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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4-12 11: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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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昊天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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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给你一个家

我想给你一个家试读:

自序

]只要你不献媚世界,世界就拿你没办法

Haotian Wen的品牌slogan是献给强势女人的温柔设计。一次,一位金融圈中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问我,你不觉得你们这个定位有点问题吗?强势的女人怎么会希望别人说她强势呢?他抛出的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我,我的回答一直都是:真正强势的女人,是不会在意外界给予的各种标签,也不会因为流言蜚语而打乱自己的生活,她们只会遵从自己的内心,然后活成自己想要的那个样子。

在大部分人的意识里,随波逐流才是最安全的选择,大伙儿往右,你就不该往左,大伙儿说话的时候,你就不该选择沉默。

父辈们像是统一口径似的对你循循善诱:我们都是过来人,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听我们的总没错!

你的老师、朋友,当然还有你的父母,他们会对你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或是施与各种各样的压力:你快结婚吧,你现在该生孩子了。

为什么任何人都能在任何立场上对我们的生活指手画脚。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遵守世俗的所谓生存法则。

有人因为心怀世界行走于万里山河而被打上不务实的浪子标签;也有人醉心于二人世界不想考虑生育,却被长辈说是不尽孝道。无论你选择以何种身份或方式生活,只要不伤及他人,就尽可能发挥“自我”吧。

或许走向“自我”的道路荆棘丛生甚至代价颇重,但最后这个“完整的自己”便是上帝送你的礼物。

选择生活,选择事业,选择家庭;选择CD播放机和电动开罐器;选择健康的低胆固醇餐食,还是选择三件式的西装外套和搭配的行李箱,最终都抵不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只要你不献媚世界,世界就拿你没办法。少讲道理,尽量有趣。[

推荐序

]不遗余力,奋力燃烧

我以为就像我认识的昊天那样,他的这本书一定是欢快的,至少不是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令人心疼。我记得昊天刚来北京时我们就认识了,那时他是一个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男孩儿。没错,“男孩儿”这个词就是我对他的印象,爱笑甚至有些爱折腾。当时他刚建立品牌,且刚接触时尚这个圈子,无论是参加节目还是参加各种时尚活动,他总是抱着热情和亢奋的态度,每天就像打了鸡血似的。

在他刚开始办秀的时候,收到他的邀请我二话没说就急着从香港飞过去站台,不需要敲档期,因为我居然有点担心这个太年轻的男孩儿能不能搞定一场这么大的活动。就是这样一个在我眼里棱角还未磨平的男孩儿,真诚、开朗,我们见面时总是嘻嘻哈哈,喝酒、谈天和折腾,但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本书里所描述的一面。

直到答应为他写这篇序言时,我重新回忆了一下昊天这些年的成长,时光总是恍惚,一起玩闹的男孩儿原来真的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品牌创始人了,跨界活动、投资时尚行业等等这些年他折腾的事儿真不少,成熟、严谨、稳重,俨然成为一个成人。再细翻这本书的文字,我想我明白一直以来他大笑背后的努力了,当初我会定义他是一个男孩儿,大概是他将辛苦藏于人后,人前却并未吐露,而这本书则真实记录了他一路行走的脚步印记,这就是《我想给你一个家》的意义吧。

就是这样一个真诚却有些倔强的男孩儿,如今已经成为你们所熟知的品牌CEO,希望他的故事可以给你们方向和力量,更希望你们像他一样,不遗余力,奋力燃烧。

Ps:昊天,我依然自私地希望你是一个“傻小孩儿”,

即使全世界暴雨倾盆,

我们还能一个故事一口酒,

断断续续说话,忘了回家。小熊(熊乃瑾)明白为何,为何忙碌,保持棱角,不忘思考,也不忘忠于创造。

习惯就好

儿时的我内向而倔强,首次表现该特点是出生后一周内从未哭过。据母亲说,当时全家人着急地抱着我回到医院,央求医生无论如何也要把这聋哑婴儿治好,而经验丰富的医生端详了我一阵,猛然抬手狠狠打了一下我的脚心,我顿时啼哭不止。

出生后不哭的孩子不多,而我长大后哭泣的次数也少之又少。即便因为不乖被父母揍,即便他们在我8岁那年离了婚,即便在继母家里因偷偷给母亲打电话而反复被她数落,敏感的我也都是悄悄地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去和谁诉说,自己消化并习惯一切。

似乎这种性格与生俱来,从童年开始,我对很多事情的处理方式就是遵从习惯,但习惯是什么呢?我想,习惯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其存在的意义也值得思考。

小时候我极度挑食,即使川菜在全国菜系里雄踞榜首百年,即使外祖母烧的饭菜满街飘香,但芹菜、苦瓜、西红柿、胡萝卜、肥肉等上百种食物,想进我的嘴难度也堪比登天。而我的拿手绝活儿是可以将丸子里的姜粒精准地挑出来,此招练得炉火纯青,方圆百里无人可及。家人的各种规劝都难以奏效,除非母亲或舅舅在场,我才可能乖巧地吃下一些。他俩见外祖母的苦口婆心对我无效,时常会“爆发小宇宙”,母亲用“星云锁链”,舅舅用“庐山升龙霸”,二人一张一弛,出手默契,时常揍得我脑壳嗡嗡,“武功”尽失。由于对舅舅“爆发小宇宙”的时机难以把控,我不得不渐渐把一口不吃改为吃“汤泡饭”——用此方式吞咽较快,能迅速完成吃饭任务。但很快,这种没有营养并且伤胃的饮食方式就被舅舅的“天马彗星拳”消灭了,而那一天我正好看到《圣斗士星矢之海皇篇》中的星矢对海马将军使用这一招。

我也是自作孽啊,谁叫我时常邀请舅舅一起看《圣斗士星矢》呢,再加上他悟性高,修炼快,除力道把控不稳外无懈可击,所以在舅舅的各种功力压迫下,我挑食的习惯得以改变。

成长伴随着质变。习惯也在被迫形成后带来了益处,若从小的行为习惯未被打破,或许会为长大后的自己设限许多。长大后渐渐发现,芹菜炒香干好香,芹菜的粗纤维也好性感,有助于降血压和治便秘;苦瓜也没想象中那么苦,它降血糖、去火、去毒,对治疗小痘痘异常有效;我曾最抵触的生姜,驱寒暖胃,也成为我若干年后留学法国的时候和小伙伴们煮火锅的必备佳品;而番茄炒蛋更成为我长久一人居住时为数不多会做的菜。

