历代祖先墓前道别。她在每一座墓前虔诚地话别,特别在位于墓地一隅的一座坟前停留了很长时间。这是一座奇特的坟墓,只在背面刻有“卒于昭和七年十月二十一日”,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但是,智子本能地知道这就是她生父的坟墓。她小时候,母亲经常在这座墓碑前哭泣,还交代过智子要一起守护好它。

智子在墓前久久地叩拜。这时,她发现紧挨墓碑的山茶树根旁有个小洞,有松鼠在那里钻来钻去。“这种地方居然有松鼠筑巢啊……”

智子觉得此情此景很有趣,便好奇地向小洞中望了一眼。这时,她看到一件奇怪的东西。

咦?这是什么……

智子觉得不可思议,把手探入洞穴,将那个东西掏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的脸瞬间变得煞白。那是一把大大的铁钥匙。“啊,就是它!这肯定是那个上锁的房间的钥匙!一定是母亲把它埋在这里的。”

这么说来,似乎有人说过种下这株山茶树的正是母亲,就是在这座墓建好的时候……啊,就是那个时候,母亲把这把钥匙埋在了树下啊……智子一阵眩晕。

现在,智子手握钥匙,站在了帷幕之前。

她屏息静气,再次观察左右,手指颤抖着拨开了幕帘。幕帘之后有两扇对开的大门,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凤凰,还挂着一把沉甸甸的挂锁。

智子从小不知梦见多少回这扇门后的光景。从她出生以后,这扇门就再不曾开过。不,不如说是从智子出生前数月开始,这扇门就被上了一道沉重的挂锁,门里的世界从此不见天日。

上锁的房间。

门后的世界无数次刺激着智子的好奇心,已经不记得多少次,她问过母亲、外祖母和秀子关于这扇门后的故事,请求她们开门让她看看。这些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人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坚决地回绝了她,而且绝不允许她再有想看的念头,也绝不许她对别人提起家里有这样一个房间。现在,智子就要打开这个房间了。“都是这把钥匙的错。都是它诱惑我。要是它打不开这扇门,我就什么坏事都没做……”

然而,钥匙完全吻合。挂锁被打开了,命运的骰子已经掷出。智子推开大门,战战兢兢地朝里面望去。所有的窗户都被厚厚的遮光帘遮住,房间里一片漆黑。

智子摸索着按下墙壁上的开关,啪的一声,天花板上的吊灯亮了。不用说,这是琴绘的父亲铁马那一代人装的。

智子飞快地环顾四周,似乎没什么可疑之处。这里也遍布着浓艳的雕刻与色彩绚烂的日常用品。只是,这里更像一间卧室,对面的墙边有张巨大的床铺,房间中央是一张大桌,桌子两边对放着两把椅子,墙角还摆着一张类似长躺椅的卧榻。不用说,整个房间都是中式风格。智子就站在入口处,旁边除了两扇对开门扉以外空无一物。所有的窗户上都嵌着蔓草纹的铁格子。

这个房间在下面故事里的作用举足轻重,这些容我稍后再叙,现在只说一说智子眼中看到的情况。

卧榻上放着一个盛编织工具的小筐,没织完的毛线活儿上还穿着棒针。“哎,看来老师以前也在这里织过东西嘛……”

智子开始觉得有趣,心情稍稍放松下来。她走进房间,来到大桌旁。桌子上扔着一把月琴。房间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五月天里,这个常年紧闭的房间空气闷热得令人窒息。

智子又仔细地观察四周,随手握住月琴的琴柄,正当她拎起月琴的一瞬间——“啊!”

狼狈的叫声从智子的唇间冲出。尽管有琴弦相连,但是月琴的整个琴柄已断。一被拎起,琴身就歪歪斜斜地耷拉下来。智子吓了一跳,想把它放回去,然而琴身忽然翻转,露出背面巨大的裂口,裂口周围有漆黑的污点渗到琴身里。“天啊!”

智子屏住呼吸,放下月琴,再度审视桌面。桌面正中间铺着一条中式的锦缎,上面绣着中国美人拉胡琴的图案,这条锦缎上也有一大片墨色的污渍如云一般晕染。“天啊,这些都是什么污渍……”

智子大惑不解地望着月琴和锦缎。这时,一个恐怖的念头闪电般从她脑中划过。

血!

