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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3-10 12:3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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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梅兰妮·克莱因

出版社:九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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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分析的故事

儿童分析的故事试读:

【前言】

《儿童分析的故事》在克莱因女士的著作中占有相当特殊的地位。

本书是以逐日记录的方式,呈现一位十岁小男孩接受为期四个月的分析过程。克莱因女士于每次晤谈记录随后的注记中,依据她后来建构的理论来评鉴自己的分析技巧与个案的素材。这些注记远比任何编辑评论来得完整,也更具权威性,因此本书中并未收录这些评论。

承蒙克莱因女士的邀请,我有幸能协助她编辑素材,并且整理长年累积下来的记录,也借此从中获悉她对这本著作的看法,实属难得的机缘。我知道她一心希望能够根据她过去为儿童个案做的逐日晤谈记录,撰写一本儿童分析的个案研究。然而,要将完整的分析过程以最适当的方式描述出来,却是一项过于艰巨的浩大工程。

战争开打后,突然出现了一丝转机,为这项艰巨任务带来了解决之道。克莱因女士准备开始为理查分析,但是分析时间只能够维持短短的四个月。分析师与患者自一开始就知道有这样的限制。克莱因女士因此能够将这个短暂分析的晤谈记录集结成一本书。她并不否认这个个案与一般个案截然不同的事实,她尤其认为她没有机会修通个案的焦虑,然后看到同样的焦虑以不同形式表现,再更进一步地加以修通。经过这样的修通过程,才能够让其他形式的焦虑与精神历程显露出来。然而,尽管管此案有着种种限制,她仍然觉得它具备了完整分析的基本要素,也足以刻画出患者的人格特质与她的分析工作。

十五年之后,她开始致力于本书的出版工作。她细读每次晤谈的记录,并且审慎地编辑文字风格,但没有更动内容,希望能够尽量保留原来分析的样貌。随后,她开始针对每次晤谈做自我评鉴,仔细审看每一个联想与诠释,并且将新的想法以及思考模式的转变都详尽地记录在晤谈过后的注记中,目的就是要尽可能地说明她的分析工作。

她在《儿童分析的故事》这本书上投注了大量心力。直到她去世前几天,当她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时候,都还在校阅内容并且编辑索引。她希望能够尽可能忠实地呈现其实务工作与理论观点。就这一点而言,我认为她办到了。这是一本富含生命力的著作,除了如实地描绘出她的分析技巧之外,透过晤谈之后的注记,读者也得以窥见她的思考方式。

这本书也说明了她在分析当时的理论概念。她在《以早期焦虑的眼光看俄狄浦斯情结》(The Oedipus Complex in the Light of Early Anxieties,1945)《克莱因文集Ⅰ》中提出的许多论述,都是根据理查的素材发展出来的。文中也揭露许多崭新的想法,而且是直觉式的观点,尚未发展完全或概念化。她最后这部著作,可以说是深具创造性的一部代表作。艾略特·贾克(Elliot Jaques)

参考文献注记

本文与脚注中有关梅兰妮·克莱因其他文献之出处,大都依照后来集结而成的《克莱因文集》(The Writings of Melanie Klein)更改(本书中均以《文集》为统称)。

至于《儿童精神分析》(The Psycho-Analysis of Children,〔《文集Ⅱ》〕)的文献出处只有在页码的部分有所更动,同样依照后来出版的《文集》修改。

序言

我在本书中所呈现的个案史主要有几个目的。首先,我希望能够更详尽地阐述我的分析技巧。透过大量的分析记录,读者能够观察到我的诠释在之后的素材中如何获得印证,也得以窥见分析过程中的每日变化与延续性。再者,分析的细节也能够厘清并支持我所提出的概念。在每次晤谈记录的结尾,读者都可以看到我对于理论与技巧的评论。

我在《儿童精神分析》一书中仅能摘录部分观察和诠释。由于该书的主要目的,是针对未被探究的焦虑内容和防卫提出一些假设,所以未能完整地呈现我所使用的分析技巧,特别是我一贯使用的移情诠释。不过,我认为《儿童精神分析》一书中所提到的主要原则依然是有根据的。

本书《儿童分析的故事》中描述的分析个案虽然只进行了九十三次晤谈,而且仅仅为期约四个月,但由于这个孩子的态度出奇地配合,使我得以进行深入的分析。

我做了相当大量的记录,但当然无法完全确定记录的先后顺序,亦无法逐字逐句地将病人的联想及我的诠释抄录下来。在叙述个案素材时,通常都会遇到这样的困难。要提供逐字逐句的记录,分析师就必须在晤谈过程中做笔记,然而,这么做会严重干扰个案、打断自由联想的流畅度,也会让分析师分心。取得逐字记录的另外一种方式是使用录音机;不论录音机是不是隐藏式的,我都认为这个方法完全违背了精神分析的基本原则,也就是在分析过程中不得有任何听众的存在。我相信,一旦个案开始怀疑有录音的情事(潜意识的洞察力是相当惊人的),他的言语和行为绝对会与和分析师独处的情况不同;而分析师在有听众的情况下,也不会像与个案独处那样以自然而直觉的方式诠释。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我确信在每次晤谈过后立即做笔记的方式,最能够完整地呈现逐日变化以及分析的历程。因此,即使在上述提及的各项限制之下,我仍在本书中忠实地叙述我的分析技巧及素材。

在此必须强调的是,精神分析师所能够提出的证据和物理科学的要求全然不同,这是由于精神分析本来就具有不同的性质。我认为,在精神分析的领域中,任何想提出完全精确且可供比对之资料的尝试,不啻是一种伪科学的做法,因为潜意识的运作方式以及精神分析师给予潜意识的响应不仅无法测量,亦不能加以分类。举例而言,录音机只能够复制所述说的话语,但没有办法呈现述说者的脸部表情和肢体动作。这些无形的因素以及分析师的直觉在分析过程中都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然而,由于精神分析的过程是提出一些假设,从而在个案所提供的素材中进行验证,所以它仍然是一项科学程序,而精神分析的技巧也符合科学原则。分析师对于个案素材的衡鉴与诠释奠基于一致的理论架构。然而,将习得的理论知识与对每位个案之个别差异的深入观察结合在一起,则是分析师必须做的工作。在分析中的某个时间点,我们所面对的是焦虑、情绪和客体关系的某一种主导倾向,而个案素材中所呈现的象征内容则具有与这个主导倾向相关的明确意义。

本书的目的即是描述精神分析的过程,这个过程包含选出素材中最迫切需要分析的层面,并做出精确的诠释。个案的反应以及随后的联想会带来更多的素材,而这些素材也应依循相同的原则进一步分析。

修通是弗洛伊德认为分析所必须达到的要求之一。修通的重要性在我们的分析经验中一再获得证实,例如:我们会看到个案在某个阶段获得领悟后,在接下来的晤谈中又否定自己的领悟,有时候甚至忘了他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领悟。

