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译文经典)(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4-24 13:27:45

点击下载

作者:叶甫盖尼·扎米亚京,陈超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我们(译文经典)

我们(译文经典)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我们(译文经典)作者:叶甫盖尼·扎米亚京,陈超排版:Lucky Read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1-01ISBN:9787532773862本书由上海译文出版社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记录一宣言 最睿智的线条 一首史诗

我只是逐字照抄今天上午在《众一国公报》里刊登的宣言:

再过一百二十天,“统一号”将迎来竣工。伟大的历史时刻即将到来,届时,第一艘“统一号”将矗立于苍茫的天际。一千年前,你们英勇的祖先征服了整个世界,将它纳入众一国的版图。你们将缔造更加恢宏的丰功伟绩:你们将驾驭结合了火力、电力与玻璃的“统一号”去整合宇宙这道无穷的公式。你们的任务就是征服其他星球上或许仍然生活在原始自由状态的未知生物,让他们服从理性仁慈的约束。如果他们无法理解我们将带给他们的数学意义上完美无瑕的幸福,我们的责任就是强迫他们得到幸福。但在我们诉诸武力之前,我们将尝试用语言的力量去说服。

因此,以恩主的名义,我们向众一国的全体号码作出如下宣言:

每一个觉得自己有能力做出贡献的号码,都必须承担责任,创作传单、颂歌、宣言、诗歌或其他作品赞美伟大的众一国。

这些将是“统一号”送去的第一批物品。

众一国万岁!号码万岁!恩主万岁!

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感觉到我的脸颊在发烫。是的,整合宇宙这道庞大的公式!将紊乱的原始的曲线展平,拉直,变成一条切线——一条渐近线——一条直线!因为众一国就是一条直线,伟大的、神圣的、精确的、睿智的直线——所有线条中最睿智的线条!

我,D-503,是众一国许多数学家中唯一的“统一号”的建筑师。我的笔写惯了数字,不知道怎么去书写铿锵动听的乐章。因此,我会尝试记录下我的所见所思,或者更确切地说,我们的所见所思。是的,“我们”,这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而我的这本记录的名字就是《我们》。但由于这本记录是关于我们的生活,是在众一国里数学意义上完美无瑕的生活的一个导数,无论我的思想或技巧有多么糟糕,它本身难道不就是一首诗吗?我相信它会是一首诗,我知道的。

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的脸颊仍在发烫。这种感觉或许就像一个女人第一次感受到在她体内一个新生命的脉动,那是一个仍然微乎其微而且看不见东西的小小人儿。它就是我,却又不是我。

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我必须以我的生命和我的热血去哺育它,然后忍受锥心的疼痛将它从体内剥离出来,将它敬献在众一国的脚下。

但我做好了准备,和每个号码一样,或者说,和几乎每个号码一样,我做好了准备。记录二芭蕾舞 和谐的方阵 未知数X

春天来了,从绿墙后面,从视线之外的荒原那里,不知名的黄色的花粉随风飘来。甜腻腻的,让你的嘴唇发干,每一分钟你的舌头都可以舔到它们。今天你看到的每一个女人(当然,男人也一样)的嘴唇一定是甜蜜的。这在某种程度上干扰了我的逻辑思考。

但是,看哪,天空!万里无云的蔚蓝的天空!(那些古代人的品味是多么原始落后,因为他们的诗人居然会被那些荒唐的混沌的愚昧的水蒸气的翻腾舒卷所感染!)

在这样的日子里,整个世界似乎就像绿墙和我们所有的建筑物一样,是用坚不可摧的玻璃铸成的。在这样的日子里,你会看到迄今为止仍未被了解的神奇的公式——就连日常最司空见惯的事物身上,你也会看到这些公式的体现。

举例来说:今天上午我去了“统一号”的施工现场,我看到了机库的工作情况:球形调节阀完全无视一切,正闭着眼睛在旋转;闪闪发亮的曲柄正在左右摇摆;平衡杆自豪地摇晃着肩膀;汽锤伴随着听不见的塔兰泰拉舞曲正在起舞。突然间我领略到了阳光灿烂的湛蓝的天空下这出气势恢宏的机器芭蕾舞的壮丽。我只热爱——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们只热爱——这一片万里无云的完美无瑕的蓝天。

然后我问自己:为什么这是美丽的?为什么这出舞蹈很美?答案就是:因为它是不自由的运动,因为这出舞蹈的深层含义蕴含于美学的绝对服从,蕴含于理想的非自由状态中。如果我们的祖先真的曾忘情地在生命中最崇高的时刻起舞(神秘的宗教仪式或军队阅兵),那么它只意味着一件事情:非自由的本能是亘古以来人性的本能,而时至今日,我们在生活中有意识地——

我被打断了。指示器嘀地一声响了。我抬头望去——果然是O-90。半分钟后她就会到这儿来,带我去进行每天的散步。

亲爱的O。在我看来,她的样貌就和她的名字一模一样。她的身高比“母性规范”矮了大约十厘米,因此看上去圆乎乎的。我说的每一个字她那双玫瑰色的嘴唇都会表示认同。她的手腕上有一个圆形的柔软的酒窝,就像婴儿的小手一样。

当她进来的时候,逻辑的飞轮仍在我的大脑里嗡嗡嗡地高速转动着。在它的惯性作用下,我开始和她说话,说起了我刚刚建立的包罗万象的公式——舞蹈、机器、我们所有人。“太美妙了,不是吗?”我问道。“是的,美妙极了。”她朝我露出热情的微笑:“春天来了。”

你就知道:春天……她聊起了春天!女人啊!我默不作声。

我们来到楼下,街上熙熙攘攘。在这样的天气,下午的个人时间中总会增加额外的散步时间。和往常一样,音乐塔正在播放由各式喇叭演奏的《众一国进行曲》。号码们,成千上万的号码们穿着蓝色的制服(或许是古代制服的传承),胸口挂着金色的徽章——上面刻着每一个男男女女本人的国家号码——正以四列纵队肩并肩地徐徐散步,兴高采烈地踩着音乐的节拍。我——我们四个——只是这股汹涌的浪潮中不计其数的浪花中的一小朵。在我的左边是O-90(如果是由一千年前我的某位披头散发的祖先执笔,他或许就会用“我的”这个滑稽的词语去称呼她),在我的右边,是两个我不认识的号码,一个女号码,一个男号码。

神圣的蔚蓝的天空,我们的每一个徽章都是一个小小的太阳,我们的脸庞没有因为不健康的思想而蒙上阴影……一切都在闪耀……你能勾勒出这幅画面吗?每一样事物似乎都是由某样光芒四射的微笑的物质构成的。还有铿锵的韵律:“哒—哒—哒—当!哒—哒—哒—当!”就像阳光下光芒四射的黄铜阶梯,每一步都让你越来越高,步入令人头晕目眩的蓝天……