一时间,外祖母、母亲和秀子的脸庞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旋转起来。那是每当她问起这个房间时三个人恐惧的脸庞……

智子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冷得像冰。她迅速把月琴放回原处,踉跄着出了房间。这时,她听到远处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便赶紧锁上门,把钥匙藏回胸前,放下帷幕,飞快地朝声音的方向走去。“啊,小姐,原来您在这里啊。老夫人和神尾老师在找您呢。”

在别馆的入口,智子和女佣阿静撞了个正着。“啊,是吗?找我有事吗……”

智子尽量不让人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故意让目光停留在门上的雕刻上,露出好奇的样子。心里却如小鹿乱撞。“那个,来接各位的人到了,从东京来的……”“啊,是吗,是什么人?”“是个特别奇怪的人……好像僧人一样,头发长长的……”

智子心里咯噔一下,望向阿静。“然后,还有一位……名字很奇怪。”“名字很奇怪?”“金田一……什么来着,对了,叫金田一耕助。”

匿名的委托人

金田一耕助很茫然。

他一点都想不通自己在这个传说中的浪漫小岛上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为什么非来这里不可?为什么这个奇怪的使者非要他来?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是件略显诡异的事情。

大概在两周前,他一连解决了两三个棘手的案件,决定好好休养一阵。好久没去温泉了,他想找个温泉静静地疗养一番。但此时忽然蹦出来的一封信打乱了计划,信是丸大楼四层的加纳律师事务所发来的。“有事急需劳烦阁下。烦请阁下迅速来我事务所一叙。”信的内容打印得规规整整,寄件人署名栏有个非常漂亮的签名:加纳辰五郎。

金田一耕助有点犹豫。要是应邀前往,疗养计划就会泡汤。这让他有点不痛快。他真的太累了。但是不可否认,加纳律师事务所的名头还有加纳辰五郎的签名,对他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诱惑。

说起加纳律师事务所,那可是一流中的一流。所长加纳辰五郎是日本屈指可数的著名民事律师。金田一耕助很清楚,他们接的都是一流大企业和大商家的案子,偶有几单个人案子,也都是些大人物的。何况这封信上居然有所长亲笔签名,他实在有点按捺不住。

疗养与诱惑——狠狠斗争一番之后,还是诱惑占据了上风。他打了个电话,一个小时之后,在丸大楼四层加纳律师事务所的一间办公室里,他与名声在外的民事律师对面而坐。“百忙之中请您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久仰先生大名,这次请您一定出手相助。”

果然是个洞悉人情的名士。他完全不为耕助那奇怪的外貌所动,镇定自若地表达着恰到好处的敬意。看样子他已年届花甲,红润的脸色和雪白的头发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形象让人联想到古时候为人敬重的名士高官。

耕助提起自己正准备找个安静的温泉胜地休养一下,加纳律师闻言,眼角缓缓堆起一叠笑纹。“那正好。您要是接了这个工作,顺便就能达成疗养的愿望。”

然后,律师开始娓娓道来。“所谓工作,是要到伊豆南部的一座岛上去接一位小姐。赴京途中,那小姐会在修善寺住两三晚,您也可以顺便在那里泡泡温泉。然后再送那位小姐平安到达东京的家里,就完成任务了。”

金田一耕助疑惑地看着对方的脸。“这是什么意思?有人会在半路上对那个小姐图谋不轨?”

要是如此,那他只有请辞了。他实在不适合当保镖。对自己的腕力,他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不,没有这回事。要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会劳您大驾呢,金田一先生?”“哦……”“您一定很清楚,干我们这一行的,必须替委托人保密。”“那是当然……”“同时,干您这行的也必须替委托人保密吧?”

金田一耕助眉毛一挑。律师边笑边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两份文件交给了他。一份在信封里,另一份没套信封,只是经过两次对折。金田一耕助瞅了一眼信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世田谷区经堂 大道寺欣造先生”。

那些文字全都是从各种印刷物上剪下的印刷体,没有统一的字号,大大小小歪歪扭扭地拼贴在一起。没有寄件人的名字,邮戳是神田锦町的,日期为四月二十八日。信封本身是随处可见的牛皮纸信封。

金田一耕助连忙把信件抽出来一看,普通的便笺上同样贴满了大小不一的拼贴文字。

警告。

不要从月琴岛把那女孩接来。

那女孩来到东京必会招致祸事。

想想她母亲的事情吧。

想想十九年前的惨剧吧。

那究竟是过失呢?

还是某人的谋杀?