当同样的素材在不同的情境下一再出现,我们唯有从这些素材中推论,并且依其不同情境诠释,才能够循序渐进地帮助个案获得能够长久维持的领悟。完整的修通过程包括使人格产生转变、减弱分裂过程的强度(甚至在患有精神官能症的个案身上也可以看到),并且持续分析偏执焦虑及忧郁焦虑。修通的最终目的就是促进人格整合。

我在本书中所呈现的分析过程纵使不完整,却相当具有启发作用。从我的描述中可以看见我得以进入心智的深层,借此帮助个案释放他的潜意识幻想,并且意识到自己的焦虑与防卫。可惜这个修通的过程无法持续下去。

尽管分析时间过短造成了许多困难,我仍坚持不去修改分析技巧,甚至也以一贯的方式诠释深层的焦虑情境以及与其相对应的防卫机制。即使修通的过程不完全,个案只要能够对我的诠释有所理解,分析就有价值。虽然分裂与潜抑必定会再度运作,但在心智基本层面所形成的改变有时候是永久的。

我坚信,不论我们的分析技巧如何精进,也不会导致分析时间的缩短。相反的,过去的经验告诉我,治疗的时间愈充裕,就愈能够减少个案的被害焦虑及忧郁焦虑,并且帮助他们达到人格的整合。

致谢

首先我想感谢的是我的个案,他的配合态度与领悟力让我得以在短短几个月内获得大量的素材,并且能够在本书中呈现分析的逐日记录,而不会太过冗长。尽管治疗时间十分短暂,他的领悟力使我能够进入他的心智深层,并借此印证我的理论观点。

在此我也要再次感谢我的好友劳拉·布克斯(Lora Brooks),谢谢她协助我完成这部作品。她的无尽耐心、热忱,以及在共事十七年中对我工作的深入了解,都是无价的。

我也要诚挚地感谢艾略特·贾克博士,谢谢他不辞辛劳地仔细审阅我的全篇手稿,并且提出许多有用的建议与极具启发性的评论。

最后,我要感谢玛蒂尔达·哈瑞斯女士(Mrs.Matilda Harris)与莫琳·布克斯女士(Mrs.Maureen Brooks),她们在索引的整理工作上给予我莫大的帮助。

引言

[1]

理查十岁那年开始接受我的分析。他八岁的时候,时值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战争促使他的焦虑加剧,症状已经严重到无法上学的地步。他非常惧怕其他小孩,因而愈来愈不敢独自出门。而且,从四五岁开始,理查各方面的能力以及对事物的兴趣逐渐产生抑制(inhibition)的现象,这个情况让他的父母相当担忧。除此之外,他极度虑病(hypochondriacal),也经常陷入忧郁的情绪之中。这些都能从他郁郁寡欢的面容看出来;不过,有时候——特别是在分析过程中最明显,他的忧郁会一下子烟消云散,眼神又出现生气和光芒,面容焕然一新。

理查在很多方面都很早熟,而且天赋异禀。他从小就有音乐天分,对大自然的喜爱更是明显,不过只喜爱大自然美好的一面。从他对话时的用字与生动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他的艺术天分。理查与其他小孩相处不来,倒是和大人相处得比较好,尤其是和女性。他会试图展现对话能力,让人对他印象深刻,也会以早熟的方式迎合别人。

理查的母亲哺喂母乳的情况不佳,可能维持不到几星期就结束

[2]了。他自出生之后身体一直很虚弱,也饱受感冒与种种疾病之苦。理查的母亲说他动过两次手术(一次是三岁时割包皮,另一次是六岁时切除扁桃腺)。他有一个大他八岁的哥哥。临床上,理查的母亲虽不至于到患有忧郁症的地步,却有忧郁的倾向。理查只要有任何不适她都十分担心,这样的态度让多少影响了他的虑病恐惧。理查对她而言显然是个麻烦,即使她努力掩饰,还是看得出来她偏爱哥哥,哥哥在学校表现一直很好,也从不让她操心。纵使理查深爱母亲,他还是一个相当不好带的孩子:他没有什么嗜好、过度焦虑,而且太黏母亲;由于他一步也离不开母亲,所以到哪都黏着她,让她精疲力竭;还有他的虑病恐惧会受他母亲和自己的健康状况影响。

母亲相当溺爱理查,某方面来说宠坏了他,可是她似乎没有察觉到理查与生俱来的爱与仁慈的特质,对他的未来也不抱希望。然而她也相当有耐性,譬如,她不会勉强理查与其他小孩相处,也不会强迫他上学。

理查的父亲很疼爱他,也相当和蔼可亲,不过他似乎将扶养孩子的重责大任都交由另一半来担。理查的哥哥对他很友善,但是兄弟俩没有什么共通点。整个家算是和乐融融。

二次大战的爆发使理查陷入更深的困境。他们举家搬到乡下,哥哥跟着学校一起迁到他处。我当时住在韦尔斯的X地,为了方便进行分析,理查和母亲被安排住在该村的一间旅馆内,离他们在战争期间的安顿之处Y地不远。理查每逢星期六就会回家过周末。离开家乡Z地让理查非常不开心,战争引发了他所有的焦虑,他特别害怕空袭和轰炸,总是密切注意任何有关战争的消息,也十分关注战争情势的变化。他在分析过程中一再表现出对战争的担忧。

我为儿童另外租了一间游戏室,因为我原来用来治疗成人的住所,并不适合分析儿童。这间游戏室有两扇门,空间相当宽敞,旁边还连着一间厨房和厕所。理查将游戏室视为是我本人和分析的代表,所以也对这个房间有了个人的情感。不过,这间游戏室还是有一些缺点:有时候会有女童军来使用这个房间,所以我不能把一些书、图片或是地图等物品移走;另外,这里没有等候室,也没有人会应门。每一次与儿童晤谈时我都必须去领钥匙、开门、锁门。理查如果早到,偶然会来迎接我,晤谈结束后,他也会等我把门锁上,再跟着我走到转角(离游戏室只有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如果我要到村里去采买,理查就会跟着我多走一段路,这时,虽然我免不了要跟他对话,我也不会再做任何诠释,或是谈论任何私人的话题。事实上,我会尽量让每一次晤谈都控制在五十分钟左右,成人或是儿童都一样。

治疗过程中,理查画了一系列的图画。他画图的方式很值得注意:没有任何预先的构想就开始画,而最后的完成品往往让他大吃一惊。我提供各种不同的游戏素材,也提供铅笔和蜡笔让理查画画。玩游戏的时候,他会把这些铅笔和蜡笔拿来当人,自己也有带一些玩具船。理查想把画带回家的时候,我会跟他说,把画留下来跟玩具放在一起比较好,我们可能还会想再看一看这些画。我从分析中一再证实,他知道这些图画对我很重要,所以就把它们当作是给我的礼物。我对这些“礼物”的接纳与重视,让他获得了一些肯定,并视此为修复的路径。凡此种种,我皆于分析中做了诠释。分析师企图保留儿童的画作所产生的肯定效果,是儿童分析师经常面临的问题;成人则多半希望能够在分析情境之外对分析师有所回馈,这跟儿童想给分析师礼物是类似的情况。我发现要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去分析这些情感。