在这里,就像今天上午在施工现场,仿佛是生命的初体验,我看到了一切:笔直的不变的街道、闪闪发亮的玻璃人行道、神圣的平行六面体形状的透明的房屋、灰蓝色的队伍、和谐的方阵。我觉得在我面前并不是先辈的功绩,而是我的功绩——是的,是我征服了古老的神明和旧时的生活,是我创造了这一切。我就像一座巨塔,我不敢挪动手肘,否则墙壁、屋顶、机器就会在我面前坍塌,沦为废墟。

接着——跳跃了好几个世纪,从正号变为负号——(显然是因为对比鲜明的联想)我突然间记起在一座博物馆里看到的一幅画:一条二十世纪的街道,颜色斑驳纷乱,人潮汹涌,有汽车、动物、海报、小鸟……他们说这一幕情境曾经存在过——曾经可能存在过。这实在是难以置信,太荒谬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右边立刻传来了回应的笑声。我转身看去,是一张陌生女人的面孔,白森森的牙齿闪烁着光芒。“抱歉。”她说道:“但你看着身边一切事物的神态是那么志得意满,就好像是创世第七天时的上帝。我觉得你似乎很肯定就连我也是你创造的,不是别人。我觉得非常荣幸……”

说出这番话时,她并没有在笑。我甚至可以说,表情相当庄重(或许她知道我就是“统一号”的建筑师)。但在她的眼中,或眉宇之间——我无法解释清楚——有一个奇怪而讨厌的未知数X,我无法将其捕捉住,也无法用数字为它赋值。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尴尬,而且笨拙地以符合逻辑的方式向她解释我为什么会笑。我说,这个对比再清楚不过了,现在与过去是无可逾越的深渊……“但为什么无可逾越呢?”(多么洁白的牙齿)“架一道桥就能横跨深渊。想一想:古典、军营、方阵——所有这些也存在于过去,因此……”“当然是这样!”我高声说道。(她和我心心相印,真是令人诧异:她几乎只字不差地说出了在我们散步前写下的心声。)“你懂的,甚至存在于思想中。没有人是‘一’,而是‘之一’。我们是如此相似……”

她问道:“你肯定吗?”

我看到她的眉毛朝着太阳穴挑了起来,就像字母X高挑的犄角,我再一次陷入了迷惑。我看了看左右……

在我的右边——是苗条婀娜的她,就像一根鞭子,她叫I-330(现在我能看到她的数字了),在我的左边——O,她就完全不一样,身材圆滚滚的,手腕上有那个幼稚的酒窝,在我们这一排人的另一端,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男性号码——怪异地弓着背,看上去就像字母S。我们是那么绝然迥异……

在我右边的I-330似乎察觉到我不安的眼神,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是的……唉!”

事实上,这个“唉”用得非常贴切。但她的神情或她的声音似乎隐藏着什么……

我说道:“你不应该说‘唉’。科学在进步,显然,即使不是现在,再过五十年或一百年……”“就连每个人的鼻子……”“是的。”我几乎是在咆哮,“就连鼻子也一样。如果那会引起妒忌的话,无论那是什么……如果我长了一个塌鼻子,而另一个人……”“噢,你的鼻子很‘古典’,以前人们就是这么说的。但你的手……不,来嘛,让我们看看你的手吧!”

我不愿意让别人看我的手:它们毛茸茸的——是愚蠢的返祖现象。我伸出双手,尽量漫不经心地说道:“像猿猴的爪子。”

她看了看我的手,然后看着我的脸:“真是太有趣的结合了。”她打量着我,眼睛就像一个天平,眉角又扬了起来。“他已经登记了和我在一起。”O-90开心地张着嘴,带着热切的喜悦。

我真希望她保持沉默——这真是大煞风景。大体上,这位亲爱的O……我该怎么说呢……她总是没办法把握正确的说话时机。一个人应该三思之后才开口,绝对不能反其道而行。

在街道的尽头,集合塔的时钟高声敲响了十七点。个人时间结束了。I-330和那个身材呈S形的男士准备离开。他的样貌很威严,现在看上去似乎很面善。我一定在哪儿见过他,是在哪儿呢?

道别时I-330又露出她那未知数X一般的微笑说道:“后天到112号礼堂来吧。”

我耸了耸肩膀,“如果我被分配到那个礼堂的话……”

她很肯定地说道:“你会被分配到那儿的。”

这个女人让我觉得很不爽,就像一个不知怎的溜进了一道公式里的无法求解的无理数。我很高兴能和亲爱的O独处一会儿。

我们手拉着手,走过四条街道。在街角处,她准备向右走,而我准备向左走。“我好想今天能去你那儿,放下百叶窗。就是今天,就是现在……”O怯生生地抬起她那双圆圆的蓝宝石般的眼睛看着我。

她真的很逗。我能对她说什么呢?她前天刚去过我那儿,而且她和我都知道我们的下次性爱日是后天。这就是她经常冒出的“不假思索的言语”中的一个例子——就像一台发动机过早打出的火花(有时候会导致破坏)。

在分手前我亲吻了她那双可爱的万里无云的天空般的蓝色眼眸两次——不对,请允许我精确地表达——是三次。记录三夹克 墙 时刻表

我刚刚回顾了昨天写的东西,我发现我并没有足够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当然,对于我们任何人来说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但是,或许你们,我不认识的读者们,“统一号”将为你们带去我的笔记,或许你们只是来到了我们的祖先在好几百年前读过的文明这本厚书中的某一页。或许你甚至连“时刻表”、“个人时间”、“母性规范”、“绿墙”、“恩主”这些基本的内容都不知道。但是,在我看来,要对这些内容进行解释是非常滑稽而且困难的事情,就好比说一位二十世纪的作家必须在他的小说里解释什么是“夹克”、“公寓”或“妻子”一样。但是,如果他的小说要让野蛮人看得懂的话,他怎么能回避解释“夹克”是什么呢?

我很肯定,一个野人看见“夹克”时心里会想:“这到底有什么用呢?真是碍手碍脚的。”如果我告诉你,自从“两百年战争”之后我们从未走出绿墙,我想你会有完全相同的反应。

但是,我亲爱的读者,一个人必须进行思考,至少要动一动脑筋。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说到底,我们所了解的整部人类历史显然就是从游牧生活逐渐过渡到定居生活。这难道不就表明固定的生活方式(我们的生活方式)是最完美的吗?只有在史前时期,人们才会从地球的一头瞎跑到另一头,那时候有国家、战争、贸易、探索美洲新大陆。但现在谁需要去做这些事情呢?有什么意义呢?

我承认,如今安居乐业的生活并非一蹴而就或轻松实现的。在两百年战争期间,所有的道路都沦为杂草丛生的废土。最开始的时候,生活在被绿色丛林隔绝的城市里一定很不方便。那又怎么样?人的尾巴不见后,刚开始时没有尾巴帮忙驱赶蚊蝇对他来说一定也很困难。刚开始的时候他一定会很想念他的尾巴。但现在——你能想象自己长着一根尾巴吗?或者你能想象自己一丝不挂走在大街上吗?(因为你们可能仍然穿着“夹克”走在大街上。)我也是:我无法想象一座不被绿墙包围的城市,我无法想象不受我们的时刻表上的数字所约束的生活。

时刻表……这时,我的房间的墙壁上,金底紫色的数字正温柔而严厉地盯着我的眼睛。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想起古时候的人所说的“圣像”,我渴望写出诗歌或祈祷(它们是一样的东西)。噢,为什么我不是一位诗人,能写出歌颂标志着众一国的心跳与脉搏的时刻表的恰如其分的赞美诗!

