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中学生的256个故事(青少年阅读故事书系)(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3-29 15:5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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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元秀

出版社:内蒙古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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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中学生的256个故事(青少年阅读故事书系)

感动中学生的256个故事(青少年阅读故事书系)试读:

前言

青少年时期是世界观、人生观及心态和性格形成的关键时期,我们对青少年心态的呵护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关怀。在青少年的成长过程中,要树立他们正确的人生观、要引导他们对真善美的积极追求、要培养他们乐于助人的兴趣。

本套书的编撰基于对青少年成长与认知的角度,精心选取多篇精彩故事,并分类阐述,在于能鼓舞和提升青少年的认知度,使青少年对未来充满信心,对生活充满激情,让他们勇气十足的去追求理想,并发觉人生中的真善美。

本套丛书的另一个特点就是,能让读者在不知不觉间,通过此书树立良好的人生心态,并能感动青少年去做一个善良的人,做一个会感动别人的人。

温馨的亲情

乡村亲情

我的童年有两年的时光是在乡下度过的。

那是在1970年,我6岁的时候,因爸走“五七”道路,举家下放农村,回到了故乡哈达窑沟。此前,大姐作为68届知青已经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落叶归根。就这样,我们全家又在故乡“会师”了。

初到乡下,什么东西都因陌生而备感新鲜。老家的房前屋后都是菜园子。那青翠翠的小嫩葱。白生生的韭菜花,沿篱笆墙一路疯长的绿黄瓜,都深深地刻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乡村岁月,晨钟暮鼓。奶奶每天都叼着一杆长烟袋扎着一块油渍麻花的破围裙手里抱着个大猪食盆喂我们家养的那头大黑猪。我至今还能回想起祖母当年赶猪进圈时嘴里哼着“得得得”的情景。屋前的菜园子里有一个葡萄架。每到葡萄熟了时候,我就爱往菜园子里钻。可人小个矮够不着,只能干眼馋。这时候,爷爷就会拎上一把剪子剪下最大的一串递给我。那时候,年幼的我对爷爷充满感激。我曾在《遥想祖父》一文中说,在我们这个大家族中,我是唯一不怕爷爷这个威风凛凛的当家人的人,也是唯一没被他打骂过的晚辈。爷爷对他的这个小孙子疼爱有加。他曾领着我到生产队的香瓜地里,牛气地冲看瓜人喊一嗓子:“给我孙子拿几个瓜!”然后边跟旁人唠磕,边心满意足地看着我一通将瓜吃个够。临走扔下一句“记账。”

其实,乡村留给我童年的记忆并非都像故乡的青山绿水那般美好。只是因为年幼无知少不懂事,而不懂得世道艰难罢了。那时候,年长我6岁的我哥哥每天要往返五里路到长岭子上学。而我现在已经过世一年的二姐,当年正值豆蔻年华的16岁少女每天则要走15公里路到六四〇九厂中学读书。一个来回就是30里地,天天如此。由于是下放,乡亲们都认为父亲犯了什么错误,尽管父亲被留在了县上工作,可还有人认为我们全家再也回不到城里了。所以,很受冷落与歧视。父亲能够凭本事走出乡间在城里做官,虽然官不大,可这对祖父来说,也是件荣耀的事。而今我们全家都被城市打了“退票”,这让祖父在村上很没面子。那段日子,性格暴躁的祖父变得更加暴躁,动不动就发火。一次,不知我哥姐他们犯了什么错,惹得老爷子一通大骂,言语中有一句很不中听的话,令我母亲极为生气。后来,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一向孝顺的父亲第一次对他的父亲表示了不满。

到乡下的第二年,我们全家从爷爷奶奶家搬出,住到了村小学校旁边的一间土坯房里。也就是在那一年,我上学念书了。母亲虽然文化不多,可对我的学习督促很严。躺在土炕上,娘儿几个伴着一盏昏黄的灯光说着知心的话。乡村的冬夜真冷真漫长啊!“9·13”事件后,上面落实干部政策。父亲被调到市委工作。那年冬天,父亲坐着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回乡搬家来了。我们家回城了。可作为知青的大姐却不能和我们一块回去,她在农村待了整整八年。我现在仍时常想起在村口老柳树下,大姐教我唱那首《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的情景:“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手舞鞭儿响四方,百鸟儿齐飞翔。”别了,大姐!别了,爷爷奶奶!别了,故乡!等家里的东西都搬上车时,已是黄昏时分,天也飘起了雪花。父亲和我哥我二姐坐在卡车上,母亲带着我坐驾驶室里。司机黄叔打开了大车灯,两束耀眼无比的光柱照在乡村公路上。汽车载着一家人在苍茫的暮色和漫天的飞雪中向着城市疾速挺进……

有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个人的命运,人生的经历和轨迹真的不是个人所能完全把握的,它总要受到身处的时代的影响,总要被社会的大潮的冲撞的挟带,在生活的激流中浮沉,尤其是在“文革”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好在这一切都已成为历史了。

一个人的命运,人生的经历和轨迹真的不是个人所能完全把握的,它总要受到身处的时代的影响,总要被社会的大潮的冲撞的挟带,在生活的激流中浮沉。

怀念祖父

我的祖父已经过世许多年了。如果他老人家还活着,现在也该有一百多岁的了。

祖父在我的祖辈中排行第二,但由于我的大爷爷生性怯懦且有耳背的毛病,因此,我的祖父便责无旁贷地成了这个大家族的当家人。1949年,带着翻身农民的喜悦,祖父领着全家人盖起了四间泥瓦房。这在当时这个贫困的小山村是件极风光的事。那房梁所用的木材是祖父的朋友和亲家,我的姥爷赞助的。所以,每每回乡探亲,走进那幢老宅,我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以名状的自豪感。在盖房子之前,我们家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成婚。

祖父的“义气”和父亲的“孝顺”在村子中有口皆碑。祖父行侠仗义,古道热肠。他结交甚广,黑白两道,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无所不有。祖父有两个换命之交的把兄弟。其中我的杜爷爷参加东北人民抗日自卫军,在与日寇作战中壮烈殉国。杜爷死后,祖父便自觉承担起照顾他一家老小的责任。不仅如此,解放以后,祖父还嘱咐已经在城里做了小官的父亲帮忙申诉。在父亲的多方努力下,七十年代中期,牺牲了三十多年的杜爷爷终于被定为革命烈士。壮士可以瞑目,英灵可以安息。而祖父也可以卸去了那块压在心间多年的石头。

作为一家之主,祖父是威严的。晚辈中,除了我几乎没有谁不被他责打斥骂过。全家人都怕他。但不知为什么,祖父对我却厚爱有加,从未说过我打过我。因此,我成为全家唯一不惧怕他的人。我们全家住在城里。父亲是祖父的独子。乡下只有祖父祖母老两口。每逢大年临近。祖父早早地把好吃的东西准备好,然后一天天,一遍遍地去村口等他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回家过年。祖父一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惟有好饮。长期酗酒,严重损害了他的肝部,最终死于肝腹水。记得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母亲到学校找我。她匆匆地为我请了假,然后匆匆地带我登上了回乡的汽车。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我的祖父已经不久于人世了。当我迈进那间老屋,当躺在炕上气息奄奄的祖父看到了他的儿、他的孙子时,他那混浊的老眼突然明亮起来,继而渐渐变得湿润。他慢慢向我伸出了他那双曾经牵过我、抱过、抚摸过我的而今却是骨瘦如柴的手。许多年后,我才明白就在这祖孙无言相握的刹那,它所传导出的却是人世间弥足珍贵的骨肉亲情。