我尽可能地在每次晤谈结束后写下详细的记录,不过每次记录的详细程度仍有所不同,特别是在治疗初期,有几次的记录并不完整。我会以引号表示患者的部分口述内容,而除此之外,我无法将他的联想及我的诠释逐字逐句地重现出来,也没有办法全部记录下来。有时候焦虑会让理查沉默好一段时间,可分析的素材也因此减少。患者的行为、姿势及脸部表情的细微变化,还有联想之间停顿的时间长短,都是记录当中无法描述的,而这些细节在分析中扮演相当重要的角色。

诠释的时候,我一贯的原则是尽量避免使用任何明喻、暗喻或引述来解释我的观点(分析成人或儿童都不例外)。在本书中,当我要回溯前几次晤谈的细节时,为达到简洁的目的,有时候会使用一些专业术语。然而在实务上,即使是要帮助患者回顾先前的素材,我也从不使用专业术语,不管是成人或是儿童都一样。我认为尽量使用患者曾经说过的字词是很重要的,这样不仅可以减低患者的阻抗,还可以帮助他完整地回想起我提及的素材。在分析理查的过程中,我必须要提到几个他原本不懂的词汇,例如“性器官”、“有性能力”、“性关系”或是“性交”。从某个时候开始,理查称这个分析为“这个治疗”。诠释时,我会尽量使用理查的语言,但是在记录时,我只能够大略摘要,而且有时候会把好几个诠释都整合在一起,所以看起来比较长,实际上这些诠释中间还有穿插一些游戏,或是理查自己的评论。

另外,在素材以及诠释中要定义某些概念时,我认为有必要采用学术词汇。不过当然,对儿童说话的时候我不会使用这些理论概念,而是在记录时把这些专业术语放在[]里。

基于保密原则,患者的背景细节做了部分更动。我在本书的描述中也尽量避免任何人物或外在环境的指涉。如我在序言中所述,即使是在这么多的限制下,我确信透过本书的描述,我已忠实地呈现此案例的分析历程及我的分析技巧。

从一开始,我就得知整个分析只能维持四个月。经过深思熟虑后,我仍然决定接下这个工作,因为理查让我觉得纵使分析成效有限,我还是能够让他的情况有所改善。理查深知自己的困境,而且极度希望能获得帮助,所以我确信他一定会十分配合分析的进行。我也知道往后几年他没有机会再接受分析。当他知道有一个他认识,而且年纪比他大的男孩也是我的病人之后,就更渴望能接受我的治疗。

自始至终,我都保持一贯的治疗技巧和原则,不过在重读这份记录之后,我发现我在这个案例中回答的问题比其他案例多。理查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分析只能维持四个月,不过渐渐地,他开始了解自己需要更多的分析,整个治疗愈接近尾声,他愈害怕失去治疗。我也意识到自己的正向反移情(positive counter-transference),不过我很小心谨慎地秉持基本原则,也就是持续地分析我所面对的正向、负向移情以及深层焦虑。

我认为,不论情况多么艰难,分析理查因恐惧战争所引发的焦虑,[3]是唯一能够帮助他的方式。我相信,我已经避免了因同情病患所受的苦及正向反移情所可能导致的问题。

如我所预期,此案例的分析成效确实有限,可是对理查往后的发展仍然有影响。他后来可以去学校上课了,上了一段时间之后,家里就请了家教,最后还完成了大学教育。他与同侪的关系改善了,对母亲的依赖也减少了。后来还培养出对科学的兴趣,也有一些工作的机会。我在战后还有见到理查几次,但截至目前还没有机会继续帮他分析。【注释】

[1] 这里的案例背景描述与我的论文《从早期焦虑的观点看俄狄浦斯情结》(The Oedipus Complex in the Light of Early Anxieties,1945,《克莱因文集Ⅰ》〔Writings I〕)的引言部分大致相同。在该篇论文中,我描述了分析此案例之素材所得出的结论。

[2] 理查的母亲针对这一点还有其他的叙述都相当模糊,所以我没有办法深入了解理查的早期背景。

[3] 参见《关于焦虑与罪疚的理论》(On the Theory of Anxiety and Guilt,1984,《克莱因文集Ⅲ》〔Writings III〕)。第一次晤谈(星期一)(前两次晤谈记录不完整)

K太太在桌上放了一些小玩具、一叠纸、几支铅笔和粉笔,桌子旁摆了两张椅子。她坐下的时候理查也跟着坐下,对玩具看也不看,只是带着期盼、渴望的眼神望着她,显然在等她开口。她对理查说,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见她:他有一些问题,而且需要帮助。

理查同意这个说法,并立刻开始述说他的烦恼(注记Ⅰ)。他害怕街上的男孩子,也不敢自己出门,恐惧感一天比一天严重,让他痛恨上学。他也经常想到战争的事,他知道同盟国一定会赢,所以不太担心。但是希特勒做的事太可怕了,特别是对波兰人,他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待这里的人?但是他确信希特勒一定会被击败。(提到希特勒时,理查起身去看挂在墙上的大地图)……K太太是奥地利人,对吧?希特勒也是奥地利人,但是却对自己人很坏。理查说,有一颗炸弹就掉在他老家(Z地)的庭院旁,当时,只有可怜的厨娘一个人在屋子里。接着,理查戏剧化地描述整件事的经过。实际上损失并不严重,有一些窗户被震碎,庭院中的温室也被震垮。可怜的厨娘一定吓坏了,后来还跑到邻居家去睡。理查想到笼子里的金丝雀一定也被震得吓坏了……他再度提到希特勒如何残暴地对待被他征服的国家……之后,他很努力地回想还有哪些烦恼还没提到。喔对,他常常思考到底自己里面是长什么样子,其他人的内在又是什么样子。他想知道血是怎么流的。如果有个人一直倒立,所有的血液都流到脑子,那他会死吗?[1]

K太太问说,他是不是有时候会担心他妈妈。

理查说他晚上常常会觉得很害怕,他以前是真的会被吓到,一直到四五年前才开始好一点。最近也是,睡前他都会觉得“孤单和被遗弃”。他一直都很担心母亲的健康:有时候她会身体不舒服。有一次母亲发生车祸,她被车子碾过,然后被人用担架抬回家。这是在他出生前发生的事,是别人告诉他的,但是他经常会想到这件事。……晚上,他常常害怕会有一个像流浪汉的坏人来家里绑架妈妈。那时,他会想象自己要怎么拯救妈妈:他可能会拿热水烫那个流浪汉,让他不省人事,就算他自己可能会被杀死,也无所谓——不,他会很介意。但这也阻止不了他救妈妈的决心。