我们在上学的时候都读过(或许你也读过)从古时候流传到我们这一代人的最美妙的文学经典作品——《列车时刻表》。但如果把它和我们的时刻表放在一起,就像是石头与钻石的区别:二者的构成元素都是碳,但钻石是那么通透闪亮,可以永恒传世!在翻看《列车时刻表》时,有谁不会感到呼吸加速呢?但我们的《时刻表》!噢,它将我们每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有六分仪的钢铁英雄、一首雄壮的史诗。每天早上,以六分仪般的精准,在同一时刻,我们——数以百万计的我们——恍如一体同时起床。我们这数百万人整齐划一地上班,整齐划一地下班。我们融为一个有数百万个头颅的躯体,由时刻表调度,在同一秒钟将汤勺放进嘴里,在同一秒钟出去散步,去礼堂,去泰勒实验纪念馆,去睡觉……

我应该彻底坦白:就连我们也还没有找到绝对的精确的解决幸福这个问题的方法。每天两次,从十六点到十七点,再从二十一点到二十二点,这个强大的机体会瓦解为独立的细胞,这两个时刻是时刻表规定的个人时间。在这两个小时里,你会看到有的房间悄悄地放下了百叶窗;有的人会迈着精准的步伐在路上散步,似乎在黄铜台阶上伴随着进行曲攀登;还有别人,就像我现在一样,正坐在他们的书桌旁。但我很肯定——你或许会说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和空想家——我很肯定我们迟早会将这两段个人时间融入整道公式。终有一天,这86400秒钟将会被登记在时刻表里。

我读到过也听说过许多关于人们生活在自由的散漫的野蛮状态下的离奇事件。但在我看来,最离奇的事情是,那时候的国家政权——无论它是多么原始简单——居然允许人们脱离类似我们的时刻表这样的约束,自由自在地生活,没有强制性的散步,没有精确地规划用餐时间,想什么时候起床或睡觉都可以。有的历史学家甚至说那时候的路灯彻夜通明,人们可以在晚上的任何时刻在街上开车或闲逛。

我努力思考,但根本无法理解这种事情。毕竟,无论他们的智力有多么低下,他们应该知道这样的生活方式其实是大规模的谋杀——即使是慢性谋杀。政府(基于人道主义)禁止杀害个人,却不去禁止日复一日的对数百万人的慢性谋杀。杀一个人,也就是将人类整体寿命的年限减少五十年,是犯罪行为,而将人类整体寿命的年限减少五千万年则不是犯罪行为,实在是太荒唐了,不是吗?在今天,任何一个十岁大的孩子都能够在半分钟内解答出这道数学—道德应用题,而他们,即使将他们所有的哲人加在一起也解答不出来(因为那些哲人从来没有想过去构建一个科学的伦理体系,即以加减乘除为基础的伦理体系)。

政府不对性生活实施任何控制,由得它放任自流,居然还有脸自诩为政府,这难道不是很荒唐吗?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根本不科学,和禽兽没什么两样。而且他们就像动物那样盲目地养育自己的孩子。这真是太荒唐了:他们懂得农业、畜牧、养鱼(我们有确凿的资料表明他们懂得这一切),却没有登上这条逻辑之梯的最后一个台阶——“母性规范”与“父性规范”。

这实在是太离奇太难以置信了,我很担心我所写的这些内容会让你们,我素未谋面的读者们,认为我是一个恶毒的小丑。我很担心你们或许会觉得我只是想戏耍你们,一本正经地告诉你的都是无稽之谈。

但是,首先,我不会开玩笑,因为每一个玩笑都包含着一个谎言作为一个隐含函数。其次,我们的众一国认为古代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我们的国家科学是从来不会出错的。而且,在人们就像动物、猿猴、牲畜那样过着自由生活的时代,国家逻辑从何而来呢?即使在我们这个时代,野蛮的猿猴一般的返祖现象仍然时不时会从毛发浓密的深处迸发出来,又怎么能对他们有什么指望呢?

幸运的是,这是非常罕见的情况。幸运的是,它们只是一些零部件的损坏,能够轻而易举地修好,不会影响整部机器永恒而壮观的运作。而且我们还有恩主和阅历丰富的守护者老练的高压统治,将扭曲的螺丝钉给换掉。

顺便提一下,我刚刚想起来了。昨天我见到的身子弯得像一个S的那个号码——我想我见过他从守护者办公室里出来。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我会对他本能地产生敬意,以及那个古怪的I-330在他面前说话时那副尴尬窘迫的样子……我必须承认,这个I-330……

就寝时间的铃声响了:已经二十二点半了,明天再写吧。记录四野人与气压计 癫狂 如果

直到不久前,我觉得生活中的一切都很清楚(难怪我特别喜欢用“清楚”这个词语)。但今天……我搞不清楚了。

首先:我真的就像她所说的那样被安排到112号礼堂。虽然这个概率是

1500/10000000=3/20000

1500是礼堂的数字,10000000是号码的数字。

其次……还是让我按照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进行讲述吧。

礼堂——一座巍峨的沐浴在阳光中的半球形的玻璃建筑,里面是排成一圈圈的圆乎乎的高贵的刮得光秃秃的脑袋。我忐忑地看着周围。我知道我在寻找玫瑰色的月牙儿——O甜美的双唇——在蓝色制服的浪潮中。某个人白森森的牙齿闪耀着光芒,就像……不,不是她。O要到当晚二十一点才会来。我希望和她见面,这是非常天经地义的事情。

铃声响了。我们起立歌唱众一国的赞美诗。然后,舞台上传来留声机演讲者的声音,它的金色喇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亲爱的号码们!我们的考古学家最近挖掘出了一本二十世纪的书,在书中作者讲述了一个野人和一个气压计的故事。野人发现每一次气压计显示‘下雨’时真的会下雨。因为他希望下雨,于是他就从管里取出分量刚好的水银,让气压计一直显示‘下雨’。”(在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以羽毛为服饰的野人,正把水银给取出来。全场哄堂大笑。)“你们在笑,但难道你们不觉得那个时代的欧洲人更加滑稽可笑吗?就像这个野人一样,欧洲人想要‘下雨’——大写的‘雨’,代数意义上的雨。但他所做的一切,就只是像一只瘸腿的落汤鸡一样傻傻地站在气压计前面。这个野人至少更有勇气、活力和逻辑,即使只是原始的逻辑。他能探索出因果之间的联系。将水银取出,从而得以踏上康庄大道的第一步……”