其实所有的习惯都是形成你今时今日模样的细胞,它们本就良好,与他人在出生时并没有什么不同。而那些你看到的功成名就或者成绩斐然的人,在起步之初或许也有挑食的习惯,甚至还有委屈的过往与各种人生的悲剧,但他们的细胞里载满了与命运角逐的抗体,可能是从早晚刷牙的习惯开始,从一天看三部电影开始,从一周写一万字开始,从起床出门便谨遵当日的十七条计划必须完成开始。那么遇到态度不好的出租司机、坑你钱的停车场管理员、排队加塞的无良青年,基本也会一笑置之。所谓心中充实,才有底气快乐。而不好的习惯是“癌”,大多数人与此“癌”斗争一生,忙碌不堪却又碌碌无为,吹牛散漫终也默默无闻。

在父亲和继母家住到12岁时,我被搬到了母亲和继父家里。继父给我的感觉很好,温和有礼,成熟得体,但我那青春期莫名的敏感始终作祟,看到有外人靠近他,我会躲在角落里毫无理由地生闷气,好似担心刚建立的和平关系又将被打破。记得有一次,在继父开的“轻松驿站”咖啡店里看到他和一个阿姨聊天,我当着他们的面冲出店门,一路狂奔,不知所措的继父在我身后紧紧追赶,直到我摔倒在铁路桥上,继父才追到双膝全是血的我。他抱着我回到店里,给我母亲打了电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因何生气,但就是想哭,内心酸楚。

我也是长大后才理解当时的自己,总会把不安和敏感逐渐放大到自己无法承受的地步,这应该是很多离异家庭的小孩常会出现的状况吧。少不更事的我们时常会把秘密藏起来,自以为是委屈埋在心里,在面对一个陌生人以及他所带来的未知即将进入我的人生时,我做不到理解,更难以接受。不恋旧,但念旧,不变初衷才是最大的独立。

正如在父亲和继母家生活时那样,在母亲和继父家里住时,我仍然异常谨慎,在搬来之前我对如何扮演一个乖孩子还是有一些聪明伎俩的,可我发现我低估了母亲的实力。母亲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强人,对于我的成绩、礼节及为人处世,都有着严苛的要求,尤其是在继父面前,她不允许我有丝毫不懂事与不上进的表现。而我也始终不能像大多数孩子在自己家一样完全放松下来,我习惯性地站在他们的角度思考我在这个家里的位置,我怕父母会因为我犯的错再次争吵,怕他们会因为我的成绩下降而埋怨对方,更怕我的敏感会让母亲和继父的关系出现裂痕,似乎我在两个家里都是客人,有些累赘的客人。

继父唯一一次揍我是在我第一次撒谎被发现的时候,我将试卷上80分的批改痕迹用涂改液涂去,然后用复印机复印好,再重新写上100分。现在看来,真是机智又拙劣,但当时的我只是害怕母亲看到80分后会大失所望,才不得已而为之。我将真实的试卷藏于学校旁卖牛奶的冰柜里,这个弱智的计谋没过多久便被母亲识破。当母亲领着我回到牛奶店找出我藏着的试卷时,牛奶店的阿姨嘴巴张大得几乎可以吞下一头牛。回到家,不知是不忍心还是无奈,也许是母亲从未想过我会欺骗她,她并没有揍我,而是让继父动手。继父让我先跪在小房间里,我听见外面电视机嗡嗡作响,有那么两三秒我甚至有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错觉,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叫暴风雨前的宁静。而最后的结局是事后一周我的屁股都疼得让我难以入睡。所以啊,撒谎这种习惯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但当时面对只有80分的鲜红色试卷时,我认为这样的伎俩就可以维持表面的和平,而不至于招继父嫌弃、令母亲没面子。殊不知,我总是习惯从小大人的角度思考,却从没有以他们孩子的角度表达内心的想法,或许从一开始我潜意识里就把自己当成了两个家庭的“借宿者”,而当时的我只能理所当然地选择撒谎这种方式去讨好“房东”。

习惯真是个有趣的东西,在我认真地、逐一地、发狠地改变了很多习惯后才有了今日这点小成绩——我把它们称为“物理习惯”。如果改变不了别人,那就先改变自己,这不是一种洒脱,更不是一种自嘲。改变自己不该是以迎合别人为前提,而是通过改变去遇见更好的自己。

在成长的路上,更多难以面对的是“化学习惯”,它像莎翁笔下的戏剧演员,充满情感、爱恨分明、沉静如海却暗涌连连。直到多年以后我离开成都才把自己生闷气的习惯改掉,这或许是环境的多变和视野的拓宽带来的改变吧。上次出差到了陌生城市,意外地在酒店大堂碰到了我的继父,这种巧合实在让我们俩大吃一惊,签好彼此的工作合同后,我们约好去喝一杯。也正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反而更加轻松自在,一整晚都大聊特聊,喝了很多酒,像哥们儿一样。对了,我们还自拍了很多张照片,想想那次不期而遇也真是有够惊喜。

父母的婚姻并不是我们能强加维系的,陌生人选择走近我们,与我们为伴,也是不需要莫名抗拒的。现在的我反倒是主动面对自己,正视自己和每位家人的关系,更选择接受和理解他们对自己人生做出的抉择。只有当我们试图把接受和理解当作一种习惯时,我们才会明白,当初那个撒谎的自己有多渺小。所谓习惯,习惯就好。