K太太问,他觉得那位流浪汉会怎么进去妈妈的房间。

理查(一番抗拒后)说他可能从窗户进来的,可能打破了窗子。

K太太问,他是不是担心流浪汉可能会伤害妈妈。

理查(不情愿地)回答说,他觉得那个男人可能会伤害她,但他会去救妈妈。

K太太解释,对他而言,可能会伤害妈妈的流浪汉就像希特勒,希特勒用空袭吓坏厨娘,而且对奥地利人很坏。理查知道K太太也是奥地利人,所以她也会受到残酷的待遇。晚上,他可能担心父母亲上床之后会发生一些事,和性器官有关的事,而且妈妈会受到伤害(注记Ⅱ)。

理查看起来又惊又怕。一开始他似乎不了解“性器官”是什么意

[2]思。现在显然听懂了,而且心中产生复杂的情绪。

K太太问他懂不懂什么是“性器官”。

理查先是说不懂,后来又承认他觉得他懂。妈妈曾经告诉他,小婴儿在她身体里面长大。她里面有小小的卵,而爸爸会在她身体里放进某种液体,让她的卵长大。(就意识层面而言,理查似乎不懂性交[3]的概念,也没有称呼性器官的用词。)他接着说,爸爸人很好、很和善,不会对妈妈怎么样。

K太太诠释说,他对爸爸可能有矛盾的感觉。理查虽然知道爸爸是好人,但到了夜晚,当他感到恐惧时,就会害怕爸爸正在伤害妈妈。他想到流浪汉的时候,完全不记得房里还有爸爸可以保护妈妈。K太太解释,这是因为他觉得爸爸就是会伤害妈妈的人。(这时,理查露出佩服的神情,显然接受了这个诠释。)白天,理查觉得爸爸是好人,但一到晚上,他见不到父母、也不知道他们在床上做什么的时候,就会觉得爸爸是坏人,很危险;而且所有发生在厨娘身上的可怕事情,还有窗户被震碎,可能也会发生在妈妈身上[父亲意象分裂成好的与坏的]。他心中可能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他提到希特勒是奥地利人,但是对奥地利人做了很多残酷的事,他想表达的是,希特勒虐待奥地利人,包括K太太在内,就像坏爸爸会虐待妈妈一样。

理查虽然没有明说,但看来是接受了这个诠释(注记Ⅲ)。自晤谈一开始,他就迫不及待想倾吐所有的事,好像等待这个机会已久。即使他在晤谈过程中不断显露出焦虑与震惊的神情,也拒绝接受某些诠释,但到最后他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整个人也比较放松。他说他有注意到桌上的玩具、纸张和铅笔,但是他不喜欢玩玩具,比较喜欢说话和思考。他离开时,显得非常友善、满足,还说他很期待隔天再来(注记Ⅳ)。第一次晤谈注记:

Ⅰ.潜伏期(latency pericd)的儿童通常都会寻问为什么要接受分析,孩子很有可能已经在家提出这个问题。分析师最好事先跟孩子的母亲或者父母亲讨论这一点。如果孩子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某些困难,那么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就很简单:因为他有这些困难,所以需要接受治疗。在这个案例中,是我提出这个问题。有些案例的情况是,儿童即使很希望得到答案,也不会自己提出这个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分析师可以自行提出问题,否则可能要一直等到好几次晤谈过后,才有机会向儿童解释接受治疗的理由。另外还有一种情况是,分析师可能必须先进到潜意识素材中,了解儿童渴望知道他与分析师的关系,以及认知到自己需要接受分析,而觉得分析是有帮助的。(在《儿童精神分析》〔The Psycho-Analysis of Children〕第四章,我提出了几例患者说明分析潜伏期儿童一开始会面临的问题。)

Ⅱ.移情(transference interpretation)诠释究竟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分析师各持己见。虽然我认为每一次晤谈都应该有移情诠释,但过去的经验告诉我,刚开始的诠释不见得一定要包括移情。如果患者的心思意念全在其与父母或兄弟姐妹的关系上,分析师一定要让他有机会详尽地说明过去或甚至是现在的经验,对于分析师的指涉则应留待稍后分析。另外一种情况是,分析师可能会感觉到患者不论提及什么事,他的情感重心都放在与分析师的关系上,这时,分析师首先要诠释的就是移情。毋庸置疑的,移情诠释是指将患者对分析师的情感回溯到早期的客体,没有这么做的话,诠释就没有效果。在精神分析发展早期,弗洛伊德发现了移情诠释的技巧后,移情诠释一直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分析师必须仰赖直觉,辨认出在他还未直接提及的素材中所呈现的移情。

Ⅲ.记录的时候,我会说明理查对我的诠释有什么反应:有时他的回答是否定的,甚至表示强烈抗议;有时又很明确地表示同意;还有些时候他的注意力不集中,看起来好像没有在听我说话。即使他的注意力不集中,也不代表他完全没有响应。我通常没有办法将诠释当下对他产生的影响记录下来。我在说话的时候,他很少静静地坐着,可能会站起来,拿拿玩具、铅笔或是纸张。有时候他也会打断我的话,说明他更进一步的联想或怀疑。所以从记录来看,我的诠释比较长,也比较有连贯性,实际上并非如此。

Ⅳ.潜伏期的儿童很少会像理查一样,在第一次晤谈中就带来这样的素材,所以在其他案例中的诠释就会有所不同。诠释的内容以及时机因人而异,必须根据患者呈现的素材与情绪情境来决定(参见《儿童精神分析》第四章)。【注释】

[1] 理查的母亲跟我说,只要她一有不对劲,理查就会非常担心。分析时不太能使用这类讯息,唯有与素材十分吻合的时候,才能将它融入诠释中。只仰赖儿童给予的素材是比较保险的做法,否则的话可能会引起儿童的不安,怀疑分析师和其父母关系密切。但是在这个特例中,我觉得这个孩子特别愿意把所有烦恼都说出来。

[2] 参见引言。

[3] 我曾经问过理查的母亲,他是否有称呼自己性器官的用语,她说没有,也从来没有提过,他对于尿尿和大便似乎也没有自己的用语。但是当我提到“大号”、“小号”以及“粪便”的时候,他都听得懂。如果因为家庭气氛非常压抑,孩子没有指涉性器官及生理功能的字词,分析师必须将这类用词引介到分析中。无疑地,孩子知道他有性器官,就像他知道自己会小便和大便;听到分析师使用这些词汇,孩子会立即联想到这些他已经知道的事,理查的反应便是一例。同样地,表达性交活动的字词也需被引介到分析中,我们可以从描述孩子潜意识里预期父母亲在晚上做些什么事开始。渐渐地,我开始使用“性关系”一词,之后,也使用“性交”一词。第二次晤谈(星期二)