这时(我要重复一遍,我所写的这些内容毫无隐瞒)——从高音喇叭里流出的生命之泉似乎根本无法浸润滋养我。突然间我觉得来到这里根本没有意义(为什么会“没有意义”呢?而且因为我是被安排到这里的,我怎么能够不来呢?)我觉得一切都很空虚,毫无内容,只是一具空壳。当我强打精神再将注意力集中起来时,留声机演讲者已经开始说到主题了:我们的音乐,数学作曲(数学家是因,而音乐是果)。他正在讲述最近刚发明的自动音乐机。“只需要转动这个把手,你们当中的任何人就能够在一小时内演奏出三首奏鸣曲。但想想,这件事耗费了你们的祖先多少精力!他们只能够拼命折磨自己以追求灵感去进行创作——灵感,一种未知的癫狂的形式。在此我将把他们的作品向你们作最生动的展现:二十世纪的斯克里亚宾。他们把这个黑匣子(舞台的幕布被掀开,展现出最古老的乐器)叫作‘三角钢琴’,或‘皇室钢琴’,而这只是再一次表明他们的音乐是多么……”

这时候我又走神了,或许是因为……是的,我承认,是因为她,I-330,走到了那台“三角钢琴”的旁边。我想我只是因为她突然在舞台上出现而被吓到了。

她穿着古时候的稀奇古怪的礼服:一袭紧身的黑色长裙,映衬出她赤裸的肩膀和胸部的白色肌肤,还有那温暖的阴影,随着呼吸在微微地颤动,还有那耀眼的几乎让人感到恐惧的白森森的牙齿……

她向坐在底下的我们露出一个微笑——咬着嘴唇的微笑,然后坐了下来,开始进行演奏。那是一段野蛮的痉挛般的杂乱无章的曲子,就像那时候的人的生活——丝毫不符合理性的刻板的方式。当然,我身边所有的人都笑了,这么做是对的,只有少数几个人……但为什么连我也……我?

是的,癫狂,一种精神的病态,痛苦……缓慢的甜蜜的痛苦——你被咬了一口——你会渴望被咬得更深更疼。然后,太阳,不是我们的太阳,不是那个蓝色的水晶一般的透过玻璃砖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太阳,不是——而是一个狂野的奔腾的炙热的太阳——你所有的衣服都被脱光,被撕成了碎片。

我旁边的那个号码看了看左边,看了看我,然后哼了一下。不知怎的,这个生动的记忆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他的嘴唇上冒出一个小小的唾沫泡泡,然后破了,让我惊醒过来。我又恢复了自我。

和所有其他人一样,现在我听到的只有莫名其妙的急促的叮叮咚咚的声音。我哈哈大笑起来,心里觉得松了口气,一切都很简单。那个机灵的留声机演讲者非常生动地为我们描绘了原始时期的图景,仅此而已。

接着,我聆听了我们的当代音乐,噢,多么美妙!(它被放到最后进行演奏作为对比。)将无穷级数进行会聚与发散的通透绚丽的手法、以泰勒与麦克劳林公式为基础的合成和弦、音调饱满的堂皇激昂的《毕达哥拉斯的裤子》、通过将衰减的震动、生动的节拍与弗朗霍夫的间歇线条相结合而营造的哀伤的旋律——就像对星球进行光谱分析……这真是何其壮观!多么坚不可摧的可预测性!古代人的音乐是多么任性可悲,全然由狂野的幻想所主宰……

和往常一样,我们四人一排秩序井然地穿过礼堂几座宽阔的大门。那个熟悉的佝偻的身影一掠而过。我怀着敬意鞠了一躬。

O一个小时后就会来。我觉得很开心兴奋。回到家里后我匆匆赶到办公室,交出我那张粉红色的票据,收到了允许我放下百叶窗的许可证。只有在性爱日才能得到这一权利。在其他时间,我们必须生活在透明的似乎与闪闪发亮的空气融为一体的墙壁后面——别人总是看得见我们,我们总是沐浴在光明中。我们彼此之间没有事情隐瞒。而且,这会让守护者们艰难而神圣的任务变得轻松一些。要是不这么做,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或许正是因为古代人那些奇怪的不透明的住宅使得他们产生了牢笼的心态。“我的家就是我的城堡。(原文如此)”多么荒谬的想法!

二十二点的时候我放下百叶窗,与此同时,O进来了,呼吸略显急促,将她那粉红色的双唇和她那张粉红色的票据交给了我。我将票根撕开——无法让自己挣脱她那粉红色的双唇,直到最后一秒钟——二十二点十五分。

然后,我给她看了我的笔记,谈起了正方形、圆柱体和直线的美(我想我讲得很精彩)。她专注地听着,脸色是那么绯红妩媚,突然间,一滴眼泪从那双蓝色的眼眸中掉落下来,然后第二滴、第三滴,掉落在打开的那页笔记上(第7页)。墨水化了。现在我得把那一页誊写一遍。“亲爱的D,要是你——要是……”

要是什么呢!要是……她又要说起关于孩子的事情吗?或许是某件新鲜事儿——关于……关于另一个人?但这将……不,这实在是太荒唐了。记录五广场 世界的主宰者 令人愉快而又有用的功能

又出事了。我又在和你们说话,我素未谋面的读者们,似乎你们……这么说吧,似乎你们是我的老朋友,R-13,那个嘴唇厚嘟嘟的诗人——每个人都认识他。但你们呢?——在月球上,金星上,火星上还是水星上?谁知道你们身处何方,你们又是谁呢?

现在,想象一个正方形,一个有生命的美丽的正方形。想象它正在向你讲述关于它的生平。你知道,一个正方形不会想到告诉你它的四个角都是方的。对它来说,这是如此天经地义司空见惯的事情,它不会再去关注。我也一样,我发现自己一直置身于这个正方形的世界里。以那些粉红色的票据以及和它们联系在一起的事情为例,对我来说,它就像对于正方形来说四个角的角度相等一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对于你们来说,它或许比牛顿的二项式定理更加神秘。

一位古代的智者曾经讲过一个哲理——当然,纯属偶然——“爱情与饥饿主宰着世界。”因而,人类要征服世界,就必须征服它的主宰者。我们的先辈成功征服了饥饿,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说的是那场两百年大战——城市与乡村之间的战争。那些愚昧的农民或许被宗教偏见所驱使,固执地想保住自己的“面包”。我们现在吃的是由汽油做成的食物,它早在众一国成立的三十五年前就被发明出来了。确实,地球上只有两成人口在这场战争中幸存。但是,在清除了它的千年沉疴之后,地球的面貌焕然一新。幸存的两成人在众一国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体验到了至高的幸福。

但是,快乐和嫉妒分别是幸福这道分子式的分子和分母,难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如果导致嫉妒的原因依然存在于我们的生活,那两百年战争期间无数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呢?但是,它们依然存在,因为人们仍然长着“塌鼻子”和“古典式的鼻子”(我们在散步时发生的对话),仍然有些人被许多人追求,而有些人却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自然而然地,在征服了饥饿之后(通过代数意义上的外部福利的总和),众一国向世界的另一个主宰——爱——发起了进攻。最后,这股原始的力量也被镇压,得到数学法则的组织与约束。大约三百年前,我们宣布了历史性的《性爱法》:“每一个号码都有权利与任何号码发生关系,性就是一件供应品。”

从那时开始,它就变成了一个技术问题。你在性爱部的实验室里接受严格的检查,你的血液里的性荷尔蒙含量被精确检测出来,然后你就领到一张合适的时间表,上面规定了你可以进行性爱的日子。之后,你报告说在自己的性爱日想和某某号码好,然后你就能领到票据(粉红色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显然,这使得嫉妒无从发生,幸福这道分子式的分母被减为了零,而分数则变成了无穷大。因此,对于古代人来说原本是无数愚昧悲剧之源的性爱被改造成了一种和谐、愉悦而且有用的组织功能,就像睡眠、劳动、消化、排便那样的功能。因此,你看到逻辑将它所接触的一切加以净化的伟大力量。噢,要是你们,我亲爱的读者,能够理解这一神圣的力量就好了!要是你也愿意一直遵循它的引导就好了!