成长不但意味着我们慢慢学会掌控生活的节奏,还在于我们能够以“不需要被任何人理解,但可以理解任何人”的心态活着。

我曾有个怨愤型的朋友,她的生活里处处都是磕绊——跟家人相处不好,莫名其妙被老板辞退,买个水果也被缺斤短两……她对这个社会和她的人生极其不满,每次见面,她都要说几十遍“这都什么人啊”“这什么社会啊”“太让人伤心了”这类话。跟她在一起,你会不自觉地被浓烈的负面情绪笼罩,感觉整个天地都是昏暗的,这让人很不舒服。后来我就尽量减少和她的接触,而在这之前,她的朋友其实就已经少得可怜了。前段时间她发来短信,我才知道她和男友分手了。她男友选择了她的另一个朋友,她气不过,去闹了好几次,在他们面前当场割腕,不承想男友不但不管,还报了警,警察强行把她带到医院去包扎。她哭着说:“我是真的想死在他们面前,这样的社会,活着有什么意思?”“这样的社会……”,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遭遇不幸的时候把罪过推给社会。没错,这样的社会确实问题一大堆,但如果你只能靠指责它来自我救赎,就注定越陷越深。社会就是这样的社会,激烈抢位,人人自危,钩心斗角,复杂艰辛,但我们逃不过它。每个人都命中注定要在这样的社会上奔跑,而且很可能有人起点比你高,有人跑得比你早,有人装备比你好;在跑的过程中,你可能还会被人撞一下、绊一下,甚至被人故意推倒了踩两脚,但是不管怎样,你必须迅速调整好自己,寻找到最适合你的方式,继续全力以赴地奔跑。如果你非要停下来哭闹咒骂,或者拉住撞你的人吵架算账,结果只有一个:你被越来越多的人甩在后面。挫折和不幸是每个人的必修课,当你恋爱遇挫,当你工作不顺,当你承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完全有理由哭泣、抱怨、指责,但是你一定要知道,哭也是耗时间的,如果你把太多时间用来哭,那么生活一定会对你哭。你面对不幸的态度,便是你对人生的态度。别自我怜悯,往往越是觉得自己可怜的人越容易用自身的痛苦去伤害别人。每个人都会经历失去,但失去的同时也意味着得到,只是有人计较失去,所以不快乐,有人享受得到,所以更洒脱。

所以,要么放弃抱怨,试着从改变一个习惯开始;要么继续抱怨这一切,在荒诞不堪中度过自己贫瘠无聊的几十年。我曾经是一个试图改变他人的热心肠,后来却发现,那些被我摒弃的不良习惯,却在他们的身体里根深蒂固,坚韧到无懈可击,我的苦口婆心倒不如一句“干杯”来得实际。在与他人的关系中,道理似乎最容易被曲解,于是话到嘴边,多数又咽了回去,最值钱的经验都得亲身经历后才能得到,费再多口舌也是徒劳。

其实在你抱怨命运不公、生活尴尬的时候,不妨去想想你的习惯:熬夜而无所作为的习惯、做事拖沓的习惯、心口不一的习惯、总在做决定却始终迈不出第一步的习惯、暴饮暴食却羡慕他人身材苗条的习惯、看不到他人闪光点只会历数其不足的习惯。你可以抱怨,但是除了一时发泄以外,这只会让你在未来面临更多难题。你本已落后于人,却又因抱怨浪费了更多时间,之后你还得花费几倍于别人的精力才能追赶上去,甚至你不知不觉中用无形的负能量将自己的生活圈子与别人分隔开来。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社会里,我们的生活充斥着永不停歇的更新换代,殊不知,那些帮助我们成长,最终被我们保留下来的习惯是多么珍贵。

比如写日记。对文字有洁癖的人不太适合网络,因为网络文章拼的是速度,而反复地推敲文字太慢,赶不上节奏;临时状况下没人能全对,为几个字懊悔或厌烦承受完全未知的压力,倒不如不讲。而记日记是最好的方式,与自己和解的方式。最初我是在小学老师的强迫下拿起笔,当时班上每个同学写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动物园里的动物、植物园里的植物和自家的后院。到后来,我除了完成这些规定的作业外,也开始另辟天地。我买了一个带锁的小日记本,日记本随我见证每一个我居住过的城市、过往的旧友、叛逆时的遗书和不能倾诉的小秘密。越活越自在的前提是你越来越爱自己。

比如做计划。虽说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但当你始终朝着某个方向前进,总不会迷失在半路。时常会看到因意外而焦虑不安的人,他们利用各种社交平台宣泄自己的不良情绪,盲目地前进却忘了最初是为何开始。但如果每件事都提前设定好,给自己留出相对充裕的时间去执行另一套备案,结果也不会太坏。虽然在大多数人眼中,计划等同于呆板或是形同虚设,失去了意外的惊喜,但那也需要你能承担得起惊喜之外的意外之事。假如你将自己的每一天、每一件事稍做计划,那得到的便是惊喜,而没能实现的事儿也不会让你挫败不堪。

比如睡前留一盏灯。母亲说,家里无论多晚,都要留一盏灯。很多年后我看到《一代宗师》那段“留一盏灯,多一个人”时,会想起母亲当年的话,而与这盏灯配合着的是唱片机上播放着的《伤痕》:“夜已深,还有什么人,让你这样醒着数伤痕,为何临睡前会想要留一盏灯,你若不肯说,我就不问。”

这首歌和留一盏灯的习惯,直到现在还在我的家里存在着,一直不曾变过。

我和父亲

每天中午我都会睡会儿午觉,所以常常被朋友调侃为老干部。有天中午窝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睡,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争吵声,断断续续的,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但那些窸窣的声音,却让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从记事起我便被迫成了一个异常敏感的人。父母离婚前时常吵架,我的房间在他们隔壁,每当听到激烈的争执,我便抱着被子蜷缩在离他们房间最近的折叠沙发上,把自己包裹成小小一只。母亲的哭吼声从紧闭着的卧室门里传出来,偶尔伴随着花瓶破碎的声音。说是争吵,更多的时候像是母亲一个人的战斗,几乎听不到父亲的声音。我想,父亲应该是安静地坐在床边,或是靠在窗边的椅子上,听着母亲纠结一些在他看来细碎的小事。和父亲一样,我总是安静地听着,既不劝阻,也不哭闹,但父母刻意压低嗓音的争吵声还是能不断传进我的耳朵。我像受惊的刺猬,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抖动,用全身器官接收着屋内所有的不良情绪,我害怕他们随时夺门而出再也不回来,我怕他们摔烂所有的家具和相框,我怕他们的吵闹令其实还没熟睡的外祖母难过,我怕他们会真的分开……然后,他们就真的分开了。

而我天真地以为,我不再挑食,我拿下全年级第一,我和姐姐一起唱歌跳舞逗全家开心,我帮父亲倒水泡脚,我帮母亲整理家务,我帮外祖母洗菜,就可以让他们不离婚的。《道士下山》里有句台词:“一门之隔,两个世界。”但是再坚硬的山门,也没能挡住小道士下山的心。一扇小小的卧室门,把我和父母分隔成了两个世界,却隔不断我的恐惧与不安。于是,在幼时的家庭生活中,我成为一个冷静的观察者。我看着父母吵架,然后冷战,和好,再吵架,循环往复。父亲有他的沉默和坚持,母亲有她的要求和不满,而我只有我的沙发和抱枕。我很感谢一个阿姨,她住在我家楼下,当父母吵得不可开交时,阿姨会上来敲门一探究竟。我站在门后踮起脚拧开把手,阿姨每次都微笑地看着我,眼里满是同情,她抱起我,把我带到她的家里。第二天一早,我在半梦半醒之间,总会听到母亲和阿姨的对话,大概是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每一次我都会想,这是我最后一次睡在阿姨家里了吧。我在阿姨家住的时候总是睡得很香,好像一场战争不远处有片平静的湖水,和谐安宁,与世无争,为我而存,而这种状态,也逐渐成为我的一种习惯,直到现在我也从不为外出感到烦恼,酒店或是飞机,高铁或是巴士,我想睡就睡,无比安稳。