理查比预定的时间早几分钟到,就在门前的台阶上等待K太太。他似乎迫不及待想开始晤谈。他说他想到还有一件事常常让他烦恼,不过这件事跟昨天讲的很不一样,两者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害怕有一天太阳与地球会相撞,太阳很可能会烧了地球,而木星和其他星球也会被摧毁。地球是唯一有人类居住的星球,多么的重要,多么的宝贵……他又望着墙上的地图,开始评论起希特勒对这个世界做的事有多残酷,造成如此不幸。他觉得希特勒可能正看着别人遭受苦难而暗自高兴,还喜欢看人被鞭打……理查指着地图上的瑞士说,瑞士是一个中立的小国,被庞大的德国“包围”,还有小小的葡萄牙,是我们的朋友。(理查提过他每天都看三份报纸,并且收听所有广播的新闻。)瑞士这个小国很勇敢,只要是经过领土上方的飞机,不论是德国或是英国的,一律予以击落。

K太太诠释说,“宝贵的地球”就是妈妈,地球上住的人是她的小孩,理查希望他们会成为他的盟友,因此他才会提到葡萄牙这个小国和其他星球。太阳和地球相撞代表父母之间发生的事;“差了十万八千里”指的其实是近在咫尺,就在父母的卧房里;被摧毁的星球,代表他自己(也就是木星)还有妈妈的其他小孩,如果他们妨碍到父母,就会遭到毁灭的下场。讲完太阳和地球相撞之后,理查再度提到希特勒毁灭欧洲和世界。像瑞士这样的小国也代表他自己。K太太要理查回想昨天的素材:他会如何攻击绑架妈妈的流浪汉,他会拿热水烫他,让他不省人事,还有他自己可能会怎样被杀害。这段叙述跟木星(他自己)在太阳和地球相撞时(父母之间)被摧毁,具有相同意义。

理查认同部分的诠释。他说他想到流浪汉的时候,常常觉得自己会在保护妈妈的时候被杀死,不过他宁死也不愿屈服。他也同意K太太说,有人类居住而十分宝贵的地球指的就是妈妈,他听过“大地为万物之母”这样的说法……理查说他问妈妈,她什么时候被车撞到,又被人用担架抬回家,妈妈说是他两岁的时候发生的,他一直以为是他出生前的事。……他说他憎恨希特勒,想要伤害他,他也痛恨戈培[1][2]尔(Goebbels)和里宾特洛甫(Ribbentrop),他们居然敢说英国是侵略者。

K太太提到理查昨天有关攻击流浪汉的素材,并指出他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不只担心爸爸会伤害妈妈,有时候可能也会认为爸妈是[3]在享乐,所以他可能会因为爸妈放他一个人“孤单和被遗弃”,而感到嫉妒与愤怒。如果他因为嫉妒而想要伤害父母,就会感到罪疚。理查告诉K太太说他常想到妈妈出车祸的事,但是一直认为车祸是他出生前发生的。这样的认知错误可能源自于他的罪疚感;他必须说服自己他跟那场车祸无关,车祸并不是他造成的。他担心流浪汉——父亲会伤害母亲,害怕太阳和地球会相撞,这些恐惧可能跟他对父母的敌意有关。

理查一开始强烈否认他上床睡觉时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说他只是觉得很害怕、不快乐。不过,他又说他会不停地跟爸妈顶嘴,直到他们筋疲力尽、忍无可忍为止,而且他很喜欢这么做。理查还说,哥哥[4]保罗放假回家的时候,他也会嫉妒,而且他觉得妈妈最喜欢的是保罗。妈妈有时候会寄巧克力给保罗吃,虽然理查觉得妈妈这样做是对的,这还是让他很讨厌。

K太太提到理查对于里宾特洛甫宣称英国是侵略者的谎言感到愤愤不平,她说理查可能会觉得这些指控是针对他个人而更加愤怒。如果他感到嫉妒与愤怒,而且想要破坏父母的关系,他自己就变成了侵略者。

理查沉默不语,显然是在思考K太太的诠释,接着他笑了。问他为什么笑,他说因为他喜欢思考,他一直在思考K太太说的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诠释理查的攻击渴望,先是遭到一番阻抗,随后很明显地减轻了他的焦虑。)理查提到他与保罗的关系,几年前保罗会捉弄他、追着他跑。他对保罗常常是又爱又恨。有时候他们会联合[5]起来对付保姆,而且捉弄她(注记Ⅰ);有时候保姆会帮着理查对抗保罗。理查也提到最近和表弟彼得打架,他还蛮喜欢彼得,但是彼得却把他给打伤了。他说表弟跟他比起来块头大多了。

K太太指出,彼得对他暴力相向的时候,理查觉得他同时既是仁慈的爸爸,也是希特勒或流浪汉代表的那个坏爸爸。对理查来说,要憎恨希特勒很容易,但是要恨他爱的父亲却令他感到痛苦[爱恨交织](Ambivalence)。

理查再度用怨恨的口吻说,妈妈总是很高兴见到保罗放假回家。接着,理查提到他的小猎犬巴比,说巴比总是很高兴见到他,而且全家人中它最喜欢他了(理查说到这点的时候眼神闪烁着光芒)。理查拥有巴比的时候它还是幼犬,现在巴比还是会跳到他的腿上撒娇。他带着笑意描述说,爸爸一从椅子上站起身,巴比就马上跳上去占了他的位子,害爸爸只能坐在边上。他们以前曾养过另一只狗,它十一岁的时候生病了,所以必须要让它安乐死。理查对此感到相当难过,不过后来释怀了……理查也提到奶奶,他很喜欢奶奶,她在几年前去世了。

K太太诠释说,理查的嫉妒与妈妈比较爱哥哥有关,讲完这件事之后他马上就提到巴比很高兴看到他,还会跳到他腿上。巴比似乎是代表他的孩子,而理查借由把自己变成妈妈的角色,来克服嫉妒和愤怒的感觉。不过当巴比表示欢迎他和最喜欢他的时候,理查自己又变成得到母亲宠爱的小孩,在这个情况下,巴比代表母亲。理查讲完以前养的老狗被安乐死之后,提到奶奶去世的事,这似乎表示他觉得奶奶也是被安乐死的,而且有一部分是他造成的,就跟妈妈的车祸一样。他很喜欢的奶奶,可能也是K太太的化身,或许他害怕自己会对K太太造成什么伤害。

这一部分的记录相当不完整。我确信理查一定对这样的诠释有所回应,而且很有可能是加以否认。此外,我也没有将此次晤谈的结束方式记录下来,不过如果我记得没错,理查并未拒绝隔天再来(注记Ⅱ)。第二次晤谈注记:

Ⅰ.一般而言,家中的保姆、某些姑、姨、叔、舅,或是祖父母在孩子的生命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儿童和父母之间总会产生某种程度的冲突,但是上述这些角色由于并不受俄狄浦斯情结的直接影响,所以比较不会有这样的冲突。同样地,兄弟姊妹也较不受影响。而且这些儿童所爱的对象还能强化父母亲好的面向。对于这些关系的记忆之所以变得重要,是因为有更多的好客体(goodobjects)被内射(introjected)。