自从九五年家母辞世后,每年清明,我都要回乡上坟祭祖。在我母亲坟头的上方,是我祖父祖母的坟,再上方是我未曾谋面的曾祖父曾祖母的坟。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我。是他们给了生命,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他们的血液。他们是我永远的根。他们中有的人曾经鲜活而生动地活在我的眼前,我相信,他们也必将永远鲜活而生动地活在我的记忆之中……

许多年后,我才明白就在这祖孙无言相握的刹那,它所传导出的却是人世间弥足珍贵的骨肉亲情。

我的姥姥

每到开工资的日子,我就想起姥姥。

六〇深秋,正在沈阳读中专的我忽然接到母亲的信,得知全家被遣送农村,我急三火四赶回抚顺的家,已经是人去屋空,门被牢牢地钉上了。我扒着窗玻璃向里看,只见我那些“三好学生”等奖状狼藉地扔了一地,我无家可归了……

元旦,学校放两天假。空落落的宿舍里只剩下孤零零的我。那一夜,我这个19岁的女孩是在忧伤和惊恐中度过。第二天,我只好又去抚顺的姥姥家。姥姥高兴地说:“这两天我正盼着你来呢,我这有10元钱要给你。”边说边解开脖子下的纽扣,让我将手伸进她后背里去掏。姥姥有个背痛的病,每年冬天就得用棉花和布做个棉围腰护住腰背,在棉围腰里子上她缝了一个保密兜,是珍藏仅有的钱财的。我说死也不忍心要。可姥姥却沉下脸生气地骂我不知道远近,她又怕家里其他人回来看见,气急败坏地让我掏,我看姥姥真生气了,便只好将冰凉的手从姥姥的后背,掏出了那仅有的一张带着姥姥体温的10元票,姥姥催我快揣好。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的心里都很不安。老想着姥姥那消瘦的面容,她要是用那钱买点吃的也能少挨点饿呀。我曾多少次暗暗地想:“等我毕业挣了钱,我要给她买好多好多营养品。”

可是,1962年春我还没毕业,就因右派家庭株连也被下放农村。五个多月后姥姥就不幸病逝了。其实,姥姥并无重病,主要是缺营养抵抗力弱,她已瘦得皮包骨头。她到底没花着我挣的钱,这是我最大的悲哀和遗憾。

我看姥姥真生气了,便只好将冰凉的手从姥姥的后背,掏出了那仅有的一张带着姥姥体温的10元票,姥姥催我快揣好。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的心里都很不安。

谎话

操劳了一辈子的母亲,匆匆而去。在20世纪末的最后一个月,还差20多天就要跨入新世纪了,母亲终于没能挺住。清明节那天,我同妻子、侄儿、堂姐送母亲回辽北西丰农村老家,在春枝返浆,但还没有摆脱寒冷纠缠的时候。

当我们给母亲烧了纸,收拾完了周边环境,就要返身往回走的时候,我心里特别难受。我们终归得回沈阳。而母亲,却要永远留在那里,在那个遥远而又荒芜的地方,那个叫狼洞沟的窝窝兜里。我们从此天各一方。我回头看了几次,想母亲还在沈阳,在她自己的房间里看她的《圣经》,看她喜爱的图画。眼睛总是离书很近很近,几乎贴在纸上……。我回望那个刚刚填起来的新坟,不相信母亲会在里边。直到堂姐拽我一下:“国强,走吧走吧,我婶说了,她死了谁都不想。”堂姐意在劝我,她自己却先红了眼圈儿。

我太了解母亲了。堂姐说得对,这是我母亲说的话。在我的印象中,谎话是美丽的。因为母亲常常说些让我感动或者是受启发的谎话,也可以说,是母亲许多善良的谎话,教会我勇敢,教我聪明,教我勤劳,教我多做善事。以至我学《说谎的孩子》(狼来了)课文,我竟举手发言,说说谎也挺好,可是,不能像这孩子这样……老师轻而易举就给我驳倒了,同学们都发笑。可是,我却噘起嘴小声说:我指定没错,可是,我、我说不过你……。同学们更笑了。

老师和同学们不会想到,我说刚才那句话时,是因为我前几天遇到过最让我胆颤心惊的一件事啊!那件事的结局是,我母亲差点让狼给吃了!可是,我看到母亲腿上有伤,问,母亲笑笑,说没事儿没事儿,遇上一条狗,要咬我,叫我给打跑了。我看到母亲裤脚子布已经撕成条条,腿肚子上有好几道血印子,心里怕极了。母亲却不管自己,反而告诉我:你以后不许离屯远的地方剜菜去,以防遇上狼。又说,现在的狼可多啦!母亲还让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小孩。几天后我才知道,母亲在生产队干完活后,又去西大地剜鸭食菜,遇上一条大饿狼。要不是放牛的给救了,我早就没有母亲了!我后来指着母亲腿上的伤疤问,母亲回答:我遇上狼不要紧,妈妈怕你遇上。我要不把狼说成狗,怕吓着你啊。

我从4岁起,就跟母亲相依为命。我们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一直活着而艰难度日。但我是快乐的,我从未感到生活有什么忧愁,我认为有母亲就不会有忧愁。几乎每年春天,我们就开始吃掺山菜的饭了。母亲常给我讲细水长流的故事,描绘土豆先下来,可以当饭吃,还有茄子、豆角、黄瓜、小葱跟着排队,然后青苞米一下来,我们就什么都不怕啦!母亲不识字,可母亲总能讲出让我兴奋的事来!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生活的每一天都是艰难的,但因为有母亲描绘的希望吸引着,我就忘了艰难,盯着前边的希望,两眼直放光!我记得最好吃的东西就是不掺菜的玉米面大饼子。又香又顶饿,别提多过瘾啦!有时母亲说早上给我贴大饼子,我晚上都睡不着觉啊。可是,母亲很少吃。母亲说她吃大饼子牙疼。大饼子有一面是煳巴的,硬。我吃大饼子,母亲吃掺菜的糊糊粥。后来我把煳巴地方揭下去给母亲,母亲生气了:说她的虫牙有洞,一吃大饼子就塞疼了!许多年之后,我才知道,母亲的牙好极了,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虫洞!

我现在还常常买玉米面大饼子吃。尝尝鲜,也怀念那段遥远的岁月。可是,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感觉了!我们上饭店,常常因点不出菜而苦恼。但是,无论吃什么,都不觉得香。我跟儿子一提当年,儿子说,老爸啊,我听说过你们当年时兴忆苦思甜,可你也不必总用老黄历呀!

我当年就爱翻黄历。黄历翻了就过年,一过年就有许多好事情等着我。放小鞭、吃粘豆包、吃顿肉,还可能给我做件新衣服,或者是一双新布鞋。尤其是那一年,我上山割柴禾,还捡一只五颜六色的大公野鸡!母亲乐坏了,说这回可不怕了,解决了一难题啊!我不知道母亲是指什么,让母亲把野鸡炖了吃。我说,听说野鸡肉可好吃啦,我还从来没吃过呢!母亲瞅瞅我,说过年再吃吧。临过年那几天,我总提醒母亲,生怕她忘了。三十晚上,我终于吃到了野鸡肉炖松树伞蘑菇,好吃极了。看我吃得那么香,母亲急忙往外屋走。母亲再进屋时,我看见她像哭了。我问,母亲笑着说,没有没有,是烟炝的。看我惭愧着,母亲又说:灶坑倒风,往外炝烟,没事儿没事儿。我清楚地记得,那年过年我们家还丢只鸡。我们家就3只母鸡,全指它们供应油盐酱醋呢,突然丢一只,可不是小事情。可是,母亲却一反常态,没表现出心疼来,反而还不让我再叨咕丢鸡的事。说是大过年的,叨咕这事不吉利。许多年以后,母亲才揭开谜底:多亏那只野鸡了,要不是它救驾,我就交不上学费了。母亲说那只野鸡卖了两元钱,一只母鸡才能卖四、五毛钱。