我自小收到的父亲送的礼物屈指可数,正因如此,每一件我都会悉心珍藏。在我很小的时候,有次父亲去厦门出差,给我买了一件墨绿色的外套,虽然大了些,但它一直都是我那些年的主打装,每次洗时我都会认真叮嘱外祖母哪里有污渍,哪里线开了,就像珍藏一件父爱艺术品。有一阵子流行四驱车组装模型,为了拥有这么一台四驱车,小伙伴们会绞尽脑汁存早午餐钱,而我当时没有零用钱,只能用成绩说话,用一张百分试卷换得父亲买一辆四驱车。东西买了也就买了,父亲却从不会夸我成绩好或同我聊起学校的生活。自小他就与我沟通很少,就连相册里的合影也屈指可数,有一张在成都世界之窗拍的,照片中父亲抱着我,也是后来无意翻到时才知道,哦!我原来还被父亲抱过。

记得某年夏天,我和外祖母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当时的大片《泰坦尼克号》,突然敲门声像打鼓一样剧烈且嚣张地响起。外祖母起身去开了门,还没来得及反应,家里就被那来势汹汹的陌生人给占领了,所以直到现在,我都没看过Jack和Rose分别的那一刻,在我的印象里,他们只停留于船头那经典的一幕。后来也只是靠那段时间同学之间的议论和往后别人聊起,才自己想象出一个结局。那些陌生人抄着家伙冲到我家时,我被外祖母一把抓过去关进了厨房,一阵急促的锁门声后,我便与门外的喧闹相隔开来。

后来,我也是在大人们零星片语的谈判中才拼凑出一个因果。他们倒也不避讳在我面前提及,他们哪会想到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能知道什么叫债主,什么叫谈判;他们更不会想到当门外哭喊和争执不断的时候,一个他们眼中的小孩儿会一直蜷缩地跪在厨房的地板上,因为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遇到难处时双手合十虔心地跪在地上祈求菩萨保佑;他们更不会想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件事,甚至记得那凶狠的债主的样子:中分头、粗眉大眼、满眼仇恨地盯着我。他们周旋了很长时间,长到我已经躺在厨房冰冷的地板上睡着了,我只听见外祖母用钥匙开门时小声地叨唠了一句:“这傻孩子怎么睡在地上了。”她把我抱起,我软趴趴地依靠在她的肩上,像平常那样假装天真地继续睡觉。路过客厅的时候,借着父母房间门缝里透出的光,我眯缝着眼偷偷打量如同战争过后的家。那一刻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屋外的蝉鸣,此前撕心裂肺的争吵,仿佛不曾有过。

似乎我从小就是一个可以控制自己情绪的孩子。在那个听取蛙声一片的夏天,父亲带回一个漂亮阿姨。父亲是一个不善言辞但做事得体的人,但那天他的脸上满是尴尬。他和祖父都在客厅坐着,厨房里却传出炒菜的声响,满屋飘着呛鼻的油烟味,我疑惑地进屋放好自己的书包,出来时看见漂亮阿姨正端着菜走出厨房。父亲向我介绍眼前的这位漂亮阿姨,好像在宣读心里早已练习过好几遍的演讲稿,机械却义正词严,他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我,那模样像极了我对着天花板背诵文言文。他交代我要和眼前的这位阿姨好好相处,不要惹她生气,而我也是到谈话快结束时才得知了这位漂亮阿姨的姓氏。这位吴姓阿姨顺势将手放在我的头顶,说我可爱。我虽觉得别扭却没躲开,她摸摸我的头,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真乖啊。父亲破天荒地为我倒了一杯冰镇可乐,我心领神会,在父亲的眼里像我一般年龄的小孩都应该喜欢可乐,而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翻滚的气泡使我没喝几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本想躲进屋子里给母亲打个电话,但迅速抓起电话后又缓慢地放回原处,她应该早就知道了吧。起初,我们揣着糊涂装明白。后来,我们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并不是我们愿意活得不明不白,只是,好多事一用力就会拆穿,一拆穿就会失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吴阿姨,后来她成了我的继母。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天的情景,她坐在背对着窗户的位置,阳光透进来把她照成一个暖色的剪影,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吃饭的时候,父亲和祖父都很开心,喝了好多酒,说了很多话,笑了很多很多次。我想,这个吴阿姨真是个有魔法的人,会发光,还能逗得父亲和祖父这么开心。印象中我很少和父亲吃饭,更别提这样开心了,所以打心眼儿里很是崇拜她。

父亲和吴阿姨结婚那天,我穿了身蛎白色的西装,黑色的大头皮鞋,打扮得像个小大人。我站在父亲和吴阿姨中间,接受着来自各种亲戚和陌生人的祝福,却觉得自己并不属于那里,甚至搞不清当时的状况,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称呼我为大公子,为什么他们会将只有过年才见得到的红包源源不断地塞给我。我只有傻愣地待在原地,任由过路人不停地捏着我的脸。后来全部的人都聚集到一个陈设很是隆重的宴会厅,祖父把我带到一张满是陌生人的餐桌前。再后来祖父也消失了,再次出现时他站在台上,父亲和吴阿姨跪在祖父跟前,台下的人纷纷起哄:“亲一个!亲一个!”而我独自坐在祖父安排给我的座位上,周围是父亲或是吴阿姨的朋友,他们每个人脸上都保持着浓浓的笑意,觥筹交错,每一个人都有点眼熟却又无比陌生。有的人会跌跌撞撞地拿着酒杯朝我走过来大声地问我:“你不是文家大公子吗?”出于尊重,我都微笑附和,虽然那天我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你不是那谁谁吗?”,可毕竟我不是主角,更没谁在意我是谁。一种置身全世界中央,却被全世界背叛的失落感向我袭来,将我吞没。