真是奇怪……我今天记述了人类历史的巅峰,我一直呼吸的是思想之巅最洁净的空气,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一切似乎都很朦胧,蛛网密布,笼罩在一个古怪的长着四只爪子的X的阴影下。又或者说,那些就是我自己那毛茸茸的爪子,因为它们一直就在我前面的桌子上——我自己的爪子。我不喜欢谈起它们,我不喜欢它们,它们是蛮荒时期的残余。是不是在我的内心深处真的有……

我想要将这一切给删去,因为它与这条记录的主题无关。但我决定将它保留。让我的笔记就像最敏感的地震仪那样记录下我的大脑哪怕是最无关紧要的波动曲线,因为正是这样的波动,有时候预兆着……

但这真的是太荒唐了。这段话应该被删掉:我们已经疏导了所有的原始力量——灾难是不可能会发生的。

现在我一切都想通了。我内心那种奇怪的感觉只是前面提到的陷入二项式方程困境的结果。那个麻烦的X并不在我的心里(这是不可能的),我害怕的是你们的心里有X,我素未谋面的读者们。但我相信你们不会对我妄下结论。我相信你们会明白我的创作处境要比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作者都更加艰难。有的作者是为了与他们同一时代的人进行创作,而有的作者是为了他们的后代进行创作,但没有人曾经为祖先进行创作,或为了像他的祖先那样的人进行创作。记录六事故 该死的“显然” 二十四小时

我要重复一下:我决定毫无隐瞒地进行创作,因此,尽管它让人感到难过,我也必须在这里说明,即使在我们中间,生活的固化和结晶这个过程显然还没有完成。距离我们达成理想还有几步之遥。理想(显然)是相安无事的状态。但现在……今天的《众一国公报》宣布后天将在立方体广场举行司法庆典。这意味着又有某个号码扰乱了国家这部宏伟机器的运作,又有一件始料未及没有事先经过计算的事故发生了。

而且,我也出事了。事实上,这件事情是在个人时间发生的,那是专门为始料未及的情况而准备的时间。但是……

大约十六点的时候(或确切地说,是十五点五十分)我在家里,突然电话响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是D-503吗?”“我是。”“你有空吗?”“有。”“我是I-330。我一会儿再打电话给你——我们去古屋。好吗?”

I-330……她让我感到很烦很讨厌,而且几乎让我感到害怕。但也正是为此我回答说:“好的。”

五分钟后,我们上了飞机。五月的天空就像蓝色的陶瓷,明媚的太阳乘坐着自己的金色飞机,嗡嗡嗡地追逐着我们,既没有被落在后面,也没有超越我们。在我们前面——有一朵白云,就像瀑布那么洁白,就像一个古时候的丘比特的脸颊那么胖嘟嘟和滑稽,让人觉得有点讨厌。我们的前窗打开着。风把嘴唇吹干了。你不由自主地一直舔着嘴唇,而且一直都想着嘴唇。

然后,在远方,墙后冒出了模糊的绿点。我的心迅速地轻微地往下沉——降落、降落、降落——就像从一座陡峭的山上掉了下来。然后我们到了古屋。

整座古怪、脆弱、严严实实的建筑被一个玻璃外壳完全笼罩着。要不是这样的话,很久以前它就已经倒塌了。在玻璃门口有一个老妇,满脸都是皱纹,特别是她的嘴——皱巴巴的,嘴唇凹陷,似乎整张嘴都长得合在了一起。她还能说话,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她真的开口说话了:“嗯,亲爱的,你是来看我的小屋吗?”那些皱纹绽放了(它们一定是呈放射状的排列,营造出“绽放”的效果)。“是的,奶奶。我想再看看它。”I-330说道。

那些皱纹绽放着。“多好的太阳!真是非同寻常,是不是?真是难缠,真够难缠的……不过我知道。好了,你自个儿进去吧。我待在这儿,晒晒太阳……”

嗯……我这个同伴一定经常来这里做客。我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摆脱某件事情的愿望,某件不愉快的事情:或许就是那个相同的视觉印象——光滑的陶瓷上的云朵。

我们沿着漆黑宽阔的楼梯往上走时,I-330说道:“我爱她,那个老太太。”“为什么?”“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她的嘴。或许没有原因。就是这样。”

我耸了耸肩。她继续走着,微微笑着,或许根本没有在笑。“我觉得很有罪恶感。显然,不应该有‘就是这样的爱’,只有‘出于某个缘故的爱’。所有的基本现象都应该……”“显然……”我开口说道,但话刚出口就停住了,偷偷地瞥了I-330一眼,她是否已经有所察觉?

她正低着头,眼睛下垂,就像放下了百叶窗。

我想到了夜晚时刻,大概二十二点的时候。你在马路上散步,在明亮通透的公寓之间,有几个漆黑的房间放下了百叶窗,在百叶窗的后面……在她的眼帘后面隐藏着什么呢?为什么她今天要给我打电话?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打开一扇沉重的嘎吱作响的不透明的门,我们走进了一个阴郁的混乱的地方(他们把这种地方叫做“公寓”)。又是那架奇怪的“皇家钢琴”——又是那狂野、紊乱、疯狂的音乐,就像上次那样——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颜色和形状。房间的上方是一片白色,墙壁是深蓝色的,古老的书籍包着红色、绿色和橙色的封皮,还有水晶灯和一尊发黄的青铜色的佛像,家具所构成的线条疯狂无序,根本无法被纳入一道公式中。

我几乎无法忍受这混乱的一切。但我的同伴显然意志力更加强大。“这是我最喜欢的……”突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咬着嘴唇微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确切地说,这间公寓是他们的公寓中最古怪的一间。”

我对她作出纠正:“或许更确切地说,最古怪的莫过于他们的国家。数以千计的小国,永远进行着残忍无情的战争,就像……”“是的,确实如此。”她的语气显得非常严肃。

我们穿过一个摆着几张儿童睡床的房间(那个时候孩子属于私人财产)。然后又穿过几个房间,里面有微微发光的镜子、色调阴沉的衣柜、艳俗的沙发、一个大壁炉和一张红木大床。我们的现代玻璃——充满魅力的透明的永恒的玻璃——只在可怜的窗棂上才能找到。“想象一下!这些人为爱而爱,忍受着煎熬和折磨……”她的眼帘又垂了下来,“多么愚蠢莽撞的浪费精力的行为——难道你不觉得吗?”