我的印象里,母亲总有许多办法。只要有母亲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坎坷坷。我并不知道,母亲一个人独自扛着忧愁,尽可能让我快乐,别比别的孩子差太多。多少次,我在睡梦中被母亲的哭声惊醒。我问母亲,母亲愣愣后说,噢,我、我又睡毛愣了。有一回,母亲说遇到长毛鬼来抓她了,就吓哭了。然后母亲怕我害怕,说其实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就是自己吓唬自己。然而,日积月累,母亲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母亲老年后,看东西几乎趴在上边。母亲年轻时,曾是描画柜门脸儿、鞋样子的高手,我记事时,在邻居家还看到不少我母亲的杰作。因此母亲一生对美术画报一类特别钟爱。只是因为眼睛,我母亲看东西太费劲了。有时我出门回来,母亲问:请进吧,你看我这眼睛,也认不出你是谁啦,别挑我。我心里非常难过。我曾找最好的大夫给母亲看病,大夫说看晚了,只能保守治疗。大夫说眼底疾,白内障,眼血管也有问题等等……我想母亲的眼病恰恰是我给耽误了。不用说母亲一生为我操了多少心,让生活的苦难一点点侵蚀,渐渐往深层渗透,就说我已经长大后,曾看到母亲眼睛不好,说去医院看看,母亲总是拒绝,说她没事儿,眼睛迷了一下。有一回,我还对母亲说,也不加点小心,总迷眼睛!母亲用少见的眼神看看我,我以为她生气了。母亲只是说:唉,我上岁数了,眼毛快掉光了,眼睛就易迷。我居然相信了。当医生说只能保守治疗时,母亲才说,早先咱家那么困难,我咋能把钱花在眼睛上?

我们现在下饭店,常常听到这样一句话:点清淡些的菜。这时候,我就想起母亲。我们那时常年缺油水。每年每人只分到二斤豆油,如果有几块猪肉皮擦擦锅,以防下锈,就相当不错了。要是备点咸肥肉隔三隔五放菜里几块,无疑是“小康”之家。我们家当然不够小康。可是,我们家却又增添了新乐趣。我的画画作品,常常给母亲带来无限的快乐。不想,我画画也可能是导致母亲眼病加重的一个因素。生产队分的一年用的豆油,全倒炉炕里去了!我是早晨被母亲压抑的哭声惊醒的。我问,母亲不说。没几天,我家后院子里的烟叶长得又黑又大,母亲说,我把豆油当肥料给烟上了,看来没白上。实际上,这是母亲饮泣之后又一个善良的谎话啊!我晚上画画画晚了,常常也不收拾东西,倒头便睡。母亲第二天早上起来做饭以前,先得收拾完我画画的残局。分完豆油后的早上,母亲眼神不好,以为盆里装的豆油是我往常画画用过的涮笔脏水,倒进了炉灰里!

我母亲不能看电视,不识字,也不会玩牌。老人信奉耶稣教我挺支持。我母亲非常虔诚。走路,会把《圣经》书顶在头上;下雨了,会把衣服脱下来包着书;在家,会把书放在心坎儿上。可是,我母亲不识字,学不会多点儿。有时,一个字问我们十几回也记不住。我怕母亲上火,劝她慢慢学别着急。母亲说,我学啥样算啥样,不着急。可是,我听我解婶说,母亲在教堂听人家背赞美诗那么流利,自己在墙角默默流泪……

别人都说我母亲从不说谎话。我母亲一辈子就这样树立了她的人格形象。只有我知道,母亲并不总是这样。母亲临走时还对亲人说:我死了谁都不想。

别人都说我母亲从不说谎话。我母亲一辈子就这样树立了她的人格形象。

生日

有轨电车进站了,从车里流出一股鲜艳的人流。

桥上,站着一位胖胖的老太婆,目光刚从小桥下悠悠的碧波中抬起,有些湿漉漉的。望着迎面涌来的欢欢闹闹的人流,便极力回想年轻的时候:好像有过一根黑黝黝的辫子,其他的便都都模糊了。但那个晚上她是总也不能忘记的:那便是她出嫁的第一个晚上,她没有睡觉,就一直蜷缩着,望着那个瘦高个的男人。他也没睡,不停地吸一只黑色的烟斗。母亲说,这是一个好男人,好男人就是这个样子吗?她不明白,她不认识他。好呛人的长夜哟!如今那个男人已经作古,但她总忘不了那个夜晚,一想起来,心便酸楚得难受。“妈!你怎么又来接我来了,我又不是找不到家。”女儿娇嗔的声音把她从往事中拽回,她忙笑着接过女儿肩上的皮革小兜:“回来了?妈是随便走走。”说着怜爱地看了女儿一眼,女儿长得很苗条,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那眉毛、鼻子、眼睛都活脱脱地像那个男人。一见到女儿,她就情不自禁地这样想。想得多了,便也觉得无聊,便在心里长叹一声:唉!老喽!是啊!六十多岁的人了。但人一老了,就都爱回想一些过去的事吗?她不知道。

每天早晨按钟点起床,给女儿烹一杯滚热的牛奶,然后把女儿的饭盒装好,再轻轻地把女儿唤起来。她最喜欢看女儿喝牛奶的姿势:两片小嘴噘噘着,只那么轻轻地一吸,那么好看,那么惹人喜欢。她真想走过去亲一下女儿那两娇艳的嘴唇,但女儿是大姑娘了,再那样,女儿会烦的,会轻轻地推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妈,你干什么呀!”一想到这些,她便很惭愧,便想流泪,直到女儿走出好远,她还倚着门框。“妈,明天他要来看您。”他?她的心怦怦地跳了,她知道女儿指的是谁,那是一个好小伙子,长得溜光水滑的,又有文化,女儿跟上他错不了。但婆婆呢?一想起对门张老太婆和儿媳打架的事,她就心慌。女儿是不能受委屈的,那男人临走的时候是这样叮嘱过她的。“他妈妈好吗?”她关切地问女儿。“他的妈妈去世了。”女儿的声音令她的心一阵紧缩。“那他爸爸呢?”她又怯怯地问。“她爸爸病了八年了,每天都缩在炕上,真可怜。”女儿充满了感情的声音像一只手,一下子把她的心抓到半空中去了。她恍惚地看到:女儿在端一只药碗,那碗好大,好沉啊……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望着篱笆上爬满的牵牛花,她的心里一阵欢喜。她觉得这牵牛花很像女儿,沾满了露珠幽幽地开着。“妈——”噢!女儿的声音。她有些心疼,今天是星期天,女儿应该多睡一会才是。她走进屋子,见女儿对着镜子梳头。“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女儿狡黠地笑着问。她摇摇头,望着日历上那两个普通的字码,头脑里一片空白。望着母亲困惑的样子,女儿把自己黑亮亮的披肩发朝后一甩:“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今天是您的生日。”生日?她的心一阵颤抖。她恍惚地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过过一次生日:那是在一个开满苦菜花的山野上,母亲把一个圆溜溜的鸡蛋塞给她,她没有吃,把它放在筐里,筐里装满了苦菜花。

她的眼睛湿润了,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个吸着黑烟斗的男人,他也为她过过一次生日。那一天他喝醉了,她第一次笑了……“妈妈老了,还过什么生日,真是的。”她嗔怪地望了女儿一眼。“妈,这是他的主意。”女儿的头低下了,两颊泛起微微的红晕。他?她明白了,他今天来,原来是和女儿为自己祝寿的。她感到心里甜丝丝的。