那女孩的母亲有克夫之相。

那女孩亦是。

那女孩面前必将有众多男子血流成河。

她就是女王蜂。

她命中注定要将倾慕她的男子全部置于死地。

再次警告。

不要从月琴岛把那女孩接来。

既没有收信地址,也没有寄件人姓名。

金田一耕助脑门上直冒冷汗。那些大小不一的拼贴文字仿佛在质地粗糙的纸上跳起舞来。

耕助打开另一张便笺。这张也是拼贴而成,内容一字不差。他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一股不可抑制的异样的战栗带着刺痒感,在他脊背上游走。“这个的信封呢?”

加纳律师微微一笑。“不方便给您看……那是委托人的秘密。他暂时不想公开身份。但是我可以告诉您,那个信封和这个一模一样。一样的牛皮纸信封上,贴满了剪下来的字。邮戳也一样,日期也一样。就是说,有人同时给两个人发了相同的警告书。”

金田一耕助再度审视这些信件。他想确认是否有指纹,但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这一定是个十分谨小慎微的人。“那么您能跟我把话说到什么份儿上呢?就这些云山雾罩的东西,恕我难以从命。”“您说得没错,请您随便问。能回答的我知无不言。”“先得告诉我那位小姐的名字吧。就是警告书上的‘那个女孩’……我要接的就是她吧?”

加纳律师点头道:“她叫大道寺智子。”“噢,就是说和这信封上的收件人大道寺欣造有血缘关系?”“不,并没有血缘关系。欣造是这位小姐的养父。”“这样啊。那么那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委托人呢……他和这位小姐又是什么关系?”

律师轻叹一声。“不行,这个恕我无可奉告。这是委托人的秘密。”“大道寺欣造和他的养女智子至今为止都是分居两地吗?”

律师点点头。“这次他要把她接到身边来?”

律师又点点头。“这是谁的意愿?是大道寺本人吗?还是那个匿名的人……”“是双方的意愿,也是智子已经去世的母亲的愿望。智子今年五月二十五日就要满十八岁了,到时候就要把她接到东京来生活,这是早就说好的。其实,就是为了给她找结婚对象。”

金田一耕助猛然想到了警告书中的那段话:

那女孩面前必将有众多男子血流成河。她就是女王蜂。她命中注定要将倾慕她的男子全部置于死地……

金田一耕助无法抑制胸中的骚动以及几乎穿透脊背的战栗感。“就是说,有人想阻止这位小姐来东京这件事,是不是?”

律师目光黯然地点了点头。“那个人是谁呢?”“不知道。大道寺和匿名委托人都完全没有头绪。但是金田一先生,奇怪的是发出警告书的人好像知道智子和匿名委托人的关系。要是不知道,就不可能发这样一封警告书过来。可是智子和匿名委托人的关系是绝密,除了委托人本人、大道寺和我,应该不会再有谁知道了。所以我认为,这封警告书有很重要的意义。”

金田一耕助凝视着律师的脸庞,但很快就把目光转向警告书。“还有,这个地方说,要想想十九年前的惨剧,那可能不是过失,而是谋杀。您能跟我说说这件事吗?”

加纳律师缓缓地点点头。“可以。但是,只在我能透露的范围内。知道了这件事,我想您就会明白欣造和智子的关系了。”他慢悠悠地、谨慎地开口道,“十九年前,也就是昭和七年的七月,有两个学生来到伊豆半岛南边的月琴岛上旅行。他们分别是日下部达哉和速水欣造。我先说明,日下部达哉是个假名。”“那么速水欣造就是现在的大道寺欣造吗?”“没错。他们俩在岛上待了两个星期左右,其间,年轻的日下部和岛上最大家族的女儿大道寺琴绘有了私情。两个学生离开没多久,琴绘发现自己怀孕了,就让人给日下部捎了封信……”“啊,请等一下。您刚才不是说日下部达哉是个假名吗?那琴绘如何给他写信?”“这个嘛,是他们的朋友速水在穿针引线。大道寺琴绘给恋人寄信的时候,总是通知速水欣造。他用的是真名,又留了住址。”“哦,我明白了。”“收到大道寺琴绘怀孕的消息之后,日下部十分震惊。他立刻赶往月琴岛。这是昭和七年十月中旬的事。”“速水也一起去了吗?”“没有,这回是日下部独自前往。没人知道身在月琴岛日下部和大道寺琴绘之间发生了什么。总之,日下部在那里逗留了两三日,随后死于一场意外。”