父母离婚后,我变得愈加敏感,同父亲和继母住在一起的日子尤其是。吃饭的时候我会谨慎地等待所有人都上桌,留意那个被夹得最多的菜,配合着最后一个人吃完一同收拾离桌;我不会与弟弟争抢任何玩具或漫画书;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给母亲打电话,控制着通话时间不能太长,通完话后一定第一时间删掉拨号记录,但还是有几次忘记了而被发现。再后来母亲给了我一个小灵通,是充话费送的那种,我就不再用家里的电话了,即使这样,谨小慎微的我还是被继母发现并没收了手机。其实,无论真心或是假意,只要是花时间陪伴过你的人,都应该感激。

随着我的功课逐渐增多,继母索性请了保姆帮忙照料全家人的生活。保姆姓袁,我很喜欢这位袁阿姨,她总会亲昵地叫我小名,我打小便认为只有在一个人犯错时才会被直呼全名,所以当听见别人,尤其是家里人叫我全名时都会心里一颤,生怕做了什么自己还没来得及觉察的错事。有一年暑假,我跟着袁阿姨去她乡下的老家,在那里,袁阿姨扮演了我的生物老师的角色。她带我去挖地瓜,满身是泥的我在地瓜田里东奔西跑,就像一只喝了兴奋剂的田间地鼠。一场大雨后,她带我到树下找菌菇,雨后的土地因潮湿而变得泥泞,空气中满是新鲜的味道,对袁阿姨他们来说,那是个丰收的日子。

乡下的生活并没太多花样,太阳下山时分,袁阿姨喜欢和她的姐妹们坐在自家小院里聊天嗑瓜子,我趴在袁阿姨的腿上,偶尔听她讲起在我家的生活,伴着她们带有地方口音的谈话,我慢慢睡了过去,那是我最开心、最自在的一个暑假。临开学前我们才回到城里。

那时也不知是哪个班级带的头,周五放学后在教室煮火锅,后来整所小学都跟风起来。因为我家离学校近,所以光荣地担起了为班级备料的工作。袁阿姨总是很细心地帮我们准备食材,这一度让我和同学们对她肃然起敬,当然也曾发生过意外。一次做饭时,因为汤里面的某种不知名食材,我吃完后很快便开始闹肚子,发现异样后我跑去告诉继母,却被怀疑是不想上学的借口,我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我便在她心中留下了如此的印象。我只好忍着病痛不甘不愿地去了学校,勉强上了半节课,便虚脱地趴在桌上。当时的班主任了解情况后叫来了急救车,因为继母在市里的一家儿童医院上班,所以我便理所当然地被送到了她那儿。说来也巧,急救车上的医生都是平日里遇过的熟人,因而就没有了第一次坐急救车时该有的恐惧。医生迅速诊断我为食物中毒,当即对我展开了“吊瓶攻势”。第二天,继母和袁阿姨也相继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食物中毒症状,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请假在家休养了,虚弱的三个人每天像被放了慢动作一样生活,几乎整整一周,我们仨都是在食物中毒的昏暗折磨中度过的。

后来我的家逐渐变得热闹起来——家里有父亲、继母、继母的父母、继母的弟弟和我的弟弟。家的面积并不大,只有一个卫生间,这成为我与父亲沟通最多的地方。我们几乎只有在早起时才能见到对方,他在上厕所时我在刷牙,简单地问答几句。晚上他回家时,大部分时候我还没睡着,听见楼道里熟悉的脚步声,有时候跌跌撞撞,我便知道一定是他喝了酒。可没谁去迎他,我在装睡,而继母唱着摇篮曲在哄我刚睡下的弟弟。记得有一次父亲的朋友过生日,这也是极少数他会带我出席的场合,席间有人不停地灌他酒,突然有个叔叔提议让我帮着父亲喝,我二话不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的事便记不得了,只有断断续续的印象。那是我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帮父亲挡酒,我站在那张和我齐头高的圆桌前听着大人们的喧闹,发现原来酒精可以让人短暂地逃离现实。你还是得坚强,不能消极,不能借酒消愁,你得爱自己,更爱自己,因为没人会那么爱你了,除了你自己。

关于我的事情,父亲从不主动过问,也许在他心里早就安排好了,而所有关于我的信息都是由继母传递给他的。在正值青春敏感期的我看来,其中有部分信息不太客观,我觉得继母总会将我的本意扭曲,有时她甚至不怀好意。而现在想想不禁释怀,大概所有青春期的小孩儿都会有这般被全世界遗弃的奇怪念头吧。比如在我母亲要接我到她和继父家住的前三天,发生了一件很特别很特别的事。

那是个夏天的午后,饭后我肚子极痛,继母的弟弟一直在上厕所,我敲门,他说你再等会儿,我就忍着等。又去,他还说不行,还得一会儿,我大腿并紧,用力抽肛,做着最后的挣扎。再去,他依旧说再稍微等等,而我当时肛门欲裂,“黄金战士”们即将夺门而出。情急之下我去厨房找了个塑料袋回到房间锁好门,我不敢出声,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把着门锁,生怕被人听见,接着大汗淋漓地将“困难”畅快排出,然后迅速将袋子系扣拴紧,我刚打开门,发现全家都坐在客厅。我想着要是这么提一袋子屎出去一定会出事儿,便又退回房中,仔细将袋子藏在衣柜的最深处。三天后,母亲接我到她的家里开始新的生活,而我全然忘记要把衣柜里的袋子趁无人时扔出去。收拾衣柜的继母发现了这袋“黄金”,大发雷霆地告诉父亲,并毫无缘由地说这是我母亲指使我做的。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说,就像之前想不通为什么她要没收母亲给我买的小灵通电话一样。那些年就是在诸多小事中被各种情绪影响着,所幸我不断提高着自我保护能力。

如果不是这本书,这袋屎可能会是一个永远的冤案,而我只会在拥有足够话语权和信任度的时候才能说出来吧。仔细想想,似乎我们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曾有过类似的际遇,无论当时的我们再怎样据理力争、声嘶力竭地呐喊,都会让解释变成别人眼中的谎言,只有时间最终会给出答案。当时无背景、无成绩、无印象,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被人相信,直到我们终有一日功成名就,那时我们的所言所为便成了标杆,铿锵有力,这虽令人无奈但放之四海而皆准。

由于没有念六年级,我在初中的班级里是年龄最小的,老师对我也格外照顾,还让我担任纪律委员的职务。其实我明白,这是一个典型的出力不讨好的工作,干得好意味着你得罪了同学,干得不好意味着你敷衍了老师。当然,在那个时候我并不会考虑那么多。我开始拿着鸡毛当令箭,像个小老师一样管东管西,若换作现在,我不会这样做。或许是当我们长大后,才能更加敏锐地洞察出权力背后的黑洞吧。在被无数同学莫名的敌意攻击后,老师终于意识到问题,撤掉了我的职务,我和同学们的关系也逐渐回归稳定和亲密。所以说,孩子们的世界多简单啊,从不会让仇恨长期停留,被父母骂了几句只需一根棒棒糖便可破涕为笑,和别人发生争吵后只用半天的时间便能和好如初。那些小时候我们获得的珍贵技能反而因为阅历的增加、经验的累积,到最后消磨殆尽了。或许是年少时的我们世界很小,反而更能清楚地看到什么才对自己最重要。