太阳升起来了,天空蓝得透明,一只喜鹊飞到这家小院来了。母亲甜甜地笑了,女儿甜甜地笑了,牵牛花甜甜地笑了……

女儿的头低下了,两颊泛起微微的红晕。他?她明白了,他今天来,原来是和女儿为自己祝寿的。她感到心里甜丝丝的。

平安夜

我想,在这个悬挂在于某层空间中,没完没了转着圈的球体上,必须得承认,也生活着这样一些极其平庸,甚至有些迟钝,愚蒙的人,通常想不起什么,思维的调整,缓慢而局促。对于别人随意就能应付的招呼交谈,竟然手足无措,有些茫然。特别是身边熟识的事物和人,很难即刻唤醒深眠的应激反应,语无伦次地表达,常常使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必要经过一段相当长的时间的孕育、发酵,才能酿出味道。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并不为此感到羞愧,虽然偶尔也感到遗憾,但大多数的时候,我却忘掉了。

在最初的一段时期,我也曾致力于情势的改变,其程之漫长,其心志之痴苦,颇类似由猿到人的进化。例如,我一次次试图去描母亲博大的厚爱,却终因她的无所不在,广阔深邃而无从言语。我和其他人一样,注重某种高贵的品格,但我离他太近了,我只看见自己无声的仰视和一束高入云天的光芒。我自身的微小与浅薄,不足以诠释那些美好的存在。模糊中,深觉亵渎了什么,似乎这也就是理由了。

也许,太广阔和太切近,由于自然的亲的吸收与渗透,本身就代表着一些目光及思想的丧失。这是智者交接的哲学,也是愚者退缩的哲学。

我的表达,尚未飞入天空,就已折断了翅膀。可我并未放弃对母亲的歌声,天下所有的母亲,总是没有来由地令人爱戴、敬重、眷恋,这使我记起几年前的一件事。

那是一个平安夜的晚上,外国人的节日被中国人的心缤纷地装饰了,不知中国的节日,是否图腾为外国人的某种象征。我对此感到疑惑。同时,又为国人追求欢乐的本能,感到欣悦。街道两旁摆满一棵一棵的圣诞树,银灯彩饰,缀满糖果和礼物。那天,我要去照看生产的女友,当我穿过闪亮的人群,到达医院时,已时近八点。

女友因为连日高热,已昏昏睡去。病房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人轻轻咳了一下,好像雪花落在地面,激不起什么似的。我便靠在一张空床上,浏览报纸。从寒冷的户外,一下子卧在温暖的床上,很容易产生慵懒的倦意,只一会儿工夫,我也迷离了眼。好像只眨了那么一下,就猛然惊醒过来,手中犹捏着报纸一角。突然间,我发现,斜对过,一双锐亮的眼睛正直勾勾盯视我。我一下子虚脱了,周身沁出汗来,软塌塌的,好像只有一层松软的皮,挂着我整个的生命。好半天,我才吁出一口气。那双异亮的眼睛,依旧毫无表情盯着我,一眨一眨。我不知道这样的盯视,已持续了多久,我正惧怕某种未知名的事情进一步出现,一个暗哑的声音响起来;“我看见我妈了!”我感到我的心脏惊悸地向上一窜,我又抖出一身冷汗。没有谁醒过来,我甚至连移动一下,都不可能了。

深深的寂静暗潮般淹没了夜和世界。我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这使我不安。直至巡视病房的医生推门进来。医生径直走到斜对过的床旁,对端坐在床上的老太太说:“你不舒服吗?怎么还不睡?”“我想我妈了,我妈等我呢!”老太太低声回答,那灼闪的目光,却仍然一眨不眨盯着我。医生俯下身子,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无异常。医生扶着她的胳膊,说:“已经十一点了,快睡吧!”她顺着医生的手躺下去了。可她还是盯着我的方向。我也躺下去了,却仰卧着,头高脚低偷偷窥视。我不敢侧身,在每一翻转的背面,仿佛都透着丝丝凉气。

如此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老太太突然又坐起来,她不再看我了。她走下地,越过她躺在折叠床上,发出不紧不慢鼾声的儿子。她把被子平铺在床上,然后,系紧鞋带,她穿着一双磨飞边的土黄色帆布鞋。她并且穿上脏破的外衣,认真扣好每一个纽扣,直扣到立领处,紧紧地勒着她的脖子。她这时又盯向了我,确切地说,是盯视我头顶的上方,在初时我坐在床上的,她一直盯视的,也只是我头部所在的位置,墙或者别的什么。她嘟哝着:“这回我可好了,我妈在那看着我呢,她要带我上天堂!”她就那么着鞋合衣躺回被子上,两臂顺顺挂挂平放在身体两侧,两脚齐齐并在一处,像一个被母亲的手,抚着准备包裹的婴儿。

她死了。在儿子淡漠的鼾声中,和母亲亲切的召唤中。

我繁琐地记录了此事,我天真地似乎想用重复某类量的方式,去弥补表达上,质的缺憾。在平安夜,在天堂的歌声传过一道道圣殿的门廊时,一个人死去了,这并没有什么。生繁衍了死,死触发了生,这是必然的。我所铭记,震撼的是暮年的她对母亲的信任和依赖。

母亲永远是母亲,哪怕年纪轻轻,孩子永远是孩子,哪怕苍头白发。母亲是孩子永远的出发点,栖息地。凄暗的夜里,母亲是一盏昏黄不灭的灯,匆匆临别时,母亲是一连串赌咒发誓的叮嘱。母亲在很古老的时候,就被命名为一枚针,将血肉捻成的丝线,埋进孩子未来的征程,无论水复山重,黄泉碧落,牵系一生的悲欢。“母亲”两个字,禀赋天然的尊严和气度,重比黄金,能令一个气壮山河的男儿,膝下生风,难以自持。这不是一种气魄,却是一种境界。

自孩子被种植在母亲温柔的深部,一种生理的意义便被赋予了。直到孩子在母亲的痛苦中绽出第一声啼哭,一种十分明确的心理意义,在母亲的意识里,开始初具雏形。母亲将鲜红滚热的寄托和心愿,通过狭长的脐带,关闭在孩子的身体里。那狭长的过程中,母亲通过的是,剖开灵魂的检视,对爱的忠诚与努力。在母亲身上,呈现出张开怀抱,迎接处罚的辉煌。在小天使洁白闪亮翅羽的环护下,母亲犹如一位美丽的受难者,又仿佛尊矜的主宰者。母亲一生中必历的一次或者几次的痛苦,早在痛苦之先,就已经是一枚光辉的花瓣了。母亲也许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想自许。的确,就是这样的,许多苦难都源于爱。可是,孩子长大了,清亮茁壮,青翠如树。在那狭长的通道中,母亲依然温柔地输送,持久而虚弱。母亲老了,在最后的一刻,母亲窘愧自己给予的贫乏,用平生全部的力量,把整个的自己放进去。母亲什么都没有了。母亲从未想过,留给自己任何一点。

有关母亲的另一种诠释,就是无所保留。

我却依旧愚钝如初。我对母亲说了许多话,却没有一句能够明确我内心的渴望与焦灼。我想说明什么呢?在充满排斥与坎坷的现实生活中,总会需要一些温厚的情感,作为依靠。那些普通的平常的,因此而恒久的鼓励,才是要寻找的东西。每当我在悲屈中念及母亲时,我便更深刻地相信这一点。如此,我感到欣慰,我想平安夜的那位老太太也应该是欣慰的。从母亲的胸怀中走出来,跋涉三千云霞,八千星月,趟过险滩和荆棘,又回到母亲的胸怀中。这是一种超越人性伟大而慈悲的回归,我为她和她的母亲真诚地祁福。