她似乎是在代表我发言,她道出了我的心声。但她的微笑里始终隐藏着那个让人恼火的X。在帘子后面,她的脑海里正想着事情——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让我失去了耐心。我想要和她进行争辩,朝她咆哮(是的,咆哮),但我不得不同意——不可能不同意。

她在一面镜子面前停了下来。这时我只看到她的眼睛。我心想:人的构造就像这些古怪的“公寓”那么荒唐,人的脑袋是不透明的,只有两扇小小的窗户——那双眼睛。她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转过身说道,“看着我的眼睛,好吗?”(当然,我报以沉默。)

在我面前,是两扇奇异的黑漆漆的窗户,在里面是神秘莫测的生命。我只看到火焰——她内心的火焰正在里面熊熊燃烧——形状就好像……

当然,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我看到自己在她的眼睛里的倒影。但我觉得很别扭,而且似乎变了个人(这一定是因为环境的压迫作用)。我觉得很害怕。我觉得好像掉入了一个陷阱,被困在这个原始的牢笼里,被卷入远古生活的野蛮的漩涡中。“你听见吗,”I-330说道,“到隔壁房间里来吧。”她的声音是从屋里面传来的,从她的那双黑漆漆的窗户般的眼睛后面传来的,那里正燃烧着熊熊烈焰。

我走进房间里,坐了下来。墙壁的一个画框里,某个古时候的诗人(我想他是普希金)塌鼻梁而且不对称的脸庞正对着我的脸露出淡淡的微笑。为什么我会坐在这里,温顺地忍受着他的微笑?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些古怪的感觉?这个讨厌的女人,和她这个古怪的游戏……

一扇衣柜的门关上了,传来丝绸的窸窣声。我差点没忍住想走进去……我一定想用非常难听的话骂她——但我不记得是什么样的话了。

但她出来了。她穿着一件橘黄色的旧式短裙,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套上了黑色的丝袜。那条裙子的布料是轻柔的绸缎,我能够看到那双丝袜,很长,比膝盖高出很多。还有那赤裸的脖子和……之间的阴影……“听着,显然你想尝试别出心裁,但难道你……”“显然,”她打断了我,“别出心裁是在某个方面与其他人不一样。因此,别出心裁意味着打破平等。我们的尽忠职守用古代人的话说就是‘墨守成规’,因为……”“是的,是的。就是这样。”我失去了自制,“没有人能够……能够……”

她走到那个塌鼻梁的诗人的画像旁边,垂下眼帘,遮住了她那双心灵之窗的狂热火焰,说出了一句非常敏感的话(这一次,我觉得十分诚恳,或许是为了平息我的情绪)。“人们曾经能容忍这样的人物,难道你不觉得很惊讶吗?不仅容忍他们,而且还崇拜他们!多么奴性的思想!难道你不觉得吗?”“显然……我是说……”(又是这句该死的“显然”!)“噢,是的,我明白。但事实上,这些诗人曾经比他们戴着王冠的国王们掌握了更大的权力。为什么他们没有被孤立和消灭呢?而我们……”“是的,而我们……”我刚一开口,突然间她哈哈大笑起来。我听着她的笑声:谐振的急弯曲线就像一根鞭子。

我记得:我气得浑身颤抖,我想抓住她,然后……我想不到自己要做什么。但我必须做点什么,什么事情都可以。我呆呆地打开我的金色徽章,看着里面的表,十六点五十分。“你不觉得时间到了吗?”我尽量客气地问道。“如果我希望你留下来陪我呢?”“听着,你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十分钟后我必须抵达礼堂……”“……所有的号码都必须参加规定的艺术与科学的课程。”她模仿着我的语调。然后,她抬起眼帘,仰望着我,从黑漆漆的窗户透出熊熊燃烧的烈焰。“我在医务所认识一位医生,他已经登记和我在一起。我可以让他给你开一张病假条,好吗?”

现在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她在耍什么把戏了。“原来如此!你知道吗,和任何诚实的号码一样,事实上,我必须立刻到守护者办公室去……”“这不是事实!”——她露出咬着嘴唇的微笑。“我真的很好奇——你真的会去办公室吗?”“你要留下来吗?”我把手放在门把上。它是黄铜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刺耳。“就待一会儿……可以吗?”

她走到电话旁边,拨了一个电话号码——我心烦意乱,没有记住那个号码——大声地说道:“我在古屋等你。是的,是的,就我一个人……”

我转开那个冰冷的黄铜把手。“我出去乘飞机可以吗?”“当然可以!当然……”

在外面,那个老女人正在入口处晒着太阳,就像一棵菜一样耷拉着头打盹。她那张凹陷的嘴又张口说话了,真是令人觉得难以置信。“你的……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她自己还待在里面吗?”“是的,就她自己。”

那个老女人的嘴又合上了。她摇了摇头。显然,就连她那不灵光的脑袋也知道那个女人的行为是多么荒唐和危险。

正好十七点的时候我抵达礼堂。这时我才突然发现我没有对那个老女人说实话:现在I-330并不是一个人在那里。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我在不经意间对那个老女人撒了谎——这件事情一直折磨着我,让我无心听讲。是的,她并非独自一人,我为这件事情而烦恼。

二十一点半之后我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时间。我可以径直去守护者办公室检举揭发。但经过这件荒唐的事情之后我觉得很累。而且——法定的检举揭发时间是两天,我明天再去吧。我还有二十四小时呢。记录七一根眼睫毛 泰勒 莨菪与幽谷百合

夜晚。绿色、橙色、蓝色、红色的三角钢琴、橘黄色的裙子、青铜色的佛像。突然间,他抬起他那双沉重的眼皮,从眼眶里开始流出液体。那条黄色长裙也流出了液体,镜子、那张大床和那几张儿童床都在涓涓地流出液体。现在,我自己就在流淌液体——感受到奇怪而又甜蜜的致命的恐惧……

我醒来了:柔和的泛蓝的灯光、玻璃的墙壁和桌椅在微微发光。这一切让我平静下来。我的心不再怦怦乱跳。汁液、佛像……真是荒谬无稽!我一定是病了。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梦。他们说对于古代人来说做梦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那他们的整个生活肯定是一个可怕的疯狂的转盘——绿色、橙色、佛像、汁液。但是,我们知道做梦是一种严重的精神疾病。我知道,直到不久之前,我的大脑就像是一台精密准确的一尘不染的锃亮的机器。但现在……是的,确切地说,我觉得自己的思想沾染了杂质,就像眼睛里进了最细微的眼睫毛。你的身体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那个进了眼睫毛的眼睛——你一刻都忘不了它……

我的头顶那个水晶时钟清脆地敲响了七点钟,得起床了。在右边和左边,透过玻璃墙壁,我看到自己、我的房间、我的衣服、我的动作——重复了上千遍。这真是令人振奋:你感觉自己是某一个宏伟强大的个体的一部分。它的精确之美——没有一个多余的姿势、曲线或转折。

是的,泰勒无疑是古人中最伟大的天才。确实,他从没想到要将他的方法推广到所有人的生活,推广到每个步骤,他也没有能够将他的体系完全融入每一天的二十四小时中去。但是,他们怎么能够为像康德这样的人撰写可以装满好几个图书馆的书籍,却几乎不去关注泰勒这位能够预见到十个世纪后的情景的先知呢?