Ⅱ.第一次的晤谈中,我很明确地将目标放在分析理查对于“坏的”、性欲的父亲伤害母亲所产生的意识与潜意识焦虑。第二次晤谈中,我着重于分析理查的攻击性如何造成他的焦虑。这表示我分析儿童时的首要目的,也是我一再强调的一点,就是去分析被激起的焦虑。在此需要强调,因为焦虑会引发防卫机制的运作,因此,在分析焦虑时,也需将其所引发的防卫机制一并加以分析。

回到目前的素材:理查意识到自己害怕流浪汉会绑架和伤害他妈妈,但是他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恐惧是源自于他对父母性交所产生的焦虑。我诠释这个焦虑内容的时候,也特别强调说,要理查将父亲想成坏人对他而言太过痛苦,所以他将恐惧和怀疑转移到流浪汉和希特勒身上,这一点就是在分析防卫机制。

在第二次的晤谈中,理查提到他对里宾特洛甫谎称英国是侵略者而感到愤怒,我将他的愤怒诠释为代表他对自己的攻击性产生厌恶感(也代表他对里宾特洛甫的恨)。同样地,从晤谈和诠释的细节中可以看出,我分析的不只是焦虑,还包括对抗焦虑的防卫。

我在《儿童精神分析》(第五章)中曾提到,每次的诠释都应该要探索超我、本我与自我扮演的角色,也就是说,要有系统地探究心智各个层面及其功能,才能做出适切的诠释。

有些分析师认为(特别是安娜·弗洛伊德〔Anna Freud〕于其著作中所持之观点),首先要分析的应该是(对抗焦虑或是本能冲动之)防卫机制,焦虑应该留待后期再行分析。我在其他相关论述中已表明我并不赞同这个看法(参见《儿童分析论丛》〔Symposium on Child Analysis,1927〕,《克莱因文集Ⅰ》)。【注释】

[1] 戈培尔(Paul Joseph Goebbels,1897-1945),纳粹德国的宣传部长。——译注

[2] 里宾特洛甫(Joachim von Ribbentrop,1893-1946),纳粹德国的外交部长。——译注

[3] 这是由于记录不完整而造成的问题,这个诠释的记录有误导作用,我从来不会在没有素材的根据之下凭空做出这样的诠释。

[4] 保罗当时刚满十九岁,在军中服役。

[5] 这保姆是自理查一出生或出生后没多久就在他们家服务。理查很喜欢她,而她对他也非常亲切友善。她结婚后就离开他们家,住在离X不远的地方。第三次晤谈(星期三)

理查准时到。他马上把注意力转到地图上,并且表示他担心要是德国人占领了直布罗陀海峡(Gibraltar),英国的战舰就会被封锁在地中海,而无法通过苏伊士运河(Suez)。他还提到受伤的士兵,也为他们的生死表示担忧。他在想,不知道英国的军队是否能从希腊脱身。希特勒又会对希腊人做出什么事?是不是会囚禁他们?理查看着地图,一边忧心忡忡地说,葡萄牙跟德国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一定会被希特勒攻陷。他还提到挪威,对挪威的立场表示怀疑,不过挪威应该还是个可靠的盟国。

K太太诠释说,理查在潜意识里担心爸爸把性器官放到妈妈体内的时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爸爸可能会被困在妈妈体内,就像是英国的战舰被困在地中海一样;而英国的军队得从希腊撤退出来,也代表同样的意义。理查在第一次晤谈中,提到有一个倒立的人,因为血液都倒流到脑中而死亡,K太太表示,这可能是理查觉得爸爸在晚上把性器官放到妈妈体内之后会发生的事。他也担心流浪汉爸爸会伤害妈妈。他于是对双亲可能会有的下场感到焦虑,同时又因自己对父母的攻击欲望而感到罪疚。他的狗巴比代表他自己,他想要取代爸爸的地位跟妈妈在一起(有扶手的沙发代表床)。他嫉妒与愤怒的时候,就会在心里痛恨爸爸、攻击爸爸(注记Ⅰ),这让他感到难过与罪疚[俄狄浦斯情境](Oedipus situation)。

针对狗代表他自己这一点,理查微笑表示同意,但却强烈反对K太太的其他诠释,因为他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K太太解释说,他认为自己绝对不会真的攻击爸爸,这样的感觉让他如释重负,但是他可能也会觉得他的攻击欲望太过强烈,只要他希望爸爸死,爸爸可能真的会死[全能思考](Omnipotence of thought)(理查似乎同意这一点)。K太太认为理查对于盟国的不信任是跟哥哥有关,理查觉得哥哥不是一个可靠的盟友,不见得会与他一起对抗联合起来的父母(素材中指的是德国与希特勒)。

理查说,他闹脾气或是让父母烦心的时候,他们可能会对他生气,这时如果有人能跟他站在同一阵线就好了。理查表示他对丘吉尔(Churchill)十分仰慕,丘吉尔会帮助英国渡过难关,他花了很多时间详述这一点。

K太太诠释说,丘吉尔和英国代表父母的另一面,也就是:会保护妈妈的好爸爸,以及好得没话说的父母,他们比现实中的父母更令他喜爱(理查对这点表示同意)。而德国和希特勒代表会对他生气的坏父母[父母意象分裂成好与坏,以及投射]。

理查对于这个诠释似乎十分感兴趣,他沉默不语,显然是在思考这一点,这个新的领悟让他甚感欣慰。然后他说,心里的父母有这么多种,真是麻烦。

K太太指出,真正麻烦的,甚至其实是让他痛苦的,是对父母产生矛盾的情感。他爱父母亲,但又觉得自己对父母的恨与攻击欲望伤害了他们,并为此感到罪疚。K太太也将这一点与理查的母亲在他两岁时发生车祸的素材连结在一起,当时他可能觉得代表坏流浪汉父亲的车子撞伤妈妈,是因为他对妈妈生气,并且希望她受伤而造成的……

理查说他喜欢带巴比去散步。某天傍晚,他跟巴比散步到十点才回家,拜访了很多人,他还特别提到一位女士。巴比想要找一只母狗作伴,并且生几只小狗,不过妈妈不希望家里有两只狗。

K太太诠释说,巴比代表他:他自己想独立,想要有太太和小孩,这样他就不会受挫,也不会有恨与罪疚感了。

接着,理查提到他最快乐的一天。那天他们全家一起在雪中滑雪橇,有一些朋友与他们同行。其中有一位先生滑下来的时候摔了一大跤,结果鼻子受伤,而且他太太还整个跌到他身上。理查自己也从雪橇上跌下来,不过还好没事。那天真是好玩的不得了。