我对母亲说了许多话,却没有一句能够明确我内心的渴望与焦灼。我想说明什么呢?在充满排斥与坎坷的现实生活中,总会需要一些温厚的情感,作为依靠。

在山下等我

我和同事继续行走着。辨不清是怎样的一个处所,几近一个园林,又仿佛一块新开垦的山坡荒地,栽种许多小树木,大山横平竖直的思想,于是就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那儿。辨不清是怎样的一处回廊。开满绛红色小花苞的巨大的树和树下绛红色的圆桌椅子,连连绵绵接下来,在山脚扣在一起。就像连连绵绵的泪水,突然一下子止住了,不单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凡事都得有个终结,哪怕泪水呢。

山脚下,我发现近旁的一棵树,大概也不过是回廊中的一棵罢。枯黑的粗干上盛开一朵沉硕的粉白色花朵,细腻鲜润,花大于碗。让人联想到肃肃穆穆黑衣的一个人,腰间系阒月间初荷的轻绸,妩媚得庄重,水灵得邪魅。一念间,我发现第二棵同样的树,并在一旁的玻璃柜中看见一些标本,一些是一簇绛红花的标本,卡片上写着‘韭红’二字。另外的是取下的巴掌大小的粉白色花瓣,玻璃柜后肃立的黑衣老头告诉我它的名字。虽然我一再大声问询,仔细倾听,终是听不清。最后,我弯下身子,脸贴在玻璃上,终于看清繁体的三个字:白斋隆。

当很久以后,我写下这饱浸芳香的三个字,看着它,我依然能感受它所散发出的不吉祥。

通往山上的中途,同样的一棵树下,立一个裸体的小男孩雕像。不清楚表示宗教中的什么,想来无非祭祀而已,但也许只是聊添情趣,也未可知。我走过他,念及姐的小孩子。我含着泪水盯着肉色的小雕像。突然他的眼睛动了,闪着晶莹的泪光。我在行进中不断回头,小雕像在我悲愁的视线里,突然回过头来,森森地笑。他动了。我怕起来,拽过同事奔下山去。

我迫切地想见姐,就像见到安全与温暖。我在奔跑中,突然意识到姐已不在山下等我了。

我听到我拼了命的哭泣。

我醒过来,醒在迷花乱草的梦里,疲倦而忧伤。我走出房间,在宿舍的走廊里,凄惶地好像找寻什么东西。找寻什么,我不知道。

姐姐终竟是不在山下等我了。故乡的梦已成为过去,而歌声尚未开始。

姐姐把我遗落在年龄与岁月的山坡上,静静的悲哀,像小羊们齐刷刷的虎齿,啃尽我心田的一片葱绿和明朗。就在那个陡阔的山坡上,一块薄如纱巾的童年,一截蓊郁的青春,先后跌下去了。风,就是从那时开始吹过来的,摇曳的笑姿,婆娑的泪影,犹如重又掀起的一页一页的记忆,唰啦,唰啦,发出旧日时光被惊醒时悄悄行走的声响。

我不憎恶一枚果实红硕沉光的成熟,虽然我怀念那一顷滴翠的过去。可是,成熟似乎能结晶出一大堆诸如稳重、含蓄、沉默等等一类内敛的东西。姐姐一贯的温存与宽容的胸襟,也似乎离析成一块块散在的白色固体。那美丽而冰凉的存在,尚且依附着即将不断形成已经形成的细小颗粒,仿佛情感的余爱或者余恨,令我震惊,令我来不及思索。我听得到心底上一座圣殿猝然倾塌的声音,我看得见一道温柔的光辉,在纷扬的飞尘中,悄然逝去。品格中一些平常亲切的东西,甚至语言,于我,都成为苛求。我不能断言,是岁月那只成熟的手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又难以肯定,不是那只手将我们拉开。我想,也还是有一些其他的什么的,至于什么,却又是我不愿深究的,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命运中的追求与无法满足,那些自卑自傲与流短飞长,那些比较,会成长为一棵世俗的大树,扎根在你我的土地上。对此,我始料未及,不免有些伤感和遗憾。我想起姐姐远在异国的时候,书来信往,记得姐姐说,万念俱灰的时候,读起我的信,就会振作,欣悦起来。如今,姐姐曾经使用过的电话卡,信封,一纸一笔,一瓶一盒,我都完好地保留着,我认真自豪地珍藏了一段时光,珍藏了你的心。姐姐那时离我多近啊,切着我的灵魂站立。此刻思及,犹然令我心酸痛楚。

近一段时期,我总不可竭止地追忆过去:姐姐为我煮饭洗衣,梳洗穿戴,监视我写字画画,因为我逃避上学甩给我一记耳光。我依赖姐姐,就仿佛种子无所疑义泥土:姐姐牵着我的手,一拉一扯,带我穿过纷纷如雨的歧视、讥讽、贫寒、孤苦,我信任姐姐,就仿佛小河无所保留于海洋。

我之所以难以释怀如此,并且对那些真诚的鼓励感激涕零,我认为我是在试图寻找一种温暖,来融化某些存在。然而,一切都不能够了,一切亲密无间,相濡以沫的情怀,都已关闭在往事的重门深院中,如今的我们竟然使彼此局促,原本令人不止羡妒的深情,遮上了一层比陌生人之间还要迷离的虚饰。我不愿相信这是成长中必然的悲哀,我宁愿相信它是某种思想歧途的误入。

也许命运就是千万粒痛苦细胞的组合,没有痛苦,就不会感受到活生生的命运。或者,我对姐姐的这般血缘的机遇,也算是其中的一种。

我觉察到一种深深的迷惘,尤其在梦见姐姐之后。

也许命运就是千万粒痛苦细胞的组合,没有痛苦,就不会感受到活生生的命运。或者,我对姐姐的这般血缘的机遇,也算是其中的一种。

断奶

女儿已过了一周岁,该断奶了。以往听说过小孩断奶的种种可怜,于是,我便回了娘家。

第一夜,我就感到乳潮涌来,两只乳房胀痛得如同铁馒头一样。不敢翻身,不能入睡,原来女人断奶也是件痛苦的事情!心中的思念更甚:女儿怎么样了呢?会不会伤心啼哭?会不会闹着要妈?要是女儿在就好了,她像一台抽水机,一会儿就能把两只“铁馒头”吮吸得空空的……

如此这般,熬过了四夜,急匆匆赶回,先打个电话给丈夫,得到的回答却大出我意外:女儿似乎不想我。好似有什么失落,女儿难道真的不想我吗?

终于见到女儿了,她拼命地扑入我怀中,头枕着我肩,双手紧紧抱着我好久好久。油然而生的幸福感一下子溶进全身!当我坐下把她骑在我腿上时,她如梦方醒。两只小手直掀我的衣服,拉我的手解钮扣,“哼哩哼哩”地哭泣着。当我掀起衣服,露出贴着膏药的乳房时,她大哭起来,伤心的模样真让人不忍。真想再把乳头塞进她小嘴,让她吮吸个够。紧紧抱着女儿摇了许久。她哭着哭着睡着了。看着女儿眼边的泪痕,我痴痴地想:哪有孩子不想娘的?

几天过后,她终于不再想奶了。孩子总要断奶的,也总要长大的!我盼望着女儿真正长大,也衷心希望她长大后能体谅我作为母亲的艰辛。

女儿似乎不想我。好似有什么失落,女儿难道真的不想我吗?