早餐结束了。我们四个人为一组,以完美的韵律合唱众一国的赞美诗,然后朝电梯走去。电动机在嗡嗡嗡地响,接着迅速下沉,下沉,我的心也微微地往下沉……

然后,突然间,那个愚蠢的梦又出现了——或那个梦的某个隐含函数。噢,是的,昨天在飞机里我的心也在下沉。但是,一切都结束了。画上句号了。我对她采取了断然的措施,很好。

我乘坐地铁来到统一号优雅的机身矗立的地方,她仍然一动不动,还没有点火起飞。在烈日下闪耀着光芒。我闭上眼睛,沉浸在公式的梦境里。我再一次在脑海里计算让统一号飞离地球的初始速率。统一号的质量分分秒秒都会改变(因为油耗的缘故)。这是一道非常复杂的超越函数公式。

就像穿过梦境一样——在这个坚实的数字世界里——某个人坐在我的身边,轻轻地碰了碰我,说了声:“对不起。”

我微微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入太空(因为统一号的缘故):是一个头颅——说它在飞是因为它的两边长着粉红色的招风耳。然后是沉重的后脑勺的曲线和下垂的肩膀——佝偻的身躯——就像字母S。

我的代数世界的玻璃墙壁里又多了那根眼睫毛——某件我今天必须去做的不愉快的事情。“噢,不,没什么。别介意,”我朝身边这个人微笑着,朝他欠身致意。

他的徽章闪烁着S-4711这个数字。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开始就从他联想到字母S。一个视觉印象,没有被意识记录下来。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就像一对锋利的手钻,迅速地转动了几下,然后开始钻孔,越钻越深,越钻越深——再过一会儿它们就将进入我的内心深处,看到就连我自己也看不见的事物……

突然间,我看清那根讨厌的眼睫毛了。他是其中一位守护者,最简单的事情就是立刻告诉他一切,一刻也不耽误。“您知道,我昨天去了古屋……”我的声音很奇怪,语调很平板。我试着清一清喉咙。“是吗?怎么了?这很好啊。它是很有教育意义的素材。”“但是,您知道,我并非独自一人,我和I-330在一起,而且……”“I-330?我为你感到高兴。她是一个非常有趣而且有才的女人。她有很多仰慕者。”

那么,或许他也是仰慕者之一?那个时候在散步的时候……或许他甚至和她注册登记了?不,这是不可能的,显然,和他谈论这件事根本不可想象。“噢,是的,是的。当然,当然!确实如此。”我的微笑越来越露骨傻帽,而且我觉得这个笑容让我看上去像一个赤裸裸的白痴。那对手钻插到了最底部,然后高速旋转,缩回他的眼睛里。S露出一个翘起两边嘴角的微笑,朝我点了点头,然后朝出口慢慢走去。

我躲在报纸后面——我觉得每个人都在盯着我——立刻忘记了那根眼睫毛,那对手钻,所有的一切。我读到的那则新闻令我忐忑不安,将其他的一切事情都抛诸脑外。我的脑海里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据可靠消息,已有关于某个神秘组织的新线索,该组织妄图推翻国家的仁政,争取解放。”“解放?”真是奇怪,人性的犯罪本能实在是太顽固了。我用的就是“犯罪”这个词。自由与犯罪是密不可分的,就像……嗯,就像飞机的运动与它的速度,当它速度为零时,它就是静止的,当人没有自由时,他就不会犯罪。这是很清楚的道理。不让人犯罪的唯一途径就是剥夺他的自由。而现在,我们刚刚消灭了自由(在宇宙的层面,几个世纪也只不过是“一瞬间”),一小撮卑劣愚昧的……

不,我不明白为什么昨天我没有立刻去守护者办公室。今天,十六点之后,我一定会去的。

十六点十分,我出来了,立刻看到在街角处的O——因为见到我而脸色红润喜悦。“她的思想是那么简单纯朴。我是多么幸福:她会理解我和支持我的……”但我不需要支持。我坚定地作出了抉择。

音乐塔的喇叭奏响了和谐的进行曲——我们每天都会游行,这个常规活动真是妙不可言,永恒不变,就像镜子一样清晰!

她抓着我的手,“我们去散步吧。”那双蓝色的圆眼睛大张着望着我——那两个蓝色的窗户——我可以走进里面,不会碰到任何东西,因为里面根本空无一物——没有什么是多余或没有必要的。“不了,不去散步。我得……”我告诉她我必须去哪里。令我惊讶的是,圆嘟嘟的玫瑰色的嘴唇撇成了新月形,月牙儿下撇着,似乎吃到了很酸的东西。我一下子炸开了。“你们女性号码似乎真是无可救药,思想里尽是偏见。你们根本无法进行抽象思考。请原谅我,但这真是太愚蠢了。”“你准备去告密……呸!亏我还给你从植物园里带来一束幽谷百合呢……”“为什么说‘我还’呢——为什么要说‘还’呢?女人就是这样。”我气愤地(我承认)一把抢过她那束幽谷百合。“好了,我拿到了,你的幽谷百合!好吧,闻一闻它们——很香,是吧?你怎么就不能符合逻辑呢?幽谷百合很香,很好闻。但你不能对气味本身说什么好或不好。你不能这么做,难道不是吗?幽谷百合是香的,而莨菪是臭的:两种都是味道。古时候的国家有告密——我们国家也有告密……是的,告密。我不怕人家说我。但显然以前的告密是莨菪,而我们的告密是幽谷百合。是的,幽谷百合!”

那个粉红色的月牙儿颤抖着。现在我意识到只是我这么想——但当时我很肯定她会哈哈大笑。于是我更大声地嚷道:“是的,幽谷百合。这件事没有什么好笑的,一点都不好笑。”那一个个光滑的圆圆的头颅飘了过去,转过来看着我。O温柔地拉着我的胳膊。“你今天好奇怪……你不是病了吧?”

那个梦——黄色——佛像……我立刻意识到我得去医务所。“你说得对,我是病了。”我开心地叫嚷着。(这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矛盾——生病可没什么好开心的。)“那你得马上去看医生。你自己心里明白——恢复健康是你的责任。如果要我向你解释,那真是太可笑了。”“噢,我亲爱的O,你说得对。太对了!”