金田一耕助屏住了呼吸。“啊,这就是十九年前的惨剧吧?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从悬崖上失足滑落。至少到目前都是这么说的,直到收到警告书为止。”“那就是说,有些环节或许能证明,事实有可能并非如此?”“不,这一点上我无话可说,因为尸体都那个样子了。真是粉身碎骨啊。”

加纳律师紧锁双眉。

金田一耕助把身体探到桌子上问道:“那您见过尸体?您去过岛上?”“我去了。大道寺家族发现了尸体后,即刻发电报通知了速水。速水大吃一惊,赶到了那个……匿名委托人那里。但是委托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出面,所以由我代表他跟速水一起火速前往小岛。从那时起,我一直担任委托人的法律顾问。”“那时您见到尸体,就没有怀疑过可能是他杀之类的吗?”“没有,没想过。没工夫想。速水好像提了句有些奇怪一类的话,相比之下,我更担心的是日下部达哉的真实身份会暴露的问题。”

金田一耕助死死地盯着律师的脸。“就是说,相比查明死因,您当时光忙着隐藏日下部的真实身份了,对吧?”他语带责问。“正是。您可以这么说。但是,当时我真没想过他杀什么的。为防止节外生枝,我们迅速火化了尸体,把骨灰带了回来。”“看来年轻的日下部的秘密是守住了啊。”“守住了。滴水不漏——”

金田一耕助心里油然产生了一丝兴趣。连速水都能看出来尸体的疑点,这个老奸巨猾的律师根本不可能漏掉。然而他宁可对这么重要的问题视而不见,也要拼命隐瞒日下部的身份。这个神秘的青年究竟是何许人也?

不知是不是因为察觉到金田一耕助猜疑的目光,律师有些狼狈地继续说道:“怎么说呢,那个时候的情况,真的只能让人联想到意外死亡。而且在日下部死后,匿名委托人的确收到过他从岛上寄来的信,封在寄给速水的信里。在信中,他写得清清楚楚,要摘一些鹫嘴上——就是他跌落的地方——的羊齿蕨送给委托人。”“羊齿蕨……”“对,没错。匿名委托人对生物,就是动植物方面颇有兴趣,日下部每次出去旅行必会采集一些当地的珍稀动植物回来送给他。所以人们猜测他会不会是在采摘羊齿蕨时不慎滑落……”“那封信现在还在吗?”“当然还在。那是日下部的最后一封信,所以一直珍藏着。这次出现警告书事件后,我还把它拿出来重读了一番。倒是没什么特别……”“除了羊齿蕨以外,信上还写什么了?”“对了,还写了关于蝙蝠的事情。”“蝙蝠?”“对。他好像发现了某种不寻常的蝙蝠,说要拍照片寄回来。”“那照片寄到了吗?”“没有,可能是拍照之前就遇难了,也可能是在大道寺家的一片混乱中弄丢了……相机倒是还回来了。还有,我想起来了,关于蝙蝠,我也觉得有些疑点。”“什么意思?”“日下部在给匿名委托人写信时,措辞一般都很恭敬严谨,尤其是写到关于生物的部分更是如此。可是写到蝙蝠的时候,那语气总让人觉得是在开玩笑,好像有些事情特别有意思,特别滑稽,可笑得不得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这次重读依然如此。究竟什么事情让他那么开心呢?就算发现了再奇异的蝙蝠,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

加纳律师好像对这件事特别在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金田一耕助不知为何胸中一热,可此时他做梦也想不到,蝙蝠的问题居然成了解决那个恐怖案件的关键所在。“那个,您能不能跟我说说大道寺,也就是当年的速水呢?”“哦,对了,大道寺……”加纳律师如梦方醒,“他在这起事件里可是做了很大的牺牲啊。当然他也得到了相应的补偿……我刚才说过,琴绘怀孕了,孩子的父亲就是日下部。这个问题日下部在写给匿名委托人的信里也清清楚楚承认了。所以必须给孩子一个户籍,绝不能让她成为私生女。于是在匿名委托人的劝说下,速水就和琴绘结了婚。琴绘是独生女,速水便入赘大道寺家。但是这桩婚姻的唯一目的就是给孩子一个户籍,不过是名义上的而已,我到现在都怀疑大道寺和琴绘之间是否有过夫妻之实……”