父亲树

父亲是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撑着我们温暖的家;儿女是树上的花儿,在父爱的辉映下幸福地开放。如果有一天父亲树枯干了,他也会用最后的温暖和光芒渲染儿女们的人生。于是,在儿女的心中,巍峨的父亲树永远长青。

第一次觉得父亲变老了,是我念大学的最后一年。那年夏天燥热异常,正赶上“动乱”期间,三个星期没接到我的家信,父亲便急得跑到锦州来看我。见我安然地躺在寝室里,他生气地说:“兵荒马乱的,不写信回家,你妈都急坏了。”听父亲用了那么严重的词儿,我忍不住笑,笑得他消了气。我说,我们不上课了,我陪您去海边看看。父亲说哪有工夫,晚上我就得回去了。其实,二十几岁的人了,应该懂得心疼父亲了,可我那时竟犯了糊涂,以为眼前的人依然健壮得可以背着我走路,竟然将自己不常用的衣物塞了满满一皮箱,要父亲带回家。父亲同我一块儿到学校食堂吃了两个黑糙的馒头,便扛着那只大皮箱去火车站了。我将父亲送至校门口,看他倾斜着身子走上公路,背微微地驼了,脚步竟也有些蹒跚。渐浓的暮色里,他负重的背影像一幅沧桑的画。泪水涌出眼眶的那一瞬,我忽然记起,父亲已经是五十几岁的人了。

写这篇文章之前,我婉转地向父亲说起那一年的愧意。父亲却不经意地说,那箱子倒不重,只是那晚我进错了候车室,等到半夜也没听到广播里叫检票,一打听,说是车早开走了。只好坐在箱子上等,直等到第二天早晨。幸亏我揣了半口袋旱烟……那一夜,我的父亲竟是独自坐在那只大皮箱上,垂着花白的头,一口一口地吸着烟叶,挨过了一个又一个钟点……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小时候喜欢骑在父亲的脖梗上。他常常驮了我,身后跟了三个姐姐和小哥哥,从东街逛到西街,一路走一路快活地唱:“爸爸是棵树,女儿是树上花儿……”树上那朵“花儿”听得高兴了,便从上到下给树浇下“水”来……的确,从小到大,在我的心目中,父亲就是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倒他。而这棵树的树汁,正是被他视若花儿一样的小女儿一岁一岁吸干了。

三岁的那一年,记不清是冬是夏了,模糊的记忆里是一段干燥,混沌的日子。连续几天的高烧后,我的双腿再不能随意地跑跑跳跳了。医生说,没办法治好了,是小儿麻痹后遗症。妈哭哑了嗓子,泪也干了。父亲只是不声不响地吸烟,吸了一盒又一盒。不知吸了几天几夜,他揉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说,去外地治吧。那时候家里可真穷啊,穷得亲友都疏远了,连父亲的亲姐姐也不敢再借钱给他。他将家里仅有的钱一元一元,一角一角地数了带在身上,背了他可怜的女儿去四处求医问药。钱花光了,他便去挣,挣了钱,又背着我去乘汽车、坐火车……有一回,再次失望了的父亲背着我下了火车,在站台上竟遇到了姑姑。姑姑说要去北京出差,从手袋里扯出一截香肠给我。那是我们家几个月都吃不上一次的东西,小小的我禁不住伸出手去。父亲却连连推脱着说,刚刚坐了火车,孩子吃不下东西,说着竟背起我小跑着出了站台。父亲问我,你真的很想吃香肠吗?我说想吃。父亲便到小卖店买了根香肠塞到我手里,他说吃吧孩子,这根香肠都是你的。那天我们没有坐公共汽车,父亲背着我走了五站路回家。为了我手上的那截香肠,为了穷人的自尊,父亲背着我走了五站路;而为了女儿的病,他不知走了几百个、几千个“五站路”了。他是不打折扣的硬汉,是伟岸的父亲树。令我引以为荣的是,他的倔强与坚忍丝毫不走样儿地遗传给了我,使我成人之后,在独自行走道路上,无论是面对任何难事儿,都能站直身子挺了过来。而更重要的是,父亲始终站在我的身旁,用他日渐苍老的身躯庇护、支撑着我。

14年前一个燠热的夏夜,在一户寻常人家小院里一棵老樱树下,一对夫妇既喜且忧地谈论着他们的小女儿。当妈的说:“虽是重点中学,离家太远,还是别让孩子去念吧。”做父亲的说:“她只差2分就考了满分哩,不念怪可惜。只要她愿意,我天天背她去上学也行呵。”我听见他们掀了竹帘,悄悄走到我的床前,见我“睡着”,又悄悄地离开。黑暗里,我紧闭着双眼,泪珠爬了一脸……此后,在我六年的中学时光里,父亲每个周末都要乘上一个小时的电车到学校将住宿的我接回家,而后再在星期一的早晨浸着潮湿的晨雾或顶着几颗残星将我送回学校。逢着雪天,他便执意要将瘦长得几乎同他一般高的女儿背在背上,走上一段路就要停下来大口地喘气,胡须上凝了霜,洁白洁白,我轻轻抚去那层轻霜,竟发现胡须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白……

父亲是地地道道的苦出身,8岁便没了爹娘,一个人从山东讨饭来到东北,先是在煤窑里做小工,后来便在煤矿上当工人一直到退休。父亲认不得几个字,却承望他的女儿能多读几本书,然而他没有太多的奢求,没有让女儿光宗耀祖。

你微笑时,世界也在微笑。心,在等,再等。最爱你送我的紫丁香,你是我心中的白百合。

聚到终须散

河水在残冰下汩汩流淌,冷风在寂暗的丛林间低低回绕,一只大雁盘旋在苍茫的大漠上空,几声悲唳,几点寒意,几点高昂的孤独,猝然跌下。

跌下一缕青烟,自玉楼上,自广阔的山谷。

是日溅长河的悲壮么?抑或蓝紫色紫黑色的惆怅?是一个深沉的渴望么?抑或一种明媚的等待?那刚直的信念,将使寒雪腐烂,将使坚石萌芽!

余音渐杳,哀切的一声呜咽,投在夜的中央,荡起一圈圈风,一圈圈涟漪,最后,一切都平静了。朋友将长箫重新挂上墙壁。朋友笑着:“是苏武牧羊。”“雪花落到我肩上了。”我也笑应着。身虽至此,心犹千里。我凛然于箫音对我无涯的引导,便也决意弄箫。

经过朋友的一翻指点,我开始了基本的练习。最常去清晨的河边,坐在河沿上,或石阶上。无凤来仪,只听见一些短涩的音符,挣扎在手指下,发出干燥的声音,像风吹过枯败的苇丛。累了,就静静地依在绿藤架下,看着流水缓缓地穿过石桥,自茫茫的,在远处,蒸腾着雾气。那时候,我不得而思,我一个人在这,另外的千万个人在我之外,另外的千万个中的任一个,在我和其它的之外,我在走过时,别人的五脏六腑所支配的功能——意识,排斥我个性的特点,所以人与人不同,我的长相厮守的追求,也很微茫了。