初一下学期,我结识了两个校外的小伙伴,仨人一见如故,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好到一瓶牛奶三人喝,买包辣条三人分,一起写作业,一起幻想未来的生活。每到周末都有例行的“探险”活动,而在“探险”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是在一片荒芜的沙丘下面。溪边有一座西式的教堂。有时候我们会坐在教堂门口,看夕阳落下,在水面上洒下一片金黄,微风吹过,波光闪动,空气里都是青春和文艺的味道。正是因为这个共同的私密领地,我们的友情越发深厚。继母曾见到我和其中一个女孩一起放学回家,并在分开的岔路口说说笑笑聊天到很晚。后来她在饭桌上不经意地提起此事,在我看来却有些刻意。有的时候朋友往家里打电话,我飞快地跑过去接听,嘴上聊得开心,心里却很是忐忑。那时继母的表情必然是严肃的,仿佛我是犯了色戒的花和尚,委婉却笃信不疑地向父亲转述我已经沉迷早恋必须赶紧教育否则将酿成大错后悔莫及。

我对这些小事的敏感和谨慎会被大人夸赞为比同龄的小孩更成熟懂事,而这种成熟在现在看来,不过是比照大人行为举止的刻意模仿或伪装,以掩饰内心的软弱、害怕和不自信罢了。小的时候顺从便是懂事,一旦有了自我的意识,便开始努力地追寻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而叛逆的导火线往往源于胡思乱想——或许是许久没有得到父母关心,一通电话打来询问的却只是功课;或许是家庭有了新成员后总认为父母开始忽略自己。总之叛逆时期总是充满了负能量,抽屉里放着类似遗嘱一般的文学作品,把自己摔得血肉模糊,只是希望能够引起他们的注意;再戴上一排酷酷的耳钉,就觉得自己的小宇宙彻底爆发。当然,此时此刻不再惧怕面对这些“黑历史”的原因,不是觉得当时的自己意气风发,而是庆幸自己并没有在这条弯路上走太远。我想每个人都有适合的相处方式,有些人适合朝夕相处,有些人适合若即若离,有些人适合永远都差一步而不能拥有。

各种误会、不沟通、我的从不辩解导致我与父亲的隔阂日积月累地加深。在他看来,我该和大多数孩子一样,按部就班地读书,考一所像样的大学;毕业后找份稳定的工作,比如铁饭碗似的国企或其他,旱涝保收,有五险一金,最好公积金再高些,买房看病都不会有太大负担;然后找一个所谓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在老人尚能照顾孩子的时候生几个小孩;再信奉比如“百善孝为先”这样的中国古话为人生信条,我的一生基本就圆满了。

直到很多年后,当我完成了在法国的学业回到北京开始创业后,我和父亲的交流才算多了一些。从他不认为我能够脱离他的管控去生存,从他否定我所从事的行业,到后来看到我参加的某个真人秀节目,父亲才开始与我有了些联系。一开始他总在喝得醉醺醺后才会打电话向我絮叨几句,到后来他白天清醒时也会打来询问我的近况。和很多父亲面对儿子一样,父子之间似乎总有一道用尊严和不善言辞所砌成的高墙,而我们之间这道墙直到今年我的事业彻底稳定后才被推倒。

我未曾想过父亲会看那档节目,按照往常的习惯,周六的晚上父亲该是跟几个好哥们儿在外吃饭聊天。平时除了偶尔看看新闻,他几乎很少看电视,而从不会搜索节目的他还是让继母帮他搞定。父亲就是这样,他和我之间不会靠亲昵来拉近距离,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关注我,很多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那段时间我和父亲的沟通桥梁仍是继母,比如“老大,你爸昨儿看了你的新闻,以你为骄傲啊”之类的,当时,父亲其实一直有留意我的生活和事业。后来,父亲每次简短到不超过一分钟的来电,也逐渐由“压力太大就回家”变成“有时间就好好休息”,而好几次我都想趁着醉意跟他说些近况,他却还是匆匆挂了电话。我和父亲的沟通从未就事论事过,他不会跟我多讲你必须要做什么,更不会训诫我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获得成功,那些听起来客套的寒暄便是父亲与我沟通的方式。当我疲惫时,他在我身后甩下的空鞭子,打不到但听得到,不断鞭策着我。

我和母亲

我常听母亲讲起我小时候的事,她生我的那天刮着狂风,下着暴雨。由于我是早产,外祖母还没来得及从老家赶过来,母亲就被父亲和舅舅用担架抬到了医院。当天医院也不知为何突然停电了,母亲说她当时疼得实在没力气了,央求医生赶紧进行剖腹产手术。整个过程持续了快2个小时。生下我的那一刻,护士把闭着眼睛的我抱到她面前,她看了一眼说:“亏得长相随我,眼睛长,肯定是个大眼睛。”可后来我睁开眼的一瞬间,母亲惊呼:“这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眼睛这么小!”外祖母安慰她说:“这才多大,还没长开呢,长开便随你了。”这个段子我从小听过无数遍,母亲不断地跟三姑六婆聊起,我在旁边附和地笑着,心里却很是尴尬。

母亲是个美人,眼睛大而有神,说话做事雷厉风行,在我出生的那个小城市,绝对算得上走在前沿的新时代女性。母亲热衷于打扮自己,每天出门前定会在她的梳妆台前打扮好一阵儿,哪怕只是带我去游乐场,衣服也换了一套又一套。全家人都充当起她的顾问,然而她却早已拿定了主意,只是等着我们顺着她的意往下说罢了。每次牵着我走在街上,经过的人都会来来回回打量她。直到现在,母亲还乐此不疲地跟我转述别人对她的称赞:“这哪是母子俩喔,完全是姐弟啊!”