K太太指出,发生意外的那对夫妇代表他的父母。她刚刚才诠释过他对父母的攻击冲动,特别是与父母性交有关的(注记Ⅱ)。讲完之后他马上想到滑雪橇的意外事件,因为那代表父母性交,所以他会为意外事件感到罪疚,不过还好情况不严重。那位先生伤了鼻子,理查却觉得很好笑,是意指爸爸弄伤了自己的性器官,而这正是理查心里期望发生的事,但是由于事情并不严重,理查才会觉得好玩,而那天也成了很开心的一天。

理查说:“我发现快乐好像脱离不了悲惨。”然后继续叙述另一个开心的日子。两年前他跟父母去伦敦玩,他们到动物园去,他拿东西喂那些关在笼子里的猴子吃。他说,有一只山魈看起来“非常坏”,还有一只小猴子跳到理查身上,把他的棒球帽给撞掉,而且还想抢他手里的坚果吃。猴子真是贪心,不过他还是喂了那些猴子。

K太太说,那只贪吃的小猴子代表他跟小婴儿一样贪吃,不过他喂猴子的时候,又转换成喂小孩吃东西的父母。小婴儿(猴子和理查)很贪心、不懂得感恩,还把爸爸的性器官(理查的棒球帽)扯断,所以那只代表父亲的山魈看起来又坏又危险[将攻击冲动投射于客体上](注记Ⅲ)。

理查(一脸忧郁)问K太太她平常放在袋子里的时钟到哪里去

[1]了,他说那是个好时钟,想再看一看。

K太太袋子里拿出时钟,并指出理查现在感到忧虑,他想看时钟是因为想要离开。

理查说不是,他不想走,不过因为之后跟妈妈约好要散步,所以想确定他可以准时离开。还有,他喜欢那个时钟的造型。

K太太诠释说,他急着想确认妈妈没事,没有被贪心的他攻击而受伤,并且还爱他。看时钟(折叠式的旅行用时钟)就好像在检查K太太的内在:他担心自己像小猴子一样已经攻击了K太太,她现在可能受伤了,或者正在对他生气。K太太问,猴子事件是不是那快乐的一天所发生的悲惨事件。

理查回答说不是,猴子事件其实很有趣,也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不过在那之后来了一场暴风雨,结果他感冒了,还耳朵痛……理查看着地图,对战况表示担忧。他要K太太也一起看着地图比较德国[2]和法国的大小。他说他很讨厌达尔朗(Darlan),他是帮助纳粹德国的背叛者。

K太太诠释说,理查觉得如果自己贪心、有攻击性,又不知感恩,就会变成背叛者。因此,猴子事件纵使好玩,实际上还是一桩“惨剧”,因为那只贪吃的小猴子就是他自己。

理查又显露出焦虑的迹象。他一直盯着时钟看,时间一到就立刻站起身。不过他对K太太的态度仍然友善。他说他很乐意在这里待五十分钟,但是结束之后就想去找妈妈了。很明显地,他的阻抗增加了,而且急着想离开,但是同时也想对K太太保持友善。第三次晤谈注记:

Ⅰ.从接下来进行的分析可以看出,理查对于父亲的攻击幻想针对的不仅是外在客体,也包含内在客体。然而,在目前这个阶段,我的诠释范围仅限于他对于自己与外在客体之关系的想法。等到我有很明确的潜意识素材,显示客体被内射之后,我才会开始诠释其内在客体及内在客体关系。

Ⅱ.理查很与众不同的一点是,他表达了自己其实觉得那场意外事件很好玩,这不仅是因为事情并不严重,也是因为出事的人不是他的父母。

Ⅲ.这是理查在素材中再次显露出投射的企图。理查借由将摧毁冲动投射到猴子身上,把自己的一部分分裂出去,这样一来就可以让好的情感不受敌意影响。理查听完我的诠释,表示想看我的时钟,并且不断地称赞时钟,说他很喜欢,也是在表达这一点。透过这个方式,他试图与分析师保持友好的关系,而分析师代表他的母亲。我要补充说明的是,理查指的“惨剧”,并解释说“那天他感冒了”,想说明的即是:如果他自己没有将攻击欲望投射出去,就会觉得自己伤害了父母,也会因此陷入忧郁和罪疚感之中。【注释】

[1] 我在第一次晤谈使用过这个时钟,因为我的手表不走了。

[2] 达尔朗(Darlan,Francois),法国海军上将,后来在维希政府(法国被纳粹德国击败后的法兰西政权)中担任要职。——译注第四次晤谈(星期四)

理查再度谈起战争的问题,特别说到俄国如果一直举棋不定,最后可能会自找麻烦。他也提及昨天有关动物园的素材,说他没有发生意外,那天的惨剧就是他感冒、耳朵痛。(意指他不同意K太太昨天针对惨剧之实际意义所做的诠释;这显示他的阻抗。)理查问K太太空闲时都在做什么,也问到她的家人的事。他想了解K先生的事,想知道他们有几个小孩、小孩多大,还有做什么工作。接着,理查开始看房里挂的几幅画,他特别注意并且指着一张有两只狗的画,还有另外一张是两只大狗中间有一只小狗,他说小狗很可爱。[1]

K太太简单地回答他问的私人问题。

理查得知K先生已经去世时显得十分惊讶(不过他在开始接受分析前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然而他很高兴听到有关她儿子的事。

K太太的诠释是,理查希望获得她更多的关爱和注意,并且嫉妒她的病人和儿子,这是源自于嫉妒爸爸及保罗与妈妈的关系。她补充说,理查对K太太晚上做的事感到好奇,就像对妈妈好奇一样。画中[2]的两只狗代表K先生与K太太,也代表妈妈和爸爸,而他希望自己是那只在父母中间的小狗(小婴儿),并且享受他们的爱。他还希望修复K先生,让他回到K太太身边。

理查对K太太的时钟很感兴趣,说它是“好时钟”。他想知道要怎么把时钟打开和关上。他把玩时钟的时候说他很开心,天气很好,阳光普照。他同意照片中的小狗就像是个小婴儿。

K太太解释说,他虽然会嫉妒,可能还是希望妈妈再有小宝宝。

理查坚定地回答道,他常跟妈妈说她应该要再生几个宝宝,她总是回答说她年纪太大了,这根本是胡说八道,她当然可以生“很多宝宝”(理查仍然一边把玩时钟)。

K太太诠释说,把玩这个“好”时钟(代表K太太)带给他的愉悦及他对此时钟的兴趣,跟了解K太太的家庭与生活情况带给他的满足感有关。享受阳光则是和“好”妈妈有关,也与他希望妈妈再生几个会让她快乐的小宝宝有关。同样地,他也很高兴K太太有个儿子和孙子。

理查再度望向地图,并对俄国的立场表示不确定。他也问到上次世界大战时奥地利是站在那一边(他其实知道答案)。接下来,他问K太太在欧洲大陆上有哪些国家是她知道的。

K太太提到一些她去过的国家,并诠释说,理查对奥地利的怀疑是表示对她有所不信任,而他对俄国的疑虑跟她有关,也跟妈妈[“坏”妈妈]有关。他不确定K太太和妈妈是不是他的盟友,会不会跟他一起对抗“坏”爸爸(身为奥地利人的希特勒)。