距离那年夏天,大约已有三四年的光景了。回思起无数个凉爽的清晨里,我难受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姐姐结婚了。尤其后来当姐姐临产时,痛苦的姐姐死死攥着她丈夫的手,使我感到了有生以来最沉重的失落。我恨怨姐姐为什么不攥着我的手,我更恨怨那只被攥着的手。那手,伤害了我二十三年的对姐姐的生死依恋。姐姐不需要我,在她困厄的时候,我并不是她的安慰。这对于我,是个多么冷酷的打击!我原以为只有我才是姐姐的唯一,生活中的一切都会沿着我的梦想延伸。我以为姐姐也是这样。直到许久以后,现实的经历,充盈了我的思想,像身边的人群一样,被世俗磨砺,不锐不锋,光芒内敛,倾向于浑圆,更适应地吻合了生存。我解悟了姐姐和那只手,那只伸到我的生命里来,挥掉我美丽天空的手。于是我想,人生真是一场迷离纷呈的宴席,无论亲朋,敌友,都有一个独自的位置。也可以从安排好的位置上走下来,到其它的某一点,品尝更多的肴馔,观赏更多的景致。虽然有许多肴馔和景致却是永远品尝不到,观赏不到的。而那些已经馈赠的,并且已被接受的,是何般可贵!然而,无论是十里长亭的盛筵,还是绳瓦泥灶的寒筵,终归有曲终人散的时刻。幕已关闭,鸟空风静,在那样灯盏明灭的一席残局里,曾经,每个人都各自演绎,背过身去暗暗流泪,其实,只是背过自己,却面向了与筵的所有人。每个人都为精彩的分享而鼓掌,掌声寥落之后,戏子的微笑渐次凋谢,一场辉煌过去了。所有的困扰、抗争、龌龊、清傲、仇恨、亲爱,都已结束。在诺大的园场里,鲜花,是一堆五颜六色的废墟,千情不再,万事已阑珊,尘埃厚厚地覆盖在每一个人几番更易的座位上,足迹上。周遭一片广阔清宁,只有一座钟表,滴答、滴答,切割着绵长的时间,和另一场即将开始的筵席里的生命。

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有一天,我不舍的姐姐和我都将归隐于茫茫的大地,洁白而干净。时而这样想着,时而却有一点惆怅,是奶黄色,杏黄色的惆怅!我突然想到“苏武牧羊”,那蓝紫色,紫黑色的惆怅。我想到朋友,我想到朋友时常说:“我们仿佛一块玻璃”。朋友是我的知己,我们互剖心腹,谈论一些典籍词曲,谈谈各自的生活,家庭,婚姻,彼此的小侄和狗崽,甚至芨芨草花下的蚂蚁,一元钱的小马胸针。有时也无话可说,抓一把瓜子,泡一壶菊花茶,感觉石溪明月,小令清词,自蕊间源源而来。虽说只一会的工夫,地上便积起一堆腹内空空的岁月,可倾情的味道,终是不能敌的。更多时候,却是喜听朋友吹箫,听着箫音,渡水而过,悠悠缓起,一缕青烟下玉楼,跌自山谷。一颗心就承重什么似的,却又无所承重地一噤,一颤。和朋友在一起很纯粹,很放松,没有现代交际的压力,想走,披上衣服就走。电话里正在安排周末小聚,突然认为此时甚可,也不管夜黑人静两个人就约定了,想走,日子就那么泼泼洒洒地过去了。偶尔一个值班的深夜,翻开一本搁置许久的书,掉下一张卡片,背面是朋友书写的“以谊地久天长”的歌谱,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很感动,又酸又暖。

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我知道,朋友也是那筵席上的一位。并且,我也知道,即使是业已洞彻的人们,也很少由于结局而放弃开始的。在那品尝和欣赏的过程中,有多少鲜明的感觉,有多少美,充实饥渴的感官,刺激机体中佯唾的潜能,在释放一刻,灿烂如花绽。从天地间放眼,每个人都好像一只蝶,朝生暮死,凄美决绝。我无法最终挽留我的姐姐,朋友,我的一切爱着的以及被爱着的亲朋,和我自己,因此,我常想,如果爱,就爱得彻底吧,直至不能再爱,如果聚,就聚得月满花楼,直至不得不散。

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一种情操,它可以激发生命的潜力,又是精神上最大的鼓励与享受。

我和爸爸的一天

爸爸答应过我星期日要和我快快乐乐地待上一天,我如盼年般掐指算计着日子。爸爸能腾出一天与我在一起实属不易,他是总经理,又是董事会的常务理事,除了回家睡觉,往常总也见不到他的影子,可真是个大忙人。

爸爸脱去平日的西装,摘掉手机,换上一套“乞丐服”,冲我做了个鬼脸,全然不像从前的那副绅士派头。“爸爸,你要带我踏青吗?”“你说呢,儿子?”爸爸摸着我的小平头,“跟爸爸走吧,爸爸会让你过上一个充实有价值的星期天。”

爸爸既没有打的,也没有领我去野外或公园,而是进了一家劳务市场。望着拥挤不堪的人群,听着粗声大气的南腔北调,我有些发畏。

爸爸很快找到了一份差使,跟着几个人出了劳务市场的大门,左转右拐,进了一家煤场,我大惑不解:“爸爸,你要买煤球?咱家是暖气楼!”“有,儿子。爸爸让妈妈“专政”啦,爸爸的钱也让妈妈“剥夺”了,今天,咱们只得自食其力了!”

场主发给每人一把铁锹,四人一组给拖斗车装煤,每车每人五元钱。

爸爸身材魁梧,可干起活来却赶不上那个瘦子,装了还不满一车,别人刚刚舒活开筋骨,爸爸已是汗流浃背了。我的任务是不断地给爸爸递毛巾,或打来清凉的自来水供他们喝。

干活如沙场,谁也不甘落后。他们咬着牙,憋着气,一锹一锹地往两米高的车箱里甩着。我始终不明白,别人撮起煤来,仿佛挥舞着一根道具,爸爸却抽筋扒骨似的,竭尽全力地甩着那把大锹,第三辆拖斗车像蜗牛似的驶出了煤场的大门,爸爸即刻席地而坐,而那三位叔叔则用拐肘拄着锹把谈笑风生。我的脸发烧,替爸爸难为情。

经过片刻的休息,爸爸的体力有些恢复,三位叔叔加快了节奏,将爸爸那块欠缺的地方不时地补上几锹,我也很有礼貌地将凉水呈上去。这些叔叔喝水时并不像爸爸那么文明,咕咚咕咚豪爽地大口狂饮之后用袖子抹抹嘴巴。

整个上午,爸爸他们共装了六车煤。

为了节省时间,爸爸领我进了一家小吃部,要了两碗冷面,一盘炒菜,还要了三两酒。我食欲大增,端起碗大嚼起来,爸爸自斟自饮,将自己碗里的一半面条拨到我的碗里。

下午比上午多装了两车。我让阳光晒得像条泥鳅,爸爸的脸和脖子上沾着一层薄薄的煤尘,活像个非洲黑人。不过爸爸的精神格外好,他不停地抹着汗水,高兴地掂着手里的钞票说:“今天的收获真不少,儿子,走,走,去百货大楼!”柜台小姐像发现了新大陆,她们伸长了脖子,看看我,又望望爸爸,仿佛在观望外星人。爸爸把我平日喜爱的文具盒、玩具手枪、橡皮等一古脑儿地买下来,又给我买了袋高级夹心饼。

开始我还挺高兴的,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心里一阵难过,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蕴藏着深沉的爱的心灵才充实,才完美,才有力量。

祝你一生平安

清晨上班,水房的门被铁将军把得牢牢的,门口拎着水壶提着暖瓶等打水的人们面对紧锁的房门竟有些不知所措了。往常,这个大门早早敞开,大水壶的炉火欢快地跳跃着,排气阀鸣着悦耳的响笛,烧水的迟大姐笑容可掬地迎送前来打水的人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水房里每天都炉火通红、响笛常鸣,每天都有愉悦的微笑。今天,当水房门紧闭,大水壶静静地站在那里时,人们的脑海里才跳出一个问号,烧水的迟大姐哪去了?