母亲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有我舅和小姨,随着我渐渐长大才发现,母亲的这种性格和她在家中为长女不无关系。

外祖母怀母亲的时候吃了不少苦,生下来便是心肝宝贝。在那个年代,父母多少有些重男轻女,外祖母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外祖父却不能免俗。当我舅出生后,对母亲的宠爱自然少了些,母亲也需要承担起长姐的责任,难免养成了强势的大姐性格,有着自信且不易靠近的强大气场。

听母亲讲,当年她和父亲在毕业后的一次联谊活动上相识,之后父亲便对她展开猛烈的追求。但外祖父不同意,理由很简单,父亲个头不高,当时也没有正经工作。外祖父是老军人,战场上的无冕之王,在他看来,女儿必须嫁得门当户对,自己疼了二十几年的女儿不能白送出去吃苦。

母亲遗传了外祖父的倔强,非要跟父亲好,甚至准备偷偷去登记。外祖父把母亲关在家里,每天跟门神一样拄着拐杖守着,不让她离开家门半步。父亲骑着借来的自行车,从很远的地方骑到了我母亲的家门口,喊她的名字,非要领她走。我母亲死命砸门,外祖父把她推倒在地上,狠了心不让她嫁。外祖母冲上前,打开门,把母亲拉出来放她走。母亲冲出去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父亲感激地看了外祖母一眼,然后猛踩踏板,两人朝着山路冲去。恋爱,变成了过度依赖,却忘了在最开始,我们是因为彼此的独立才相爱的。我很庆幸我过的日子,是我自己想过的样子,而不是别人想要我过的样子。

母亲说,她永远记得离家那天,她紧抱着父亲,回头看渐渐远离的家,外祖父气急败坏地冲出来,骂骂咧咧却又无可奈何;外祖母坐在地上,捂着受伤的腰,笑着挥手,好像一次母女联合的大胜仗。母亲幸福地坐在父亲自行车后座上,山路颠簸,对那个年代的印象也变得模模糊糊。后来母亲买了两张去重庆的火车票,带着父亲去找母亲的外祖母,请她来当个说客。母亲年轻时为爱私奔的这股执着劲儿在我身上也有体现,现在看来我对待工作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便是受到了她的影响。

小时候我并不似现在这般。那时的我胆小、自卑,却很愿意表达自我的想法。有一次,母亲带我去逛商场,当时身高还不及衣架高的我穿梭在一件件衣服当中,打量着各类款式的衣服,就像偷跑进兔子洞的爱丽丝,一扇充满奇幻的大门打开了。我看着母亲不断摆弄挑选着,放在身前对着镜子比试着,偶尔皱眉,偶尔欣喜。我就站在她身边,任凭热情的店员怎么拉我去旁边的儿童区,也不肯挪动一步。孤单或热闹,坚持或放弃,得到或失去,你开心就好。

打小我便是在大人堆里长大的,母亲虽在外人看来有些傲气,但骨子里却保留着女性柔软的一面。我知道她喜欢的衣服风格偏简洁保守,于是我根据她的偏好挨个儿拿出适合她的衣服,就像在家中一样给她建议,旁边的店员看着也觉得有趣。而我这样的行为也颇得母亲喜爱,每次帮她挑选的衣服总能获得称赞,到后来我们自然形成了一种默契,也因此有了更多交流的机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母亲应该是我入行的精神导师。我虽然从小就对画画感兴趣,但一直没有接受过相对系统的训练。后来我想去文化宫学国画,母亲便帮我报了周末班,当时并不懂得什么叫作服装设计,而画画这门手艺一学就是10年。直到我上了高中,班里的同学大多选了一门特长,以便高考时多一条出路,而我自然选择了美术。接着便开始了自己找培训学校的道路。先是打电话询问好时间和价格,再把所有的资料准备好后,便去找母亲商量此事,她同意了。那年我16岁,一个人拉着箱子来了北京,从破旧的南苑机场走出来的时候,我一度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给母亲打了电话报平安后,我拿出我的小本儿,照着上面的地铁路线图从机场去往学校。而这一切的准备工作母亲并没有过多插手,在她看来这些不过是生命旅途中不可绕过的纸老虎罢了,她更愿意让她的儿子自己战胜这些,而我这个小大人也没让她失望。

北京的美术培训班恰好挨着北京服装学院,我经常能在午间休息的时候看到街上穿着入时却一脸学生模样的路人,可我当时只是以为北京人都爱这么打扮罢了。直到后来机缘巧合,我跟同学闲逛到了北服,才知道原来真的有门课程叫作服装设计,也确实有个职业叫作服装设计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像着了魔似的每天泡在培训班周围的网吧里,在电脑上从“服装设计”这几个字开始搜寻,再到“时装周”,到“纽约”,到“伦敦”,再到“巴黎”。因泡网吧还被老师点名批评过好几次,这完全颠覆了我在同学眼中的乖学生形象。在那个空气污浊、人声嘈杂的网吧里我发现了此前从未接触过的事物。而决定留学法国主要是因为相较其他国家,去法国相对便宜些。我试着联络各种类型的留学机构,并把我搜集到的信息全部汇总在一起,一切准备妥当后便跟母亲打了电话聊起出国之事。她并没像之前那样立马表态,我也明白,出国并不像来北京那么简单,需要考虑的问题更复杂,而我当时也才刚满17岁。好多人,用尽了全力在一起,却忘了好好告别。而我,想珍惜每一次对你说“再见”的机会。

真正的难题是我父亲。在他的心目中,无论是去北京学画画,还是去法国学设计,都不是一个男人该走的正途。那些年,我和父亲并未有过深入沟通,甚至,父亲觉得我连法语考试都通过不了。但出国需要父母双方签字同意,在这件事情上母亲帮了我很大的忙,她亲自跑去和父亲讲理,当然嗓门儿大了些。

后来听母亲讲,父亲对我的选择向来不支持,他一直认为我是在攀比和爱慕虚荣,并没想真正地好好念书。对于思想略为保守的父亲来说,服装设计就是一个小众的职业,有钱人才能挥霍得起。母亲听了当然很火大,当场就跟父亲大吵一架,这也刚好合了父亲的意,忙说,看吧看吧,你们娘俩儿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就非得去做,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不好吗?得认命。最终,父亲还是拗不过母亲,问题得以解决。

17岁那年我南下去广州学了半年法语,再辗转到了法国。我和母亲有个默契或者说不成文的约定,无论身在何处每天都会通个电话,闲言碎语大事小事什么都聊。也正是在这隔着十万八千里的沟通中,我听过她像小姑娘似的跟我聊起外祖母的趣事儿,听过她用严肃的口吻和我讨论我即将开启的事业,听过她筋疲力尽地说着工作的不顺心,也听过她虽生病却更显铿锵有力的坚持。虽看不见她,但能透过这样的交流感受到对方每天的情绪,直到我的品牌出世:献给强势女人的温柔设计,强势和温柔便是用来形容像她一样的新时代女性。