金田一耕助双眼圆睁看着对方。“那琴绘这个人……”“死了。她生下的孩子就是智子。在智子五岁那年……”“可是,在那期间大道寺……”

加纳律师淡淡一笑。“没有,大道寺和琴绘几乎没有同居过。结婚的时候速水还是个学生,后来一毕业就工作了。堂堂东大法学系头名怎么可能回到那个闭塞的小岛上?而琴绘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小岛。所以名为夫妻,真的只是名义上,大道寺倒是偶尔去岛上看看她。久而久之,琴绘可怜他,就让自家一个叫茑代的女佣代替她陪伴大道寺左右。实际上就是一个侍寝的丫鬟。”“原来如此。”“但没想到大道寺看上了这个女佣,带她回到东京开始同居,算是妻子认可的小妾。不久,茑代怀孕了,生下了一个男孩,名叫文彦。这孩子也作为大道寺和琴绘的孩子上了户口。所以,现在大道寺家有两个没有血缘关系而且素未谋面的人以亲姐弟的身份登在户口上。”“那茑代现在是大道寺的正室了?”“不,不是的。茑代是个很传统的女人,说自己这种下贱的人怎么能成为大道寺这样名门望族的一员,就是不听劝。现在她管自己生的孩子叫少爷,文彦管亲生母亲叫阿茑。”“那大道寺现在没有夫人吗?”“是的,自从琴绘去世后就是这样。当然,除了茑代,他在新桥一带好像有好几个相好的。”“看来出手很阔绰啊。”“那当然了……他在五六家公司里做高管。在二战后的实业家里,也算是出色的了。不仅他自己有水平,在背后支持他的人也有实力。那位匿名委托人顾念着智子,不遗余力地支持他。”“那就是说,这位匿名委托人是很有势力的人了。”

金田一耕助又忽然感到一阵奇怪的不安。

当天,金田一耕助回家后,便翻开绅士名录查找大道寺欣造的名字。

大道寺欣造(原姓速水)

明治四十三年三月十八日出生

昭和八年东京帝国大学法学系毕业

现职

武相铁道总经理,伊豆相模土地专务董事,骏河纸浆专务董事,三信肥料专务董事,松籁庄酒店专务董事“怪不得出手那么阔绰。”

金田一耕助拿起笔来,画了一张大道寺家的家谱。

消失的蝙蝠

金田一耕助醉了。

他沉醉于这座拥有浪漫传说的岛屿那妖艳的空气。

他从昨天傍晚在船上望到琴柄岬的峭壁时就开始沉醉,方才又亲眼见到昨天装点琴柄岬美景的女人,便无法抑制灵魂的战栗。

多么美丽啊!她高贵、威严,又如大灵猫一般全身上下散发着性感气息。她自己自然没有发觉,却也因此更可怕,更危险。

她不经意地看向男人,不经意地蹙眉,不经意地微笑,抑或一脸纯真地飞红了双颊,轻声叹息。任何男人看到这一颦一笑,都无法不为之神魂颠倒。任何男人被她天真无邪的双眸注视,都无法遏制沸腾的血流。而且,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金田一耕助边走在美丽的山茶花林中,边战栗不已。他想起了恐吓信上的话,信上把她比作女王蜂。

那女孩面前必将有众多男子血流成河……只要看她一眼,就无法否定这不祥的话语,无法保证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形。

金田一耕助再次回顾了把自己带到这座岛上的不可思议的命运。

最终,金田一耕助还是接受了加纳律师的委托,于五月十七日离开东京,先一步来到了修善寺。

松籁庄——加纳律师指定了这家酒店,说只要住在那里,大道寺家的使者就会前来相会。

根据绅士名录所载,松籁庄是与大道寺欣造相关的产业之一。这里本是某亲王的别墅,二战后伊豆相模土地公司收购了这里,改建成酒店。当然,这里不接待生客,要有相关人员的介绍信才能下榻。金田一耕助拿着大道寺欣造的介绍信,在酒店里好不威风。

金田一耕助非常喜欢这家酒店。松籁庄背靠岚山,面临桂川,远离近来越发俗气的修善寺街区,笼罩在一片幽邃之中。酒店附近有座东正教堂,常有教堂钟楼微颤的钟声传来。清晨和傍晚,还能听到修善寺的钟声。