理查谈起巴比,虽然巴比是他和妈妈一起养的,但其实是他的狗。巴比非常喜欢他,而且很调皮,它会吃煤炭,一逗它就会咬人,连理查都被咬过。他又提到,爸爸一离开火炉旁的椅子,巴比就会马上跳上去把座位占走,让爸爸几乎没有位子坐。

K太太提醒说,她之前对于巴比占走爸爸座位的诠释是理查嫉妒爸爸,并且想要取代他的地位。他感到愤怒与嫉妒的时候,可能也会想咬人。K太太解释说,他特别提到巴比吃煤炭,跟他以前对“大便”感到好奇有关,他或许想尝一尝大便的滋味。

理查强调他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不过小时候可能有想过要这么做。他承认自己有时会想咬人;他愤怒的时候常常想咬人,特别是扮鬼脸时,他会张嘴做出咬人的动作。小时候他曾经咬过他的保姆,跟狗打架的时候,如果狗咬他,他也会咬回去。接着,理查问起K太太[3]的其他病人,特别问到约翰·威尔森(John Wilson),他想知道其他病人是不是也在这个房间接受治疗。

K太太诠释说,理查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为自己跟其他小孩一样在这间游戏室接受治疗而感到羞耻;身为小孩,就代表他没有自我控制的能力——会想玩“大便”,也会像狗一样咬人。他嫉妒约翰,就像嫉妒保罗一样,因为约翰已经不再是“坏”小孩了。(既然理查和约翰经常见面,想当然他一定从约翰那边得知一些事。他早就知道约翰并不在这间游戏室接受治疗,这跟他早就知道K先生已经去世却还是要问的情形相同。他非得从K太太口中听到这些事不可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个是想知道K太太会不会说实话。)【注释】

[1] 治疗儿童的时候,我会简单地回答一些他们第一次问的私人问题,然后再进行分析。这跟分析成人时使用的技巧不同,分析成人的原则是只分析问题,而不回答问题。然而,如引言所述,我回答理查的问题比其他儿童案例多。现在回顾起来,我不认为让他安心的这些回答对分析有帮助。总而言之,我发现不管基于什么缘故,我一旦逾越了精神分析技巧应有的分际,事后总是会有后悔的理由。

[2] 接下来的分析过程中,会发现理查对K先生的态度显示他一再坚持K先生还在世。

[3] 约翰·威尔森就是引言中提到理查认识并且经常碰见的那位。他比理查大好几岁,所以并不在这间游戏室接受治疗。第五次晤谈(星期五)

理查一来就说他很快乐,外面艳阳高照。他交了个朋友,一个七岁男孩,他们一起玩沙、造运河。理查说他非常喜欢这间游戏室,并且称赞这个房间有多么的好,墙上还有这么多张狗狗的图画。他很期待这个周末回家。他说他家的花园很棒,但是他们刚搬去的时候,花园里面的杂草多得“吓死人”。他谈到毕佛布鲁克勋爵(Lord [1]Beaverbrook)转任其他职位的事,说不知道接任的人会不会跟他做得一样好。

K太太诠释说,游戏室代表K太太,他觉得游戏室“好”,是因为他对K太太有好的感觉。他结交的新朋友代表弟弟,这跟他希望强壮的父亲能让母亲生很多小孩(许多小狗)有关联。K太太也诠释说,他担心如果把爸爸赶走(跟巴比一样),他或许可以取代爸爸,但是却不能让妈妈生小孩和维系整个家庭。他也很高兴周末要回家,为了维持家庭和谐,他希望能够抑制自己想取代父亲的欲望。杂草代表的是嫉妒父亲、想与父亲竞争而破坏家庭和谐的他,他形容杂草多到“吓死人”,是因为杂草代表危险的东西。[2]

理查打了个喷嚏,开始担心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冒了,接着喃喃自语说:“他吃鼻涕。”其实他是想说:“他擤鼻涕。"K太太纠正他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很好笑。

K太太继续诠释说,他害怕感冒,是怕身体里面有不好的东西,所以才想把它擤出来。

理查又看着地图问哪些国家是中立国。瑞典是其中之一,但是可能维持不了多久。然后,他弯下身倒着看地图,并且说这样看的话,欧洲的形状变得很“好笑”,他说一切都“不对劲”,而且看起来好像全部“混在一起”了。

K太太将这一点与他的父母性交连结在一起;他想象父母性交的时候是“混在一起”的,让他分不清楚谁是谁。K太太也诠释说,他担心父母性交的时候会纠缠不清,到最后希特勒的坏阴茎就留在妈妈体内[联合父母意象](Combined parent figure)。他刚刚说的“不对劲”与“好笑”其实意指这件事,实际上他觉得父母性交是不好而且危险的事。

理查显露出焦虑,他站起身,四处张望,然后探看各个角落。他先是仔细地看了看钢琴,把钢琴打开,试弹了一下。接着,他在一张边桌上发现一只以前没注意到的瓷鞋,里面有块印度橡皮,他把橡皮拿出来,又放回去。理查说,他觉得这间游戏室很好,他非常喜欢这里……他拿起K太太的时钟,问她时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买到的,后来又问了一连串类似之前有关她先生的问题。

K太太诠释说,在游戏室内到处看看,代表他想要探索她里面,原因是他急切地想知道K太太里面是不是有希特勒/坏阴茎,还是有好的阴茎。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问起K先生的事;这些全部都跟妈妈以及“混在一起”的父母有关。他对妈妈身体里面有什么的怀疑,与害怕自己身体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感冒以及身体里的混乱有关。同时,他也安慰自己说这个房间很好,他喜欢这里。对他而言,这是证明妈妈与K太太都没事,她们的体内并没有那个坏希特勒父亲[躁动防卫](Manic Defence).

理查继续四处探索,发现有一张明信片夹在一张屏风内,屏风的两侧形成一个角度。他表示喜爱明信片上的图,说上面有一只可爱的知更鸟。他想当知更鸟,而且一直都很喜欢知更鸟。

K太太诠释说,知更鸟代表好的阴茎,也代表小宝宝。他希望能够生小孩,并且取代K先生和爸爸。他对屏风的角度(两侧如同双脚一样打开)特别感兴趣,表示他渴望与K太太和妈妈性交。

理查对大部分的诠释没有响应。他只说以前养过一只知更鸟,不过后来它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然后,他看了看时钟,问时间到了

[3]没。

K太太诠释说,他想要一去不回,这是因为有关与K太太性交的诠释让他产生恐惧感。知更鸟代表的也是他的性器官,他很害怕失去它,或是已经失去它了。

理查一开始不愿承认他想离开,而且试图保持礼貌。然后他说,对,他刚刚的确希望晤谈时间已经到了,可是他不想在时间还没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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