和大多数父母跟子女一样,虽然在每日的电话里一片和乐,但也免不了见面时的争吵,我尽量增加回家的频次,但每次只住两三天,这很好地避免了因生活琐碎而产生的矛盾。之前我和父亲对母亲的强硬还偶有抵抗,尽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但和继父生活在一起后,我还没来得及去结盟,便发现他早已被母亲招安,别说联手抗衡,就连一点隐瞒的心思他都不敢有。舒服,是最好的状态。

有一次我过年回家,正巧遇上母亲外出,回到家见家里没人,估计继父晚上也不会回来了,便邀请了一个发小来家里玩儿,没想到发小顺便带了一只“汪星人”,这着实吓了我一跳。倒不是我怕狗,是母亲向来不喜欢宠物,而且她有轻微洁癖,无论我小时候如何恳切地央求她养一只宠物,她都会断然拒绝。可当时家里只有我自己,盘算着在母亲外出回来前收拾干净便好了,加之这毛茸茸的小家伙很是听话,既不乱跑也不乱叫,我便让发小带它进了屋。

和发小好些年不见,聊起旧时趣事我俩都很兴奋,可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我俩原本舒服地靠在沙发上,一下子便弹起来直直地呆坐在那儿。我预想如果是母亲提前回来,必会招来一通责怪,大脑瞬间开始高速运转,却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应对。待看清走进来的是继父时,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继父见到小狗并未多说什么,我知道他心里也喜欢宠物,况且他还认识那条小狗。继父唤它的名字,它扑腾一下就往继父身上蹿,逗了它两下,继父便回卧室休息去了。发小看我紧张的样子也没多留,我一边收拾屋子一边感叹自己还算幸运,心想这件事也算翻篇儿了吧。

可第二天一早,我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从她一开口的语气我便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出我所料,她在电话那头把我数落了一番,顺带把好几年前的事也翻出来再讲了一遍,而我从头至尾都一言不发,那一刻我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

或许很多时候,大人的愤怒,并不全因为眼前所发生的这件事,还因为他们的预期未被满足。父亲期望我按照他设定的道路去选择,他可以最大限度地去保护我;母亲期望我遵从她的习惯去保持整洁的家庭环境,以免继父对我心有不满;继母和继父则期望我能严格地执行父母的要求,毕竟他们很难找准一个平衡,支撑起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而这样的选择最为稳妥;而我期待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得到他们的平等对待、信任与尊重。

当事情未能如愿时,很多人会因此而愤怒,而初衷只是想通过愤怒来使事情的发展还存在于自己的掌控之中。除此之外,为了满足自己的期待,他们常会选择用严厉呵斥、批评、惩罚等方式来控制对方,似乎用这样的方式,就可以消灭错误,可以杜绝类似状况的发生。有时候,这种策略的确是有效的,但更多的时候这种有效只是暂时的,越是愤怒,越是得不到想要的;越是不想要,却越是发生了,因为被斥责的一方久而久之便会本能地进行抗拒,于是,双方都跌进愤怒的恶性循环中。正如当时父母眼中的我多有叛逆,而幼时的我也只能选择较为激进的方式来表达自己。

在婚姻关系里,两个企图控制对方的人如若不能完全地掌控对方分出胜负,便会因此疏离。父母和子女的关系也是如此,中国大部分的父母都习惯性地站在爱的制高点上企图用经验和教条“绑架”子女,子女一旦有了与之抗衡的苗头,便成了叛逆。表面上是那个过错的性质十分恶劣,其实不然,往往是父母习惯用“恶习必须扼杀在摇篮里”的思维来设想结果的可怕。比如,养成了贪玩儿的习惯,养成了随意丢垃圾的习惯,等等。只因期待过高的大人们会事先幻想其后果十分可怕,会令人追悔莫及。然而,仔细想一想,这或许只是一种杞人忧天的可笑设想罢了。说到底这样高标准、严要求的期望不过是用一堆冠冕堂皇的话和各种莫名其妙的脾气来粉饰自己内心的欲望,既折磨自己又使别人痛苦的责骂惩罚,无论这期望的出发点有多高尚,如若没有以对的方式去表达,最终只会陷入恶性的循环之中。事实上,所有的过错并没你想象中的不可收拾,只不过需要纠正一下孩子的小错误,只不过重新收拾一下室内的垃圾,只不过损失了一件衬衣,只不过又出现了一次小小的意外罢了。

长大一些的我们,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独立,再回头时,时常会发现父母在责怪我们的时候也在自责,当年的他们会如此或许只是希望我们至少能够成为比他们更好的人吧。如果我们先学会轻松地对待自己,从莫名的恐惧中走出来,一旦看到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劣,我们便可以柔软地对待自己,获得自在舒适的感觉。在此基础上,我们对别人也会更加宽容。轻松的氛围反而更容易把事情处理好,紧张的气氛才容易出错。一旦你开始幽默地对待自己,便能宽容地对待他人,所谓的过错便真的会减少很多。当我们开始学会爱自己时,当我们不再将自身的恐慌强施于别人时,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幸福与富足。

正是在这段频繁交手的过程中,逐渐地形成了我与母亲的相处之道。当需求变少,欲望变小,努力营造自己的小世界、小环境时,得到幸福和满足感是非常容易的事。直到现在,我和母亲依然保持着每天通话的习惯,而在相处的过程中,也逐渐地卸下原本的身份,更多地享受着独立且彼此尊重的关系。

我和“姐夫”

“姐夫”并非是我姐的丈夫,而是我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因为英文名叫Jeff,所以叫他“姐夫”。

很多时候友谊并不一定关乎时间,这其中真正微妙的在于,我们永远都在彼此诉说着自己的人生,却从来不会成为彼此话题中的一员;我们永远都在各自的世界努力,却极少走到对方的道路上干涉彼此的生活;我们没有共同的利益,但有相似的喜怒哀乐,我们会把自己的人生经历变成对方的精神慰藉。“刚刚好”这三个字刚刚好形容了我和“姐夫”的情谊。

刚刚好,在我刚回国的时候,我只身一人来到北京,没有朋友,也没有圈子。那时品牌刚成立,心想着要快一些打开知名度,便在网上搜索起国内公关公司的信息。当时我对公关行业的认知还处于道听途说的阶段,只能靠网络上的讯息做出浅显的判断,用自己有限的眼界去分析。之后我选择了“姐夫”所在的公司,并向他们公司的公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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