我没有去守护者办公室。那没有用。我得去医务所,他们让我一直待到十七点。

到了晚上(现在都无所谓了——晚上守护者办公室关门了),O来看我。我们没有放下百叶窗,而是在解答一本数学古籍里的题目。做这件事情有助于平静和理清思绪。O-90坐着钻研那本数学书,头朝左肩倾斜着,舌头用力地顶着左颊。这副表情真像孩子一样,那么令人陶醉。我觉得一切都那么愉悦、清晰和简单。

她走了。只剩下我独自一人。我做了两下深呼吸——睡前这么做很有益。然后,突然间,一股不在计划之内的味道,又有令人不安的事情……很快我就发现它了:我的床上放了一束幽谷百合。我立刻觉得天旋地转,上下颠倒。不,她真是太笨了,把花留在这儿。很好,我没有去找守护者!但那不是我的错,因为我病了。记录八无理数的根 R-13 三角形

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在我上学的时候——当我第一次遇到√-1。那是鲜活的记忆,似乎是从时间里直接切下来的:在明亮的球形的大教室里,有数百个学生圆圆的脑袋瓜儿,还有我们的数学老师普拉帕。我们都管他叫啪拉帕。他心力交瘁,累得快散架了。当他与显示器连接时,高音喇叭总是会以“啪拉—啪啦——啪啦——嘶——嘶嘶”作为开始,然后才开始上当天的课程。有一天,啪拉帕教我们无理数,我记得我哭了,重重地捶着桌子,大声哭喊道:“我不要√-1!把√-1拿走!”这个无理数让我觉得很陌生、古怪、恐怖。它吞没了我——我根本无法理解它,觉得它会带来伤害,因为它根本不符合理性。

现在,√-1又来了。我刚刚回顾了我的笔记,我清楚地知道,我一直在逃避,对自己撒谎——就是为了避免看到√-1。我生病是无稽之谈,所有的说辞都是。我本来是可以去告密的。一周前我肯定我会毫不犹豫地去。但现在呢?为什么?

今天也是。十六点十分的时候,我站在晶莹的玻璃墙面前。在我的上方,办公室的招牌上金灿灿的字母闪耀着洁净的光芒。透过玻璃墙我看到长长一列灰蓝的制服。一张张脸庞在发光,就像古老的教堂里的圣像灯:他们是来执行一项伟大事迹的,向众一国的祭坛献上他们的挚爱、朋友和自己。而我——我渴望加入他们,和他们同在。而我做不到:我的双脚被深深地焊在人行道的玻璃路面上。我站在那儿迟钝地盯着里面,无法挪开脚步。“啊,我们的数学家!在做梦吗?”

我吓了一跳。黑色的眼睛,满面的笑容,丰润的厚嘟嘟的嘴唇。是我的老朋友诗人R-13——和他在一起的还有脸色红润的O。

我气愤地转过身。要不是他们不期而至,我想我最后是可以把√-1从我的肉里给拔出来,然后走进办公室的。“没有做梦。是在膜拜,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没好气地回答。“当然,当然!按理说,我亲爱的朋友,你不应该当数学家,你应该是诗人!是的!真的,干吗不加入我们诗人的行列?你觉得这怎么样?我这就去安排,好吗?”

R-13忙不迭地说出一连串话语,像急流在奔淌,那两片厚嘟嘟的嘴唇唾沫星子横飞。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喷泉,“诗人”——其实就是喷子。“我一直为知识服务,以后也会继续为知识服务。”我皱着眉头。我不喜欢也无法了解玩笑,而R-13的一个坏习惯就是爱开玩笑。“噢,知识!你仅有的知识就是怯懦。不用狡辩,它是事实。你只是想将无限禁锢在墙里,而且你不敢朝墙外张望。是的!试着看一眼吧,但你会闭上眼睛。是的!”“墙是全体人类的基础……”我开始争辩。

R就像一座喷泉朝我乱喷。O开心地笑着,就像一个粉红色的圆圈。我挥了挥手,不去理会他们——你们想笑就笑吧,我无所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想。我得做点什么事情,将那个可恶的√-1给消灭掉。“不如来我家吧。”我提议说:“我们可以做几道数学题。”我想起了昨晚那安静的一小时——或许今天也会很安静。

O那双清澈的圆圆的眼睛看了R-13一眼,然后看了我一眼。她的脸颊微微一红,就像我们的票据那精致而令人兴奋的色泽。“但今天我……今天我被分配给他了。”她朝R点了点头,“而且晚上他很忙……所以那个……”

R那双湿润鲜润的嘴唇幽默地嘟囔着,“噢,我们半个小时就够了。对吧,O?我不介意你们去解题。上我那儿坐一会儿吧。”

我很害怕被留下独自一人,或者说,害怕那个新认识的陌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我电话号码的D-503。我和他们去了R那儿。确实,他不是一个精确的符合数学节奏的人,而且他有一种剑走偏锋挖苦嘲讽的逻辑。但不管怎样,我们是朋友。三年前,我们一起选择了迷人美好的O。这比我们的求学岁月更紧密地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在R的房间里,一切看上去和我的房间一模一样:时刻表、玻璃椅子、橱柜、床。但R一进去就搬开一张椅子,然后又搬开一张椅子——整个平面变得一团糟,每一样东西都脱离了固有的模式,成为非欧几里得几何图案。R一直都是这样。在泰勒课程与数学课里,他总是班上的倒数第一名。

我们回忆起老啪拉帕,我们这群小男生在他的玻璃假腿上贴了许多张表示感谢的小纸条(我们很喜欢他)。我们回忆起法律指导员。这个指导员声音非常洪亮,从他的高音喇叭里发出真正的声音的气流——我们这帮孩子跟着他震耳欲聋地朗读课文。我们还回忆起肆意妄为的R-13是如何拿嚼碎的纸塞住他的喇叭,每念完一段课文就会喷出一个纸团。当然,R遭到了惩罚,当然,他干了坏事,但现在我们发自真心地哈哈大笑——我们是一个三角形——我承认,我也干过这种事情。“如果他是一个真的活人,就像古时候的老师那样,会是什么情况呢?那应该会……”那双厚厚的嘴唇念叨着,喷出了一股唾沫星子。

阳光——透过天花板和墙壁,太阳——从上方,从四面八方,从下方被反射上来。O坐在R的大腿上,她那双蓝色眼眸里闪烁着细微的光芒。我觉得很温暖,觉得不知怎的身体好些了。那个√-1平息了下来,没有出来捣乱……“你的统一号怎么样了?我们很快就会出发去教育其他星球的居民了,是吧?你最好抓紧点,否则我们诗人写出来的东西就连你那艘统一号也装不下了。每天从八点到十一点……”R摇了摇头,挠了几下。他的后脑勺就像一个从脑后接上去的方形的小行李箱(我想起了那幅古老的画作《在马车上》)。“你也在为统一号进行创作?”我很感兴趣,“关于什么主题?譬如说,今天?”“今天,什么也没写。我忙着别的事情……”他的唾沫星子朝我喷来。“什么事情呢?”

R做了个鬼脸。“怎么了,怎么了!如果你希望的话,那就来一场法庭宣判吧。我用诗写过一份审判书。一个白痴,我们的一位诗人……两年来他一直坐在我旁边,一切看上去很正常。然后突然间,‘你好啊!我是一个天才。’他说道,‘一个超越法律的天才。’尽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唉!最好还是不要谈论这件事吧……”

R13厚嘟嘟的嘴唇耷拉着,眼睛失去了光彩,一下子跳了起来,转身透过墙壁盯着某个地方。我看着他那锁得严严实实的小行李箱,琢磨着有什么样的想法在那个小箱子里翻腾呢。

一阵尴尬的非对称性的沉默。我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但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幸运的是,远古时期的那些莎士比亚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或者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