酒店很宽敞,房间分成西式与日式,金田一耕助出于自己的喜好选择了日式。投宿当晚,似乎并无其他客人,宽敞的建筑物对面,来来往往的是一阵阵侍女轻巧的足音。尽管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金田一耕助还是忍不住怀疑,这样的境况下宾馆的经营是否难以为继。然而第二天一早,来到浴池的金田一耕助居然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那人好像已经入浴完毕,正站在镜子前擦拭身体。只瞧了那人一眼,金田一耕助就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金田一耕助也曾被抓去当兵,见过无数男子的裸体。但是像此人一般漂亮的身体,他还是头一回见到。那身体好似希腊雕塑一样匀称,宽阔的双肩,厚实的胸膛,肌肉发达的强壮手臂,紧收的蜂腰,从臀部到大腿的线条满溢着男人的青春与自豪。他的肌肤也那样出色,由于入浴而微微泛红的小麦色皮肤好像涂了香油一样泛起光彩,显示着充沛的精力。他的身高大约有五尺八寸。

面对眼前这具完美的肉体,金田一耕助对脱衣这件事有点踌躇了。他觉得露出自己一身干巴巴的肉来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就在他犹豫着解不解衣带时,对方似乎会错了意。“是我失礼了。”

他朝着这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皓齿,然后迅速穿起西装。轮廓颇深、立体感十足的眼睛和鼻子,简直与那样一副完美的肉身绝配,透着充满男性魅力的英俊。他看起来有二十六七岁。

早饭的时候,金田一耕助拉住一个侍女打听那位客人的事情。“哦,您说的那位先生是西式房间那边的客人,他觉得这边的浴池又大又舒服才……”“他在这里住很久了吗?”“没有。昨夜很晚才到,比您大概晚一趟列车。”“是从东京来的吧。一个人?”“对,一个人。”“是这里的常客吗?”“不是,是第一次来。但有专务董事开的介绍信。”“专务是……”“就是大道寺老爷嘛。”

莫非那人就是所谓使者?金田一耕助琢磨着,继续问道:“那位先生没问关于我的事情?关于一个叫金田一耕助的男人的事……”“没有啊,没特别问过。”“他叫什么名字?”“多门先生,多门连太郎先生。”

这时,侍女忽然大笑起来。“哎呀,这位先生,您究竟是怎么了?对那位客人这么上心。”“没有,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在想他是否就是我要等的人。”

金田一耕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那人颇感兴趣,事后想想,这或许就是预感吧。

多门连太郎——有着如同希腊神祇一样风貌的他,正是接下来要给各位讲述的故事的主角。

不过现在还是先不说他了。那天,整整一日,金田一耕助都是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到了第二天十九号的傍晚,侍女告诉他大道寺先生的使者来了。“哦,使者现在在哪儿?”“在大厅等着。”

大厅位于西式房间和日式房间之间,两边的客人都可使用。金田一耕助穿戴完毕——仍旧是那套破旧的哔叽料斜纹上衣和裙裤——来到大厅时,在大厅角落的乒乓球台处,一位二十二三岁的肤色白净的纤弱青年正和一位十六七岁、看上去身体瘦弱的少年嬉闹着打球。两人旁边有一位三十五六岁的瘦小妇人,穿着朴素而精致的衣服,正无精打采地揉着额头。

大道寺先生的使者到底是哪位……金田一耕助边想边环顾四周。这时,对面一位正在看报的男士起身说道:“您就是金田一先生吧?”

他边说着边慢慢走了过来,正是那位怪僧。

金田一耕助吃了一惊。“呃,哦,我、我是金田一,请问您是……”

怪僧从怀里掏出纸夹,递来一张名片。在这张大道寺欣造的名片上,名字上方用钢笔潦草地写着:“现介绍九十九龙马先生与您。望您根据他的指示行动。”

金田一耕助睁大了眼睛,说:“那您就是大道寺先生的使者了?”“是的。久仰您的大名。这回和您同行,真是奇妙的缘分。哈哈哈,无论对于您还是对于我,这可真是奇特的组合。啊哈哈。”

九十九龙马的长须随笑声微微颤抖,接着他转向乒乓球台说:“我来介绍一下。那位女士是大道寺先生的,那个,怎么说呢,无所谓了,是茑代女士。然后是儿子文彦,还有游佐三郎。各位,这位是金田一耕助先生。”

大家都微微欠身,金田一耕助越发吃惊,说:“大家是一起来迎接……”“不,他们几人就到此为止。文彦说要尽快见到姐姐,才来这里迎接。但他身体不好,翻天城山、坐船都不大可能。”“伯母,我不能到那边去吗?”游佐红着脸吞吞吐吐地问道。