迟大姐是局机关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勤杂工。20多年前,年近30的她从柳河乡下搬到繁华的市区。生活环境的改善,并没有改变她那勤劳、善良的秉性。那年,局机关需要一名勤杂工,于是,迟大姐走出她那贫穷但却温馨的小屋,来到我们身边,掀到了她生活中新的一页。从此,不管是暴雨狂泻,还是大雪纷飞,每天东方刚露鱼肚白,迟大姐就走出家门,早早地来到机关清扫楼梯,打扫厕所,劈柴引火烧开水。迟大姐是个极认真的人,干啥都要干好啥。她常说世界这么大,啥活都得有人干。她每天默默地劳作,给别人带来方便,送去温馨。工作中,她的最大乐趣就是在劳累的时候,点燃一支香烟,坐在那里或站在那时慢慢地吸,开心地看着自己刚刚收拾出来的整洁的楼梯和没有污秽的卫生间还有进进出出打开水的人们。她说自己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做不来大事。搞好卫生,烧好开水就算帮助识文断字的搞好广播办好电视,为在省里夺连冠尽一点微薄之力。

迟大姐只知奉献不知索取,我们这些蹲机关的人也就吝啬自己的感情。时间长了,竟把天天忙活在自己身边的迟大姐难忘了,并在思维中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模式:楼梯就该整洁,卫生间就该清洁,大水壶里的水到点就该开。至于那脚蹬水靴、手带皮手套、面带倦意的迟大姐就可有可无了,好像这一切都与任劳任怨的迟大姐无关。有时还会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一切都周而复始地运行着,这迟大姐跟着瞎忙什么。

秋天来了,丝丝凉意袭倒了跟太阳一起上班的迟大姐。说起来,还得感谢感冒病毒这恶魔,是它为我们在记忆中找回了久违的迟大姐。迟大姐病了,楼梯上就有了烟头、痰迹;卫生间就有异味刺鼻;大水壶就停止了欢唱。人们头脑中的固有的模式被打破了,也恍然大悟了:原来,这优雅温馨的工作环境,这滚烫滚烫的开水都与粗手大脚的迟大姐密不可分。

上班的铃声响过很久了,大家破例没有工作,话题还是围绕着迟大姐转。该用什么方式对迟大姐表示歉意和慰问呢?

突然,走廊尽头的文艺部那边传来了“好人一生平安”的乐曲声。好人一生平安,迟大姐不就是一位心地善良,吃苦耐劳的好人吗?!大家随着充满深情的乐曲哼了起来“……举杯祝愿好人都一生平安……此情温暖人间……”

迟大姐,祝你一生平安!

朋友,既已准备去爱,就不惜生命地去换取那无价的爱吧!

感谢童年

小时候,一直梦想着能有一个会动的玩具,那种上了发条之后能驶出很远的小汽车,哪怕很小很小。可是始终没有。唯一能动的玩具是爸的学生给我逮的一只小老鼠,灰灰的、怯怯的,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我给它尾巴上系条绳,便牵着它满地乱跑,那兴奋的感觉着实让我快乐了很长时间。

上学后,是从不敢奢望父母接送的。那时。我们的学校在山上,每天必须早早地爬起来就走,尤其是下雪天,天刚蒙蒙亮就得深一脚浅一脚举步于寒风中了。山上的梯磴是人工开凿的,走得次数多了,便成了一个光亮亮,白晃晃的雪坡,如公园里的滑梯,我穿着又笨又重的大棉袄总是爬了几磴便溜下来,擤擤鼻涕,跺跺冻僵的双脚,小心翼翼贴着边再上,又滑下来,再上……满脸的泪水出现在教室门口。

生活的艰辛使忙碌的父母很少顾及到我,便渐渐学会了照顾自己,照顾亲人。最让我难忘的是第一次做饭时的恐慌与自豪。那是我七岁上一年级的时候,一天放学回家见父母还没有回家,天已经黑了,于是决定动手做一顿丰富的晚餐给他们一个惊喜。擀了几张薄薄的饼,然后学着妈妈的样子点火,放上油纸、劈柴、煤块,程序没错,可火就是烧不起来,烟呛得人又流眼泪又咳嗽,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动作,终于那可亲可爱的火苗出现了。放上锅,倒油开始烙饼,火是愈燃愈旺,糊饼是越烙越多,待再往锅里添油,烧红的锅底“呼”的一声窜起了一尺多高的火舌,出于本能的反应,我慌忙舀了一瓢水浇上去,没想到,火焰更加猛烈起来。张牙舞爪的火舌似乎要把眼前这个目瞪口呆的小姑娘给吞掉。来不及害怕,我凶狠地拽过盛水的大盆扣在了炉子上……妈妈回来时。见满脸满嘴漆黑的我正挑最糊的饼往口里送呢,见到亲人,再也禁不住满肚子的恐惧与委屈,扑到妈妈的怀里,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回想起来,也很感谢童年。正是那时的困苦与磨炼才使我养成了从不依赖别人的心理。困难面前。害怕没有用、哭泣没有用。与其等待,不如拿定主意。依靠自己的力量渡过难关。

莫道年华付东流,未必中看万事休。坎坷历尽志弥坚,无限风光在金秋。

金黄的苦菜花

母亲逝世周年的日子,是接近过年的日子,我踏上东去的列车,仅仅为了献上一份当长子的深切哀思。

我——奔向母亲。

我的母亲是山东平原上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妇女。自我有了记忆之后,她就在我的脑海里一成不变了:她脸盘不大,却写着两大片表情:一片是微笑,一片是忧愁,微笑是分给我们兄弟三人的,忧愁是留给她自己的;她的身材不高,却在我的眼里,上撑着苍天,下拄着大地。那时父亲闯关东,偎着取暖熬过寒冬的、吮着瘪乳战胜死亡的只有母亲,母亲就是我们的命运之神!

母亲是一个刚强的人。记得一个火烫的夏季,母亲出民工,当时我才六岁,两个弟弟分别是三岁和不满周岁,母亲抱一个背一个,汗淋淋地走成一尊岁月的雕像。我大些,如一只小鸟前后奔跑,脑海没有艰辛的影子。那条路不知走了多长,也不知还有多长的路。在一片四野无人的黄土之间,母亲一阵狂咳,有鲜血浸入土地,一脸大汗滚滚而下。继而晕厥在地……不知多久,母亲醒过来,我说回家吧,母亲说不行,回家不给工分。一时间,我似乎长大了许多,从母亲怀里背过老二,送到前方再回头背老三,这样交替前行。这样一程一程,母亲对我笑了,但那笑是从剧烈咳嗽间隙时的缝隙中溢出的。

我从那时起有了力量,这是苦难的赋予;母亲从那时有了病痛,这是赋予的苦难。

车在一处加油站停了下来。我望着通过玻璃管汩汩注入的机油,我想这是生命和血液,如果到了走不动的时候,像机车输入机油一样重返奔驰的风景线该多好;如果母亲干枯的血管再度响起儿子长江黄河一样咆哮的激情、把慈爱的笑靥再绽放几春该多好!但,不再能够。车再度启动时,两颗热乎乎的东西从眼角颤动下来……

母亲再慈祥不过了,虽不识一个大字,却会背“人之初,性本善”,也会讲“王小二砍柴”、“人参娃娃”等美丽善良的故事,她心底流淌着很古老的中国文化。记得灾荒年头,从集体食堂领来的一个窝头分四瓣,我们几个永远填不满肚皮的东西三口两口就没了,母亲的那一份却藏起来,等我们几个饿得不行,便再拿出来,塞住几声揪心的哭喊。倘有几个讨饭者,母亲总是从囤子底摸出几片地瓜干……。我不知道母亲的胃口是靠什么充填的,只朦胧地记得我被剧烈的腹痛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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