文彦立即尖声说:“不行,不行!那也太狡猾了。游佐你本来连这里都不该来的。大家说好了二十五号晚上一起见姐姐,你倒想先走一步……狡猾,真狡猾,不公平!我要告诉驹井和三宅!”“少爷。”茑代安抚道。

但文彦没有听从的意思,说:“阿茑,你不要说话。游佐脸皮太厚了。他就是想先人一步,讨姐姐欢心。绝对不能这样,姐姐怎么可能喜欢你?”“啊哈哈,文彦啊,行了行了。你没看游佐脖子根都红了。阿茑,文彦累了,心情不好,带到那边去让他休息一会儿。”

的确,文彦额头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他虽是肤色白净的美少年,却和母亲一样身形瘦小,脸色也黯淡无光。

茑代边安抚文彦边离开大厅,游佐三郎也不好意思地离开了。“啊哈哈,这下没人打扰我们了,慢慢聊吧。金田一先生,您随时都可以出发吧?”“嗯,我随时都可以……”“刚才我给下田那边打了电话,约了一艘汽艇,因为下田没有定期渡船。汽艇明天下午两点左右出发。所以我们明天吃完早饭就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不知您有没有问题?”“我没问题。到岛上该是傍晚了吧?”“嗯。明天晚上就住在我家。去大道寺那边是后天上午。”“住在您家?”“嗯,没错。您不用吃惊。我老家就在那个村子。不是我自夸,九十九家在岛上也算是仅次于大道寺的名门了。我是现任当家人的弟弟。”

金田一耕助又感到一阵不安。

九十九龙马——今天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他的名字早已耳熟能详。他是二战后迅速成长起来的大人物之一,以一种灵异般的力量,在政界和商界高层拥有神秘的势力。有人说他的势力全拜他那压倒性的肉体魅力所赐。无论什么女人,只要触摸到他的身体,便会成为他的俘虏,而他则通过这些女人渗透至政界和商界的高层。无论此话是真是假,他都毫无疑问是二战后的杰出人物之一。“是吗。原来您也是月琴岛的人。哦,所以您和茑代女士以前就认识。”“嗯,没错。我离开岛的时候,她还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那您也认识智子的母亲吧?”“嗯,非常熟悉。”“那起事件——智子的父亲忽然死亡的事件发生时,您在岛上……”

九十九龙马用凌厉的目光扫了金田一耕助一眼,说:“嗯,我在岛上。金田一先生,我知道您想问什么。我离开岛正是因为那件事。”

他忽然变得有些激动,不等金田一追问就开了口。“金田一先生,我当时非常喜欢琴绘,可以说是茶不思饭不想啊。并且我深深地觉得,除了我,没人能成为琴绘的丈夫。因为在这个岛上,和大道寺家门当户对的只有九十九家。琴绘是独生女,而我是次子。我已经做好了入赘大道寺家的准备。琴绘的父亲也有此意,琴绘也不反对。而且我的名字叫龙马,正是从琴绘父亲的名字铁马里领受了一个字。但没想到,那个令人生厌的家伙来到了岛上,他和琴绘发生关系,还让她怀上了孩子。我当时都快疯了。可没想到那家伙从悬崖上掉下去死了,我就又有了希望。我本来准备连琴绘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养,结果事与愿违。琴绘成了现在的大道寺家当家人的夫人,我绝望之下离岛出走。啊哈哈,间贯一因为失恋成了放高利贷的,我则成了僧人去玩弄女人。啊哈哈。”

金田一耕助听着怪僧九十九龙马的干笑,心里莫名地一阵慌乱。“啊,原来您在这里啊。”

女佣阿静的声音让山茶林里的金田一耕助如梦方醒,他停下了脚步。“大家都在那边等着呢。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已经到午饭时间了……”“啊,是吗。”

回到客厅时,午饭已经准备好了。九十九龙马正休息着。外祖母阿槙、智子和神尾秀子也都坐在桌前,等着金田一耕助。“真不好意思,看到美景就一时流连忘返了……从这里能看到伊豆七岛和三原山的烟雾啊。”说着,耕助坐到桌前,问,“各位谈得怎么样了?”“嗯,基本商量好了。明天早上从岛上出发,让下田开汽艇过来接我们。”“那太好了……”“我们已经谈好了。金田一先生,您应该还有什么要说的吧。”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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